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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過我們年少的時(shí)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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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的生命中一定都駛過一趟列車,在車輪滑過鐵軌發(fā)出的“哐當(dāng)”聲里,透過車窗看外面一晃而過的風(fēng)景。那是多么難忘的青春記憶。
我的這趟叫K151,全程998公里,耗時(shí)12小時(shí)。這趟到上海開往鄭州的火車,在我18歲到22歲的生活里曾無數(shù)次轟隆隆地駛離。此后多年,我仍會夢到在站臺分手擁抱離別的場景。
高中畢業(yè),男朋友高考失利去了鄭州,我順利考到上海同濟(jì)大學(xué)。大學(xué)的那幾年里,我把課外時(shí)間做家教賺的錢都花在這趟往返于上海和鄭州的列車上。
這趟列車沿途停靠的13個站點(diǎn),我都背得滾瓜爛熟。默念著13個地名,一站一站地熬過去。我會盡量買一張靠窗的座位,帶一本小說,手機(jī)充滿電,背一個雙肩包,然后登上列車,給他發(fā)信息:出發(fā)了,準(zhǔn)備接駕吧。
一上車,難聞的方便面氣味總是馬上撲鼻而來。每一趟長途列車上都有久久消散不去的方便面氣味,以至于這么多年,一聞到方便面氣味我就難受。
當(dāng)然,如果你碰到的僅是熱衷于吃方便面的鄰座,你應(yīng)該感恩。我還碰到過從一上車就開始喝白酒一直喝到下車的大叔,令人心焦的一上車就開始大聲啼哭的嬰兒,在各個車廂試圖尋找空位、實(shí)際在逃票的乘客,還有因?yàn)樗陀H人戀戀不舍而錯過下車時(shí)間的人。
有一次我的對面坐了一對小情侶只買到一張坐票,途中他們輪換著坐。那種坐了15分鐘就因?yàn)樾奶蹖Ψ蕉R上站起來的舉動,惹得鄰座的大叔絮絮叨叨地說:“人年輕時(shí)談戀愛都恨不得連體?!?/p>
那時(shí)聽大叔這么說,我開懷大笑。多年后回憶起那個場景,心里卻黯然神傷。那對小情侶至少互相愛著。而我一個人奔走在去見他的途中,他卻未必能感受到這種辛苦,反而覺得一切都理所當(dāng)然。我很想讓他坐一次火車來上??次遥瑖L試一下人踩人被擠上車的感覺,以及買了票卻還是被擠下車的難過與無奈??上肋h(yuǎn)都無法體會。
那年夏天,又一次從鄭州返回上海,連站票都售罄了,我輾轉(zhuǎn)搭了兩趟綠皮火車才回到學(xué)校。那時(shí)已接近黃昏,6月的天氣,到處散發(fā)著悶熱的氣息,我被擠在車廂靠近廁所的座位上,迎著風(fēng),離開了鄭州。那天的風(fēng)很大,把我的臉吹得很干很澀,不一會兒,我就感覺鼻孔里沾滿了黑色的煤灰。我突然意識到這樣的異地戀毫無意義,充滿灰暗的色調(diào)。
三個月后,我又去了一趟鄭州。幾年了,我累了。我再也無法忍受廉價(jià)的綠皮火車、令人作嘔的氣味和頻繁的奔波。我提分手,他卻毅然決然毫無眷念地說“好”。
回上海時(shí),我失魂落魄地坐錯了方向,到了一個叫三門峽的站點(diǎn)我才得以下車。那一刻,我覺得人生都崩塌了,坐在月臺上大哭,覺得那是我人生中最倒霉的一天,五年的愛情無疾而終,過去的二十幾年也盡是失敗和傷心。天色漸漸暗下來,走過來一個在月臺上賣東西的阿姨。
她問:“孩子,是錢包被偷了嗎?”我搖頭說“不是”。她又說:“那是肚子疼生病了?”我也搖頭。她淡定地說:“既然你錢包還在,身體沒事,為什么在這里哭呢?”
我猛地一震,抬起頭看著她,有點(diǎn)虛弱卻也豁然開朗。她提醒了我我所擁有的。我走出站臺,重新買了最快一趟回上海的票。在回上海的列車上,我感覺這一天竟如此漫長,而我似乎也可以和過去告別,開始一段嶄新的旅程了。
事實(shí)證明,一段路有一段愛,而火車載著我們走過這段路,愛也許會不見,但也一定會在某個路口和你再次相逢。高中同學(xué)聚會上,我和他重新遇見,說起了K151,發(fā)現(xiàn)它已成為過去那些誓言和約定的明證,遙遠(yuǎn)卻溫暖地存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