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
怒發(fā)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1927年初夏的一天,一陣慷慨激昂的朗誦聲,回蕩在河南朱仙鎮(zhèn)岳飛廟里。朱仙鎮(zhèn)岳飛廟位于開封城南40里處。廟內碑亭林立,最為有名的《滿江紅》碑字體蒼勁奔放。朗誦的青年一曲念罷,凝視碑文,良久不語,悲愴之感油然而生。這青年便是蕭克。他臨碑感嘆,數百年前,岳飛在朱仙鎮(zhèn)大敗金兵,本可凱歌一路,直搗黃龍,不想卻被昏君奸臣所誤。比起岳飛的千古恨事,北伐軍將士的遭際同樣令人扼腕。
回師武漢,東征討蔣
正當北伐軍與裝備精良的軍閥部隊苦戰(zhàn),共產黨員在第一線冒著坦克、大炮奮勇沖鋒之際,楊森、夏斗寅潛襲武漢,許克祥等反動派乘機叛變,破壞北伐軍的后方,白色恐怖日益嚴重。汪精衛(wèi)等人也一步步走向反革命,為實現自己的政治目的,下令北伐軍回師武漢。
此時的蕭克尚未滿二十,作為連長隨北伐軍出征河南,先后在上蔡、臨潁等地與奉系軍閥惡戰(zhàn)。他不僅作戰(zhàn)勇毅,而且政治工作出色。當時,在北伐隊伍里,共產黨的組織是秘密的,黨員不公開,然而大家自然便形成了印象:凡是思想作風好,工作負責,勇敢堅定的人,就是共產黨。蕭克也不例外,尤其是當他目睹了第七十七團團長、共產黨員蔣先云身先士卒,用犧牲踐行“有一條命去拼,有一腔血去流”的諾言后,便產生了要加入共產黨的迫切愿望。
北伐軍回師武漢,途經許昌時,蕭克加入共產黨的愿望終于實現。6月中旬的一天夜里,作為四連代理連長的他被葉挺部第七十一團三連連長鄭鳴英帶到團部的一個房間。二營營長廖快虎將一面畫著鐮刀斧頭五角星的黨旗掛在墻上。面對黨旗,蕭克鄭重地表明了對共產主義的認識和加入黨組織的愿望。隨后,他右手握拳舉起,向著黨旗莊嚴宣誓……
蕭克所在的國民革命軍第二十四師,在師長葉挺的率領下駐扎在漢口劉家廟。1927年的夏天,對于國共雙方而言,難以揣測的政局和酷暑悶熱令人難以平靜。
北伐軍官兵們乘著渡船往返長江兩岸,有的眺望黃鶴樓談論北伐圍城時的戰(zhàn)斗,有的指著江漢關講述收回英租界的情況,有的談論國際工人代表團到達武漢的消息,有的凝視寥廓江面唱起了《少年先鋒隊歌》,不一會兒,激昂歌聲蓋過所有嘈雜——“走上前去啊,曙光在前,同志們奮斗!用我們的刺刀和槍炮開自己的路……”
蕭克望著長江,一眼瞥見遠處的外國軍艦。雖然武漢國民政府早將市內外國租界全部收回,然而美英等帝國主義的軍艦還賴在江上,蕭克恨得咬牙切齒。這些軍艦入夜后,就用探照燈向中國軍隊照射。刺目的白光在營地周圍掃來掃去,而軟弱的武漢國民政府只知一味地退讓。
同樣讓他憤怒的消息來自老家湖南嘉禾。大革命時期,那里的農民運動迅猛興起、如火如荼。馬日事變后,局勢驟然大變,許克祥部等原先打著革命旗幟的軍隊,調轉槍口,對準農民協(xié)會。土豪劣紳乘機發(fā)難,帶著反動軍隊鎮(zhèn)壓農協(xié),捕殺工農群眾。蕭克的姐夫以及許多親友,就因為發(fā)動農民與土豪劣紳作斗爭,被殺害了。
蕭克一心復仇,便去找在武漢軍用被服廠任中校指導員的六哥蕭武惠,商量一同回鄉(xiāng)報仇。蕭武惠得知家鄉(xiāng)白色恐怖的情況,氣憤地說:“是該回家鄉(xiāng)去搞。這里的氣氛不對頭,汪精衛(wèi)講話也沒有多少革命味道了。咱們弄些武器,回家鄉(xiāng)拉一支隊伍,再搞農民協(xié)會?!倍松塘?,蕭武惠與第四軍有聯(lián)系,可以弄到幾箱手榴彈,再加上蕭克的駁殼槍,可以回鄉(xiāng)拉隊伍。
過了兩天,蕭武惠一大早便找到蕭克,告知:“那個計劃不能干了?!?/p>
“為什么?”蕭克不解地問道。
蕭武惠答道:“現在形勢大變,湖南已全被反動派占領,要通過長沙都困難。”原來,局勢已發(fā)展到劍拔弩張的地步,陳獨秀卻選擇退讓、妥協(xié),下令總退卻,而且自動解除了漢口工人糾察隊武裝,拱手把主動權交給了敵人,兩湖地區(qū)的局勢已基本被唐生智控制住了。
“現在‘東征討蔣的口號提出來了,蔣介石叛變革命,殺害同志,我們先找他報仇!”二人于是商定,各自繼續(xù)回到部隊工作,等待黨的下一步指示。
回去不久,蕭克所在部隊即接到出發(fā)命令,乘船去九江,東征討蔣?!皷|征討蔣”,是汪精衛(wèi)、唐生智的武漢軍事委員會作出的決定。由張發(fā)奎、朱暉日、朱培德、賀龍所部組成的東征軍集中江西,分九江、贛東、鄂東三路向東出發(fā)。
實際上,“東征討蔣”只是汪精衛(wèi)等人虛張聲勢、討價還價的幌子。7月15日,汪精衛(wèi)控制的武漢國民黨中央黨部通過“分共”決定,徹底背離孫中山制定的國共合作政策,導致國共分裂。在這樣的局勢下,中共黨內開始了對汪精衛(wèi)的批判,東征軍中受共產黨影響很深的部隊也半公開地進行反汪宣傳。
參加南昌起義
蕭克所在的第二十四師,多數連隊有黨員,但沒有基層組織,只在營一級設黨小組,團一級設黨支部。在當時的環(huán)境下,黨員身份、黨內職務都是秘密的,就連蕭克也不知道自己的黨小組組長是誰。到九江后,二營營長廖快虎經常召集蕭克等黨員開會,分析政治局勢,開展思想動員工作。第七十一團的黨員也聚集開會,大家爭相發(fā)言,表示對汪精衛(wèi)背叛三大政策,反共反工農,走反革命道路的憤怒。
蕭克也在會上發(fā)言表示:“過去對汪先生非常崇拜,因為他革命,我特別喜歡他辛亥革命前在北京坐牢時寫的一首詩:‘慷慨歌燕冀,從容作楚囚,舉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但是現在,他還有一點‘慷慨歌燕冀的氣概么?”此時,有人插話問:“汪精衛(wèi)反動了,國民黨是不是都動搖了?”蕭克斬釘截鐵地回答:“不管是誰,他不好了就不擁護他?!痹谶@段復雜而又艱難的日子,通過黨組織細致的思想工作,蕭克等有革命熱情但缺乏豐富政治經驗的青年黨員,保持了清醒的頭腦和明確的方向。
當時,九江駐扎的軍隊,除了蕭克所在的第十一軍第二十四師,還有第四軍第二十五師、賀龍的第二十軍以及朱培德的一些部隊。第四、第十一軍都隸屬于張發(fā)奎任總指揮的第二方面軍。當時的張發(fā)奎,基于自身的利益,既有反蔣意愿,又不滿于唐生智,且“有率部回攻廣東之宣言”。因此,中國共產黨利用其這一心理,試圖聯(lián)合他將第二方面軍拉回廣東,重新聚集革命力量。從武昌到九江,一路上,蕭克看見軍、師政治部貼的大標語,還有“擁護張總指揮”的口號。endprint
可惜的是,汪精衛(wèi)命令葉挺、賀龍的部隊在九江待命做先鋒,只是想利用“鐵軍”的力量,與蔣介石討價還價。張發(fā)奎更是心存觀望,九江及南潯線在他心中,不過是進退裕如的理想之地。七一五政變后,汪精衛(wèi)、張發(fā)奎密謀在7月29日召開廬山會議,“來實行解決在第二方面軍中之共產黨”。當時在張發(fā)奎部下黃琪翔的第四軍任參謀長的葉劍英獲知消息后,在九江找到葉挺、賀龍,告以實情。
7月20日,李立三、鄧中夏、聶榮臻、葉挺等在九江開會,首次提出由葉挺“即刻聯(lián)合賀龍的軍隊,向武漢政府示威”。25日,葉挺、賀龍、葉劍英等在九江甘棠湖一條小船上密會,決定率隊向南昌進發(fā)。隨后,第二十四師和第二十軍次第轉移,沿著南潯鐵路向南昌開進。與此同時,中共中央對在南潯線舉行暴動作出初步決定后,也將大批干部轉移至南昌準備暴動,同時決定起義后,部隊南下廣東,占領港口取得共產國際援助,再進行二次北伐。
高層的決策部署,當時作為連長的蕭克難以知曉,但在隨部隊馬不停蹄前往南昌的路上,他已隱隱感到形勢的嚴峻。途中,他在黨小組的活動中聽到營長廖快虎的動員:“蔣介石、汪精衛(wèi)屠殺工人農民和共產黨人,斷送了國民革命,我們要重新干,打回廣東,再來北伐?!苯涍^多次動員,蕭克等人不僅做好了反對國民黨反動派的思想準備,而且對起義進行了反復的宣傳和討論。
當時到達南昌的部隊,除了葉挺的第二十四師、賀龍的第二十軍,還有朱德領導的軍官教育團留團的學兵。敵軍武裝,主要有朱培德第五方面軍指揮部警備團,王均第三軍、金漢鼎第九軍、程潛第六軍的部分軍隊。蕭克所在的第七十一團駐扎在南昌城南松柏巷天主堂附近,任務是消滅天主堂內和不遠處匡廬中學內歸附汪精衛(wèi)的第六軍第五十七團。
7月31日下午,蕭克等以走街為名,勘察地形,弄清敵人兵力部署。晚9點,即進入戰(zhàn)斗準備。想到即將要開始的武裝反抗國民黨反動派的戰(zhàn)斗,想到中國共產黨的危急之際繼續(xù)扛起革命大旗、肩負起領導革命重任,蕭克內心澎湃,等待著緊張時刻的到來。
8月1日凌晨2點,隨著省政府附近的幾聲槍響,南昌起義爆發(fā)了。槍聲越來越激烈,蕭克所在的二營,任務是攻打匡廬中學。他首先率一個排的兵力,來到匡廬中學附近的一個醫(yī)院據點。事先查明,那里有敵第三軍的兩個班。蕭克率人迅速包圍醫(yī)院,敵人稍作抵抗,便繳了槍。
隨后,他立刻率隊回到匡廬中學,隨二營沖進學校。守敵難以招架,便倉皇爬上城墻,企圖逃竄。然而,城墻上早已埋伏好工人糾察隊和公安局的警士。在他們的英勇阻擊下,敵人又退回原地,被二營緊緊圍住。不知不覺,天已微微亮,可是匡廬中學仍未攻下。這時,第七十一團參謀長劉明夏帶了一個機槍排、兩挺機槍前來增援。在強大火力攻勢下,早晨7時許,敵人一個營全部繳械了。
敵人繳槍后,蕭克將他們集中至匡廬中學的操場,繼續(xù)開展政治攻勢。他根據革命委員會印發(fā)的宣傳材料,向俘虜們講述南昌起義的意義:“汪精衛(wèi)他們不堅持總理的三大政策,派兵來鎮(zhèn)壓二方面軍,我們在南昌起義,就是在繼續(xù)堅持總理的三大政策?!睘榱藞F結爭取中間分子,他還當眾宣布起義部隊的俘虜政策:“愿意留下就留下,不愿留的可以走,發(fā)給路費?!笔捒藙傉f完,俘虜中便有兩人站出來,同意加入起義部隊。
攻占南昌后,起義部隊成立革命委員會,公布政治綱領、下發(fā)文件。蕭克組織四連學習《中央委員宣言》《中央委員各省區(qū)特別市海外各黨部代表聯(lián)席會議宣言》和《葉挺告第二方面軍同志書》等材料。同時,他還向戰(zhàn)士們作政治動員,解釋南昌起義和南下廣東的意義,明確南下廣東的戰(zhàn)略目標。
南昌起義之所以能打響武裝反抗國民黨反動派第一槍,正是依靠黨的政治影響和組織力量,發(fā)揮在軍隊中任職的共產黨員和心向革命的左派的作用。他們接到黨秘密傳達的關于發(fā)動南昌起義的指示后,利用個人威信將能掌握的士兵拉出來參加起義。在事關革命前途命運的歷史關鍵時期,蕭克作為一名普通的共產黨員,打定主意跟著中國共產黨走,沒有一絲的動搖。
起義部隊南下失利
8月3日,南昌起義部隊按照既定計劃,陸續(xù)開始南下。打頭陣的是朱德率領的部隊,蕭克隨第二十四師于次日開拔。為避敵重兵,他們的路線是經撫州、廣昌、瑞金、會昌一線,沿贛東人少山多、難以通行處南下。
時值盛夏,沿途山高林密,起義部隊長途行軍十分艱難。此外,由于群眾基礎薄弱,且反動派進行欺騙宣傳,沿途農民聞風而逃,使部隊的補給和衛(wèi)生狀況都陷入困境——“兵士病死極多,沿途倒斃者絡繹不絕”。再加上宣傳動員工作薄弱,各級黨組織不健全,不少兩湖籍士兵因離家近多開了小差。蕭克所在團,有三個與他相熟的連指導員也離開隊伍。蕭克不禁心中感慨:這些人平時講得頭頭是道,一遇困難便擅自離隊,不是堅決的革命者。
到了撫州,部隊開展了整頓,調整了政治上不可靠的軍官,以鞏固對部隊的指揮。幾天后,部隊再次出發(fā),向宜黃前進。一路上,烈日炎炎。蕭克行進在隊伍里,由于出汗過多,體力漸漸不支,只感覺腿腳發(fā)軟,頭也昏沉沉的。這時,站在路邊的宣傳隊女戰(zhàn)士們,頂著烈日、冒著酷暑,仍在堅持以喊口號、唱革命歌的方式給部隊鼓勁。蕭克見了,十分感動,靠著強大的精神力量,繼續(xù)在南下的艱難路上奮力前進。
8月13日,起義部隊抵達宜黃。在這里,周恩來貫徹八七會議精神,令人起草《土地革命宣傳大綱》,明確了關于沒收地主和土豪劣紳土地的政策。其后,在行軍途中,蕭克便見到一張落款為革命委員會保衛(wèi)處處長李立三的布告。布告提醒戰(zhàn)士們,前方不遠處,有一戶大土豪,部隊應自動去挑谷。戰(zhàn)士們紛紛議論道:“這下好了,可以不交錢就去土豪家挑谷子了。這些谷子本來就是搜刮窮人的,早就該挑?!笔捒说谝淮慰吹近h公開號召打土豪,頓時喜出望外,精神為之一振。
8月17日,蕭克隨部隊來到廣昌。在這里,他參加了賀龍主持的連以上干部會議。會上,首先是賀龍痛斥反動派的污蔑。隨后,惲代英用慷慨而詼諧的演講,講述革命道理:“蔣介石、汪精衛(wèi)、馮玉祥背叛孫中山,背叛三民主義,可是他們喊擁護孫中山,擁護三民主義的口號比誰都高。他們擁護的是什么三民主義?是投降帝國主義的民族主義,屠殺工人、農民的民權主義,餓死老百姓的民生主義?!边@番演講,給蕭克留下了很深的印象。endprint
從廣昌至瑞金途中,起義部隊在壬田展開了南下的第一場戰(zhàn)斗。賀龍親自指揮部隊,擊敗在壬田設防、企圖阻止起義部隊進入瑞金的敵錢大鈞部兩個團。8月26日,起義部隊開進瑞金,這時,起義軍的側方,還有錢大鈞部三個師在會昌虎視眈眈。
為解除后顧之憂,8月30日晨,起義部隊分三路向會昌守敵發(fā)起進攻。蕭克率隊隨二十四師迂回至敵后,由洛口向會昌前進,接近城西北高地時,遭到敵頑抗,形成僵持局面,互有傷亡。中午時分,攻城增援部隊趕到,戰(zhàn)場形勢立刻轉變。接近黃昏時,起義部隊在兩門山炮掩護下,全線進攻,奪下陣地,占領會昌城。蕭克則率四連向南繼續(xù)追擊敵人,直至離會昌90里的筠門嶺才返回。
9月2日清晨,桂系黃紹竑部進犯會昌,占領城西北山頭陣地。中午時分,留守會昌的第二十四、第二十五師奮力反擊。戰(zhàn)斗最激烈時,蕭克統(tǒng)一指揮二連、四連警戒陣地右側山頭。他們不僅擊退敵人進攻,還一鼓作氣,邊追邊打。直到夜九點,素以頑強著稱的桂系黃紹竑部被起義部隊擊潰,乘夜向珠蘭埠逃去。兩次會昌戰(zhàn)斗,起義部隊主動求戰(zhàn),激戰(zhàn)竟日,以劣勢兵力打敗了敵軍,打出了共產黨領導的鐵軍的威風。然而,起義軍亦傷亡1700余人,幾占全軍的七分之一。
會昌戰(zhàn)斗后,起義部隊原計劃取道尋烏進入潮汕地區(qū)。但由于兩次惡戰(zhàn),造成近千名傷員,需要用擔架抬走,而“江西方面因人民逃亡,運輸伕不易獲得”。為解決傷員問題,起義部隊決定越過贛閩邊界,在長汀一帶征集運輸隊,取水路順韓江轉往潮汕。
到了汀州,已是九月上旬。疲憊的起義將士們亟待休整,療傷治病。汀州福音醫(yī)院院長傅連暲同情革命,組織全城醫(yī)護人員,精心治療傷病員,給了起義部隊很大的幫助。蕭克帶領的四連,骨干力量均是廣東人,戰(zhàn)斗力也較強,因而減員較少,到汀州時仍有八九十人。這與蕭克注重政治宣傳和思想教育工作,同時花很大精力保證戰(zhàn)士的后勤和休息密不可分。
9月23日起,起義部隊進入潮汕地區(qū)。由于澎湃長期在此領導開展農民運動,建立了良好基礎,起義部隊得到群眾和農民武裝的積極配合,開展了肅清反動派、恢復社會秩序、組織政權、發(fā)布安民告示等工作。為支援揭陽、海陸豐等地農民暴動,起義部隊主力第二十四師和第二十軍第一、第二師約6500余人向揭陽進發(fā),余部約3000人留守三河壩、約1000人衛(wèi)戍潮州、約一個營兵力留守汕頭。
蕭克隨主力行動,在距揭陽不遠的豐順,他參加了全師排以上軍官的集會。會上,葉挺分析戰(zhàn)況:“前面有陳濟棠的部隊9000人,我們要發(fā)揚會昌殲敵的精神,打好這一仗,消滅陳濟棠?!笔聦嵣?,不僅前方有陳濟棠的三個師、王俊的三個團,起義部隊側后方還有黃紹竑重新糾集的兩個師。起義部隊對敵情的偵察和判斷出現了失誤,主力部隊即將面對的是四倍于己的敵軍精銳。
9月26日,起義部隊擊敗敵王俊部,占領揭陽城。當晚,指揮部再次得到錯誤情報,誤以為“有敵千余人集中在湯坑,遂決計用全力吃掉當前之敵”。27日晨,第二十四師與二十軍第一師即向湯坑進發(fā),“成千工農運輸糧彈”,“二千多農民赤衛(wèi)隊,分路馳赴戰(zhàn)場,協(xié)助戰(zhàn)勤和警戒”。下午,行至山湖時,遭遇敵先頭部隊并將其擊退。其后,敵薛岳部趕到,起義部隊第二師也來增援,雙方從傍晚激戰(zhàn)至深夜。午夜時,起義部隊依靠赤衛(wèi)隊員帶路,“利用蔗園坎坷,迂回敵軍右翼,滲透接敵,配合正面強攻”。28日凌晨,占領薛岳部全部陣地。
蕭克率部深夜趕到前線,雙方已停止交火,相互警戒。次日,敵陳濟棠部以三倍于起義軍的兵力,占據高山、工事,一場罕見的惡戰(zhàn)就此打響。雙方從日出戰(zhàn)至日落,如同兩股相互沖擊的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拉鋸似地相互沖鋒數十次,各自傷亡都很大。其間,蕭克奉命率四連追出半里地,前去占領一座小丘。剛行至丘前,敵兵亦從北而來。四連從丘南抬頭放槍,而后低頭匍匐,敵方亦如此。四連在手榴彈掩護下乘機占領小丘,但不過半小時即為敵所奪。隨后,蕭克退至二營陣地,隨營長廖快虎固守,連續(xù)打退敵數次攻擊。戰(zhàn)斗中,廖快虎不幸中彈,仍以頑強的毅力拒絕下陣地,面對著敵人,他坐在陣地上,以示決不后退的意志。最后,廖快虎犧牲,他的壯舉,給了蕭克極大的觸動。
經過三日激戰(zhàn),起義部隊主力疲憊異常、彈藥耗盡,且傷亡近三分之一,遂于29日晨,對敵發(fā)起突然襲擊,“予敵以殺傷后,立刻撤出戰(zhàn)斗”。撤退前,蕭克與全連戰(zhàn)士吃了連日來唯一一頓飯。炊事班按從前標準造飯,而吃飯的人卻少了一半。官兵們想起逝去的戰(zhàn)友,流著熱淚咽下飯菜。湯坑失利,也成了南昌起義從勝利到失敗的轉折。
在挫折中經受鍛煉
起義部隊主力撤離戰(zhàn)場后,初欲撤向潮州。然而,由于連日苦戰(zhàn),9月30日,部隊被迫停在揭陽休息。10月1日,始悉潮州、汕頭均告失守,遂決定徑赴海陸豐與農軍會合。當日,即從揭陽炮臺渡過榕江向西南行軍,次日到達貴歟。
10月3日,賀龍、葉挺率起義各部隊與周恩來等領導的革命委員會在流沙會合,并召開會議。會上,周恩來總結了起義以來的經驗教訓,同時鑒于敵我力量懸殊,作出決定:“武裝人員盡可能收集整頓,向海陸豐撤退,今后要作長期的革命斗爭?!?/p>
不幸的是,起義部隊向海陸豐出發(fā)時,敵陳濟棠、徐景堂部已在距流沙約三公里處的烏石圩嚴陣以待、準備伏擊。烏石圩四面皆山,當第二十軍第一、第二師通過,第二十四師正處圩中時,敵發(fā)動進攻。起義部隊被攔腰截斷,頓時陷入混亂與潰散之中,士兵“紛紛退走”,“號令自難執(zhí)行”。
危急關頭,蕭克率領四連不到40名戰(zhàn)士堅持戰(zhàn)斗,奉命阻擊敵人、掩護戰(zhàn)友撤離。戰(zhàn)斗持續(xù)了一夜。次日,蕭克率剩余的20人退往貴歟。此時的貴歟,蕭克目之所及,到處“擠滿潰兵,亂成一團,已經無戰(zhàn)斗力了”。南昌起義軍南下行程數千里,堅持戰(zhàn)斗兩個月,最終在強敵圍攻下失敗了。
革命遭受挫折,蕭克卻并未氣餒,他向大家說:“不要灰心,只要到了海陸豐彭湃那里,就有希望!”接著,他率領余下的20人單獨行動,試圖繞過流沙到海陸豐。然而,一路上敵軍在背后緊追,反動民團不斷騷擾,隊伍最終被打散了。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蕭克為了黨的事業(yè)置生死于度外,即便在南昌起義最終失敗,與黨組織失去聯(lián)系的情況下,也從未產生過放棄革命的念頭。此后,他輾轉廣州、韶關、嘉禾等地,歷經千辛萬苦尋找黨,終于重回組織懷抱,后來參加湘南起義。
縱觀南昌起義前后的蕭克,雖只是一名普通的連長,但卻代表著在緊要歷史關頭、生死抉擇時刻始終相信黨、相信革命的許許多多真正的共產黨員。他們不畏強敵、不慕虛名,百折不回、堅守初心。
責任編輯 / 馬永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