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昌越
十一放假,碰到個好天氣,只是入秋月余,氣溫涼了些,他和家人決定去庫區(qū)釣魚,消遣消遣。
他們去到的市庫區(qū)最普通的一個庫岔,漁民把它與大河的接口網住,利用河水養(yǎng)魚。每個庫岔都有一兩戶漁民。一下車,河水的寒意就裹挾著秋的問候,逼得短袖們尋找外套。被秋染黃的樹葉還頑強地依靠最后一點青綠黏在枝頭,蒼翠不再,壯年漸老。
車停在一戶漁民的房子前,說起來還是兩層樓呢,只不過窗戶和門窗都有破洞,屋頂瓦片縫里竟生出了一棵小棗樹,隔老遠就能看得到。
屋的主人是一個沒有頭發(fā)的老頭兒,皺紋層巒疊嶂,滿是老年斑,倒是一臉笑意。看著他們停好車就招呼他們進屋喝水:“水是我早上起來燒的,喝點水再下河吧”。他忍不住釣的誘惑:“帶的有,帶的有,上來再喝吧?!闭f罷便提了桶拎了桿去了河邊。老頭兒一笑,皺紋就堆到了一起了。
太陽倒是高照,可溫度就是起不來。天冷魚就不咬鉤。這可急壞了他們。不停地換餌料,調漂子,試簽批、試鉛皮,打窩子,可魚兒就是不上漂。“天公不作美啊?!彼e著魚竿對哥哥說?!跋挛鐪囟纫黄饋?,就好些了;就是天冷”。哥哥雙手交叉坐在地上。
陽光漸漸沖破了晨霧的阻攔,水面上的光點越來越亮,大家的目光移到水面。
“怎么樣,上魚了嗎?”老頭兒站在屋前喊道?!皼]有,天冷,魚不咬鉤?!彼仡^瞟了一眼。“我這兒有麻蝦,你們掛上試試。紅尾吃蝦?!崩项^兒邊下坡邊說。
看著他們換了餌,老頭便坐在這兒看他們釣魚,卻不說一句話,像是怕驚擾了魚,他們三人一排坐開。
水面光暈里兩岸的倒影,靜默不語。過了中午,氣溫明顯升高了。
“總得釣個一條吧,要不然太對不起這一個假期了?!彼嘈χ?。
“哈哈,魚啊魚阿,你快……”哥哥話音未落,水面上的漂子一下子不見了,水里蕩出幾圈水波。哥哥趕緊伸手去提竿,老頭兒一下子站了起來,堆在一起的皺紋霎時展開。
哥哥手一揚,魚鉤一下子彈出水面,落下幾滴水珠,魚卻不見了蹤影:“早知道就把竿拿在手里——提晚了!”
他坐了下來,一臉的失落,把竿握在手里。老頭兒不朝哪兒坐了,眼睛半虛著看著兩只漂子,皺紋又堆到了一起。傍晚,余暉開始在水面上蔓延,射向高山,射向枝頭,射向正在一點點縮進的魚竿。
他的臉被太陽曬得通紅,一口把杯子里的水喝得底朝天。老頭兒看見了忙把他和哥哥迎進屋里:“早上我起來燒的水,現在喝正好。”老頭兒接過了兩只杯子。
窗子和門都是破的,不斷漏進來晚風,吹得吊著的燈泡搖搖擺擺。水瓶放在漆掉了一半的木桌下,邊上擺著一把空了靠背的木凳,床上床單有兩個大的補丁,被子黃的皺皺巴巴的,靠里灶臺上放著吃剩的半盤青菜,半盤魚。
老頭兒把水杯遞給他,又拿起哥哥的。
“你住這兒?。 彼滩蛔柕?。
“三十多歲就來了,住了二十幾年了。這兒是家了?!崩项^兒轉過身,拉亮了燈泡。
車轉過一個山頭,看見河邊一兩點光亮。車又轉過一個山頭,岸邊又是一兩點光亮。千萬個庫岔,不知多少個光亮,多少個家。
文章題目是“老頭兒”,但寫的卻是垂釣。老頭兒與垂釣因為“他和家人決定去庫區(qū)釣魚,消遣消遣”而關聯(lián)。
寫垂釣,“不停地換餌料,調漂子,試簽批、試鉛皮,打窩子”,可最后一無所獲;寫老頭兒,“沒有頭發(fā)……滿是老年斑,倒是一臉笑意”,且不斷地為垂釣者服務——這樣的寫究竟要干什么?作者沒有說,文字中沒有。我們只能在敘述中找了——“窗子和門都是破的,不斷漏進來晚風……靠里灶臺上放著吃剩的半盤青菜,半盤魚”“千萬個庫岔,不知多少個光亮,多少個家”——文章的意蘊你體會到了吧?小作者是個高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