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麗芬
很喜歡一種色彩,焦黃的,像極了少時冬日日光下干枯了的野草。沒有風,日頭從清晨的霜白一直到晌午的焦黃。
南方的冬天沒有雪。想看霜也是要早些起來。太陽出來后,便就沒有。我不知道北方有雪時的寒意。我的小村下霜時,感覺骨頭會生疼,霜風吹得連呼吸都會緊起來,鼻子紅得發(fā)疼。臉和手還會慢慢地裂開口子,臉上粗粗的,等霜少時大人們用溫水使勁地搓去那層結(jié)了巴的裂口,我不喜歡這樣的疼感,極力掙扎,大人們這時是不會松手的,也只能乖乖地讓他們搓完,第二天起早,發(fā)現(xiàn)臉平整了很多,再下霜,又裂了口,等霜不大時,再搓??梢栽谔栂略缱x,讀得人懶懶的,聲音越來越小,有的人睡了,也有的撥弄自己的鞋子,那時,窮點的人沒有襪子,所以,曬太陽時就想著把腳也曬曬。我會捂著鼻子,厭惡極了那被日頭曬出來的味道,又不好表現(xiàn),還會被人瞪眼,自己因為能穿襪子而不好意思,像是做錯了事。
家家戶戶門頭,都掛著風鴨,用竹子撐開,掛起,任風吹日頭曬,等流油時,便收起,放它幾天,再放于鍋中煮熟,便是人間美味了??爝^年了,家家亦是釀紅酒,一兩個月后便見清紅的色澤,再與雞和豬腳一起燉它半天,待貴客臨門,笑語滿屋。女人忙了一年,就為了這些,周而復(fù)始,并不會覺得日子空乏厭倦,反之愈加充實起來。這時候你再看外面的草,焦黃焦黃的,偶爾過點風,日頭從斜再到斜。
也喜歡脆綠的。我喜歡用這個脆,脆生生的綠,冬天的綠就是這樣的。山離屋子很近,每個抬眼間都能與山相對眸。屋后竹子的綠,屋前菜園的綠,遠處松柏的綠。脆脆的,沒有一點點粉塵。屋后的竹林冬筍沒出筍尖就要挖起來了,這時,就要有經(jīng)驗的老手,看筍炮就知道有多少有多深,順著竹根再尋去,必是會有很大的發(fā)現(xiàn),可以唱著歌把筍挖起。再擔回家,或賣或煮,各種花樣,都是歡天喜地的。
菜園是女人的天下,男人是不插足的。如果哪個男人常在菜園會被看不起,女人亦會被嘲笑懶惰。誰都不要擔這個壞名聲,家家的菜園都是女人在撥弄,品種多少也是看女人的聰慧與勤勞了,而且必得都郁郁蔥蔥才能叫巧。飯桌上也是品種多樣,女人才能舒心地笑起來,吃到男人打嗝孩子擦嘴才是最安慰的了。
焦黃與脆綠,在天地間和諧地對應(yīng)著,知自生長,各自安放,暖暖的。
責任編輯:曹景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