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健
立與不立皆辛苦
李 健
多年前,40歲對我來講是遙不可及的年齡。如今,我已不敢怠慢時間,因為它就像個刺客,不知何時會突然來到你的面前。
是的,我已經(jīng)被推進了40歲的門檻。我在此并非想要強調(diào)時間過得很快,而是想說時間對于一個人的成長常常展現(xiàn)出苛刻甚至吝嗇的一面。我越來越感到做成一件事情所需的時間太多了,很多人在與時間的討價還價中喪失了信心。
在別人眼中,我可能算是一個四十而立的代表,可這個“立”需要立多久以及能立多久呢?我不知道,沒人知道。我的一個大學同學在美國硅谷做工程師,而立之年時算是做得不錯,之后在面對金融熱潮時躍躍欲試,于是轉(zhuǎn)到了金融行業(yè),不巧很快就遇上了金融危機,以往的成績幾乎歸零,又要重“立”。但此時的他與以前的他所處的境遇是完全不同的,此時的他需要養(yǎng)家,房子和孩子都是他要面對的——要知道美國人的生活大多是要貸款的,而貸款是需要工作擔保的。
我舉這樣一個例子是想說人的一生很不確定,很難在某一個階段用某一個標準去評判。如果一定要去評判一個人的話,有時像評價愛情一樣,只有到生命結(jié)束時才知道到底如何。
作為一個歌手,作品能否經(jīng)得起時間的考驗,就只能交付給時間。當然,人們大多會用商業(yè)標準來衡量一個歌手。
通常來講,偶像藝人成名較早,但容易很快就走下坡路;有實力的藝人往往需要經(jīng)過很長的積蓄期才得以被認可,整個的演藝生涯也更長一些。這些都很正常,成名早和成名晚都是不同的體驗,就看你如何看待。做成一件事不容易,而維持它更難。當我們感慨曇花一現(xiàn)時,有沒有想過,又有多少花連一現(xiàn)的機會都沒有?但即使這樣,也不能否定它存在的意義。
最近,我在擔任《快樂男聲》的評審。那些懷揣音樂或明星夢想的年輕人面對略顯殘酷的淘汰規(guī)則所展現(xiàn)的脆弱和勇敢、糾結(jié)和釋然是頗有感染力的,你能看到他們眼中巨大的希望升起又瞬間跌落,也能感受到他們當中的某些人孤注一擲的決絕。事實上,這中間只有幾個人可能成為職業(yè)歌手,但作為選手,很多人都立志成為明星,甚至認定自己的一生就是做這個的。
有時我看著這些年輕選手,會隱隱地擔憂甚至心疼,因為再過十年,他們?nèi)说街心陞s還在追逐著這個夢想,夢想距離他們可能比今天還要遙遠,而來自家人、朋友的鼓勵可能會消失,甚至變?yōu)閴毫妥枇Α?/p>
我很想告訴他們,可以找一個其他的工作讓自己生活得開心些、舒適些,別被夢想壓得喘不過氣,業(yè)余時間依然可以唱歌、寫歌。如果一定要自己無路可退,那就做好無怨無悔的準備,也要做好有人說你一事無成的準備。
就像一個苦行僧,一生都在修行,直到戒掉所有的迷惑、失望、悲傷、患得患失。
這看似有些悲觀的話語不是危言聳聽,因為我的身邊就有同我一路走來的朋友,他們?nèi)缃褚菜氖鄽q了,還在為音樂夢想奔波,放棄了另外一種通常意義上的安穩(wěn)生活。他們的壓力越來越大,只有來自音樂本身的美妙還在時常安慰著他們。其中有人抱怨沒有遇到好機會或者好的音樂環(huán)境,其實這種抱怨沒有實際意義,因為你所面臨的環(huán)境和時代是無法選擇的,或者說你所面臨的時代就是屬于你的時代。當然也有人很樂觀,這種樂觀來自一種心態(tài),來自多年來的自我磨煉得以實現(xiàn)的釋然,它的宗旨就是心甘情愿,為音樂一切都值得,即使無法靠音樂為生。
最后,我想說的是能四十而立就不錯了,三十能立更好,不立也沒關(guān)系,因為這些立與不立都是別人眼里的,而你的世界理論上真的與他人無關(guān)。
生命就是時間之旅的體驗,你可能沒有世俗意義上的成功,但這并不妨礙你去尋找和積累生活的樂趣。其實,懂得生活了,過一種自得其樂、有滋有味的生活,就是所謂的立了。
這個立字,按照我個人理解,如果從字源學上來講,就是人活在天地之間而已,只不過最上面的一點告訴我們,活著要有一些光亮、一些智慧而已。
(芷彩卓 摘自《三聯(lián)生活周刊》2017年第26期 圖/廖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