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維/譯

去戰(zhàn)勝自己的痛苦

○張 維/譯

我坐在車內(nèi)噙著淚水，甚至都不想按車庫大門的啟動按鈕。我想讓車子一直這樣發(fā)動著，然后一覺睡過去，這樣，我就可以去丈夫那兒與他重逢。幾周以來，每天早晨我都提前一個小時上班。對我來說，一天中最難熬的時刻就是回家以后，準備開車庫時。我丈夫因患骨癌去世，我覺得我的生命也失去了意義，再也沒有人需要我了。孩子們都有他們的生活，我備感孤獨。

因為來得太早，我無法上班，就到附近一家24小時超市買香蕉。我終于將車開進公司停車場，看到殘疾人專用車位上已停了一輛車，那是朱蒂的車。朱蒂在公司行政部上班。不錯，上班之前，起碼我可以和她一起聊聊。

我走到朱蒂的車位前，和她打招呼。盡管朱蒂的日子過得很艱辛，但此時她笑得很燦爛。朱蒂個子特別矮小，不足1.5米，左腿因骨癌被截肢。她還有兩個孩子，兒子心臟有問題，女兒因發(fā)育不全落下殘疾。雖然她前夫就住在她家不遠處，卻一直要她自己去尋求法律援助。這個女人命途多舛，但截肢以后她活了下來。她對生活的激情和堅強信念都讓人刮目相看。

“來根香蕉？”我打開食品袋問她?！巴郏袅?！我需要補充香蕉里的鉀！”她說。我們交談了一會兒，她讓我去辦公室時順便把她帶的午餐放進冰箱里。

就這樣過了好幾個星期后，我依然每天都提前上班。有時順路買個三明治或甜麥圈做早餐，但更多的時候是吃一根香蕉。

有一天，我來到辦公室時，朱蒂已經(jīng)忙開了?！斑€沒到6點半，你就開始工作了？”我問她。

“我這是干私活，凱利想去參加夏令營，可我拿不出這筆費用。我想寫一封信幫她申請助學金，你能幫我寫這封信嗎？”朱蒂回答。朱蒂填表格、做文書是一把好手，但寫作是她的弱項。我知道朱蒂日子過得很拮據(jù)，所以很高興能為她做點兒什么。

兩周后，朱蒂興高采烈地對我說：“你幫我做成了這件事！凱利拿到了助學金，她能參加夏令營了！”后來，朱蒂的兒子舉辦婚禮，她因為找不到合適的服裝非常傷心。盡管朱蒂的個頭特別矮小，但因為假肢的緣故，臀圍顯得特別大。朱蒂穿膩了那種半截的裙子，她想穿一身漂亮的連衣裙，可如果連衣裙能遮住下面的假肢，上身就像水桶那樣肥大。如果上身合適，臀圍又太小。更糟糕的是，她只能穿兒童尺寸的服裝。

“我?guī)湍阕鲆患B衣裙好嗎？”我自告奮勇地說，“你負責選料，我負責做衣，保證合你的身！”我13歲就開始為全家人縫縫補補做衣服，所以做一件適合她的連衣裙不是一件難事。朱蒂非常喜歡我為她做的連衣裙，后來她把她穿著這件連衣裙和兒子合影的照片帶到辦公室，擺在桌上。

有一天早晨，我來到辦公室，看到朱蒂在哭泣。夏天太熱，她的假肢受損，導致腿根部發(fā)炎紅腫。我建議道：“朱蒂，把假肢脫下來！你再不能任其發(fā)展了。紅腫消退之前你可以拄拐或者坐輪椅。你的拐杖在車里嗎？我去幫你拿來。我還可以幫你推輪椅，扶你去衛(wèi)生間。只要你需要，就隨時叫我，我馬上就來幫你。”我費了好大勁才說服她。后來我們一道說服保險公司重新為她訂制了適合她的假肢。

在幫助朱蒂的過程中，我感到自己內(nèi)心的痛苦也減輕了。盡管我仍然思念我的丈夫，為他痛哭流涕，但并非每天如此。朱蒂請我?guī)退稽c兒小忙，這正是我所需要的，正好彌補了我生活中的空虛。朱蒂真的很需要我。我們又為凱利申請到了去夏威夷的獎學金。我?guī)退盐绮头胚M冰箱，幫她從車里拿東西，推她坐輪椅去逛超市。

慢慢地我明白了，通過照顧朱蒂，我也為自己療了傷。新的一天開始，我再也沒有那種快要崩潰的感覺了。從我第一次給朱蒂香蕉時算起，20年已經(jīng)過去了。我們一起經(jīng)歷過乳腺癌、再婚、離婚、孫輩的出生以及幾位家人去世等很多事，雖然我不知道究竟誰更需要誰，但我知道，要想戰(zhàn)勝自己的痛苦，就必須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為別人做點兒什么。

朱蒂需要我，我也需要朱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