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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也別攔我

        2017-08-30 13:47:13許書卷
        躬耕 2017年8期
        關(guān)鍵詞:陳娟小翠工頭

        許書卷

        1

        從漢南火車站出站口出來,我們肩扛手提的把行李來到車站廣場上。這個廣場鋪著大理石磚,廣闊、平整、干凈,真像一個巨大的沒有一絲波紋的湖面。我們真的驚訝這個南方的縣級市的火車站廣場了,居然比家鄉(xiāng)地級市的還要漂亮。薛崗開始跟工頭打電話,說我們已經(jīng)下火車了,問工頭如何坐公交去工地,然后我們就馬不停蹄地去擠公交。公交司機(jī)挺面善,見我們?nèi)巳硕紟е?,喊我們直接先從后門上車,再到前頭投幣。車上有個肥胖的女人嫌行李擠得她伸不開腿,厭惡地讓挪開,玉萍和小翠挺為難:人挨人的往哪挪?我說:不行就摞起來吧,摞起來扶著。老懵說:車悠的都站不穩(wěn),扶著包裹中球中!薛崗擠到胖女人身邊,也不看胖女人,往包裹上一坐,沉著臉說:就放這,怕擠打的去呀,怕擠坐家里別出門呀!胖女人看看半截鐵塔似的薛崗,不再提挪行李的話,把臉扭向車窗。我的心里五味雜陳,農(nóng)民工既為城市人服務(wù),又遭城市人白眼,啥時候能讓人瞧得起呀!

        一會兒薛崗的手機(jī)響了,是工頭打過來的,問坐上公交沒?玉萍說工頭人怪好的。薛崗說:也別把他想的多么好。

        下了公交就暮色四合了,不知啥時候路燈都亮了,又根據(jù)工頭在電話里的交待步行了二里路,行李越來越重,每個人的行李大到兩床鋪蓋、換洗衣服,小到毛巾牙刷、針線包、指甲剪,簡直就是一次搬家。薛崗在前面走的快,我和老懵趕得跟頭流水,玉萍和小翠更是像兩只蝸牛,走路的時間沒有停下來的時間多,在后面喊我們就是哭腔了。薛崗只好放下行李返回來,喊我和老懵去幫她們拿行李。玉萍說:薛崗,輕易不跟你們出來打工,讓你們受拖累。薛崗說:啥話!玉萍剜薛崗一眼,說:啥人呀,好話也不愿意聽。玉萍長發(fā)披肩,身材修長,高鼻鳳眼,別說在鄉(xiāng)村,就是站在城市的女人堆里也毫不遜色。

        其實(shí),我們?nèi)巳硕祭?,坐了一天一夜的車,兩腿垂立了一天一夜,血液不回流,都是漲疼漲疼,加上吃不進(jìn)飯,又不敢喝水,都有點(diǎn)虛脫了。

        忙碌一天的工地早安靜下來了。塔吊上方的射燈遠(yuǎn)遠(yuǎn)地漫延到地面上。工頭在工地大門口迎接到我們,給我們幾個男人讓了支煙,一邊埋怨我們走的慢,一邊把我們引到一排活動板房前面。這一排板房有些房間在亮著燈,有些房間黑燈瞎火。排房前面有成堆的一次性飯盒。有一只成年黃狗正在扒扒拱拱,尋找丟棄的剩飯。狗看到我們到來后,抬頭望向我們,兩眼在射燈的光里反射著詭異的綠光,爾后邁著小碎步跑開了。工頭專往沒有亮燈的房間前走,隔著窗子選了兩間空屋。這兩個空房間不是緊挨著的,離有20米遠(yuǎn)。估計(jì)是前期的工人們該干的活干完了,撤走了,走時鎖了門沒交鑰匙,工頭就抬腳把門踢開,讓玉萍和小翠住一個房間,薛崗、老懵我們住一個房間。房間里臟得像是垃圾場,幾個鐵架床的床板上蒙了一層分幣厚的灰塵,一地的破鞋、臭襪子、煙頭、空酒瓶,兩根胡亂扯起的鐵絲上搭著破舊的衣服,還有女人穿過的碩大的乳罩。房間里彌漫著腥酸的霉變的混合氣息。我們著手收拾房間,薛崗開始跟工頭交流事情。

        我們過去沒有接觸過這個工頭,這個工頭是薛崗的一個朋友介紹的。

        薛崗說:不是在電話里說的一天工資一百七嗎?咋又成一百六了?

        工頭是個瘦家伙,剃了個鍋蓋頭,唇上留一綹小胡子,他說:我說的是一百六、七,為什么不能是一百六呢?你們?nèi)齻€男的一百六,她們兩個女的一百一。你們老家河南有這個價嗎?有這個價的話何必隔省撂縣跑這么遠(yuǎn)?

        薛崗咬著牙頓了下:那飯呢?我們還沒吃飯呢!

        工頭搖頭道:工地上不管飯。

        薛崗驚訝了:現(xiàn)在哪里工地上不管吃???

        工頭說,有啊,我這里就是。工地上有食堂,都是買著吃。我是半月發(fā)一次生活費(fèi),以后從工資里扣。

        我們一邊收拾房間,一邊聽薛崗跟工頭交涉,都說,這不是把我們誑來了嗎?這活還能怎么干?

        有人喊工頭快去打牌,工頭應(yīng)了一聲,說:就這樣了,不行的話,你們再找地方干。你們商量一下,干的話,明早五點(diǎn)起床吃飯,六點(diǎn)準(zhǔn)時上班。

        工頭走后,薛崗說:上當(dāng)也就這一遭,干到麥子熟了回去收麥,再不來了。你們看中不中?薛崗的話,看似商量,實(shí)際就是做了決定。

        我們心里都清楚,這次打工,我們本來就出來的晚了,一到農(nóng)閑都往外跑,農(nóng)民工越來越多,國家銀貸緊縮導(dǎo)致建筑工地趨少,往哪里再找活?更不能說打道回府的話了,貨到地頭死,出門矮三分,到哪得按哪的規(guī)矩。我們算計(jì)了一下,去年在河南鄭州干雜工,人家工頭管飯,一天工資一百三,到了這里一天工資一百六,人家工頭不管飯,刨去飯錢二三十元,凈到手的還是那個數(shù),這是老板們算好了的事情,天下的烏鴉一樣一樣的。罷罷罷,既然出來了,就是來干活的,不是旅游的,干吧,工錢少點(diǎn)就少點(diǎn)吧,世上的錢誰也掙不完。收拾好房間伸開鋪蓋,工地食堂早鎖門了,幾個人肚子餓得像狼掏的一樣,就商量著到工地外面的小街上吃飯,順便買回點(diǎn)洗衣粉、衛(wèi)生紙、臉盆、水桶什么的,洗洗早點(diǎn)睡,明早就要上班呢,工頭一旦不管飯,少干一天就得吃老本呢。

        2

        玉萍和小翠兩人工資低,活派的就輕一些,主要是清掃在建樓層上的垃圾。我們幾個男人干的是把樓層上拆下來的模板、方木條、鋼管往外架料臺上盤,再由塔吊吊到地面上。

        往料臺上碼模板或是方木條的時候,我總是要望一眼塔吊。塔吊有幾十米高,上面長長的大臂不停地?cái)[來擺去,大臂后面配重下方的鋼架中,有一個喜鵲窩,有兩只喜鵲早上定時向遠(yuǎn)方飛去,傍晚又從遠(yuǎn)方飛回。它們的空中樓閣,若是戳下來,足夠做一頓飯,透過這個風(fēng)景,這工地已經(jīng)進(jìn)展的工期就可想而知了。配重上方,居然固定有毛主席的巨幅畫像,可能跟不少司機(jī)在駕駛室掛毛主席像的道理一樣,看來,工地上的頭頭腦腦們把安全、效益都拜老人家所賜了。這事還能跟進(jìn)入工地的安全通道聯(lián)系起來,通道上方慣例地有巨幅標(biāo)語,上一行是:某省建筑六分公司;中一行是三個大字:歡迎你;下一行是:敬天,愛崗,卓越,高效。天爺哎,人家是一邊用著現(xiàn)代化的建筑技術(shù)及建筑工具,一邊敬天。

        我們來這個工地,干的是雜工,眨眼間已經(jīng)來三天了,白天往料臺上清理鋼管木料,晚上還還加了兩個夜班,一次是給外工地來的空車上裝方木條,一次是按工頭的吩咐,用截筋機(jī)把鐵棍山藥粗細(xì)的鋼筋截成尺把長。我百思不得其解:這么短的鋼筋能往哪里用?

        薛剛說:這好端端的鋼筋一截就是廢品了,真心疼,可咱們別操那閑心,晚上加兩鐘頭的班就是幾十塊錢,一天的飯錢就有了。這熊工頭把咱騙了,沒來時想著工資不低,誰知道來了不管飯,我總想著像是我騙了你們幾個一樣。

        我說:薛崗你真是胡球想了。

        這中間又來個工頭的老鄉(xiāng),年齡比我們都大,衣著干凈,蹭臟一點(diǎn)就趕忙拍拍打打,最后再沾著唾沫刺刺,不像個下力人,還能依稀看出年輕時清秀的影子,看樣子他常跟著工頭干,一交談知道他是工頭的近門叔,不少人都熟悉他,都喊他的綽號,刷瓜。薛崗悄悄地跟我說,招呼點(diǎn),靈性些,刷瓜就是工頭的眼線。

        薛崗本來是個大工的料,他砌磚、鋪磚、粉墻啥都會干,工資又高,一天能掙二百五六,可這次還是帶著我們來干雜工了。

        春節(jié)過后,有人過罷破五就急匆匆地往外走??赡晡哆€濃著呢。我們是一直過罷了正月十五,把年真正意義地過完,又把預(yù)留的春地犁了一遍,等到清明節(jié)前后播種早花生。我叫薛樹文。別人說是人如其名。我早年喜歡文學(xué)創(chuàng)作,不時地發(fā)點(diǎn)不長不短不好不壞的小說,媒體上說我是個鄉(xiāng)土作家,但這不能養(yǎng)家糊口,小家小院無憂的生活、對未來的希望,不是靠像寫小說那樣發(fā)揮想象力的,碼字安能勝過搬磚?得流汗,得干,我也得捐棄斯文外出打工。打工又沒一技之長,總好跟著發(fā)小薛崗一起出門。薛崗小時候上學(xué)不行,粗俗不文,一身的蠻力,但心地善良,還喜歡我海闊天空的胡扯八道,外出打工樂意帶我,兩人之間有種互補(bǔ)的功能。本來有人約薛崗一起去廣東鋪廣場磚的,一天二百六,還管飯,但那里不要小工,我、玉萍、老懵、還有老懵的老婆小翠也想跟著出來,薛崗就推辭了廣東的活,謝絕了高工資,帶我們來到漢南這個地方。幾天前準(zhǔn)備出發(fā)前,我把行李裝好后,去薛崗家看他收拾停當(dāng)沒有,薛崗的老婆正在罵他傻逼,放著錢多的活不干,帶幾個人去干錢少的活。薛崗嗆老婆道,閉嘴,我想干啥我干啥,誰也攔不住。你管好你自己就行,我不在家,門給我插緊點(diǎn)!見我進(jìn)來,他老婆扯個由出去了。閑聊時我說,這幾天忙著整地,都快出發(fā)了還沒顧上跟老婆盡義務(wù)。薛崗說,那咱就晚走一天。我急著想走,開玩笑說,打工的城市有的是呢。薛崗相當(dāng)認(rèn)真地說,他們那地方的都鑲金邊了?給老婆盡義務(wù)是法律賦予你的,要做個守法好公民啊。我說,那事能算關(guān)緊嗎?薛崗說,關(guān)緊,我也盡盡興。于是就在家多呆了一晚。后來我調(diào)侃他,盡興了吧?他說,我是為你哩,我家那貨親戚正來著哩。薛崗就是喜歡幫人。

        我有一個賤毛病,就是到了一個新地方,總得幾天水土不服,有時正干著活,肚子猛然一疼,立馬就得解大手。在17層框架樓面干活,本該有的臨時簡易廁所卻放在第10層。工頭就是遲遲不往上面挪。這局面弄得我苦不堪言。刷瓜說過,可不能隨地大小便,逮著一次罰500元的。我就想,工頭故意不往上挪廁所,是不是等著罰款呢?

        這天上午,我又開始肚子疼了,憑感覺,我知道往下跑不了兩層樓就會江河潰堤,急切地說:這咋辦?這咋辦?跑不及了,手紙也用完了!薛崗走了幾步,撿了兩只廢棄的線手套,在鋼管上摔的老冒煙,又看看遠(yuǎn)處的刷瓜,小聲說:這東西吸濕性強(qiáng),擦不破,比手紙還好,快去找個旮旯就地解決算了。方便完了用垃圾蓋一下。

        有人說幸福不在于貧富貴賤,在于感覺,我這個時候蹲在一個旮旯里,就感覺特幸福,只是肚子一直隱隱作痛,泄意很豐滿,泄物很骨感,只好焦急地等待,一會兒竟有嗡嗡的聲音,飛過來一只花生米大小的大蒼蠅,接著又有嚶嚶的聲音,飛過來一只黃豆大小的小蒼蠅。這兩個嗅覺超強(qiáng)的物種,聲音一個憨厚,一個尖細(xì),個頭也不一樣,是兄妹倆還是夫妻倆呢?正在胡思亂想,聽到了薛崗跟工頭大聲地說話,我知道工頭來了,薛崗在跟我發(fā)警報(bào)了,就麻利地告別了“幸?!?,佯裝著抱一塊模板回來。

        工頭對我們干活不管不問,徑直朝我剛才的“廁所”走去。這個逐臭而來的超級蒼蠅一出現(xiàn),我就知道壞菜了。工頭果然喊了起來:過來,你們都過來!我們問,干啥,老板?工頭的臉冷的像水泥板墻,兩條眉毛擰到了一起,聲色俱厲地問,誰在這屙的?

        我們都一臉無辜地說:誰知道呀?

        工頭盯著我說,新鮮著呢,說:是你吧?

        整層樓上沒有別的工種,就我們幾個人,這是非看來是無法推脫了。我正要承認(rèn),不想薛崗先攬下了,說:你把廁所放在那沒人用的地方啥意思?我瀉肚,跑不及了,總不能屙褲襠里吧,就這。

        工頭質(zhì)問道:如果你說你窮,沒錢,難道就可以去砸銀行嗎?說著就從口袋里掏出罰單和圓珠筆,500元,先簽個名。

        我趕緊給工頭陪上笑臉:老板,是,是我的事,饒過這一回……

        工頭一點(diǎn)也不放臉:饒?一個人饒一回,這樓上都成屎了!不饒!

        我還想求情,薛剛竟一把抓過罰單和筆,刷刷簽上自己的名字,說:不就是500元錢嘛,說啥好話?給他!

        工頭走后,我埋怨薛崗:你豪爽個啥?你簽了字,簽的還是我的工錢,得我?guī)滋旄裳健?/p>

        薛崗說:咱們跟工頭比起來,是窮,窮的只剩下一點(diǎn)尊嚴(yán)了。500元權(quán)當(dāng)進(jìn)了一次豪華廁所。又交待道:下班趕緊去買盒氟哌酸。

        3

        這一天下班,我們竟在一處閑置的土堆前又看到了那只黃狗,土堆邊有一塊支蓬的破水泥板,水泥板下的洞穴就是它的安身立命的家了。黃狗屬于狼狗與土狗雜交的混血狗,毫無疑問還是一只母流浪狗,它還有了兩個小寶寶,看來小家伙們出生時間不長。母狗在洞穴前出出進(jìn)進(jìn),小家伙們圓滾滾的肚皮幾乎在地面上蹭著,攆著黃母狗掙奶吃。薛崗從小就喜歡養(yǎng)狗,他不像別人家養(yǎng)一只就行了,他常年養(yǎng)有兩三只,而且都是體格高大,每年麥子收割季節(jié),狗們總能為他抓到幾只野兔,我也老是跟他沾光,吃到野味。但我只喜歡書,喜歡寫作,從不喜歡貓貓狗狗這類東西。薛崗喜歡。薛崗看到黃母狗,就不走了。黃母狗挺警惕,炯炯地看我們,尾巴翹起往左邊搖動,汪汪叫起來,大概可能似乎應(yīng)該是說,大老爺們看人家母狗干什么?不注意一點(diǎn)素質(zhì)。薛崗把食指放在嘴上,嗚嗚地吹了幾聲,黃母狗的目光就乖順起來,尾巴開始往右邊搖動。薛崗說,狗尾巴往左搖是敵對狀態(tài),往右搖就溫順了。黃母狗又把頭扭向別處叫了兩聲。狗語翻譯成人話應(yīng)該是,哦,挺友好啊,人家不是害羞嘛。我說:走吧,食堂已經(jīng)開飯了。

        這個工地,早上可以吃到炸油餅和熱干面,中午和晚上就一色的米飯和炒菜了。米飯是只用交一元錢,用一次性飯碗隨便盛,不夠吃了可以再盛一碗,而菜就昂貴了,菜的品種不少,葷的有大肉、鵝肉、魚肉,素的有豆腐條、腐竹、海帶、蓮菜、韭菜、黃瓜、香菇、花生米、油菜等等,這些菜無論葷素都是過秤賣的,一兩一塊五毛錢,都由工人們擠擠扛扛地自己打菜,然后到食堂老板面前,往電子秤上一放,根據(jù)顯示的金額掏錢。菜的確貴,不敢舀幾下就得十一、二元。餐廳空間不大,桌凳也少,我們總是買罷飯菜回宿舍里吃。

        玉萍和小翠也端著飯菜到我們宿舍湊熱鬧。上工不在一起干活,閑了就自然而然往一塊湊,出門三里地,即是異鄉(xiāng)人,老鄉(xiāng)們湊在一起,就少一點(diǎn)孤獨(dú),多一點(diǎn)慰籍。

        累一天了,薛崗、老懵和我總要喝兩杯“稻花香”解解乏。這酒便宜,10元一瓶,有錢人喝的是品牌,我們這樣的沒錢人,喝不起品牌,喝的就是個度數(shù)。玉萍和小翠反感,說酒氣熏人。我們就越發(fā)裝出喝的可香可香的樣子。這晚,我喝酒的時候把筷子碰掉到地上,便一邊拾筷一邊說,筷落,快樂啊,竟偶然發(fā)現(xiàn)玉萍在飯桌下面掐薛崗的腿,薛崗也把手放下去捻捻玉萍的手指,表情都還是若無其事的樣子。像我這何等聰明之人,不說了,就是個傻逼也知道他倆咋回事了,肯定有情況,這情況是啥時候就開始有的呢?突然聯(lián)想到了玉萍的男人,她男人早幾年用酒瓶裝半瓶干石灰,再灌上水,塞緊瓶口炸魚,站在河岸往河里甩的時候,先往后回一下,不想回一下的時候瓶子在腿檔里爆炸了,后來人倒沒事,那玩意卻弄廢了??嗔擞衿歼@個美人,守活寡似的。這樣想的時候,身體竟然有些燥熱,隱隱地有了反應(yīng)。

        我每次盛米都盛的少,少也沒有吃光過一次,每頓都是痛苦地扒幾口就再也吃不進(jìn)了。這米飯一點(diǎn)米味都沒有,扒一口像是滿嘴的塑料顆粒。都笑我,又不吃了!

        我說:我一天三頓吃面條都中,就是不喜歡吃米,而且這是天底下最難吃的米了,簡直是靠懟人。

        兩個女流就抗議了:文人,說話文明點(diǎn)!

        老懵說:明擺著的事,南方有兩季稻,還有三季稻,這是生長期很短的糙米,肯定不好吃。

        我想想,也是,就像搞創(chuàng)作吧,我的一個文友說一天能碼一萬字,速度夠快的,但質(zhì)量上誰看誰說不行。

        薛崗說:不是米沒米味,是人沒人味,食堂老板講的是最大利潤化。糙米最便宜。水稻是越往北生長期越長,米是越往北越好吃。黑龍江的米最好。明年上黑龍江干活去。

        吃罷晚飯,我說得出去買氟哌酸,招呼大家一起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一開始都說好,接著薛崗說讓我們先走,他要收拾點(diǎn)剩下的飯菜送到土堆那里喂狗。看來薛崗是可憐上那幾只狗了。那只黃母狗是流浪狗,是無主狗,開飯的時間,它在生活區(qū)跑動,找食物,總有扯淡的家伙拿東西打它。

        走到工地大門口的時候,小翠換了衣服攆上我和老懵,說玉萍不來了,要洗衣服。還說自己也想洗衣服。小翠個矮,豐乳肥臀,臉蛋、肢體哪都是圓嘟嘟的,跟老懵做夫妻,兩口子一對實(shí)誠人。我拽一下小翠的袖口,說:走吧,有老懵在一起,你安全呢,今晚你只要跟我們一起,吃啥我都給你買。小翠沒心沒肺的,她的思想工作好做。

        無論我是抱著慈悲情懷,還是齷齪的心態(tài),反正帶著老懵和小翠多走了幾里路,多逛了一條街才回工地。我還沒有食言,真的給小翠買了一包瓜子,比自己買的藥都貴。到宿舍后,見薛崗在翻手機(jī),玉萍也在,玉萍在看薛崗?fù)媸謾C(jī),兩眼滿是異樣的熱烈的光。小翠讓她吃瓜子,喊了幾聲才有反應(yīng)。薛崗看似疲憊,但精神狀態(tài)堪稱最佳。

        薛崗?fù)蝗徽f:樹文,你應(yīng)該給陳娟聯(lián)系一下,看她在干啥。我今晚問了,工地還要人呢。

        薛崗的話,讓我晚上失眠了……

        4

        陳娟是安陽人,是我去年冬季在鄭州一個工地上遇到的一個紅顏。我跟陳娟的那次艷遇,一開始是始于艷值,陳娟太美了。接下來是我看重她的善良,再往后就是我感動于她對我的多情了。那一段打工的時光,我們彼此愛慕,共同收獲了人生中刻骨銘心的愛情。春節(jié)前各自回到各自的家后,她沒少給我打電話,電話一通她就在電話里哭,說想我。我知道,我們都有配偶、都有孩子、都有家庭,我們只有開始,不會有結(jié)果的。我的老婆沒有她漂亮,秉性也沒有她好,但給我生了兩個孩子,又顧家,在鄉(xiāng)村,這些就夠了。所以一聽到陳娟哭泣,我的心情除了沉重,還平添了一種累。為了冷處理她的情緒,我在電話里很少說話。后來她想讓我給她寫首詩,我就通過微信給她傳了一首打工回家后寫的詩。詩是這樣的:

        已經(jīng)站在老家門口/掃帚從你手里滑落/你伸展了腰肢/伸展迷茫的目光/好像在辨認(rèn)/一個小小的驚喜

        我是從天邊回來的/有著寬闊翅膀的鳥/現(xiàn)在,巢從夢里/粘貼到眼前/我用高漲的欲望/引起你的注意

        我們就這樣對視/對視著對面的親情/我愿意你對我喋喋不休/曬曬一年的光景/和雞毛蒜皮的瑣碎

        這些我愛聽的事物/遮去了一些花開的聲音/外面真冷/家里真暖/我不想回頭/身后的遠(yuǎn)處/是座與我無關(guān)的城市

        我就這樣明確無誤地告訴陳娟,我對家是什么樣的態(tài)度。陳娟從那以后就沒再給我打過電話。薛崗讓我聯(lián)系陳娟,陡然勾起了我對她的思念。這種思念怎么也壓不下去,越來越強(qiáng)烈。她現(xiàn)在對我的感情,是超然了,還是熬煎著?于是便趁個空檔給她打了個電話。

        不想陳娟接到我的電話,還真的要來。三天后一準(zhǔn)趕到。后來才知道,她為了跟我們一起干活,立馬把正做的工辭了。

        三天后,吃罷晚飯,我一個人在宿舍的時候,陳娟打過來電話,說已經(jīng)到漢南火車站了。不消說,我還得去接她。我交待她打個的過來,為了提防司機(jī)忽悠外地人,我讓陳娟直接跟司機(jī)說明確,拉她到我們工地附近的九鳳街,不打表,車費(fèi)是60元,錢由我出。交待過后便急著找薛崗,約他一起去??墒钦σ舱也坏饺?,只好打電話。薛崗聽說后,忙說,你在宿舍里等著我,我馬上到。

        薛崗回來后,掏出500元錢塞到我手里,低聲說:這是你在樓上解手罰的錢,今晚我給整回來了。

        我忙問:咋回事?

        咋回事?現(xiàn)在你就知道咱們加班截鋼筋是咋回事了。薛崗說。

        原來,薛崗在工地上干的年份多,工地上烏七八糟的事他都清楚,工頭讓截的鋼筋,是要混到建筑廢料里拉出去賣掉的。薛崗一直在盯著工頭,及時地向項(xiàng)目部做了舉報(bào)。項(xiàng)目部便在大門口截著了工頭的車。工頭受了處罰,薛崗得到了獎勵。

        我問:你真敢整,不怕工頭知道?

        薛崗說:項(xiàng)目部不會漏氣,他們漏氣了,誰還敢舉報(bào)?

        我不要錢,說:那天是你簽的字,工頭要扣你工資的,錢是你的。

        薛崗朝我擠擠眼睛,笑道:獎勵了1000元呢。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還是工頭的錢。你先拿著,一個人去接陳娟。我不陪你去。我等一會去玉萍她們那里給陳娟安排個床。你們晚上不要回來了。

        不回來咋整?

        你想咋整咋整。那事還要人指導(dǎo)嗎?

        我的臉唰地?zé)崃?,忙說:那咋行?

        薛崗曖昧地說:你的眼也挺毒啊,咱倆啥也不說透,就這樣定了。你真要回來,我可不會給你開門的。

        久別再相逢,接到陳娟的那一刻,感動于陳娟為找到我的一路狂奔,我想都沒想就把她抱了起來。兩人臉上都寫滿了甜蜜。不是都說十個男人九個花,剩下一個是傻瓜么,我也不當(dāng)傻瓜了,晚上,在九鳳街的一個賓館里,我抓著陳娟挺拔的雙乳,把玩了半夜。

        5

        雖然我們每天起的比雞還要早,干的比牛還要累,睡得比狗還要晚,但日子還是不知不覺地一天一天地過去了。那兩只狗仔已經(jīng)有半尺高了,整天在工地上攆著黃母狗奔跑,有時會突然停下來,伸著鼻子聞聞這里,聞聞那里,撒點(diǎn)尿,然后再跑開了去。黃母狗和狗仔們早跟薛崗熟了,后來慢慢地跟我們幾個也熟悉了,連刷瓜它也熟悉了。有時吃飯的時候,它還跑到我們宿舍,臥在門里邊,看我們吃飯。黃母狗熟悉刷瓜,是刷瓜三天兩頭端著碗來我們宿舍吃飯。我們也樂意跟刷瓜搞好關(guān)系,畢竟人家跟工頭有關(guān)系。我們喝酒的時候總要邀他一起喝,目的是即使他成事不足,也不要壞事有余。刷瓜頻繁來我們宿舍,緣于我們宿舍里有兩個有姿色的女人。一開始我看刷瓜不像個下力人,后來通過他的老鄉(xiāng)們,知道他原來是個小學(xué)老師,色的很,班里地女孩們無一逃過他的魔爪,犯事后被開除了工職,坐了幾年號子才出來。

        這天晚上,飯吃一半的時候,薛崗又倒了三杯酒,要我兌現(xiàn)承偌,愿賭服輸。大家都無聊,笑問是啥原因。薛崗就講了緣故。

        我們?nèi)ゴ蝻埖穆飞希娛程美习鍎倧膸锍鰜砘厥程?,薛崗說,我們盯著他,看他洗手不洗?我說,他肯定會洗的。薛崗說,不一定,我斷定他不洗。我說,誰說錯了罰誰喝酒。誰知那混蛋老板對食堂門口的水龍頭視而不見,徑直走到案板前“嚓嚓”地切起菜來。

        薛崗講完又自言自語道:他在廁所里是摸了屁股還是摸了屌呢?

        陳娟聽后,把筷子一摔,嚷起來:不吃了不吃了!啥人呀!

        玉萍把碗一頓,拿筷子敲薛崗的頭,說:正吃飯呢,說這腌臜事!

        薛崗一臉的無辜,辯解道:你們?nèi)羰遣粏?,我怎么會說?

        小翠依舊吃的呼呼作響,說:眼不見為凈,樹文哥,你賭輸了,你得認(rèn)罰。

        我說:薛崗他影響了美女們的食欲,要不要罰他三杯?

        大家都嗷嗷叫道,罰,罰!于是我就報(bào)復(fù)了薛崗三杯。我們兩個都喝得呲牙咧嘴的。

        我看著桌上的剩飯,感嘆道: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呀!

        薛崗說:不遭忌,我給狗們送去。

        時間不大,傳來個壞消息,薛崗把刷瓜打了一頓。

        這還得了?刷瓜是工頭的叔??!

        我們在工頭的住室找到了他們。刷瓜鼻子淌著血,一只眼腫得只剩一條縫。工頭暴跳如雷,連呼吸都帶著憤怒,對薛崗吼叫:姓薛的,你吃了豹子膽了你!你知道你打的是誰嗎?工頭的意思是,我叔你也敢打?你打我叔,眼里還有我嗎?

        薛崗滿不在乎地說:他是誰?他豬狗不如!

        工頭說:你說是公了還是私了?你信不信?我打個電話,你就得進(jìn)派出所。你必須給我說清楚,那狗是你的嗎?興你去送剩飯,就不興他去送剩飯?

        薛崗說:公了私了都行。你先弄個青紅皂白嘛,問問你這個老師叔嘛。

        刷瓜在一邊埋著頭一言不發(fā)。工頭看看他叔,又看著薛崗:你說嘛。

        薛崗說:我還拍了一張照片,他日狗!

        工頭聽罷愣著了,嘴巴像吃米飯嚼著了沙礫,大張那里合不攏了,好長時間沒說話。后來擺擺手說:這事……到此為止,誰也不許再提。都回宿舍去吧。

        薛崗脾氣暴烈,但是懂情講理。幾年前,他的一只狗咬了鄰居的雞子,結(jié)果他把狗栓起來快打死了。狗往他跟前爬著求饒都不行。后來他把雞子放在狗嘴邊,狗嚇得看都不敢看。

        打人這件事,看似不了了之,刷瓜該打,但其實(shí)已經(jīng)打了工頭的臉了。有時工頭心情好,夸自己的家族輝煌的世系,好像人人都偉大與光榮,對上無愧于宗族,對下堪稱楷模,而他的親叔用人與動物的故事,修改了工頭的故事,告訴大家工頭的故事有水分,并不全是他說的那樣。刷瓜在工地上消失了,我們在工頭的心里也沒有位置了。關(guān)于這件事,我嘴上沒說,心里對薛崗有點(diǎn)雜音,薛崗有點(diǎn)過了,狗就是狗,是個不說人話的動物,又不是你老婆,你管那么多干啥哩?爭風(fēng)吃醋呀?你為一只狗,得罪了工頭,超不劃算了。刷瓜既是工頭的叔,孰不知也是個不做人事的動物,那怕他日刺猬哩,人家能干來奇葩事嘛,點(diǎn)個贊得了。

        我把自己的想法講了出來,提醒說:小心著工頭啊。

        薛崗說:也別把他想得有多壞。他不是把他叔攆了嘛。

        6

        隔了一天,就又有了事情。那天半夜,我們幾個都還沒睡著,突然聽到玉萍她們在房間里咋呼起來,聲音都變了調(diào)。我們趕緊跑過去叫開門,見玉萍、陳娟和小翠圍在一起瑟瑟發(fā)抖。我們忙問,咋回事咋回事?

        玉萍說:有幾個男人先用電筒隔窗戶往里照,跟著就撬門,說要進(jìn)來一起玩玩。我們急忙用鋼锨把死死頂著門,他們還是連撬帶撞,我們一喊,他們才跑掉……

        陳娟說:我們不敢睡這屋了!

        我安慰道:已經(jīng)有驚動了,他們不會再來了。

        女人們急得快要哭了,紛紛說,不行不行,我們怕!

        薛崗說:這樣吧,今晚你們先到我們宿舍里去將就一夜。

        三個女人隨我們過來后,移民安置就成了問題。男人們啪啪抽煙,女人們抱團(tuán)打盹。還是薛崗有主意,他說:這樣干坐著也不是辦法。這樣吧,小翠、老懵合鋪吧,都是過來人了,又不是小媳婦新郎官的,樹文來和我通腿,玉萍和陳娟在樹文床上擠一晚。不睡怎么能休息好,明天還得上班呢。薛崗把我的床指給玉萍和陳娟,是用的優(yōu)選法,相對來說,我的鋪蓋還算干凈些。

        第二天上班,玉萍可能頭晚受到驚嚇加上沒休息好,神情恍惚,腳板讓木板上的釘子扎著了。我接到陳娟的電話,忙約薛崗一起過去看看。到了她們干活的地方,見玉萍右腳上的鞋子襪子也脫了,襪子被血洇濕了半截,腳板被鐵釘扎了個釘眼,還在冒血。玉萍抱住腳丫,疼得直掉淚,不斷地用手指按傷口,不讓流血。薛崗急忙蹲在玉萍跟前,撥開玉萍的手,用自己的兩個拇指使勁擠她的傷口,讓血往外流。說:鐵釘上有鐵銹,不讓沖出來有感染的。說著又用玉萍的鞋底摔打玉萍的腳板,這樣能讓血繼續(xù)往外流。玉萍臉上是痛苦加陶醉的神色,哼寧著說:薛崗,我啥時候得罪你了,你這樣打我?我們都吃吃地笑。薛崗也不理會,交待我,你去工地外面買點(diǎn)消炎粉跟創(chuàng)可貼去。

        等我把東西買回來,見玉萍的神情好多了,薛崗正在說,無論大木板、小木板,釘子都在一圈,踩板要踩中間。玉萍溫順地直點(diǎn)頭。薛崗見我回來,便給玉萍上藥。看著他們,我心里想,這兩個人還真有點(diǎn)情投意合呀。

        薛崗的老婆并沒有玉萍溫順。薛崗的老婆是我們鄰村的,她當(dāng)姑娘的時候,長的好,都喊她一枝花,老爹又是個老支書,慣得她天天趾高氣揚(yáng)的。那時候家家沒電視,村村常放電影,晚上都是成群大浪地趕電影場,這一枝花就成了男孩們追逐的目標(biāo),都往她身邊擠,有的是想把她拽出電影場地泡她,有的是磨磨蹭蹭想談戀愛交朋友。薛崗也看上她了。薛崗仗著自己五大三粗,自信不乏萬夫不當(dāng)之勇,撂了狂言,這妞是我的了,誰再想她,我整死誰!一枝花的家庭、家教決定了她從小就崇尚有本事的人,她以為薛崗的年少蠻橫就是本事,竟跟薛崗一起做了熟飯。她老爹本想拿她搞點(diǎn)美人計(jì),一是把她嫁給干部子弟,二是給自己在鄉(xiāng)政府哪個部門謀個差事的,見熟飯已經(jīng)回不到生米,再耽誤就餿了,只好把她嫁給了薛崗。后來一枝花明白過來,心里有些許后悔,常常一邊描眉點(diǎn)唇,一邊說薛崗是個土匪,搶了她。薛崗也不跟她計(jì)較,凡事能讓則讓。后來又有傳言,說一枝花留守在家,村長對她有點(diǎn)那個啥,兩人是否清白得打問號,但誰也沒實(shí)證,也傳不到薛崗的耳朵里。或者薛崗即便知道一二風(fēng)言風(fēng)語,主動去越描越黑的事他也不干。但分析一下一枝花跟村長的事,既符合村長的品質(zhì),也符合一枝花“崇尚有本事”的秉性。如此說來,薛崗跟玉萍好,也算是個歪打正著的補(bǔ)償吧。這人世,多少事,冥冥之中有安排啊。

        薛崗把玉萍的腳包扎好,讓她回去休息。玉萍站起來,一步路沒邁開,腳疼得腰一彎險些摔倒。薛崗跟陳娟和小翠商量:你倆誰背她下樓回宿舍?陳娟直搖頭。小翠說:空手上下樓都讓我喘的出不來氣!我說薛崗:你背玉萍下去吧,誰讓你身板大呢。

        薛崗把玉萍背到了我們的宿舍里。

        薛崗把玉萍背到她的宿舍前時,發(fā)現(xiàn)宿舍門又被撬了。玉萍、陳娟和小翠們的宿舍看來是不能住了。

        我們下班回來,見玉萍坐在我們宿舍里,薛崗又給她抹了碘酒,腳板上紫紅紫紅的。都問,還疼嗎?玉萍說,沒事,說不疼,是瞎話。薛崗寬慰道,在工地上碰碰磕磕、扎著腳是常事。休息四天就好了,準(zhǔn)的很。

        薛崗又說:不說玉萍的香腳臭腳了。我已經(jīng)跟玉萍說好了,大家再商量下,我們是不是住一起算了,讓這仨女人挪過來?

        陳娟、小翠聽了,眼都睜圓了。

        薛崗也不想征求陳娟、小翠和老懵的意見,只是問我:樹文你說?

        我還真有點(diǎn)難為情,說:三個女人的安全固然關(guān)緊,不能讓工頭出一下面,把咱這挨門的房間調(diào)整給她們嗎?我說著就給工頭打電話。

        工頭來后,問了情況,十分生氣地說:竟會有這樣的事?你們是我的工人,那賴孫們找你們的麻煩,不就是沒把我當(dāng)回事嗎?別讓我碰到,有他們的好果子吃!

        我說了我的想法。工頭沉思了一會,為難地說:難吶,都是五湖四海的,不沾親不帶故的,誰給誰好臉?將心比心,你們住得好好的,人家讓你們搬走,你們會同意嗎?現(xiàn)在除了對錢親,誰吃誰那一套?

        薛崗說:不讓你作難了,我們住一起。

        工頭笑笑:也行,你們看著辦,是我對不著大家,我沒啥說的。又嘆口氣道,不過治安方面來查了,也是個事。

        薛崗的脖子直了一下,說:那我也會說是你安排的。你吃飯不管,住宿不管,對勁不對勁?

        工頭說:行,我做的不好,你們暫時先這樣。臨走時又安慰玉萍,別著急,傷口長好了再說干活的事。消炎藥、創(chuàng)可貼項(xiàng)目部都有,不要去買了,我去要點(diǎn)。

        工頭走后,大家重點(diǎn)商議住一起的事。我在大家眼里是個文人,既知道傳統(tǒng)禮教,也知道八榮八恥,這事大面上咋著也說不過去。雖然我想天天跟陳娟廝守一起,互望一眼就幸福得不行,但畢竟是隱私。共守一室,時間長了,兩人管控不力,眉眼之間保不準(zhǔn)讓人看破。最重要的是玉萍和小翠,一個村出來的,又不是玩小孩孩過家家的年齡,尷尬不尷尬呢?所以我還是搖頭。

        三個女人嘰喳道,不行我們先回去算了,不干了。

        薛崗給我和老懵邊發(fā)煙邊說:工地上的規(guī)矩,你們提前辭工,工資是要往下踩的,你們一天一百也劃不了了。這是工頭正中下懷的事。已經(jīng)干幾十天了,虧不虧?我在外面工地上,男女混居一室見識的多了,夫妻一起在工地,誰給他們安排夫妻房?后半夜鐵床嘰哇嘰哇響,你聽著又怎樣?不就是那回事嗎?這是社會、是生活把咱逼成這樣子的,不怨咱們。重要的是記住打工人的規(guī)矩,回到家不說在外打工的事。我說的夠明白吧?

        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我和老懵都點(diǎn)了頭。幾個女人臉都紅了。我看見她們臉紅挺高興,好啊,還有害羞的人,這社會還有救。我還放下卑鄙,拿出鄉(xiāng)土作家的修養(yǎng)、給大家發(fā)表高論,其實(shí)男女之間能隔著的不是距離,不是房間,也不是門扇,是心呀。說話的時候,總覺得有道熱辣辣的目光閃了我一下。

        薛崗說:你說的我聽不懂。我只知道男女之間隔著的就是距離,這距離多長呢?薛崗把手指張開比劃一下又說,就是那玩意。那玩意三根筋,弄誰誰跟你親。

        三個女人貌似被惹惱了,嚷嚷道,薛崗你吃的是飯還是糞?我們不住這了!你就不會跟人家樹文學(xué)著點(diǎn)!跟著蜜蜂找花朵,跟著蒼蠅找?guī)?,薛崗跟蒼蠅是朋友。

        我忙打圓盤,說:美女們千萬別生氣。咱都是農(nóng)民工,又不是靈魂工程師,不說笑不熱鬧嘛。

        隨后我又悄悄說薛崗:以后可別上錯床。不能吃窩邊草啊。忍不住了街上有的是。

        薛崗還是一臉痞相:既然窩邊有草,何必東奔西跑,難道讓別的兔子吃?誰吃不是吃,為啥不讓臉熟的吃!

        我拍了他一下,知道他是窮開心。

        午飯罷歇晌的時候,我們?nèi)齻€男人開始行動,把我們的床往宿舍門口靠,騰出后面半間,把幾個女人的床鋪和行李轉(zhuǎn)了過來。我們又去木料區(qū)弄了兩塊模板,用鐵絲擰在男女區(qū)間的鐵架床頭,中間過道處掛了個床單,這樣也算隔出了一個套間。

        收拾完畢,大家坐在各自的床上,自自然然,有說有笑,居然都又覺得這樣挺好。我真的驚訝于人的這種適應(yīng)能力了。薛崗逗小翠道,小翠啊,不如你跟老懵合鋪算了。小翠說,中啊,讓玉萍和陳娟搬出去,我和老懵住里間。玉萍和陳娟都說,想的美,非隔開你倆不可,急瘋你!

        老懵憨笑著扯開話題,說:工頭怪通人性的,還不錯。

        薛崗不笑了,說:也不要把他想得那么好。我估計(jì)騷擾她們幾個的賴孫就是工頭安排的。工地上,工頭想攆人,都不直接說,都用的是陰招。

        7

        天越來越熱。查一下農(nóng)歷,原來小滿已經(jīng)過去了。小滿過去是芒種。芒種一半場,意思是早熟的麥子就要開始收割了。不用掂起腳跟,我們已經(jīng)望見辭工回鄉(xiāng)的日子了。

        每天日頭剛一出來,簡直是騰起了一團(tuán)火球,工地上就下了火,空氣都是燙的。水泥地面、框架板墻、建筑材料,都是上午吸熱,下午散熱,練就了工地的溫度遙遙領(lǐng)先于當(dāng)?shù)氐奶鞖忸A(yù)報(bào)。整個工地就像個巨大的烤箱。鋼管和木料也是熱的,干一會活手掌都燙的發(fā)燒火燎。高溫及日頭的強(qiáng)光,使得我們的眼睛睜不大了。個個的衣服都像水洗了一樣。肩膀頭上曬干一會兒,就會出現(xiàn)不規(guī)則的白堿印。每個人的身上都黏膩不堪。濕透的衣服跟女人們開起了玩笑,令她們款式、顏色各不相同的乳罩、內(nèi)褲顯露無遺。這就是2017年夏天的這個工地。這個地方隱藏了多少欲望、冷漠、掙扎和孤獨(dú)?

        這一段日子,晚飯過后,宿舍里熱得像個蒸籠,吊扇除了嘩嘩響,再努力地旋轉(zhuǎn),扇出的風(fēng)還是熱的。蚊子也厚。尤其是蹲廁所,手里就得拿個紙板給屁股打扇子,不然一會兒就是幾個奇癢難忍的圪塔。人們都是成群地往馬路上、街上跑。薛崗跟玉萍總是用眼色打個招呼,眨眼就不見人了。

        我也常帶陳娟去街上開鐘點(diǎn)房,一邊享受空調(diào)的清涼,一邊享受那個啥的熱烈。有一次,潮起又潮落后,兩人躺在床上,陳娟撫摩著我的胸口說,我買點(diǎn)花線跟大樣,給你做幅十字繡吧?對于陳娟的想法,我本應(yīng)該感到榮幸,因?yàn)榕酥粫o她最心愛、最敬重的人送禮物,是一種愛戀、一種信任、一種祝福、一種感激、一種交付。但我有點(diǎn)猶豫,說,我?guī)Щ厝ズ笤趺唇忉??陳娟在床上亂動,一邊用花骨朵般的唇堵我的嘴,一邊嬌聲道,那我不管!

        工地上有一部分農(nóng)民工,他們家里的責(zé)任田包租了出去,常年跟著工頭干。工頭喜歡這樣的農(nóng)民工。天熱的厲害的日子,那些農(nóng)民工總有一些人找理由請假回家,工頭就由著他們。我們家里還種著田地,我們只是農(nóng)閑出來打工,是季節(jié)工。工頭對我們這樣的不太感冒。缺人手的時候,我們干雜工的就成了預(yù)備隊(duì),工頭總拿我們頂上。這兩天,我們就是穿著長筒水鞋,拿著摟耙,頂替幾個請假的人干混凝土活。

        為這事,薛崗一開始還跟工頭理論過。他問工頭:我們是雜工,工資低,你讓我們干工資高的活,我們的工資你按多少開?

        天熱,人少,工程進(jìn)度還要跟上,工頭整天焦頭爛額,說話就沖:雜工,雜工,啥都得干。轉(zhuǎn)模板、方木條的活停了,就干混凝土活,不想干歇著去!

        薛崗正想牢騷,我們拽著了他,都說:

        算了,干吧。

        就快回家收麥了,吃虧沾光就這幾天。

        這工地以后再也不來了!

        這天,頭頂上排滿了云層,工地上的溽熱比大晴天還要熱上幾分??礃幼又灰幸魂嚧箫L(fēng)刮過來,立馬就是漫天傾盆大雨,地上積水如渠。但頂層澆混凝土的活卻停不下來了,已經(jīng)給混凝土攪拌公司報(bào)過料了,你就是倒掉,人家也要給你送過來,不然損失算誰的!

        在建框架大樓前面,香爐已經(jīng)擺放好了,香蕉、蘋果之類的供品也擺好了。第一輛混凝土罐車已經(jīng)進(jìn)了工地,跟泵車連上后,試了一下,嘣,嗤,嘣,嗤,一切正常。工頭指示薛崗、我和老懵把一掛十萬響的爆竹解開,往大吊的吊鉤上掛,然后吊離地面,等待放炮。專業(yè)的混凝土工提前到樓頂接管子去了,地面上的雜活還由我們干。我說我不敢放炮。薛崗說,小菜一碟,我弄。工頭虔誠地三拜九叩之后,指示薛崗燃放爆竹。這種噼噼啪啪的聲響,我們?nèi)⑺奶炀湍苈牭揭淮?。這個工地每次澆筑混凝土之前,都要燒香放炮,求得吉利。我們聽說,若哪次不祭祀一下,非出事情不可。

        這次的爆竹燃放的不算完美,響了一半引信絕火了,又點(diǎn)燃了一次。

        工頭責(zé)備薛剛:你怎么搞的?

        薛崗懟嗆工頭:你找炮廠去!

        干到半晌的時候,疾風(fēng)從遠(yuǎn)處刮了過來,樹葉在身旁狂飛,氣溫驟減,冷得我們打了個哆嗦。天邊電閃雷鳴,頭頂?shù)脑茖影党珊谏瓭L起來,像海濤一樣波瀾壯闊,洶涌澎湃。黃豆大的雨點(diǎn)也開始往下砸了。大家一時惶然四顧。負(fù)責(zé)澆筑的領(lǐng)班問工頭,還敢干嗎?工頭果斷地說,干,一邊澆一邊用塑料薄膜蓋上。不干的話,罐車?yán)锏幕炷琳ο唬抗ゎ^派人下到地面打個來回,給大家拿來了雨單。風(fēng)太大,雨單根本不頂事,叫風(fēng)刮的飄起來,每一個人的背后像在放風(fēng)箏。雨借風(fēng)勢,如無數(shù)條雨鞭抽打著大家。大家的衣服都濕了個凈透。后來,還是來了兩個戴白安全帽的甲方監(jiān)理,阻止了繼續(xù)施工,把工頭罵了個狗血噴頭,你他媽的胡整咧,水泥漿都沖跑了,你干的是個屌毛??!

        大雨趕跑了溽熱。外面大雨唰唰,宿舍前一些顧不上收起的衣褲、鞋子被風(fēng)刮的、沖的到處都是。宿舍里涼快多了。我們幾個男女冒雨回到宿舍后,女人們鉆進(jìn)套間里換衣服,我們幾個在各自的床前換衣服,都是把換下的衣服擰得嘩嘩流水。

        薛崗一邊翻找衣服,一邊嘴不閑著,說:你們聽過南陽龐振坤的有個故事沒有?

        女人們垂簾聽政,叫道,講來聽聽!

        薛崗就講,龐振坤捉弄一個算命瞎子,把他領(lǐng)到河邊洗澡。他對瞎子說,他名字叫都來看,先到一邊玩一會,有事就叫他,然后把瞎子的衣服拎走了。瞎子摸不到衣服,就喊都來看。不遠(yuǎn)處有幾個女人在鋤地,聽到喊聲跑了過來,看到瞎子在凈肚子洗澡,就把他揍了一頓。薛崗又接著跟老懵說,老懵你也喊都來看!

        套間里,玉萍和小翠憋不住吃吃笑起來:

        薛崗你個壞貨!

        一會出去擰死你!

        沒有聽見陳娟笑。我知道,她一定是在專心做十字繡的。這一段時間,她把空閑都用在十字繡上了。

        正說笑間,外面出現(xiàn)了異常動靜,隔窗看到人們都咋呼著朝工地方向跑去。薛崗媽呀一聲。

        都問,咋了咋了?

        薛崗說:狗窩里灌進(jìn)去水沒有?

        大家都又笑了:

        工地那么大,狗們不會去別的地方看看?!

        咸吃蘿卜淡操心!神經(jīng)?。?/p>

        還是去看看出啥事了唄!

        8

        出事了。出大事了。

        可能是有三個人想在工地的圍墻下避一下雨勢。那里的在墻頭上有幾塊彩鋼瓦,以前下面是放水泥袋的,現(xiàn)在空著。雨水泡軟了墻角,圍墻轟地一聲巨響倒了。那避雨的三個人一死兩重傷。我們跑到事故現(xiàn)場的時候,看到那三個人還在地上躺著。工頭正交待手下的人把面包車開過來,準(zhǔn)備把兩個重傷農(nóng)民工往漢南市骨科醫(yī)院送,同時大聲呵斥圍觀的人:看啥看,工地不出事故,你家里出事故?都回宿舍,誰不走你洗不凈!

        薛崗告訴我們:那圍墻是臨時的,只要主體工程下來,搞配套設(shè)施的時候就要拆除了,肯定是地基、砂漿上偷工減料了??粗枷穸垢?。

        對于工地上的重大傷亡事故責(zé)任,包工頭難辭其咎。一面對公安、建委、媒體方面封鎖消息,一面搶救傷者,并通知死者家屬來談判善后。這些事哪里的工頭都有經(jīng)驗(yàn)。他們在從農(nóng)村趕來的死者家屬面前,儼然杰出的談判專家,瞞、騙、哄、詐輪流進(jìn)行,力爭把賠償降到最低。據(jù)說這期間還應(yīng)付了兩個記者,好吃好喝后都送了紅包,行話叫封口費(fèi)。

        在宿舍里的時候,幾個女人嘰嘰喳喳說,該把工頭抓進(jìn)去。

        薛崗一臉沉重地說:工頭千萬不要被抓進(jìn)去。

        女人們開始討伐薛崗,薛崗,你這個好人咋成這樣?

        我理解薛崗心里想的啥,解釋道:不是我們對工頭有感情。我們的工錢還沒結(jié)呢。我們不是沒良知,我們都難吶!等幾天我們就要回家了,只要工錢拿到手,上面再把工頭請去也不遲,殺他刮他都行。

        看來工頭不是頭一次草菅人命,出事后這幾天,照樣鎮(zhèn)定自若,騙我們說對死傷者都賠償過了,讓我們該干啥干啥。工地的機(jī)器聲又響起來,忙忙碌碌的,除了旮旯縫狹多掛了些安全警示牌外,與往日沒有區(qū)別,一切如常。不過他見天破例給我們發(fā)一輪“黃鶴樓”,也有點(diǎn)封口煙的意思。

        工頭為了安定人心,顯示平安無事的大好局面,居然放出風(fēng)聲,明天他要過生日,要請客了。

        就有一個外地的工友變相通知我們:待客容易請客難,工頭請客,大家都要到場,這是工頭的心意。不過多少得隨點(diǎn)份子,表示下咱們的心意。

        然而另一個外地工友私下牢騷說:工頭記性真差,年前就說過生日,都請過一回了。他媽那逼!

        薛崗對我們幾個批賤工頭,說:看看,他還有心請客呢!

        我解釋道:這就叫策略。當(dāng)年德軍快打到莫斯科了,斯大林還在紅場閱兵呢。

        薛崗分析說:關(guān)鍵是,大家都說說,我們也去遞份子嗎?我們跟他不沾親不帶故的。就說在他手下打工吧,咱們要他的錢,他要的是咱們的力氣。再說,咱們馬上就要結(jié)賬回去了,回去后再也不跟他個王八糕子干了,是不是?我越來越瞧不起他個東西!

        我問大家:都說去不去?

        大家你望我,我望你,都成了悶嘴葫蘆,不說去,也不說不去。

        我知道大家的心思,不去吧,眼看結(jié)算工資的時候得罪了工頭,去吧,這份子錢出的也太窩囊了,血汗錢呀。我想了想,說:這樣吧,可以都不出錢,我一人出錢,訂個生日蛋糕,算大家的賀禮,錢也省了,事情也應(yīng)付了。

        薛崗脖子一梗:反正我不去。

        事情迫在眉睫,不容猶豫,我發(fā)話了:這次我說了算,都得聽我的。薛崗不去算了,就說他有病不能到場。

        老懵和玉萍、小翠紛紛說,也是個辦法,不過我們要兌錢。

        我說:不讓兌,我做的決定我負(fù)責(zé)。

        玉萍勸薛崗:你也去吧?

        薛崗說:去個雞巴!

        玉萍生氣地罵:我日你先人,咋說話哩!

        薛崗電話響了,也不理玉萍,嘟噥一句,家里的電話,就出去接電話。接完電話回來后,臉色更是陰沉。

        陳娟沒有參與這個話題。大家快要辭工回去了,說分手就要分手了,這幾天她像瘋了一樣要完成十字繡,晚上大家都睡了,她還是不睡,一雙眼睛熬得通紅。有次夜間,我出去方便回來,悄悄地走到她身邊,示意她睡覺。她頭也不抬,眼淚卻噗嗒、噗嗒砸在十字繡上,不停地飛針走線。她是一針一針戳在我心口上??!

        第二天早上,陳娟說:兄弟姐妹們,工頭的蛋糕錢,我兌,但我不去吃請了。我決定今天就回家!耽誤樹文一晌工,把我送到車站好嗎?工資的事我跟工頭說說,樹文也替我辦一下匯過去。

        我清楚,工頭的生日宴過罷,接著就是我們要結(jié)算工資回家了。陳娟不想在回家的時候,和我們一起到了車站,看著我們結(jié)伴成群有說有笑,然后轉(zhuǎn)過一個孤單、落寞而又感傷的背影?;蛘撸€想設(shè)計(jì)出來個砰然心動的二人空間,和我獨(dú)處一晌說說話,打撈刻骨銘心的往事……

        工頭的生日宴是在晚上。是宴席就要有酒,中午就不合適了,下午都還要上班。宴席是讓食堂準(zhǔn)備的,菜是食堂炒了一部分,又在外面買了一些現(xiàn)成的。酒有啤酒和白酒。我們不喝啤酒,看來工頭安排的還算周到。我們把蛋糕送給工頭時,工頭愣了一下,笑道:山東響馬直隸賊,河南出的溜逛錘,你們真,哎呀真……

        我們都說:你不是過生日嗎?我們河南就是這規(guī)矩。

        工頭說:好,好,忘記了,就缺個蛋糕呢,謝謝啊。

        9

        辭工這天中午,薛崗說:反正不上班了,弄幾個像樣菜,喝酒祝賀一下,總算要脫離這勞改場了。

        平時,我們把工地戲稱是勞改場,其實(shí)還不一定勝勞改場呢。都說,喝,喝唄!

        需要回去收麥辭工的,不僅是我們幾個,外省外縣的也有。人多,工頭就在食堂餐廳里并了幾張桌子,給大家對工日,發(fā)工資。

        我們中午多貪了幾杯酒。老懵實(shí)誠,喝醉了,躺在床上鼾聲大作。好在小翠可以代領(lǐng)。去結(jié)工資的時候,外地工友都結(jié)過了,趕的正是時候。

        工頭給我們對了工日,不錯。他又拿著計(jì)算器把我們的工資算出來后,大家覺得有問題了。

        薛崗?fù)ゎ^面前的桌面上扔支煙,問:不對吧,我們事前也算過的,你怎么算少了呢?

        工頭說:是少了。

        薛剛說:少了就重算呀。

        工頭說:不重算。這就對。工地上出了事情,賠錢了,大家都擔(dān)點(diǎn),每人每天扣10元。

        薛崗燃著煙,一口就吸下去三分之一,說:你是包工頭,我們是天工,我們憑啥替你擔(dān)點(diǎn)?你賠了關(guān)我球事!難道你賺個金山還給我們分紅嗎?

        工頭拍拍桌子,拿眼瞪薛崗:今天的工錢都是這樣發(fā)的。我賺錢了馬上給你補(bǔ)上。就這樣定了。

        薛崗一臉鄙夷的神色,說:我寧愿相信母豬會上樹,也不信你的話。他們幾個是我?guī)淼?,你讓我咋跟他們交待?/p>

        工頭嘴角咧一下,說,你不就是個農(nóng)民工嘛,你當(dāng)老板了就知道怎么交待了。

        薛崗的拳頭砸向桌子,桌子上的圓珠筆蹦了起來:我農(nóng)民工咋了?今我就叫你見識見識我這農(nóng)民工。工錢是我汗珠子摔八瓣掙的,少我根屌毛都不中!

        工頭霍地站起來了,喝道:你他媽的怎么說話?

        眼看越吵越兇,我看薛崗醉上加氣,眼睛都紅了,局面發(fā)展下去會越來越差。玉萍和小翠面面相覷。我對她們說:來,把薛崗拉回去。這會兒算不成了。先把他拉回去,一會我來跟工頭好商好量,有理不在腔高低,再不行就找項(xiàng)目部去。

        薛崗被我們強(qiáng)行拉著往餐廳外走,還氣憤地嚷道:不是我們這些農(nóng)民工,你當(dāng)啥工頭?當(dāng)個球頭!

        說話間走到餐廳窗外,聽見工頭在里面說:我早看出這貨搗蛋,欠修理。再搗蛋叫他馬上在漢南城里消失!

        薛崗猛地掙脫我們,跑進(jìn)了餐廳。餐廳跟食堂廚房是相連的。薛崗跑進(jìn)廚房抓了把菜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旋風(fēng)般閃騰到工頭跟前,一刀砍向工頭的右臂,又一刀砍向工頭的左臂,接著把工頭拉到餐廳外面的空地上。工頭早像霜打的茄子,懵了。薛崗并未罷休,繼續(xù)在工頭的身上、頭上亂砍。工頭霎時成了血人。我從薛崗背后沖上去,將他攔腰抱著,喊圍觀的人們:快把菜刀奪下來!

        工頭剛才踐行了語不驚人死不休那句話,可能他習(xí)慣使用一些素質(zhì)扭曲的語言。豈不知薛崗強(qiáng)調(diào)過,即使窮的啥都沒有,尊嚴(yán)必須在呀!這事情發(fā)生的太快,已經(jīng)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讓人們的想像都跟不上。小翠嚇得直哭,喊著,咋辦,咋辦呀!玉萍更是啊的一聲昏倒在地上。薛崗的臉上、身上也迸濺得都是血,蹲在一邊。幾個工頭的手下往他跟前湊,薛崗站起來一下,幾個人趕忙趔開了。

        薛崗摸出煙送到嘴邊,煙都成了血煙。又滿身找火機(jī),說:放心,我不會跑。時間不大,警車就嗚嗚地來了。車頂警燈閃爍,大沿帽們迅速拉了警戒條,忙著拍照。工區(qū)內(nèi)休息的、忙碌的人們都趕了過來,黑壓壓圍滿四周。地上一片血污。救護(hù)車也來了,弄走了工頭。大沿帽們拍完照,把薛崗?fù)嚿蠋?。我跟一個大沿帽說:這貨精神病又犯了!其實(shí)這話我是故意讓薛剛聽的。大沿帽瞪我一眼,然后像是識破我的小心眼似的笑一下。

        薛崗聽見我說話,轉(zhuǎn)過身來問我:那,那狗咋辦呢,能帶回去不能?

        我恨不得上去扇他幾耳光,哽咽道:你個混蛋,啥時候了呀!

        手機(jī)響了,一接聽,是薛崗的老婆一枝花打來的,埋怨薛崗怎么不接電話,問我們動身沒有?

        我拿著手機(jī),淚刷地流了出來,不知道該怎么給她回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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