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 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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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晉南朝詩歌對《陌上桑》“采桑城南隅”的接受

謝 偉

（阜陽師范學(xué)院 文學(xué)院，安徽 阜陽 236037）

漢樂府《陌上桑》“采桑城南隅”一詩句確定采桑的地點在城南，后世詩歌經(jīng)常出現(xiàn)采桑南陌、采桑城南的意象，但這并非是由《陌上桑》確立的，直到梁武帝蕭衍創(chuàng)作出《河中之水歌》一詩后，南陌采桑才成為詩歌中的經(jīng)典意象，因為桑林本是具有艷情色彩的場所，所以南陌、城南也有相關(guān)之意。

魏晉南朝；詩歌；采桑；南陌；城南；接受

中國是世界上最早進(jìn)行絲織的國家，上古時期，先民已經(jīng)開始種桑養(yǎng)蠶?！肮湃藢ιＳ兄踝诮贪愕男叛龊统绨荨盵1]169，由此產(chǎn)生很多關(guān)于桑樹的神話，如日出扶桑，空桑生人等。由于在古代社會經(jīng)濟(jì)中，采集、紡織等活動基本由女性承擔(dān)，桑蠶文化與女性產(chǎn)生緊密聯(lián)系。這反映在文學(xué)作品中，除了神話，也出現(xiàn)不少采桑詩。

中國古代采桑詩最著名的莫過于漢樂府的《陌上?！罚@首詩不僅刻畫了美麗機(jī)智的采桑女形象，也反映出漢代春天太守出行勸課農(nóng)桑的風(fēng)俗。“羅敷喜蠶桑，采桑城南隅”一句明確指出采桑的方位在城南，“漢語方位詞不單純是表示方位空間概念，它與漢民族的思想觀念、宗教信仰、風(fēng)俗習(xí)慣、倫理道德和審美情趣等息息相關(guān)”[2]。在中國古代文化中，方位不僅代表普通的方位，往往還有更深的文化意蘊。

《陌上?！穼蟠缮Ｔ姰a(chǎn)生很大影響，出現(xiàn)不少擬作。學(xué)界對《陌上桑》在后代的傳播與接受也有研究，如唐會霞發(fā)表過《〈陌上桑〉的接受歷程》[3]《唐人與〈陌上?！怠穂4]《接受與傳播——論〈陌上?！档臄M作》[5]《論元明清時期的〈陌上桑〉接受初探》[6]等文，主要研究后世詩歌對《陌上?！返慕邮?，但鮮有學(xué)者注意南陌采桑從漢末到魏晉南朝成為經(jīng)典意象有個接受過程，并非是漢樂府民歌《陌上?！反_立的，而是到南朝梁蕭衍的《河中之水歌》后才成為固定意象，后來在陳代采桑詩歌中南陌、城南還帶有娛樂艷情場所的意義。本文就逯欽立《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的相關(guān)詩歌，研究魏晉南朝采桑詩對“采桑城南隅”的接受，對采桑南陌這個經(jīng)典意象形成過程進(jìn)行梳理，并探討南陌意象的內(nèi)涵，以見教于方家。

一、魏晉與南朝宋齊詩歌對“采桑城南隅”的接受

魏晉南北朝采桑詩有不少是受《陌上?！返挠绊懀霈F(xiàn)很多擬作。但在魏晉與南朝宋齊詩歌中南陌采桑并沒有成為意象，也就是蘇珊?朗格所謂的“藝術(shù)符號”，她曾言：“所謂藝術(shù)符號，也就是表現(xiàn)性形式，它并不完全等同于我們所熟悉的那種符號……它所包含的真正的東西是一種意味?！盵7]131蘇珊?朗格認(rèn)為藝術(shù)符號是一種“終極的意象”[7]131，是“一種非理性的和不可用語言表達(dá)的意象，一種訴諸于直接的直覺的意象，一種充滿了情感、生命和富有個性的意象，一種訴諸于感受的活的東西。”[7]131而在魏晉與南朝宋齊詩歌中南陌采桑并沒有成為意象流傳開來。

“據(jù)《樂府詩集》收錄，魏晉南北朝模仿《陌上?！返脑娙擞懈敌?、陸機(jī)、鮑照、謝靈運、吳均、王筠、張率、蕭子顯、蕭子范等20余位，留下了近30篇擬作，是漢樂府古題中擬作最多的一篇?！盵3]曹植的《美女篇》深受《陌上?！酚绊懀写蠖侮P(guān)于美女采桑的片段，但此詩以美女比喻滿懷理想抱負(fù)的志士，以美女盛年不嫁來比喻懷才不遇。“美女妖且閑，采桑歧路間”[8]431一句，表明美女采桑的地點在歧路間?！敖鑶柵簿?，乃在城南端”[8]432一句雖出現(xiàn)城南，但只是女子家住之所，并未直接說采桑在城南，雖然《美女篇》受《陌上?！返挠绊?，但是采桑南陌或采桑城南并未形成固定意象。

西晉傅玄有《秋胡行》，詩云：“秋胡子，娶婦三日。會行仕宦，既享顯爵。保茲德音，以祿頤黃金。睹一好婦，采桑路傍。遂下黃金，誘以逢卿。玉磨逾潔，蘭動彌馨。源流潔清，水無濁波。奈何秋胡，中道懷邪。美此節(jié)婦，高行巍峨。哀哉可愍，自投長河。”[8]554詩中描繪一美麗少婦在路旁采桑，沒有采桑的具體地理方位。此外，傅玄還有一首《艷歌行》，[8]555也是對《陌上?！返母木巹?chuàng)作，全詩幾乎沿襲《陌上?！返膬?nèi)容，不能做獨創(chuàng)解。

西晉民歌有《清商曲辭?采桑度》七曲，“采桑度一曰采桑?！短茣?音樂志》曰：‘采桑因三洲曲而生此聲苑也?！缮６?，梁時作，《水經(jīng)》曰：‘河水過屈縣西南為采桑津。春秋僖公八年，晉里克敗狄于采桑，是也。’”[8]1061這七首曲子主要描寫采桑女春日采桑的生活片段，對桑女的容貌服飾以及養(yǎng)蠶都有詳盡描寫。但這七首曲子也沒有描寫采桑的具體方位。

南朝宋鮑照有《采?！吩?，詩云:“季春梅始落，女工事蠶作。采桑溱洧間，還戲上宮閣……衛(wèi)風(fēng)古愉艷，鄭俗舊浮薄……君其且調(diào)弦，桂酒妾行酌?！盵8]1257此詩描繪了采桑的具體地點在溱洧間，《詩經(jīng)?衛(wèi)風(fēng)?溱洧》云：“溱與洧，方渙渙兮。士與女，方秉蕑兮。女曰觀乎？士曰既且。且往觀乎？洧之外，洵訏且樂。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芍藥?！盵9]283《詩三家義集疏》云：“韓說曰：《溱與洧》，說人也。鄭國之俗，三月上巳之日于兩水上，招魂續(xù)魄，拂除不祥。”[10]371溱洧、上宮是《詩經(jīng)》中有名的艷情場所，采桑在溱洧間涉及“鄭國之俗”——桑中之約。桑中之約指仲春之月，青年男女相聚郊外的桑林間，在采桑喂蠶時也尋找自己意中人的習(xí)俗。這種私自結(jié)合在當(dāng)時還有政令支持?！吨芏Y?媒氏》云：“中春之月另會男女。于是時也，奔者不禁。若無故而不用令者，罰之。司男女之無夫家者而會之。”[11]205這在政令上明確了未婚男女可以利用這個機(jī)會在春天自由交往對象。

魏晉與南朝宋齊采桑詩中采桑南陌、采桑城南的意象也并未出現(xiàn)。溱洧、上宮采桑偶見于南朝宋齊的采桑詩中，也沒有成為固定意象。

二、蕭衍的第一讀者作用

南朝宋齊兩朝對采桑詩描寫甚少，亦無采桑南陌的運用，但梁陳兩代，對南陌采桑的運用開始純熟。這與南朝梁武帝蕭衍有密切關(guān)系，他作為《陌上?！贰安缮３悄嫌纭钡牡谝蛔x者，正是在他的《河中之水歌》一詩后，南陌采桑才成為采桑詩中的經(jīng)典意象。

布魯姆在《影響的焦慮》中提出：“詩的歷史是無法和詩的影響截然區(qū)分開的?！盵12]5斯達(dá)爾夫人在《論文學(xué)》中也曾言：“最強(qiáng)烈的印象是由描繪這些東西的第一個詩人產(chǎn)生出來的”[13]38，在“最初的一次詩情迸發(fā)中達(dá)到以后無法超過的某種美?！盵13]38

姚斯在描述接受史的形成過程時，提出“第一讀者”問題，他對接受史上的第一讀者有重要論述：“文學(xué)與讀者的關(guān)系是有美學(xué)的、也有歷史的內(nèi)涵。美學(xué)蘊含存在于這一事實之中：一部作品被讀者首次接受，包括同已經(jīng)閱讀過的作品進(jìn)行比較，比較中就包含著對作品審美價值的一種檢驗。其中明顯的歷史蘊含是：第一個讀者的理解將在一代又一代的接受之鏈上被充實和豐富，一部作品的歷史意義就是在這過程中得以確定，它的審美價值也是在這過程中得以證實?！盵14]24-25姚斯認(rèn)為文學(xué)與讀者既有美學(xué)關(guān)系也有歷史關(guān)系。文學(xué)的審美價值在閱讀的歷史過程中得以完成。讀者是接受史的主體，而一部作品的接受史就是在第一讀者的理解上，通過一代又一代的讀者進(jìn)行充實得以實現(xiàn)。

此外，姚斯還認(rèn)為：“一部文學(xué)作品在其出現(xiàn)的歷史時刻，對它的第一讀者的期待視野是滿足、超越、失望或反駁，這種方法明顯地提供了一個決定其審美價值的尺度?！盵14]31陳文忠認(rèn)為：“所謂接受史上的第一讀者，是指以其獨特的見解和精辟的闡釋，為作家作品開創(chuàng)接受史、奠定接受基礎(chǔ)、甚至指引接受方向的那位特殊讀者?！盵15]64第一讀者是對一部作品審美價值的最初引導(dǎo)者和判斷衡定者，這對以后的讀者批評會產(chǎn)生潛移默化的導(dǎo)向作用。第一讀者并非第一個閱讀該作品的人，閱讀者不管是何身份，如果沒有對作品進(jìn)行自己富有獨特性的闡釋，沒有給后人批評鑒賞產(chǎn)生直接或間接的影響，他在實際上并不算第一讀者，也不算真正進(jìn)入接受史。一代讀者，包括“第一讀者”和“第二讀者”，“一部中國詩歌接受史，就是由歷代的第一讀者和無數(shù)的第二讀者綿延相續(xù)的接受闡釋構(gòu)成的”[15]65。

梳理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可以發(fā)現(xiàn)在《陌上?！泛螅谝粋€在采桑詩中確定地理方位于南陌的是梁武帝蕭衍，其《河中之水歌》云：“河中之水向東流，洛陽女兒名莫愁。莫愁十三能織綺，十四采桑南陌頭。十五嫁為盧家婦，十六生兒字阿侯。盧家蘭室桂為梁，中有郁金蘇合香。頭上金釵十二行，足下絲履五文章。珊瑚掛鏡爛生光，平頭奴子擎履箱。人生富貴何所望，恨不早嫁東家王?！盵8]1520-1521詩歌開頭兩句運用比興，接下來八句描寫莫愁的生活經(jīng)歷，鋪敘其無比優(yōu)裕的生活環(huán)境，最后兩句表現(xiàn)莫愁不慕榮利的超脫?！笆牟缮Ｄ夏邦^”化用《陌上?！贰安缮３悄嫌纭币痪?，含蓄寫出了莫愁的勤勞。

后人對這首詩的評價很高。如明代胡應(yīng)麟云：“七言歌行，梁武尤勝?！逗又兄贰稏|飛伯勞》，皆寓古調(diào)于纖詞，晉后無能及者?！盵16]46陸時雍也認(rèn)為這首詩“亦古亦新，亦華亦素，此最艷詞也。所難能者，在風(fēng)格渾成，意象獨出”[17]1408。

除了《河中之水歌》取得很高的藝術(shù)價值外，梁武帝的尊貴身份也推動了這首詩的流傳。劉師培說：“齊、梁文學(xué)之盛，雖承晉、宋之緒余，亦由在上者之提倡?！盵18]69古代封建統(tǒng)治階級的思想主導(dǎo)整個社會的思想，對時代風(fēng)氣、社會思潮、文學(xué)發(fā)展的影響舉足輕重。如漢初重黃老，漢武帝重視經(jīng)學(xué)，影響了當(dāng)時的社會風(fēng)氣和思想，推動了道家、儒家思想的發(fā)展。齊、梁文學(xué)的發(fā)展雖然脈絡(luò)承繼晉、宋文學(xué)，但其文學(xué)發(fā)展之盛，統(tǒng)治者的提倡也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蕭衍成為《陌上桑》“采桑城南隅”的第一讀者，創(chuàng)作出《河中之水歌》“采桑南陌”的意象，正是此詩所具有的頗高藝術(shù)價值與梁武帝的尊貴身份，采桑南陌才成為經(jīng)典意象流傳開來。

三、梁陳對“采桑城南隅”的接受與南陌采桑意象的確立

根據(jù)逯欽立的《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筆者對南朝梁陳有關(guān)采桑方向確定為城南、南陌的詩歌進(jìn)行梳理，發(fā)現(xiàn)直接描寫采桑方向在“南”的有12首。其中梁朝5首，陳朝7首。詳見下表：

篇名朝代作者詩句 《河中之水歌》梁蕭 衍莫愁十三能織綺，十四采桑南陌頭。 《和蕭洗馬子顯古意詩六首》其一梁吳 均賤妾思不堪，采桑渭城南。 《萬山見采桑人詩》梁劉 邈逐伴西城路，相攜南陌頭。 《采桑》梁沈君攸南陌落花移，蠶妾畏桑萎。 《羅敷行》梁蕭子范城南日半上，微步弄妖姿。 《羅敷行》陳顧野王東隅麗春日，南陌采桑時。 《采桑》陳傅 縡羅敷試采桑，出入城南傍。 《洛陽道》陳岑之敬路傍桃李節(jié)，陌上采桑春。 《梅花落二首》（其一）陳江 總羞作秋胡婦，獨采城南桑。 《宛轉(zhuǎn)歌》陳江 總已言采桑期陌上。 《日出東南隅行》陳徐伯陽蠶饑日晚暫生愁，忽逢使君南陌頭。 《采?！逢愱愂鍖毚簶趋偈崃T，南陌競相隨。去后花叢散，風(fēng)來香處移。

南朝梁文學(xué)家吳均有組詩《和蕭洗馬子顯古意詩六首?其一》，其中收錄該詩的《玉臺新詠?六》《類聚?八十八》《文苑英華?二百四十》《樂府詩集?二十八》詩名都作《采?！罚娋溆性疲骸百v妾思不堪，采桑渭城南?！盵8]1745這是一首相思懷人詩，這首詩對一個到城南采桑女子的外貌、衣著都有細(xì)致描繪，也直接點出采桑的地點為城南。

劉邈《萬山見采桑人詩》云：“倡妾不勝愁，結(jié)束下青樓。逐伴西蠶路，相攜南陌頭。葉盡時移樹，枝高乍易鉤。絲繩掛且脫，金籠寫復(fù)收。蠶饑日已暮，詎為使君留?！盵8]1890這是首閨怨詩，主題是相思懷人，具體點出到南陌采桑。

沈君攸《采?！吩疲骸澳夏奥浠ㄒ?，蠶妾畏桑萎。逐便牽低葉，爭多避小枝。摘駛籠行滿，攀高腕欲疲?？唇鹎优e意，求心自可知?！盵8]2109詩中雖無“采桑”二字，但從詩名可知是采桑詩，這首詩也直接寫出采桑的地點在南陌。

蕭子范《羅敷行》云：“城南日半上，微步弄妖姿。含情動燕俗，顧景笑齊眉。不憂桑葉盡，還意畏蠶饑。春風(fēng)若有顧，惟愿落花遲?！盵8]1896詩中寫到城南并未與采桑相關(guān)，但從詩句“憂桑葉盡，還意畏蠶饑”可知是在城南采桑。

從上述各詩可見，南朝梁有關(guān)具體方向的采桑詩呈現(xiàn)以下幾個特點：1.不再像宋齊采桑詩歌只是描寫采桑的生活片段，而是和相思主題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2.采桑地點不再涉及《詩經(jīng)》“溱洧”“上宮”等艷情場所，而是直接用“南陌”“城南”代替。

南朝陳顧野王有《羅敷行》一詩：“東隅麗春日，南陌采桑時。樓中結(jié)梳罷，提筐候早期。風(fēng)輕鶯韻緩，露重落花遲。五馬光長陌，千騎絡(luò)青絲。使君徒遣信，賤妾畏蠶饑?！盵8]2467這首詩的內(nèi)容也是受《陌上?！返挠绊?，直接寫到采桑的地點是南陌。

徐伯陽有《日出東南隅行》一詩，該詩是《陌上?！返臄M作，內(nèi)容不出其范圍?！昂龇晔咕夏邦^，五馬停珂遣借問”[8]2470一句直接點出了是在南陌邂逅使君，含蓄表現(xiàn)了南陌采桑的事實。

傅縡《采桑》一詩云：“羅敷試采桑，出入城南傍。綺裙映珠珥，絲繩提玉筐。度身攀葉聚，聳腕及枝長。空勞使君問，自有侍中郎?！盵8]2535這首詩是對一個女子采桑片段的描寫，作者細(xì)致刻畫了該女子的服飾、身姿，屬于典型的美人圖式的體物詩。這首詩直接點出采桑地點在城南。

岑之敬在《洛陽道》也云：“喧喧洛水濱，郁郁小平津。路傍桃李節(jié)，陌上采桑春。聚車看衛(wèi)玠，連手望安仁。復(fù)有能留客，莫愁嬌態(tài)新?！盵8]2549

江總在《梅花落二首?其一》中直書：“羞作秋胡婦。獨采城南桑?！盵8]2469直接寫出城南采桑。在他的七言歌行《宛轉(zhuǎn)歌》中，也有“已言采桑期陌上，復(fù)能解佩就江濱”[8]2575之語。

陳后主叔寶有《采?！芬辉姡骸按簶趋偈崃T，南陌競相隨。去后花叢散，風(fēng)來香處移。廣袖承朝日，長鬟礙聚枝?？滦屡室讛?，葉嫩摘前萎。采蘩鉤手弱，微汗雜妝垂。不應(yīng)歸獨早，堪為使君知。”[8]2501作者用“花叢”、香“風(fēng)”、新“柯”、嫩“葉”等來側(cè)面烘托采桑女子的嬌美,這些詞語的運用更讓人覺得采桑女比這鮮花嫩葉還要溫柔美麗。

經(jīng)過蕭衍的《河中之水歌》，采桑南陌或采桑城南逐漸被詩人接受，從春秋就流傳下來的“桑中之約”習(xí)俗，使得“南陌”不僅與相思主題緊密相聯(lián)，而且在南朝梁陳的詩歌中“南陌”也逐漸成為代指艷情場所的幽會之地。

南朝梁蕭綱《烏棲曲四首?其二》云：“浮云似帳月成鉤，那能夜夜南陌頭。宜城醞酒今行熟，停鞍系馬暫棲宿?！盵8]1922南朝梁陳詩人徐陵《洛陽道二首?其一》云：“綠柳三春暗，紅塵百戲多。車門向金馬，南陌接銅駝。華軒翼葆吹，飛蓋響鳴珂。潘郎車欲滿，無奈擲花何?！盵8]2525南朝梁陳詩人江總《烏棲曲》云：“桃花春水木蘭橈，金羈翠蓋聚河橋。隴西上計應(yīng)行去。城南美人啼著曙?！盵8]2573陳后主叔寶《三婦艷詞十一首?其二》云：“大婦西北樓，中婦南陌頭?！盵8]2502其《洛陽道五首?其一》云：“佳麗嬌南陌，香氣含風(fēng)好?！盵8]2506又有《烏棲曲三首?其一》云：“陌頭新花歷亂生，葉里啼鳥送春情。長安游俠無數(shù)伴，白馬驪坷路中滿?！盵8]2511這些詩和采桑題材沒有關(guān)系，直接用南陌代指煙花巷陌，帶有很強(qiáng)的艷情色彩。

綜上所述，漢樂府《陌上桑》“采桑城南隅”確定采桑的地點在城南，后世詩歌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采桑南陌，采桑城南經(jīng)典意象，從漢末到魏晉南朝有個接受過程，并非由《陌上桑》直接確立。魏晉南朝宋齊采桑詩歌中偶有對采桑方向的描寫，如上古帶有艷情色彩的“溱洧”，但未得到廣泛接受。一直到南朝梁武帝蕭衍創(chuàng)作《河中之水歌》后，“南陌采?！辈懦蔀榻?jīng)典意象確立起來。根據(jù)春秋桑中之約的風(fēng)俗，桑林本是具有艷情色彩的場所，在南朝梁陳詩歌中南陌、城南也有相關(guān)之意。此外，因為漢代樂府《鐃歌十八曲》有譜寫戰(zhàn)爭殘酷的《戰(zhàn)城南》一曲，城南還與軍事戰(zhàn)爭相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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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Reception History of“Picking Mulberry in City South” in Poetries of Weijin Southern Dynasties

XIE Wei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Fuyang Normal University, Fuyang 236037, Anhui)

In Yue fu Poems of Han Dynasty, the places of “Picking mulberry in City South” is in Nan Mo or the City South. In later poems, the image of Picking mulberry in City South is not determined by. After the creation ofby Emperor Wu of the Liang Dynasty, picking mulberry in Nan Mo or City South became the classical image. Due to the significance of erotic which the mulberries bring, Nan Mo or City South also have the same meaning.

poetries of Wei Jin Southern Dynasties; picking mulberry; Nan Mo; city south;reception

10.14096/j.cnki.cn34-1044/c.2017.04.14

I222

A

1004-4310（2017）04-0076-05

2017-05-25

謝偉（1992－），女，江蘇宿遷人，阜陽師范學(xué)院在讀碩士生，研究方向：先秦兩漢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