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瞻遠
生活是一幅五彩紛呈的刺繡,每一針,每一線,都是由生活中珍珠般的點點滴滴縱橫交織而成。母親用天藍色的線織出她如水的愛,而奶奶,卻用雅綠的絲,繡出了我心田的春天。
金風送爽,深秋的天空是那樣湛藍,一碧如洗,似清水洗過的藍玉,純潔無瑕,光滑圓潤,又如一面熠熠生輝的鏡子,映出碩果累累的燦然與喜悅。但那陣陣寒意,卻是馳馬而來的揚塵,肆無忌憚的冬,即將把這豐收喜悅的詩意畫卷,揉碾。
細心的奶奶卻早早地在為我納過冬的棉鞋。她是那么消瘦,即使坐在椅子上,手腿相挨,依舊像一根弱不禁風的電線桿,在這風吹竹林唱的季節(jié)里,是那樣讓人擔憂,仿佛隨時會被風吹走?;乙潞谘?,在風中舞蹈,風撲進她的褲管、頸脖,她卻無動于衷,這讓裹緊了衣服的我百思不得其解,瘦如竹竿的奶奶不怕冷嗎?
奶奶如一尊雕塑,除了手上在納鞋底外,巋然不動,偶然抬頭一瞥,正望見在寒風中觀望的我,便火急火燎般猛地站起,招著手喊道:“快回里屋來,外面冷,別弄傷風嘍!”說著拿起一條圍巾,三步并作兩步走到我身邊。那細小的身影,仿佛隨時會被風吹倒。我趕忙迎上去,扶住她,卻被她將手緊緊握住,不斷摩挲著,還嗔怪道:“深秋了,不是大夏天,看看你手冷成這樣,等著感冒受罪吧!”說著,奶奶急忙幫我把圍巾圍上?!斑€沒到冬天呢!”我嘴上嘟噥著,可心卻愧疚著,奶奶的手又何嘗不冷?。?/p>
緊緊握住奶奶的手,聽著她那如三月春風般溫暖的聲音,我看見奶奶的頭發(fā)如亂成一團的銀絲在風中扭打,數(shù)根黑發(fā)稀稀落落受了委屈似的躲在角落,曾經的面容被歲月這無情的刻刀摧殘,留下了歲月的風霜。
奶奶的手指多細呀,又粗糙得像節(jié)節(jié)樹枝。只有看得近了,才會發(fā)現(xiàn)她的灰色羊毛衫和褲子是那么寬大,仿佛是它們裹著她,而并不是她穿著它們,可即便是這樣,奶奶依舊將我攬在懷中,幫我抵擋一陣又一陣瑟瑟的秋風。
奶奶又坐在了板凳上,重新拾起了活計,而我坐在一旁靜靜看著,奶奶多像一頭骨瘦如柴的老牛,即使消瘦,卻任勞任怨。
我凝視著她的眼睛,或許這是她身上唯一沒有被歲月侵蝕的地方,宛若兩潭淺淺的、清澈見底的清泉,讓人一眼就能看透。即使沒有笑,但從她的眼神中,我分明看見了溫暖、幸福與快樂?;蛟S,對家人深切的愛,是支撐她這瘦如甘蔗般的軀體的力量吧!
天,依舊是那么湛藍、澄澈,除了豐收,這面鏡子里又分明多出了奶奶的倒影。她對我的愛,走進了藍天的心里,走進了我的心里。
那一雙棉鞋,讓我在冬天感受到了深深的溫暖。那是奶奶,用碧綠的針線,竹節(jié)般的手指,在我心中,織出了鳥語花香,織出了生機勃勃,織出了暖意盎然的春之歌!
生命的刺繡,因奶奶的線,溫暖長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