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華

沉香林下

這些瘋狂的木頭，站在

藍天之下，安靜如腳下禁聲

的海水。沉香樹葉在

風中飛舞，像林中穿行的翠鳥

秋天，樹上偶爾有種子落下

砸在動物們空秕的胃里

石頭一樣尖銳

一群黑色石頭在樹蔭下

坐地成佛。林間溪水常年洗濯

幾塊寂寞的骨頭

還有些更細小的植物

隱身小溪彼岸，把內(nèi)傷遠遠隔開

更遠處有濃郁的香味飄過來

讓人感到窒息，無法拒絕

風吹諸暨

這個季節(jié)，我不敢高聲喧嘩

那些動物和植物，正在匆匆趕路

風吹一萬年，我就是地下

被風翻起的那件青銅

一只麻雀站在枯樹樁上

像一位思想者

風，不停地把畫面吹彎

它們是在考驗稻子的忠誠

風的速度，模仿著植物的速度

這其中隱匿著什么信息

一棵樹正在使勁把風搖動

另一棵和我一樣寂寞

我知道，身后追趕的風

也在試探我的定力

一無所有的我，只允許風

在頭頂上燃燒

石頭上的艷遇

東西巖上，那些坐著、躺著

哭著、笑著，講著古經(jīng)的石頭

表情豐富。修煉成動物、植物和人形

注定是前世的劫數(shù)。億萬年不算長

恰好讓一堆石頭成精

變成有血有肉的人物、百獸

花草和樹木，變成畬族人的紋飾

服飾、愛情和圖騰

需要多少年修行

在南明山腹地，石頭上開出花朵

讓世界放下身段，對一塊地理

側(cè)目。而我體內(nèi)空虛

一行人沿著虎跡溪在石縫里蛇行

上帝的手指向那里，我就在那里顯形

像一塊生料

日夜妖艷在那里。把一扇石門

合上，又敞開

夜宿老竹鎮(zhèn)

把南明山最隱秘的風水搬來，擺放

在一條河谷。那些進山的人

內(nèi)心大多藏著石頭。秋天夜宿老竹鎮(zhèn)

枕著動植物鼾聲入夢

虎跡溪的水聲一直流入心里

在東西巖腹地，我的行程被一次又一次打濕

有老翁從山道踅出，口吐蓮花

古藤說出土地的異數(shù)，就像山里水草

一樣的女子。有溪水凌空飛渡

掀動一座山神韻。巖石上的象形文字

讓一位詩人感到絕望

隱在吊橋彼岸的花房子

神秘如后宮嬪妃。一只野兔突然從

道旁射出，像誰拋出一塊石頭

彼時，月登樹梢，四野空晗

清流蛇行于幽谷中，聲若古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