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號老巫婆/文 杜少君/圖

穿裙子的日子

○10號老巫婆/文 杜少君/圖

1

不知從何開始五（二）班的女生都不好意思穿裙子了，所有的人都是保守的長牛仔褲，T恤衫加帆布鞋！臨近暑假的時候，陶笛天天都覺得自己像泡在水里一樣，看著窗外毒辣辣的陽光，她在心里默念著——好想穿裙子！好想穿裙子！那樣子就仿佛在念一條咒語，一旦念完身上立馬就會換上裙子。

陶笛看了看前排的向曉陽，向曉陽細長潔白的脖子上淌著細細的汗珠，看來她也熱，那她為什么不穿裙子呢？

陶笛并不喜歡向曉陽，雖然她是班里最優(yōu)秀的女生，又是班長，老師喜歡，同學們追隨，但陶笛實在受不了她那居高臨下，永遠一副我說了算的模樣。

還記得上個星期，班里的艾小米穿了一雙白色涼鞋，矮矮的小圓跟，細細的帶子，涼鞋中間有一個小巧的蝴蝶結，蝴蝶節(jié)上鑲嵌著小粒的碎鉆，陶笛覺得那真是一雙漂亮的鞋子。

但到了大課間時，不知是誰把向曉陽喊到艾小米課桌前的，所以向曉陽很自然地發(fā)表了意見?！皣K嘖！真是雙漂亮的鞋子，我要是你一定再去訂購幾個小矮人?！毕驎躁栒f完，女生們都咯咯地笑起來。

陶笛不明白，為什么一句贊揚的話由向曉陽說出來會那么刺耳。

艾小米半天才尷尬地說了聲“謝謝”，臉色通紅?！拔矣X得艾小米的涼鞋很漂亮！”坐在最后一排的姜圓圓突然說道。

姜圓圓是完全被人孤立的，從來到這個班的第一天起，她就被所有的女生排除在外，至于為什么，誰也說不清。但陶笛覺得那是別人膚淺，雖然姜圓圓長相一般，成績一般，性格古怪，但她的眼神是真誠的。

2

幾天過后，陶笛覺得一切已經(jīng)恢復平靜了，但姜圓圓突然給五（二）班扔下了一枚炸彈。

姜圓圓穿著裙子來上學了，當她推開門的那一瞬，班里所有人都愣了！這是平時只穿校服的姜圓圓嗎？陶笛瞪著大眼，看到姜圓圓穿了一件淡藍色齊膝棉裙，腰間系著一條藍色腰帶，右肩上繡著一朵白色小花，她的頭發(fā)也用一根藍色的發(fā)帶系著，整個人就像是剪下來的一小塊天空。

陶笛覺得那天班里的氣氛都很詭異，每個人在貌似聊天的時候，都會偷偷地撇上姜圓圓一眼，當然也包括向曉陽，那些眼神很快，快得就像一道閃電！

那個晚上，陶笛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后來她索性爬起來，打開大衣櫥，翻出那件淡綠色的小花裙套在身上，陶笛覺得自己像一陣淡綠色的風，一下就飄了起來……

可第二天陶笛沒穿那件裙子，她又把它掛進了大衣櫥。預備鈴響了，姜圓圓來了，她竟然又穿了裙子，而且還是另外一條，那是條米白色的連衣裙，裙擺上繡著一圈黃色的小花，腰帶被姜圓圓打成好看的蝴蝶結。

就在這時，陶笛聽到“啪”的一聲，她轉過頭，看到向曉陽正將自己的課本甩到課桌上。

每次大課間幾乎所有人都會到操場的大梧桐樹下涼快，但今天姜圓圓沒有出來，陶笛聽到向曉陽跟一群女生說：“穿得像個妖精似的還好意思出來？”

晚上寫作業(yè)的時候，陶笛發(fā)現(xiàn)書包里多了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幾個字——“勇敢地做自己”。陶笛的心忽地一下亂了，是誰？她努力地回憶著今天發(fā)生的一切，然后她想到了姜圓圓。

第三天也就是周四，陶笛遲到了，她跑進教室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姜圓圓，姜圓圓今天仍舊穿了一條新裙子，裙子是淡綠色的小花裙，那款式和顏色竟然和自己的一模一樣，

那天陶笛覺得整個班里的氣氛都怪極了，直到下午課間的時候，陶笛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原來昨天所有女生都收到了姜圓圓寫的紙條，唯獨向曉陽沒收到，最主要的是姜圓圓還給班里最帥的男生寫了紙條，向曉陽說紙條上寫的是——“我喜歡你！”

3

再上課的時候，陶笛發(fā)現(xiàn)姜圓圓不在了，她的座位上空蕩蕩的！

臨放學的時候，班主任來了，她站在講臺上鄭重地說道：“姜圓圓同學幾天前就辦理轉學手續(xù)了，今天她已經(jīng)離校了，她給大家留了一封信，請班長給大家讀一下?！闭f著班主任把信遞給了向曉陽。

陶笛看到向曉陽表情很不自然地站起來，接過信。

親愛的五（二）班的同學們：

你們好！

首先請你們原諒我不能當面向你們告別，因為我害怕自己在告別的時候哭出來！

或許你們覺得我是個性格古怪的女孩兒，其實我只是害羞，不知道怎么去跟你們相處，只能將自己想說的話寫在紙條上！

我一直覺得王海亮（班里最帥的男生）像我的哥哥，我的哥哥在一年前離開了我們，我們全家人是那么的想念他，這個秘密一直被我藏得很深很深！所以我一直想跟王海亮照一張照片，但一直都沒有勇氣當面說出來……

還有，我特別喜歡裙子，但因為自己胖，一直都不敢穿，現(xiàn)在好了，我終于能鼓起勇氣穿裙子了，我只是希望以后，大家會記得穿裙子時的姜圓圓！

最后我要說明，我沒有給向曉陽寫紙條是因為，我要把想說的話寫在信上，我希望她自己讀出來。向曉陽，你那么優(yōu)秀，我真得好“嫉妒”你喲！真希望能和你成為最好的朋友。

愛你們的姜圓圓

信讀完了！教室安靜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緊接著有人抽泣了起來，然后低低地哭聲就像潮水一樣涌向了陶笛，她覺得眼前一片水汪汪的……

周五早上，五（二）班突然變得不一樣了，因為班里幾乎所有人都換上了裙子，陶笛穿上了小綠裙，艾小米穿了一件天藍色運動裙，李夢涵穿了一件棉布的半截裙……

大伙彼此大方地笑笑，陶笛看到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寫下了幾個字———姜圓圓永遠都是我們的好朋友！

不過那天最讓陶笛驚訝的是向曉陽，從一年級到五年級從未穿過裙子，甚至連八分褲都沒穿過的向曉陽，竟然也穿了一條裙子……穿裙子的向曉陽讓人覺得就像一朵開放在田野的野菊花，混身的刺就在陽光升起的那一瞬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天大伙都看到了向曉陽小腿上那道扭曲猙獰的疤痕，卻沒有一個人說什么，相互之間只是熱烈地討論著，誰的裙子比姜圓圓的好看……

陽光下，陶笛仿佛聽到了她們慢慢長大的聲音。

沙沙——沙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