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國慶

古典文學(xué)名著《紅樓夢》膾炙人口，各種相關(guān)題材的藏品素為收藏?zé)衢T，讓人喜聞樂見，之于老廣告老商標(biāo)而言同樣如此。筆者曾購藏一張“紅樓夢”故紙，是民國時(shí)期河北高陽瑞成亨記棉布號所屬的品牌商標(biāo)畫。畫中花園里，被紫鵑輕扶的林黛玉更顯柔弱多愁之態(tài)，畫家較好地再現(xiàn)了曹雪芹的筆意——她為流淚而來，是一部悲劇。又如早年安東市（今丹東市）同義染廠的布匹名叫“石頭記”牌，商標(biāo)圖上的寶玉、黛玉正坐在大觀園里的太湖石前說著溫情話。小畫邊框裝飾著圓月、飛燕、蘭草等，進(jìn)一步渲染著主題氛圍。

| 晴雯撕扇 |

小說中晴雯撕扇的故事最是家喻戶曉。寶玉和晴雯因吵架心生不快，寶玉為博晴雯一笑，任由晴雯撕扇子，此罷，二人芥蒂全消，關(guān)系更好。民國時(shí)期哈爾濱源成東公司監(jiān)制有“一笑圖”牌紡織品，商標(biāo)畫中的晴雯正率真含笑地撕著小扇，旁邊的寶玉見狀又殷勤著遞上一柄。不僅如此，上海天申染織廠曾使用過“寶玉圖”商標(biāo)，同以晴雯撕扇為商標(biāo)畫面。二者的差異在于，“一笑圖”的背景環(huán)境是大觀園涼亭下，而“寶玉圖”則在怡紅院屋內(nèi)。

類似的“室內(nèi)劇”還有更出色的，如老上海月份牌畫高手杭穉英繪《晴雯撕扇圖》月份牌畫，對開尺寸，也是怡紅院內(nèi)景。奉天（今沈陽）太陽煙公司以此當(dāng)贈品，畫面上端是公司名稱，下端寫有“請吸白馬牌、足球牌香煙”等字樣，左下角還畫著這兩種香煙。佳作人人愛，舊年名家畫稿“一女許配多家”的現(xiàn)象實(shí)屬正常，比如這幅，它還曾被上海匯明電筒電池制造廠相中，畫面四周為明黃色裝飾，兩側(cè)是手電筒、電池圖，廣告形式感突出。

“五四運(yùn)動”前后，南洋兄弟煙草公司著力推銷“大愛國”牌香煙，“同胞注意：君用一份國貨，即為國家挽回一份外溢之權(quán)利。明乎此者，請吸南洋公司各種國貨香煙”，如此彰顯拳拳之心。1924年該公司以上海著名畫家周柏生繪制的條屏式《晴雯撕扇圖》為載體，宣傳“大愛國”等品牌香煙，畫中環(huán)境也是大觀園涼亭下，晴雯坐在石鼓凳上撕扇，寶玉站在涼亭下，他的丫鬟麝月也在一旁觀瞧。由于畫風(fēng)原因，畫中人物的描繪顯得比較沉靜，不及上述兩幅活潑。

| 黛玉葬花 |

“花榭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游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釋處；手把花鋤出繡簾，忍踏落花來復(fù)去……”眾所周知《葬花吟》是《紅樓夢》最成功的詩篇，是林黛玉感嘆身世遭遇的全部哀音的代表。通過研讀故紙藏品發(fā)現(xiàn)，“黛玉葬花”的故事似乎最令商家、畫家青睞，所以更多出現(xiàn)在廣告與裝潢中。

20世紀(jì)20年代初，同樣為推銷“大愛國”香煙，南洋兄弟煙草公司請周柏生繪制了一幅月份牌畫，畫中是大觀園沁芳閘橋畔的景致，黛玉坐在桃樹下假山石上，石上倚著花鋤，她的左手輕輕扶在花鋤上。剛才正在讀《會真記》的寶玉呢？他站立一旁，似在聽黛玉喃喃道：“那畸角上我有一個(gè)花冢，如今把他掃了，裝在這絹袋里，拿土埋上，日久不過隨土化了，豈不干凈……”

值得一提的是，自1916年1月梅蘭芳在北京吉祥戲院首演新戲《黛玉葬花》以來，獲得空前反響，梅蘭芳飾演的林黛玉形象由此在觀眾心目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最具典型性的是《梅蘭芳扮演黛玉葬花圖》，此月份牌畫由英商亞細(xì)亞火油公司推出，畫面左右附1927年新年歷。當(dāng)時(shí)，該畫專為推銷蠟燭（洋燭）而發(fā)行，畫中的黛玉形象與京劇中梅蘭芳的扮相如出一轍。

異曲同工的還有老天津估衣街德春林香粉莊出品有“梅蘭芳”牌香粉，包裝盒上是梅蘭芳演黛玉葬花的畫面。奉天北門里春生茂糖果莊出品的果露糖也叫“梅蘭芳”牌，包裝袋上為京劇梅版葬花圖。遼寧營口熊岳榮增祥針織廠出品的機(jī)織絲襪名“黛玉”牌，商標(biāo)畫面如出一轍。直到新中國改革開放前后，河南安陽火柴廠推出過一套《紅樓夢人物》火花，16開大小的封箱標(biāo)上依舊畫著黛玉葬花圖。順便一說，筆者收藏有一個(gè)“黛玉”牌香皂鐵皮包裝盒，它是民國時(shí)期上海中華興記工廠出品的，盒面上畫著黛玉執(zhí)花圖，立邊四周布滿花草紋樣。

| 其他情節(jié) |

不僅如此，《紅樓夢》的其他情節(jié)也被悉數(shù)繪入老廣告畫。先說大場景的畫面。老上海大名鼎鼎的英商元芳洋行曾大搞紡織品貿(mào)易，擁有不少自主品牌，“紅梅白雪”即為其中之一?！凹t梅白雪”商標(biāo)畫取材于《紅樓夢》第四十九回“琉璃世界白雪紅梅”，畫工精細(xì)，猶如一幅傳統(tǒng)仕女圖卷，引人入勝。

若說橫幅長卷類場面最大最熱鬧當(dāng)數(shù)《賈母大觀園賞桂花圖》了，此畫由啟東煙草公司于上世紀(jì)30年代推行，畫面長108厘米，寬38厘米，是著名畫家倪耕野的手筆。畫中以衣著華貴、持沉香拐杖的賈母為中心，共涉及人物25位，再看大觀園的景致，也被刻畫得絲絲入扣。圖畫雖妙，但意在推銷，見左右下角分別畫著“欽差”與“金磚”品牌香煙，潛臺詞——賞畫莫忘買香煙。后來，啟東煙草公司只將上述兩包煙替換了一下，仍采用倪耕野這幅力作來推銷“大前門”牌香煙。

類似的橫幅長卷月份牌畫還有杭穉英的作品。畫面內(nèi)容取自《紅樓夢》第四十一回“櫳翠庵茶品梅花雪，怡紅院劫遇母蝗蟲”，畫面長95厘米，寬43厘米。據(jù)小說原文故事與畫面描繪，大意是寶玉、湘云等看著丫鬟們將攢盒擱在山石上，一會兒，鴛鴦來了，要帶劉姥姥到各處逛逛，眾人也都趕著取笑。大家來到省親牌坊前，劉姥姥道，噯呀！這里還有個(gè)大廟呢。說著，便趴下磕頭。這幅畫為南洋兄弟煙草公司推行，畫面兩側(cè)是該公司的“長城”、“大聯(lián)珠”、“白金龍”等品牌香煙廣告。

啟東煙草公司另有《西廂記妙詞通戲語》一畫，為宣傳“金磚”牌、“欽差”牌香煙而發(fā)行。畫面源出《紅樓夢》第二十三回，說三月桃花開的時(shí)節(jié)，寶玉正在大觀園里偷偷閱讀《西廂記》，黛玉來后發(fā)現(xiàn)，也認(rèn)真閱讀記誦起來。再有，英美煙公司推出過《瀟湘館撫琴圖》、《寶釵撲蝶圖》等，畫上附加著“大前門”或“老刀”牌香煙廣告。另外，杭穉英也曾作《寶釵撲蝶圖》，后被南洋兄弟煙草公司、煙臺進(jìn)德會煙行（代理“大東”牌、“美美”牌香煙）選用，成為引人注目的宣傳品。

昔時(shí)，香煙牌子小畫片作為香煙的附屬品，具有一定的廣告促銷作用，自清末在我國市場肇始以來，很快呈現(xiàn)出蔚為大觀之勢。上世紀(jì)二三十年代，英美煙公司曾大量發(fā)行《紅樓夢》《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說唐》《說岳》等系列香煙牌子，顧客、民眾趨之若鶩。福新煙草公司、南洋兄弟煙草公司都印行過《紅樓夢》香煙牌子，南洋兄弟那套達(dá)120枚，早在2000年上海一次拍賣會上就以近萬元成交。

不僅僅是月份牌、海報(bào)、裝潢商標(biāo)、香煙牌子等印刷品廣告，《紅樓夢》故事也出現(xiàn)在報(bào)紙廣告中。1936年6月，英美煙公司推出一組宣傳“大炮臺”牌香煙的報(bào)紙廣告，圖中黛玉在床前愁眉不展，這時(shí)，寶玉送上“大炮臺”香煙，相隨的廣告詞稱：“‘大炮臺是解悶兒的妙品。”如此獨(dú)具匠心的策劃怎不讓人拍手叫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