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梅
“為了理想,我愿做先行者、犧牲者。我已經(jīng)五十多歲了,生命也就這么幾年了,能做出點兒事情,讓后來人有一條更好走的路?!?img alt=""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7/07/27/nfrw201721nfrw20172129-1-l.jpg" style="">
——2016年12月5日晚,黃大年生前最后一次接受記者采訪
長春地質(zhì)宮,507房間的門一直關著。
半年了,吉林大學地球探測科學與技術學院副教授焦健從門口走過時,心頭還是一緊?!包S老師以前只要出差回來,就會把門大開著,還會第一時間到辦公室、到實驗室來找我們。”
王郁涵的辦公室與507打通了,中間那道小門以前從來不關,“黃老師有什么事兒,就會走過來跟我說,有時候他在那邊喊一聲,我就過去?!?p>
吉林大學地質(zhì)宮
“哐當……”一年前從507辦公室傳來的那聲悶響,王郁涵每每追憶都心悸不已,“沖過去一看,黃老師倒在地上了。”
翌日,北京青龍橋地球深部探測中心,從長春飛來的黃大年神采奕奕,沒有人知道他先一天曾累倒在地,也沒有人知道他上臺前悄悄吃了速效救心丸,與會評審專家認真聽取他所負責的“深部探測關鍵儀器裝備研制與實驗項目”的匯報,最終給予了“項目成果具備國際領先水平”的專家組意見。
2016年11月29日,北京至成都的飛機上,黃大年再度暈倒。回長春之后,在同事們的強烈要求下,他入院檢查。不料竟查出身患癌癥,必須手術。成功手術數(shù)日,黃大年內(nèi)臟大出血,2017年1月8日急救無效病逝,享年58歲。他唯一的女兒那時在英國,當母親剛剛四天。
1月13日出殯時,焦健代替黃大年的子侄輩按照東北風俗捧火盆。一周后,焦健飛到北京,為黃大年生前規(guī)劃好的一個課題提交任務書,“心里太難受了,好像終于頂不住了,寫著寫著就沖到衛(wèi)生間去吐了起來。”
王郁涵是黃大年的工作秘書,以往她早晨到辦公室就去507開窗通風,黃大年走后,她幾乎不能在那個房間站立,墻上巨大的日歷寫滿了日程,“黃老師以前總跟我說,給我訂最晚的那個航班……”
日歷表最后的空白十分刺目,王郁涵把那道小門輕輕拉上,“開著,總會有種錯覺,覺得黃老師會像從前一樣走過來?!?p>
黃大年在長春地質(zhì)學院大門前的留影
地質(zhì)宮529教室是黃大年生前為學生們上課的教室,三十多年前他也曾在這里學習。1978年2月,他以高出錄取分數(shù)線80分的成績,走進了這座大樓,成為長春地質(zhì)學院(現(xiàn)吉林大學朝陽校區(qū))應用地球物理系的學生,本碩畢業(yè)后留校任教。
1992年他作為當年國家教委僅有的30個公派留學生之一飛赴英倫,四年后以第一名的成績獲得英國利茲大學地球物理學博士學位,回國半年后,再次被派往英國學習和從事相關尖端技術研究。
吉林大學原黨委副書記韓曉峰長黃大年兩歲,大學時比黃大年高一個年級,“我倆不是一個專業(yè)的,但我對他印象很深,‘文革剛過,好不容易能夠上大學,那個時候大家都刻苦,比著學,大年專業(yè)成績和專業(yè)意識都非常出色,是全校僅有的十個‘三好標兵之一?!?/p>
2009年12月24日,黃大年帶著妻子,飛回了北京。六天后,作為國家海外高層次人才引進計劃(簡稱“千人計劃”)的第二批專家,也是首位回到東北地區(qū)的“千人計劃”專家,與母校吉林大學簽訂了全職教授合同。
7年間,他指導了18名博士研究生、26名碩士研究生,還擔任過地球物理系第一屆“李四光實驗班”班主任。這個班的好幾個學生繼續(xù)攻讀碩博學位時都選擇了他做導師。
“你們是為國家做事情的人,老師有一身的本領要教給你們,”黃大年的博士生喬中坤本科剛?cè)雽W時并不太理解黃大年這番話的意思,7年后,他懂得了老師每一句話的意思。
黃大年和學生們在一起
“我是農(nóng)村考來的,眼界、專業(yè)知識都是跟著黃老師一點點打開的?!秉S大年入院后,喬中坤和其他學生輪流值守,他心疼原來那么壯實的導師在病床上一天天虛弱下去,“但是總覺得他打幾天針,做了手術,能好起來……沒有想到他就這樣走了?!倍畮讱q的年輕人第一次遇到身邊人離世,心中震痛難以消除,他被選入了“黃大年先進事跡報告團”,第一次正式宣講之后得到了一大束鮮花,他把花束拿到黃大年辦公室悄悄放下,掃了一眼老師的辦公桌,空落落地兩把椅子,不敢多停留就低頭出去了?!暗浆F(xiàn)在還總是幻想,黃老師只是出差了就好了,出差回來了,還會到實驗室來找我們,看我們的學習報告,跟我們聊他在外面聽到看到學到的新知識?!?/p>
“我們老師真的是一身本領,特別聰明,什么都懂,還什么都專!”盧鵬羽跟著黃大年讀完碩士研究生后,按照黃大年的交叉學科培養(yǎng)設計,去計算機學院讀博。
博士生周帥的研究方向更令人吃驚——無人機航磁探測?!拔覀冞@個專業(yè)大部分都是被調(diào)劑的,很多人都會覺得這個專業(yè)很苦。我最初也以為自己畢業(yè)后要扛著儀器漫山遍野地跑?!毙』镒诱牭綄熋枋鲎约涸诤M庾鎏綔y,眼睛都直了,“老師說直升機在上面飛,一邊飛一邊完成深部探測,他跟同事們就在一旁喝咖啡,咖啡喝完了,活兒也干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