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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職路漫漫

        2017-07-24 04:58:02正儀
        參花(上) 2017年7期
        關(guān)鍵詞:苗苗

        正儀

        陳曉莉打開家門,一股刺鼻的煙味撲面而來。她回頭瞄了一眼,她身后的兩位閨蜜都條件反射地捂起了鼻子。

        客廳里正在酣戰(zhàn)麻將,四個人三桿煙槍。

        “今天天氣預(yù)報說了,pm2.5偏高,還增加污染!”陳曉莉皺著眉,將客廳的窗戶開到極限。其實,她是不反對別人抽煙的,爸媽都抽煙。她是看不慣媽抽煙的樣子——把煙叼在嘴角,像三十年代的娼妓,四十年代的國民黨特務(wù)。雖然媽一再解釋,歪著嘴抽煙是為了不讓煙霧迷住眼睛而出錯牌,但她總覺得這種姿勢在同學(xué)面前有失母親的風(fēng)度。

        陳曉莉的母親叫葛華,原是一家國企的會計,單位改制后,為了兼顧家庭和女兒的學(xué)業(yè),三天兩頭請病假,后來干脆辭職當起了職業(yè)家庭主婦。

        她是不介意女兒埋怨的,即使被說上幾句,也裝聾作啞。就這么個值得自豪的女兒,自打跨進校門就是學(xué)霸。到了大學(xué),當了個不大不小的官——經(jīng)管學(xué)院學(xué)生會組織部部長,竟然還成了光榮的共產(chǎn)黨員。小小年紀有幾個入黨的?她在外人面前總是不失時機、見縫插針地夸贊自己的女兒。

        “阿姨?!备陉悤岳蛏砗蟮膬蓚€人向葛華打招呼。

        “苗苗,哦,章呤也來了。今晚你們睡大床,曉莉她爸出差了。白皮?!备鹑A一面打牌一面說。

        苗苗與陳曉莉同班,同宿舍,安徽和縣人。她個頭不高,胖乎乎的臉蛋將眼睛擠成一條縫,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黑,同學(xué)們稱她是非洲來的白人。

        章呤高挑豐盈,鴨蛋臉大眼睛,標準型的東北姑娘。她就讀于安徽的一所大學(xué),游玩長江大橋時結(jié)識了陳曉莉和苗苗,于是決定來南京發(fā)展。

        三個好朋友只有陳曉莉是南京本地人,因此常來她家度周末。三人玩累了就坐在陳曉莉的小床上聊天,聊累了就擠在一個被窩里過下半夜。三個人都應(yīng)屆畢業(yè),奔波在求職途中。

        “莉莉,跑了一天,收獲如何?東風(fēng)。”葛華問。

        “收獲白皮,還有東風(fēng)?!标悤岳蛘{(diào)皮地做了個鬼臉。

        “你沒跟他們說,你是共產(chǎn)黨員,找工作加分啊?!?/p>

        “臺企,參加國民黨才會加分。哦,蔡英文上臺了,國民黨員也不行。媽,你能不能只打牌不說話!”陳曉莉“嘭”地關(guān)上房門。

        陳曉莉說得沒錯,剛才在市里的大型招聘會,她們同時看上一家臺資企業(yè),不僅僅因為待遇不錯,三個人都是學(xué)財會的,專業(yè)對口。臺資企業(yè)叫“通達”,做IT代制的,在軟件大道有一爿大型工廠。

        “不消說,第一個遭淘汰的是偶,胖嘟嘟的,面試官第一印象就是哪兒多了塊肉。莉姐牛逼,天生的財會人才?!泵缑缣羝鹪掝^。

        “我天生的?我是草洞里生的?!标悤岳蚪舆^話,咯咯地笑起來。她是大姐大,無論苗苗還是章呤,包括她自己都這么認為。她也覺得自己希望最大,成績單上那一串誘人的數(shù)據(jù)會讓面試官動心。

        “那叫草洞?叫草窩。你爸當年留職停薪,下海辦農(nóng)場,農(nóng)民送的,那才叫絕了,用稻草編搖籃,城里人再聰明也編不出來?!备鹑A提高嗓門對屋里說。

        陳曉莉拉開房門沖著客廳里嚷:“我知道那叫草窩,開個玩笑不行?媽,你再插嘴,我們就出去了?!?/p>

        苗苗伸了個懶腰,第一個爬上床,鄭重其事地宣布:“今天睡大床,我申請三人睡一頭,呤呤那個臭腳熏的,眼睛都閉不起來,藍瘦……”

        “臭菇?!标悤岳蚺c章呤異口同聲地搶著說。

        “不是香菇嗎?”

        “輪到你就是臭菇?!闭逻侍洗玻恢怀艉婧娴哪_伸向苗苗的鼻尖,苗苗拼命地躲閃,陳曉莉也撲上前當“幫兇”。三個人笑著鬧著,在床上揉作一團。

        葛華皺起了眉,摸了一張牌打出去,忍不住又開口了:“莉莉,能不能玩點文明的,床只有四條腿,斷了一條,今晚只能四人擠小床了。”

        房門開了,陳曉莉領(lǐng)頭走出來:“媽,我們一會兒回來睡覺?!?/p>

        “這么晚了,去哪兒?外面壞人多?!?/p>

        “怕什么,我們就是壞人。”

        葛華等響起了沉重的關(guān)門聲后,向牌友解釋道:“莉莉這孩子自小就是學(xué)習(xí)尖子,學(xué)習(xí)尖子就有資本,有資本就對媽這個態(tài)度。錯了錯了,腦子有屎,怎會打這張牌呢?!?/p>

        三個牌友都抿著嘴笑了。

        陳曉莉、章呤、苗苗同時收到了通達公司的面試通知。

        面試在公司小會議室進行,財會專場,除了陳曉莉三人,應(yīng)聘者還有五女一男。

        秒針跳過九點的一剎那,會議室跨進一位五十多歲的男士,襯衫和領(lǐng)帶熨得非常平整,看不見一絲皺褶。他最大特點是消瘦,像一只支撐著衣服的衣架。招聘人員都尊敬地稱呼他胡部長。

        胡部長率先在主座上坐下來,毫無表情地說了句:“朝前坐?!?/p>

        九個人像傘一樣攏在他的面前。

        胡部長打開應(yīng)聘書,一一對應(yīng)地掃了一眼應(yīng)聘人,開始介紹公司:“通達公司是劉子良老先生創(chuàng)辦。劉子良老先生在商界德高望眾,曾任立法委員……”

        他把“立法委員”四個字說得特別燦爛。

        “我們這兒光輝的稱號叫中央委員?!蔽ㄒ坏哪猩驍嗔撕块L的話。他的臉很圓,短短的八字眉貼在圓臉上,看上去俏皮而又滑稽,使人不由得聯(lián)想起電視劇《武林外傳》里的小六。

        胡部長似乎并不在意他在說什么,按部就班地將介紹公司的版本說完,話鋒一轉(zhuǎn),直奔主題:“兩天后,復(fù)試。”

        胡部長的助手發(fā)給每人一本書和一疊印滿數(shù)字的材料。書名叫《通達人的機密》,材料是讓應(yīng)聘人按數(shù)字分門別類,做一份財務(wù)報表。

        “這個老幺蛾子惜話如油,如果只招一人,對我們?nèi)硕?,成功率百分之三十三點三?!标悤岳蛘f,她總是喜愛把數(shù)字說得精確。

        “機會留給有準備的人,既然只有一個,我撤退?!泵缑缯f,她相信陳曉莉的判斷,不愿“同室操戈”,爭奪那唯一的名額。

        “我覺得長得像小六的男生也會撤退?!闭逻收f。endprint

        “那就是百分之二十八點五七?!?/p>

        兩天的時間一晃過去了,七份財會報表放在了胡部長面前。陳曉莉的一份特別惹目,駕馭、組合數(shù)字對于她來說太簡單了,于是又設(shè)計了一頁惹人注目的封面。

        胡部長將七份報表壘齊,放在桌子的左角。他掃視了一圈,跟上次一樣,毫無表情地說:“我提三個問題,知道的人請舉手。第一,通達公司的精神是什么?”

        七個人全都舉起手,《通達人的機密》扉頁上書寫著四個斗大的字:敬業(yè)愛群。

        “第二個問題,通達公司的前身?”

        四只手矗立著。

        “最后一個問題,有誰知道劉子良老先生的口頭禪?”

        章呤看了看左右,緩緩地舉起了手,回答:“搭船就要船行順,上了通達這條船,無論舵手、船員,都要禍福與共?!边@個答案在書的最后一頁。

        胡部長微微地點了點首,宣布復(fù)試結(jié)束:“謝謝你,章呤小姐,謝謝大家?!?/p>

        結(jié)束了?沒有唇槍舌戰(zhàn),沒有挖祖墳似的逼問,就這么結(jié)束了?然而誰也沒有吭聲,像帶魚一樣,一個咬著一個的尾巴,穿過窄小的會議室門,魚貫而出。幾乎每個人都將希望寄托于自己呈交的那份財會報表上。

        “怎么樣,莉姐是不是希望特大?”站在公司大門外等候的苗苗迎上前,迫不及待地問。

        “不就有個立法委員的臺灣公司嗎,值得像網(wǎng)紅一樣地追捧?”陳曉莉不經(jīng)意地回答。

        她嘴上這么說,心里卻不這么想。兩次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面試,加起來不過二十幾分鐘,胡部長卻能叫出應(yīng)聘者的名字,說明這個公司的人很敬業(yè)。她就喜愛敬業(yè)的公司,敬業(yè)的公司有競爭,有競爭就有靠本領(lǐng)出人頭地的機會。然而,她更清楚,幸運之神已經(jīng)眷顧了章呤。

        “呤,你為什么會研究那本書?”陳曉莉整理了一下章呤的衣領(lǐng),問得十分隨意。

        “因為那份報表誰都會做?!?/p>

        “沒聽你說?”

        “歪打正著。”

        “狗屎運?!标悤岳蛐χYR,她打心里不服,第一次應(yīng)聘便遇見了不按常理出牌的企業(yè),一張牌還沒有出,就定了輸贏。

        “莉姐,莉姐在家?”苗苗背著一個大大的挎包,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跨進陳曉莉的家。

        “睡大頭覺?!备鹑A說。

        苗苗徑自推開陳曉莉的房門,一把掀開被褥,嚷道:“太陽曬屁股了,我找了一份工作,三百塊一天。”

        苗苗與陳曉莉不同,自領(lǐng)到畢業(yè)文憑,就被趕出了學(xué)校宿舍,租房需要交房租,還得花生活費。

        “三百紋銀?好事怎就輪到你,該不會是賣力又賣身吧?”陳曉莉睜開惺忪的眼皮,打趣道。

        “長成我這樣的產(chǎn)品,也不適合干那活兒,發(fā)放贈品?!?/p>

        苗苗不由分說地將陳曉莉拉起床,倆人匆匆忙忙地出了門。苗苗找了一個繁華的十字路口停下腳步,打開大大的挎包,滿滿的超薄型衛(wèi)生巾顯山露水。

        “發(fā)這?”

        “提前說了,你也不會來?!?/p>

        這也太尷尬了吧,讓一個品學(xué)兼優(yōu)、初出茅廬的女大學(xué)生,往行人手中塞衛(wèi)生巾?熟人、同學(xué)、老師,誰都有可能從天而降,若是碰見老媽,那準死定了。

        “立邦刷新屋,不用你動手,看包就行。”苗苗對陳曉莉說。她考慮得沒那么多,她只想按照規(guī)定,把衛(wèi)生巾發(fā)放完畢,好去領(lǐng)取三百元勞務(wù)費。她捧起一疊衛(wèi)生巾穿梭于人流之中,但很快覺得這份工作遠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男士肯定不能送,送了挨罵。男女一塊兒走的不能送,送了遭白眼。穿著華麗、貌似有錢有身份的女人不能送,送了找抽。還有年齡太大、年齡太小的都不能送,等了四組紅綠燈,捧在懷中的衛(wèi)生巾只送出去五份。

        “苗,換位思考,眾目睽睽之下,你會接受這樣的施舍?”陳曉莉說。雖然她只負責看管挎包,仍然心驚膽顫。

        “你有好主意?”苗苗十分了解陳曉莉,她往往是有了主張,才會提出問句。

        “我們?nèi)バ^(qū),挨家挨戶敲門,有一個女人,發(fā)一片,有三個女人,發(fā)三片,事半功倍。”

        倆人一合計,走進附近的小區(qū)。開始還算順利,一至四樓除了一戶無人,其余人家都接受了贈品。到了五樓,開門的人是個男青年,他的臉很圓,眉毛短而呈八字,有點像小六……

        男青年瞅了一眼苗苗手中的衛(wèi)生巾,想起在通達公司有一面之交。說:“想借用衛(wèi)生間?”

        他的話剛出口,立即感到唐突,哪有捧著衛(wèi)生巾借用衛(wèi)生間的,而且還捧著一疊,瞬間臉血一般地染得通紅。苗苗更是難堪不已,不知該把衛(wèi)生巾收起來,還是就這么捧著。她轉(zhuǎn)過臉向陳曉莉求援,陳曉莉早就跨著樓梯,向樓下逃之夭夭了。

        “腦殘,絕對的殘。嚇死寶寶了,他的眼神還在我面前晃悠,那是男人誤入了女廁所的眼神?!泵缑巛p輕地敲打著腦袋。

        “別自美了,男人進了女廁所,也不會看你?!标悤岳蚓忂^神來,她再也不想做這種丟人現(xiàn)眼的事了,“要不你帶回宿舍慢慢用,一舉兩得?!?/p>

        “這用到猴年馬月?有沒有保質(zhì)期啊?”

        “你傻啊?!?/p>

        苗苗開心地笑了,她不傻,在陳曉莉的話中提取到一個真正事半功倍而又不再尷尬的辦法,回學(xué)校,敲開一間間女“童鞋”的宿舍。

        發(fā)贈品打零工畢竟不是長遠之計,機會還會有,面包還會有,只是每位畢業(yè)生,包括每位家長對面包的品質(zhì)要求不同而已。

        葛華希望女兒繼承自己的衣缽,當一名企業(yè)會計,輕輕松松敲鍵盤,穩(wěn)穩(wěn)妥妥拿工資。女兒這么優(yōu)秀,說不準還能升職個科長、部長什么的。

        苗苗無所謂專業(yè)對口,只要覺得適合,能賺錢的工作就行。她從網(wǎng)上查詢到一家叫作“星辰股份有限公司”的臺資公司。她并不親昵臺資公司,而是這家公司招聘儲備干部,其中包括若干名財會人員。她就是想與陳曉莉在一起,四年大學(xué)校園生活造就了她們的友誼。

        星辰公司剛來大陸發(fā)展,正因為剛來,發(fā)展空間廣闊,吸引了眾多的求職者。面試官將所有應(yīng)聘人帶到了地下停車場。endprint

        苗苗對著陳曉莉耳語:“不是百分之三十三點三,而是千分之三十三點三,馬航737,危險?!?/p>

        陳曉莉不屑一顧地笑笑,也壓低聲音說:“看不出,沒有篩選,只要報名,多多益善?!?/p>

        面試官自報家門,姓丁名存厚,是公司的CEO。然后他開始一段不長的演講,主要是講公司的發(fā)展宏圖。陳曉莉和苗苗站在人群后,一句也沒聽完整,聽到重復(fù)最多、聲音最響亮的是公司目前主打產(chǎn)品,一種叫“美奇”的雞尾酒。

        丁存厚話音剛落,他的員工發(fā)給應(yīng)聘者每人一本書和一張認銷表。其實不能算作書,是一本裝訂整齊的打印資料,主要介紹星辰公司的發(fā)展規(guī)劃和當前流行的營銷手法。認銷表是一張認銷美奇雞尾酒的表格,發(fā)放表格的人一再說明,只是測試一下營銷能力,推銷不掉也不打緊,而且絕不是義務(wù)勞動,可以從銷售額里提取三成報酬。

        陳曉莉?qū)χ缑缈嘈α艘幌?,說:“九段高手,招聘推銷兩不誤?!?/p>

        她話是這么說,但還是在數(shù)字一欄里填寫了六箱,六六大順,討個好彩頭。苗苗也跟著填寫了六箱。

        陳曉莉伸手向媽媽要了贊助,付了六箱美奇的錢款。酒放在家里,反正以后聚會什么的都用得到。她接受了上次應(yīng)聘的教訓(xùn),一頭扎進星辰公司發(fā)放的資料中,每一句都認認真真地消化,胸有成竹地等待著復(fù)試。

        苗苗算了一筆賬,美奇雞尾酒的統(tǒng)一推銷價為十五元八角,推銷一瓶可提成四元七角四分,一箱十二瓶,如果六箱推銷完,就是三百四十一元二角八分,比上次發(fā)放衛(wèi)生巾賺得還多。

        她奔走于卡拉OK廳和夜總會,用了兩天時間,將六箱美奇推銷完畢。她去星辰公司又認領(lǐng)了十箱,滿世界地尋找會所,三天之后推銷完畢。她發(fā)現(xiàn)只要不吝惜口水和汗水,因為有電視和報紙鋪天蓋地的廣告鋪墊,推銷起來并不太難。于是信心十足地一下認領(lǐng)了三十箱,將推銷范圍擴大到邊遠的開發(fā)新區(qū)和鄉(xiāng)鎮(zhèn)。正當她準備在生財之道上大展宏圖時,一個電話被通知去總經(jīng)理室。

        苗苗站在丁存厚面前,忐忑不安,一定是認領(lǐng)得太多了,違反了公司某條某款的規(guī)定。她轉(zhuǎn)念又想,至多扣些提成,權(quán)當為社會做貢獻。

        丁存厚盯著她打量了片刻,拿起桌上的一張對折的紙遞給苗苗,五個大字映入眼簾:錄用通知書。

        太意外,簡直太意外了!苗苗走出星辰公司,才將滿腹的驚喜釋放出來。她在人行道上蹦著跳著嘻笑著,她想到了陳曉莉,想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告訴她。

        手機鈴聲響了,是陳曉莉打來的。

        “苗,我們上了汪星人的當啦?!?/p>

        “莉姐……”

        “看不出來?兩個星期了,汪星人賺得盆滿缽溢,我們傻乎乎在家坐等天上砸下個什么金蛋銀蛋?”

        “莉姐,砸下了,真的砸下了,和我一塊兒收到錄用通知的還有八人?!泵缑缯\實地說。

        陳曉莉沉默下來,這個消息對她來說太意外,太突然了。這是怎么了,以前招聘萬變不離其宗,現(xiàn)在是千變?nèi)f化不見其宗。她想了半天才想出一個恰當?shù)脑~,脫口而出:“神經(jīng)病?!?/p>

        苗苗明白這三個字一定不會是咒罵她的,而指的是星辰公司。她也為陳曉莉鳴不平,全班就數(shù)陳曉莉的成績最好,腦瓜子最靈,系里的文藝晚會經(jīng)她策劃組織,辦得有聲有色,輔導(dǎo)員都夸她是未來的將才。像莉姐這樣優(yōu)秀的人才不錄用,不神經(jīng)???

        “莉姐,星辰是座小廟……”

        陳曉莉掛了電話,她心里確實堵得慌。這他媽什么鬼,傻乎乎地白忙了兩個星期,十四天,三百三十六個小時。

        時間是不會因為應(yīng)聘者的得失而停住腳步,它總是勻速地向前,一晃過去了一年。苗苗通過不懈地努力,在星辰公司站穩(wěn)了腳跟,從一名銷售明星,升職為銷售主管。章呤的發(fā)展也不錯,成為通達公司的現(xiàn)金出納。其實陳曉莉也有幾次應(yīng)聘成功的機會,但她覺得自己比章呤、苗苗強,比她們強就一定得選擇一個比她們強的公司。后來,她接納了母親的意見,報考公務(wù)員,這是最接納共產(chǎn)黨員的地方。于是她重新拿起書本,耗費了大半年時間復(fù)習(xí)準備,到頭來滑鐵盧,至今尚未從失利的陰影中走出來。

        “阿姨,莉姐在家?”苗苗對開門的葛華問。章呤跟在她的身后。

        “挺尸望屋梁。”葛華向陳曉莉的房間努了努嘴。

        苗苗、章呤都是葛華打電話請來的。她覺得近來陳曉莉情緒低落,整天窩在屋里,擔心得了憂郁癥什么的。她降低了希望值,希望她倆來疏通開導(dǎo)女兒,若能幫助找份工作,再騎馬找馬就更圓滿了。

        陳曉莉并未挺尸望屋梁,確切些說,她是和衣躺在床上看書。

        “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泵缑缧χf。她想把氣氛搞得活躍些。

        章呤上前一把奪過陳曉莉手里的書:“喲,郭敬明的《爵跡夢鑒集》,想當作家了?!?/p>

        “哪有,我只是想坐在家里?!?/p>

        陳曉莉遠沒有葛華講得那么嚴重,只是情緒有些低沉而已。章呤率先上了床,苗苗鞋都沒顧上脫,緊跟著擠上去。三個人好久沒在一塊兒了,不由得又開心地哄鬧起來。

        “不是我家莉莉不努力,而是問題難答啊,都是些什么偏題怪題,羅屁兒和平獎的梗概,你想想,醫(yī)學(xué)獎、文學(xué)獎都是中國人,明擺著的押題,偏偏問和平獎。”葛華出現(xiàn)在門前。

        “媽,你又來了,那是諾貝爾獎。”陳曉莉不耐煩地往外揮手。

        “我就說它是羅屁兒獎,怎么地?”葛華嘰嘰咕咕地走了。

        “阿姨沒說錯,這次考公務(wù)員的題目也太偏了,莉姐只差兩分而已,要是我考,起碼差二十分?!闭逻收f。

        “就是嘛,行星、恒星,還有掩星,考公務(wù)員還得買個天文望遠鏡觀察天體?哪兒黃土不埋人,正巧星辰公司招聘儲備干部,莉莉不如去我們公司,一年半載,就憑莉姐的才華,崗位多了去了。”苗苗接過話,引上正題。

        其實,苗苗接到葛華的電話之后,她就向丁存厚極力推薦,只要能貼在陳曉莉身上的金,她都貼了。星辰公司目前不缺人,但苗苗的真誠打動了丁存厚,他同意給陳曉莉一個機會。endprint

        苗苗、章呤一個吹簫一個按眼,輪番開導(dǎo)勸說,葛華也不時地來敲敲邊鼓。

        “就這么定了。不過,所有來公司的人,無論什么崗,都得先到我們銷售部實習(xí)三個月。我倆又在一起了,豈不溜倍兒爽?!泵缑玳_心地唱起來。

        “容我再想想。”

        苗苗的這一席話反而讓陳曉莉舉棋不定。自跨進大學(xué)門檻,無論學(xué)習(xí)還是生活,她都是苗苗的領(lǐng)導(dǎo),領(lǐng)導(dǎo)了整整四年。在她眼里,苗苗缺乏主見,遇事都是跟隨在自己身后跑龍?zhí)?,若翻了個蓋,自己成為苗苗的麾下,豈不滑天下之大稽。

        當晚,陳曉莉的父親陳然從東北出差歸來。陳然原是一家國企機器制造廠的供銷科科長,改革開放初期停職留薪,下鄉(xiāng)辦了個農(nóng)場,小挖了一桶金。制造廠在改制成股份制以后,供銷科改了個名稱,叫對外聯(lián)絡(luò)部,陳然又回到廠里,名正言順地當了部長。

        “爸。”陳曉莉從屋里跑出來。她與葛華圍著陳然的旅行箱團團轉(zhuǎn),因為陳然出差歸來從不空手。

        “都有都有?!标惾粚⒙眯邢浼苌狭俗馈?/p>

        “東北三寶,人參、貂皮、烏拉草,別告訴我是其中之一?!备鹑A孩子似地賣萌,每當與丈夫小別重逢,她都恢復(fù)青春的活力。

        陳然在嘻笑聲中拿出了一個長形的木盒。葛華拉開盒蓋,哇塞,竟真是一副精雕細刻的麻將牌。葛華興奮地抱起丈夫的頭,雞啄米似地一連啄了幾下。

        接著,陳然掏出一只憨態(tài)可掬的丑布娃娃塞給陳曉莉。他魔術(shù)師似的往外掏著,不一會兒吃的用的堆了滿滿一桌,最后掏出一堆臟衣服臭襪子。

        “我就這?爸,也太偏心眼了吧?”

        陳然接過葛華剛沏的茶,呷了一口,在沙發(fā)上舒適地坐下,親切地說:“爸還有一件重要的禮物送給你,關(guān)于你的前程。”

        “該不會是讓我去你們廠上班吧?”

        “算你猜對了?!?/p>

        “爸,飛機坐暈了頭,讓我去你廠里造研磨機?”

        “當然不是研磨機,廠辦秘書請了長期病假,這次出差,我和廠長說好了。這工作好啊,管管公章,寫寫通知,清閑自得。”

        “我才不去呢,賣不掉的青菜蘿卜才開后門送大食堂?!?/p>

        “別以為非你莫屬,虎視耽耽的人多了去了。”

        “爸,不勞你大駕,我能去的地方多了去了?!?/p>

        爸爸的廠子是絕對去不得的,半死不活的產(chǎn)品,喝茶看報混一天算兩個半天。章呤不混,電話精練成了電文。苗苗不混,胖嘟嘟的圓臉黑得正向非洲難民靠近。不就都想讓我有個落腳之處嗎?她不再猶豫,決定去星辰公司。

        陳曉莉上班的第一天就感受到苗苗的變化,她再也不像跟屁蟲,而是干練果斷、對部下幾近苛刻的銷售主管。陳曉莉不明白,這一年來是自己遠離了社會,還是社會改變了苗苗。

        每天的班前會,苗苗習(xí)慣于將她的八個兵排成一排,點兵點將,表揚與批評。每當這個時候,陳曉莉總是低垂著腦袋,怕苗苗點到自己,因為自己績效總是倒數(shù)。

        績效考核的主要根據(jù)是推銷“美奇”數(shù)量,陳曉莉來星辰已經(jīng)兩個多月了,她只完成了九筆銷售,其中一筆還是苗苗給她做了樣榜。她看過表,苗苗從見到客戶,總共耗時一小時四十六分鐘,苗苗的嘴巴只停頓了十三分鐘,那是因為客戶問話。

        陳曉莉自愧弗如,只要客戶給她臉色看,她就一毛錢關(guān)系也沒有地走人。她清楚地知道,銷售這項工作不適合自己,但只要挺過三個月實習(xí)期,績效高于八個兵的平均數(shù),便可華麗抽身。

        陳曉莉回到家,直接躺倒在床上,葛華一連喊了幾聲開飯了,她也懶得動。她腰酸背痛,尤其右腳磨了個大血泡,落地鉆心的疼痛。她很努力,今天跑的客戶太多了。

        門鈴響了,章呤幾乎推開前來開門的葛華,神色慌亂地闖進陳曉莉的臥室。

        “我捅了個大窟窿。莉姐,能不能搞到錢?”

        “搞錢?”

        “借,算借。電訊詐騙,我以為是老總……以后再說,今晚一定得補上,不然就露餡了?!?/p>

        “多少?”

        “三萬六?!?/p>

        “這么多?媽,來一下。”

        章呤的一席話,葛華聽得一清二楚,她走進屋,不等陳曉莉開口,搶著安慰章呤:“呤呤,電視上天天播放電訊詐騙,可憐的孩子,怎還上當?報警了沒有?說到底是個失誤,不用自掏腰包的,大不了拍屁股走人……”

        “媽,你有完沒完?”陳曉莉?qū)⒁粡埿庞每ㄟf給章呤。

        陳曉莉信用卡里還有三千額度可以提現(xiàn)。章呤收起信用卡,急匆匆地走了。她不愿失去這份工作,更不愿在公司落下失職之嫌。事情發(fā)生后,她第一個想到樂于助人的苗苗,但苗苗被丁存厚派往上海協(xié)助開拓市場。苗苗電話里說,讓她別急,一定會有辦法。能不急?擱到誰身上都是一個“急”字。

        陳曉莉靜靜地坐了會兒,穿上外套,提起挎包,準備出門找朋友們幫忙。

        “莉莉,去哪兒?別犯傻。”葛華擋在門口。

        “媽,你卡里不是有幾萬塊嗎?”

        “地暖不裝了?冬天全家挨凍?”

        “自私。”

        “這不叫自私,叫自顧。她要是被炒了魷魚,誰還?我們家剛剛跳過溫飽線,一欠外債回到解放前?!?/p>

        陳曉莉不想與母親斗嘴,斗嘴斗不出錢。她執(zhí)意出了門,晚風(fēng)一吹,清醒了許多,母親有一句話似乎有些道理,如果章呤真的被炒了魷魚,還不上錢,借來的錢就得自己還,三萬多呢,賣腎?

        章呤像只沒頭的蒼蠅,在路燈下轉(zhuǎn)了幾圈,無可奈何地回到宿舍。她在南京除了陳曉莉和苗苗,沒有其他的知心朋友。她又不愿向遠在東北的父母伸手。如此大的數(shù)字,一定會引起父母的猜疑,說不準會連夜乘坐高鐵趕往南京。

        倘若不是電腦里收到那該死的微博,倘若不是微博旁閃動著老總的頭像,倘若不是食指動了一下……她閉起眼睛是錢,睜開眼睛還是錢,世上真有想錢想到發(fā)瘋發(fā)狂的。她感到孤獨,感到無助,甚至后悔沒聽父母和學(xué)友的話,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想著想著,忍不住傷心地哭起來。endprint

        第二天上班的鐘聲剛響,章呤便鼓足勇氣走進胡部長的辦公室,現(xiàn)在唯一可行的辦法是“自首”,炒魷魚炸肉串聽便。

        “有事嗎?”胡部長問。

        “有件事,胡部長,是有件事……”章呤的聲音低沉下來,她不知道如何開口,訴說這個低級到不能再低級的錯誤。

        手機響了,自動連接到公司的wifi,顯示有一條苗苗發(fā)來的微信。打開一看,只有一句話:錢已打入你發(fā)來的賬號,收到回復(fù),呵呵。時間是凌晨零點十二分。

        胡部長做了個手勢,希望她往下說。

        “沒了?!闭逻兽D(zhuǎn)身走出辦公室,忘乎所以地揮舉了一下拳頭。

        胡部長一臉茫然。

        陳曉莉被叫到丁存厚的辦公室。她做好了被辭退的思想準備,三個月的試用期到了,績效不咋地,主要問題還是出在銷售上。

        “請坐。試用期表現(xiàn)不錯,銷售每個月都有所提升。”丁存厚很客氣,在陳曉莉面前放了一杯水。

        陳曉莉看著辦公桌邊沿,等待丁存厚溫柔的“但是”,然而丁存厚并沒有用轉(zhuǎn)折語,徑直說下去:“沒想到你有很強的公關(guān)能力,幾個人輪番轟炸都沒炸掉的碉堡,讓你給拿下了。內(nèi)地叫那個什么,董存瑞?!?/p>

        “丁總,我沒那么優(yōu)秀。”

        “謙虛,90后不多見了。我查閱過你的資料,確實優(yōu)秀。祝賀你,去外聯(lián)部報到,從今天起你就是星辰正式員工了……”

        丁存厚后面說了什么,陳曉莉沒有聽真切,她的思緒始終纏繞在炸碉堡的問題上。她將三個月來每一筆銷售都飛快地在腦海中翻騰,沒有找出值得炫耀的光輝事跡。她轉(zhuǎn)念又想,公司不需要你可以說出一千個理由,公司錄用你只要找出一個理由,丁總一定認為自己是支潛力股。

        陳曉莉?qū)⑦@份開心一直延伸到家,隔著門呼喊:“媽,我回來了?!?/p>

        門開了,苗苗和章呤從門后閃出來:“一二三四五,我們等得實在苦?!?/p>

        “吃火鍋,我組織?!标悤岳蛐χf。

        “不,我請。大窟窿補上了,苗的功勞?!闭逻收f。

        “苗?用兩塊錢翹動了地球?”

        “彩票中獎能輪到肥嘟嘟的我?實說,公款,上海的?!?/p>

        公款,苗苗竟然動用公款為章呤抵賬?這叫挪用哪!陳曉莉?qū)χ缑缑摽诙觯骸霸踹€?”

        “119,先滅火再說?!?/p>

        陳曉莉覺得問得有些唐突,又轉(zhuǎn)向章呤,故作玩笑地說:“怎么還,要不一塊兒去搶銀行?”

        三個人來到附近的火鍋店,點了幾樣菜,還要了瓶葡萄酒,談話中心當然是黑云壓城城欲摧的三萬六。章呤經(jīng)陳曉莉提醒,滿腹愁云,還款動作慢了,苗苗被拖下水,這是她最不愿意的,如果當初選擇“自首”,也不至于騎虎難下。

        苗苗在動用上海公款的時候就想好了退路,再過兩天就回到南京了。只要回到南京,銷售部每一筆貨款都可以在她手上停留幾天,拆東墻補西墻,后款還前款,神不知鬼不覺地挺過兩個月,三個人勒緊褲帶便差不離了。不過勒緊褲帶是明天的事,握在她手上的筷子從來就沒停頓過,她覺得今天的羊肉特別地鮮嫩,一個人幾乎橫掃了兩盤。

        “換個主題,談點高興的,我被正式錄用了。”陳曉莉說。

        “太好了,那你做東了,我省一點是一點。”章呤半真半假地說。

        “沒問題,丁總夸我是董存瑞,炸碉堡的。我稀里糊涂地受用了?!?/p>

        “他是不是說……我也搞不清。”苗苗的話剛出口,又縮了回去,她了解陳曉莉的性格,怕傷了她的自尊。

        陳曉莉從苗苗閃爍的眼神中讀懂了苗苗想說的話,真正的董存瑞是苗苗,一定是她去上海前,將那筆“炸碉堡”的銷售改寫成了自己的名字。換句話說,自己不是什么“潛力股”,而是苗苗暗中助了一臂之力。

        陳曉莉被錄用的興奮頓時化為烏有,成了三人之中最郁悶的。

        三萬六,這個吉祥的數(shù)字,作為債務(wù)并不吉祥。苗苗的如意算盤撥錯了珠兒,公司延遲了她在上海的工作時間。苗苗回不了南京就沒法“拆東墻補西墻”,上海分公司賬目上的赤字暴露于光天化日。

        丁存厚一個電話將苗苗招回南京。

        苗苗走進丁存厚辦公室,從挎包里掏出一張欠條放在桌上,又掏出一疊錢壓在了欠條上。

        “丁總,電訊詐騙,中招了。先還一萬八,欠一萬八?!?/p>

        丁存厚瞅了一眼錢和欠條,原以為一定是賬目上出現(xiàn)了差錯,想聽取苗苗的申辯和解釋,沒料到苗苗說出了這個理由。

        “報警了嗎?”

        “沒有。電訊詐騙多了去了,才三萬多,公安局不會撿芝麻丟西瓜。反正我自認倒霉,只當沒發(fā)生。”

        “是嗎?”丁存厚一語雙關(guān),一是對她的陳述的否認,二是對她自以為是的否認。按理,一個員工能正視失誤,并主動賠付,公司并無一毛錢的損失,可以減責,但他不相信表面上大大咧咧、沒心沒肺,骨子里十分聰慧、對錢敏感的苗苗會輕易上當受騙。公司最忌諱的就是缺乏誠信的員工。

        “去吧,寫一封詳細的經(jīng)過?!?/p>

        苗苗應(yīng)諾著走了,她暗自竊喜,丁總沒有讓她卷鋪蓋走人,也沒有大發(fā)雷霆,就這么認可了她的欠條。

        丁存厚拿起電話,將陳曉莉叫到辦公室。他告訴她一個好消息,今晚有重要的客戶答謝會,來的都是與星辰公司有業(yè)務(wù)往來的老總級人物,這樣的美差原本是輪不到陳曉莉的,恰好外聯(lián)部的負責人跳槽離職。

        陳曉莉當然理解丁存厚釋放的信息,自己被劃定為外聯(lián)部的接班人了。職場職場,升職的場所,每一個職場人夢寐以求的就是升職。陳曉莉壓抑著內(nèi)心的激奮,輕輕說了聲“謝謝”,轉(zhuǎn)身離開。

        “等等。”丁存厚喊住了她,“我想證實,三萬六是怎么回事?你的朋友苗苗已經(jīng)說了。”

        陳曉莉怔住了。

        “你是共產(chǎn)黨員吧?”丁存厚補了一句。

        是,共產(chǎn)黨員不包庇,不說謊,對組織忠誠。既然苗苗說了,再說一遍也無妨。陳曉莉在升職的興奮劑下,沒有多想,將三萬六的來龍去脈,三言兩語說得清清楚楚。endprint

        陳曉莉走出辦公室,撥通了苗苗的電話,旁敲側(cè)擊地問了幾句,苗苗對“三萬六”的回答竟然與她向丁存厚訴說的大相徑庭。

        客戶答謝會在充滿民國風(fēng)情的五星級酒店鐘山賓館進行,滿滿六桌人。陳曉莉坐在丁存厚身旁,原準備滴酒不沾,但心里堵得慌,感到自己成了像袁世凱一樣的賣國賊,成了毀掉苗苗錦繡前程的罪人。同學(xué)怎么想?朋友怎么想?天下人怎么想?引狼入室,忘恩負義,踩著前輩的血跡往上爬……她想借助酒精的作用疏一疏堵。

        敬酒的活原本是不用她干的,丁存厚帶來了兩位海量的陪酒師。但自她敬了第一杯,就像進了廟宇,每個菩薩都得挨著拜,想停也無法罷手了。

        俗話說“酒桌無大小”,隨著空酒瓶增多,開席前正襟危坐的老總一個個像褪了皮,聲嘶力竭議時政的,打情賣俏說葷話的,還有幾人拉扯著丁存厚和陳曉莉喝交杯酒。

        陳曉莉眼前迷蒙起來,只見幾個端著酒杯的人在面前笑瞇瞇地搖晃,后來人影變得模糊起來,再后來,連人影都不曾有了……

        陳曉莉的腦袋撕裂性地疼痛,她感到每一根血管都在膨脹抽搐,像8424西瓜一樣,撞一下就會炸裂。一股惡臭鉆入她的鼻孔,她奮力睜開眼皮,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她穿著平常睡覺時脫得不能再脫的內(nèi)衣,睡在賓館的雙人床上,肚子上還搭著一只男人的手。酒后的嘔吐物堆集在他倆之間的枕巾上,嘀嘀嗒嗒地往下淌。

        丁存厚,竟然是丁存厚!

        “流氓!”陳曉莉完全醒了,確切些說是被嚇醒的,心口脫兔似地跳躍著。她拼命地回憶,隱隱約約地記得,有人攙扶著一直往前走,走到床邊坐下來,又有人遞給她一杯水……斷片了。

        陳曉莉拿起手機,撥了兩個號碼,又猶豫地停頓下來。報警?在校時有個同學(xué)遭遇過類似事件,報警之后,沒完沒了地調(diào)查取證,隨著新聞媒體的介入,公宣于天下……

        陳曉莉態(tài)度堅決地遞交了辭職報告。她將自己關(guān)在家里,一連十幾天閉門不出,一個從未有過的恐懼向她襲來。這并不因為失去工作,也不因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恥辱,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恐懼愈加強烈,使她寢食難安。

        “莉莉,章呤和苗苗來了。”正在客廳里搓麻將的葛華對屋里喊。牌友還是那三位,不同的是桌上的牌換成了陳然帶來的高檔麻將,葛華每摸一張牌都得意地揚一下。

        “霜打的茄子,苦瓜的臉?!闭逻士邕M屋便說。

        “腸子悔青了吧?要不,我再跟丁總說說。”苗苗接過話茬。

        “別,千萬別,我三生三世也不再踏進星辰大門?!标悤岳蚍薹薜卣f。

        “咋的了?”兩個人挨著床邊坐下來。

        陳曉莉很矛盾。說吧,實在不想第二個人知道,何況難以啟齒。不說吧,第一次發(fā)生了這么措手不及的事,慌亂得六神無主,總該有人幫忙出主意。她沉默了良久,示意關(guān)上門,吞吞吐吐地說出來。

        “我,我那個五十天沒來了?!?/p>

        “懷孕了?”章呤忍不住嚷起來。

        “誰懷孕了?”葛華一面摸牌一面插話。

        “阿姨,你不認識,我的同事?!泵缑缵s忙回答。

        屋里的聲音小下去,接著討論的主題是誰是男主角,事件發(fā)生的時間地點,為什么不報警。在兩位閨蜜的真誠開導(dǎo)和逼問下,陳曉莉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和自己的顧慮說了一遍。

        陳曉莉說完伏臥在枕頭上,像一條柔弱的春蠶起伏著后背,輕聲地抽泣。自回家之后,她眼前反反復(fù)復(fù)地出現(xiàn)賓館里的一幕,漫長的那一夜,她沉睡在酒精的失憶里,不清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但停經(jīng)五十天是明明白白的。

        “誰在哭?”葛華問。

        “阿姨,是我,工作上不開心。”苗苗答腔。

        “大聲哭出來,在阿姨家沒關(guān)系,淚水這個玩意兒釋放出來,心里就舒坦了。”葛華壓低聲對牌友擠擠眼,“聽不出來?農(nóng)村出來的孩子被老板做了些附帶的動作,某些地方凸了起來。唉,老實巴巴的,打落了牙往肚里咽。九條?!?/p>

        苗苗拿來了紙和筆,寫了“醫(yī)院”兩個字。陳曉莉接過筆,也寫了兩個字“害怕”。苗苗寫“我們陪你”,陳曉莉?qū)憽斑€是害怕”。屋里靜下來,沒有了語言與抽泣,筆和紙成為了交流工具。

        客廳里也靜了下來,只剩下麻將牌的撞擊聲。

        陳曉莉走出婦產(chǎn)科診室,無力地癱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剛才在診床上緊張得出了一身虛汗,現(xiàn)在感到冷得有點虛脫。醫(yī)生的話將她從恐懼中拉了回來,告訴她一個從未想到的結(jié)果。

        章呤趕忙迎上前:“化驗單,我去交費?!?/p>

        陳曉莉遞過一張?zhí)幏焦{,接著將病歷也遞過去。章呤翻開病歷,一行字躍入眼簾:處女膜未見破損,精神過度緊張,生理性閉經(jīng)。

        “什么鬼?”章呤問。

        “酒鬼。苗呢?”陳曉莉仿佛騰云駕霧地繞了一圈,墜落到實地,近日來的恐懼和彷徨頓時化為烏有,感到從未有過的輕松。一場虛驚,錯怪了丁存厚!

        “苗來過電話,去公司了,重金輕友。”

        重金輕友?陳曉莉不這么想,她非常了解苗苗,只要朋友遇見困難,她都會奮不顧身地向前沖,苗苗一定是遭遇特殊的狀況。

        陳曉莉只猜對了一半,苗苗確實去了星辰公司,不是遇見了特殊的狀況,而是“奮不顧身地向前沖”。陳曉莉不愿報警,又不愿將事情鬧開而壞了名聲。苗苗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找丁存厚興師問罪來了。

        苗苗將辭職報告扔在丁存厚面前,兩手叉在腰間,半個屁股倚著辦公桌,等待他挑起話頭。

        丁存厚看了看報告,又看了看苗苗,他零容忍員工的不誠信,但目前正缺銷售人手,原準備秋后算賬,現(xiàn)在倒自己找上門來了,竟然還如此囂張。

        “說說條件?!倍〈婧袼坪鹾芷降?/p>

        “無條件,自個兒滾蛋。滾之前有筆賬要算清楚,陳曉莉沒算,不代表大陸人都是好欺負的?!泵缑缯局绷松眢w,仍然叉著腰,憤怒的眼神死死地盯住丁存厚。她從來沒有這么有氣質(zhì)地、這么兇狠地跟老板對話。endprint

        丁存厚自然聯(lián)想到陳曉莉的辭職,聯(lián)想到宴請客戶的那一天。那一天他確實酒喝高了,有兩位客戶也喝高了,以為他與陳曉莉的關(guān)系是老板與“小蜜”的關(guān)系,把他倆送進了賓館房間……

        “你為什么不說陳曉莉欺負我?”

        “無恥,陳曉莉懷孕了!”

        “她懷孕,需要告訴我?還是多想想自己,從今天起去哪兒找工作吧。你對錢那么敏感,真的遭遇了詐騙?該不會是詐騙我吧。用內(nèi)地的話說,為朋友兩肋插刀,你為朋友的刀插在我的肋上。借你的話說,自個兒滾蛋,滾到財務(wù)處結(jié)賬!”

        丁存厚的咆哮是苗苗再也沒有想到的,她原以為丁存厚一定會措手不及地討?zhàn)?,然后她淋漓盡致地將丁存厚一頓臭罵,趾高氣揚地離開,不料剛接上火,一箭未發(fā),反被萬箭穿心。從丁存厚強硬的語氣中,她體察到陳曉莉的“軍情”有誤,更讓她措手不及的是丁存厚點到了那筆上海款項,這正是她的短板,貨真價實的挪用??!

        苗苗亂了分寸,像只斗敗了的蟋蟀灰溜溜地離開了戰(zhàn)場,她沒有去財務(wù)處,因為她明白結(jié)算后的工資加獎金不夠抵那張欠條。

        丁存厚怒氣未消,他是老總,是公司的掌舵人,他就是政策,他就是法規(guī),一切他說了算,自從星辰開天地,沒有員工敢像苗苗一樣雙手叉腰,半個屁股坐在他的辦公桌上。他沒料到優(yōu)秀的銷售高手,反起水來像個地痞混混。他打了個電話給財務(wù)處,財務(wù)處說苗苗沒有來結(jié)賬,有人看見她直接離開了公司。

        溜了?這種離職者,丁存厚見得多了,在財務(wù)處掛個賬,千年不賴萬年不還,誰個有精力為這幾個小錢去走法律程序。但這次不同,他難以咽下這口惡氣,即使要不回錢,也要找個出氣的孔兒。他翻開了臺企聯(lián)誼會名冊,撥通了通達公司老總的電話。

        十一

        苗苗離開星辰公司,滿腦子都是錢,第一次感到錢的沉重。以前她也常過三天吃六頓,沒錢的日子,那只是勒緊腰帶挺過去了事,眼下不同,華山一條路,有錢才能去財務(wù)處結(jié)賬,才能堂堂正正地走人。她奔波了一天也沒化緣到幾文,陳曉莉家是去不得的,不能讓她雪上加霜。她斟酌再三,只有回到原點找債務(wù)人章呤。

        章呤躬著腰,在整理床上零亂的衣物。一個室友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視著她。

        “呤呤,火燒屁股了?!泵缑珀J進章呤的租屋,迫不及待地說。

        “能不能文明點?!闭逻暑^也沒抬。

        “那就火燒眉毛吧。呤呤,卡里有多少錢?”

        “五十五。”

        “后面再添兩個零?”

        “你當我是毒販呵。”

        苗苗這會兒才注意到章呤絕不是在開玩笑,冷漠的目光始終對著手中的衣物,她將一件件衣物折疊整齊,有條不紊地放進旅行箱內(nèi)。

        “有就有,沒有就權(quán)當我放了一個悶屁?!?/p>

        “那就放個悶屁。”

        苗苗強忍著走出章呤居住的小區(qū),委屈的淚終于像打開的閘門,洶涌澎湃地脫眶而出?;钤摚蛣e人挖坑,結(jié)果埋了自己。

        夜拉上了帷幕,天像罩上了一口黑鍋,長江大橋上的車燈像兩條逆向的長龍,一望無際地游向遠方,橋頭堡上的行人稀疏起來。苗苗拉著她小巧的棕色旅行箱,像拖著一條貴賓犬慢慢地走著,她已經(jīng)來來回回地走了幾遍了。

        從安徽老家來到南京上大學(xué),游玩的第一個景點就是長江大橋。她最喜愛這兒了,喜愛大橋的巍偉,喜愛藍天下的百舸爭流,喜愛夜晚通明透亮的萬家燈火。她與陳曉莉的友誼就是從這兒開始的。她倆又在橋頭堡巧遇了前來旅游的章呤,當起了義務(wù)導(dǎo)游,爾后三合一,成了三個無話不談的閨蜜。三人遇見開心與不開心的事都喜愛來大橋,看看藍天,看看夜景,聊不完的悄悄話。然而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丁存厚怎么會知道了上海款項的真相?翻船的還不止陳曉莉這一條,章呤的船也翻了,她一共就這兩條船。倘若說陳曉莉那條船是劃翻了的,章呤這條船翻得不明不白,小品《要債》竟然在自己身上開花結(jié)果了。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回老家籌錢,把星辰的欠款還清,然后永遠不來這座使她傷心的城市。苗苗自己也搞不清,是對這座城市的眷念,還是對友情的眷念,臨行前又身不由己地來到大橋。她打了個電話給陳曉莉,在南京生活的這幾年沒少麻煩她的家人,總得有個謝別。陳曉莉在電話里一再囑咐,有非常重要的話對她說,這一等就等到華燈初上。

        苗苗走累了,伏在橋欄桿上,望著一艘艘燈火通明、鳴著汽笛、畫卷般從眼前漂然而過的船舶,心情也跟隨著好了許多。

        “小姐,您是外地人吧?”一位挎槍的守橋戰(zhàn)士向苗苗敬了個軍禮。

        “看得出?”苗苗反問。

        “您遇見了不順心的事?”

        “我被公司炒了,這也看得出?”

        “小姐,我注意你好一會兒了,要不去我們部隊坐坐?”

        “你以為我會跳江?我在等人?!泵缑缛滩蛔⌒α恕?/p>

        “對不起?!睉?zhàn)士又敬了個禮,離開了。他遠遠地站立著,目光仍然不時地瞥向苗苗。

        章呤拉著一只行李箱,肩頭上背了個鼓鼓的雙肩背,走上橋頭。她發(fā)現(xiàn)了伏在橋欄上的苗苗,腳步不由得快起來。

        “苗,想當水鬼?!闭逻逝牧艘幌旅缑绲募珙^。

        “呤呤?”苗苗詫異地回過頭,“你也這么認為,要是江水能洗腦,我早就跳下去了?!?/p>

        “我被老板炒了。”章呤說。

        “我也是?!?/p>

        “上了大橋,心情好了許多?!?/p>

        “我也是?!?/p>

        “就為了那該死的電訊詐騙。”

        “我也是?!?/p>

        “別鸚鵡學(xué)舌,苗,我讓家里人把錢打到你的卡上?!?/p>

        “你還是向家人說了?”

        “無可奈何,青蛙要命蛇要飽?!?/p>

        苗苗轉(zhuǎn)過身,章呤下午時的冷漠一掃而空,滿臉滿頰都是真誠。她對著章呤的肩頭捶了一拳,叫嚷道:“我是青蛙,你是蛇?!?/p>

        “你說反了?!?/p>

        四目相峙,瞅著瞅著,對擊了一下掌,爽朗地笑了,似乎任何不愉快都不曾發(fā)生過。

        “喝了笑婆婆的尿,什么事這么高興,讓我也笑一下?!标悤岳驈囊惠v銀色奧迪車里鉆出來。

        “不錯嗎,豪車接送?!闭逻收f。

        “閃戀,男神駕到?”苗苗附和。

        “網(wǎng)約車,本小姐嘗個鮮味。”陳曉莉翹起了姆指。

        三個閨蜜像久別重逢,恢復(fù)了往日的活力,先是七嘴八舌地贊嘆長江的美景,回憶一次又一次的大橋之行,然后回到現(xiàn)實?,F(xiàn)實就是大家都沒了工作,又回到離開校門的起點。

        “換個話題吧。”陳曉莉拉過苗苗的手,“苗,在你離開南京前,有句話我一定要對你講,不然心里堵得慌。是我捅的簍子,是我向丁總說了……”

        苗苗用食指擋住了陳曉莉的嘴唇,她不想聽陳曉莉說下去,無須理由,只要陳曉莉親口說出來,她都很開心。

        章呤接過了話:“我也被公司炒了,還是苗捅的簍子呢,都翻篇了?!?/p>

        章呤的話讓苗苗很驚訝,但沒有辯解,因為陳曉莉說出來舒坦了,章呤說出來心里也一定會舒坦。誤會和真相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三個人又回歸到以前。

        接著三個人一塊兒發(fā)牢騷,一塊兒罵各自的老板,將閨蜜間的怨氣一古腦兒地發(fā)泄到老板身上,罵到再也找不出新鮮詞兒的時候,大家都釋然了。

        “老板有什么了不起,以后我們當了老板絕不像他們那樣?!闭逻收f。

        “就是嘛,拉出的屎一樣臭。哎,我們猴年馬月當老板?”苗苗笑著反問。

        “美夢又開篇了,別浪費唾沫了。苗,送你去車站。章呤也走?”陳曉莉說,這時她才注意到章呤也拖著旅行箱。

        “誰說走了,誰說走了?!闭逻嗜碌?。

        “就是嘛,找個地方落地生根,當不了老板,賺個口頭腐化,趕腳,趕腳?!泵缑绺腥缕饋?。

        “別望著我,我爸今天在家?!标悤岳蛱痣p手,擋住了兩雙直勾勾的眼睛。

        “我們睡小床?!?/p>

        “我聞臭腳?!?/p>

        三個人拖著兩只旅行箱,笑著叫著,飛快地往橋下跑去。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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