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正值南方還不算太熱的時節(jié),無數充滿著蓬勃朝氣的年輕人將邁出母校的大門。此時正握著鋼筆埋頭寫信的畢如枝就是這萬千畢業(yè)大軍中的一員。
“如枝啊,你怎么又一個人在宿舍里寫信呢!”一個扎著兩條麻花辮、身形偏胖的女孩撇著嘴說道,“你給這個素未謀面的筆友一月必回一次信算怎么回事!大伙兒這會兒都在操場上積極忙著聯誼的事兒,要不咱們也去覓些有意思的活動報個名,我看時間來得及!”
聞言,畢如枝終于仰起了臉,帶著歉意說:“不了,還是梓花你自己去吧,我這還有兩行就寫完了。”說完,她躬身從床底的箱子里翻出一截還生著細芽兒的細枝和一根布條??粗?,畢如枝用筆帽輕點著太陽穴,皺眉思索了一會兒,突然又松了眉頭,笑著將信的最后兩行寫完,這才仔細地裝進信封里。
做完這些,畢如枝輕吐一口氣,在桌上伏了下來,愜意地仰著頭,看著窗外的籃球場。
夕陽下,男孩們的影子被拉得長長的,他們投球時臂膀上的肌肉寸寸虬起,舉手投足間無不散發(fā)著青春的氣息。
“如果他跟我們是差不多的年紀,那大概是一個非常陽光開朗的人吧……”
畢如枝心中突然這樣期許道。
看著這樣的舍友,梓花無奈地嘆了口氣,道:“大姐,別犯花癡了!你這信再不寄,那嫩柳枝都要變枯枝了!”
“我現在就寄!”畢如枝趕緊坐直了身子,用布條把柳枝纏了個嚴嚴實實后,認真地放進信封中,再把信封口仔細封好。
學校門口的那條林蔭小道總是那么地熟悉。
畢如枝今天的步子比往常每個月的這一天都要來得輕快,因為對方的上一封來信中,終于提到了要見面的事情。
近三年的書信來往,畢如枝只知道對方是一名記者。從輕快風趣的文風看,他的年齡應該不太大。對方每次寄來的信都會附上一截柳枝,信的內容多半涉及許多地方的新鮮事兒。在書信交流的過程中,她也愈發(fā)迷戀上這個思想深邃、溫文儒雅的筆友。
畢如枝懷著欣喜又忐忑的心情,看著郵遞員將自己的信件裝進其車后座掛著的深綠色布袋中后,才放下心來。
然而畢如枝沒想到的是,這一次,她卻沒有收到對方的來信,且至此之后的五年,對方音訊全無。寄去的信,也被悉數退了回來。
畢業(yè)后的畢如枝,成為了一名見習記者,走訪各處偏僻而貧困的地方就是她這五年來生活的全部。這五年來,她并沒有放棄尋找筆友的下落。直到一次記者交流大會上,她的座位上突然多了一封別了柳枝的信,在跟旁邊的同行確認信的來路后,她才震驚地發(fā)現主講臺上正分享自己獲獎經驗的戰(zhàn)地新聞記者——一個皮膚黝黑的瘦高男子,就是自己苦尋五年的筆友。
男子聲音溫潤,與他略顯粗獷滄桑的外形不大相符,演講時略帶嚴肅之感。
畢如枝盯著臺上戴著厚重助聽器的男子,心中的猜測有了眉目。但在下一瞬間,她五年來的心酸委屈、以及現在的激動卻無法抑制地涌上心頭。她做了一個深呼吸,強按下心中的萬千情緒,默默等到上半場會議結束,才起身去了男子的休息間。然而,還未到休息間,畢如枝就在半道上遇到了那名男子,看樣子,是特意在這兒等自己的。
“我以后還能給你寫信嗎?”男子率先開了口。
聽到這句話的畢如枝其實很想將自己一直以來的委屈憤懣發(fā)泄出來,為他的突然失蹤好好質問,甚至哭鬧一番,但是,看著他戴著的助聽器和那滄桑的面容,她不忍。
她抬頭,對他笑著道:“當然?!?/p>
作者簡介:張路,1986年出生,男,土家族,湖南省溆浦縣人,現就職于湖南省高速公路警察局,本科學歷,研究方向:交通管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