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葵
在你的眼里
稻穗躺在稻桿叢中
就像魚兒游在干涸的河床
通過你的手
你要讓漏掉的稻穗
同樣找到自己的糧倉
就像公園的飼養(yǎng)員
不忍心讓鳥兒失去棲息的枝頭
被遺棄的稻穗
不斷地被你發(fā)現(xiàn)
你全身心地開采著
那狹長的金黃
那穗穗屬于你的狹長的礦藏
你與整畈稻稈競走著
你要讓失去生命的穗
像花朵舒展
蘇醒在掌心上的春天里
你把腰彎下去
一把天然的鐮刀
把秋天重新翻割一次
你不得不這樣做
偶爾也站在田畈里
你把自己站成了
秋天不忍收割的
一株沉重的稻穗
蜇 居
從稻禾的堅守,從黃梅戲的包圍
我沖了出來,在北方
率先在一個很文化的中心,我
擁著文學寫作辭典,低頭
瞄著并不駝背的尊嚴,鉆進二環(huán)外
第一層地下室,在居委會
組織的善意里,焦急地等著我
十瓦的哭紅了眼的白熾燈泡
是對我唯一的,很暖色很豐滿的歡迎
我原在江南
我夢中的北方的雪
如今落在眼前,無邊無際地抒情
在北方,十一月的城樓下
雪花倒是扯天扯地,白茫茫
寒光太刺眼了,停止送氣的暖氣片
同樣的,令我顫抖。我的手
不能握住詩歌,翻不開
壓在被子上的辭典,久違了
龐大的抒情,那間二環(huán)外的
地下室,曾經(jīng)凍成了要轉(zhuǎn)折我的符號
第二年,報社的介紹信增強了說服力
在離文化中心再遠一點的三環(huán)線上
在大雪降臨之前,我終于找到了儲藏我的
第二層地下室和暖氣片,雪
飄進我的喉管,我的第一根骨頭
就都有了要歌唱的感覺
盡管是在地底下,我還是聽到鋼筋橫梁上
人流車流,轟鳴在
溫暖些的環(huán)形道上。第三年
我再次遠離中心,我不斷把自己搬遷出去
蜇居在四環(huán)線,在地下三層
我詩歌的血液不能停止流淌,那個轉(zhuǎn)折號
無限向外延伸,把我流成一條地下暗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