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昆
我記憶中的樂園
如今,我已八旬有余,體力漸衰,記憶也不如以前,但是對于童年時代的生活,卻歷歷在目,記憶猶新……
姥姥家住在先農(nóng)壇壇根,我自幼隨媽媽在姥姥家生活多年。媽媽是姥姥的大管家,她的話比姥姥的話都管用,三個舅舅都聽她的。
三個舅舅一人一輛膠皮轱轆大馬車,時常從前門老火車站裝上大鹽包,伴隨著吆喝聲,順著棋盤街一路北上。我坐在大鹽包上,又吃又喝,欣賞著街景。出了德勝門關(guān)廂,路兩旁長滿了大片大片的莊稼,好像一望無際的綠色海洋。
那時,日本鬼子已經(jīng)侵占了北京城。在天橋西市場建立了日本兵營,在珠市口南邊建立了南城日本憲兵隊,在先農(nóng)壇二道壇門還建立了日本細菌培養(yǎng)所,整個天橋地區(qū)成了小日本的天下。日本鬼子三五成群地端著上了刺刀的三八大蓋槍,在街上橫行霸道,一見小孩就“八格牙路”。我還以為是見面打招呼問好呢,所以他“八格牙路”,我也“八格牙路”。后來才知道這是罵人的話,所以一見日本鬼子我先罵“八格牙路”。
那時,小男孩什么都不怕。南起永定門門臉兒,北起前門樓子,東到金魚池,西到虎坊橋,都留下了我童年的足跡。特別是天橋最熱鬧的中心市場,哪兒鑼鼓一敲,我就跑去看熱鬧,時而鉆進唱蓮花落的小戲棚子聽蹭戲,時而鉆進唱大鼓的布棚子,一會兒擠進聽相聲的人堆里,一會兒又來到寶三的摔跤場……
1939年4月,我5歲那年,聽說日本憲兵隊的大佐被人殺了。就見小日本哭喪著臉滿大街的“拿麻子”,想必是一個麻臉人把大佐給殺了。日本憲兵隊里晝夜把人打得鬼哭狼嚎地慘叫,天天往外抬死人。又過了兩年,聽說打太行山的小日本戰(zhàn)事吃緊,一個日本的總司令讓八路軍的炮彈給炸死了。天橋地區(qū)的小日本也吃緊,街上巡邏的日本兵一撥兒接著一撥兒。天橋上許多賣藝的藝人都不見了,街上冷冷清清的……
北京解放以后,我參加了工作。剛開始工作難免有些繁忙,有時連著兩三天都不合眼。有一天白天休息時夢見自己童年時代聽蹭戲的情景,把我笑醒了。
黃金有價 知音難尋
說來也巧,正在我沉迷于天橋的樂趣時,我所在的辦公室,調(diào)來一位土生土長的老天橋人。他家世代住在天橋的公平中胡同,對天橋了如指掌,所以我得空兒便請他喝酒。只要一提起天橋,他就滔滔不絕,滿足了我想了解天橋的心愿。
十年浩劫中,我被下放到永外的團河農(nóng)場。每逢節(jié)假日,途經(jīng)天橋,我便到先農(nóng)壇壇根姥姥家的住地,稍停片刻。時過境遷,這里早已物是人非了,只能滿足我懷舊的心情罷了。十年浩劫進入殘燈末廟時,我返回工作崗位,重操舊業(yè),挽回失去了的十年光陰。人不歇腳,馬不停蹄,我又開始了繁忙的工作。這時,機關(guān)調(diào)來一位新政委,成為我的頂頭上司。無巧不成書,這位老政委,從一解放就在天橋地區(qū)工作,人稱“天橋的活地圖”。經(jīng)過多年的交往,他和我成了親密的戰(zhàn)友。在交談中,他發(fā)現(xiàn)我對天橋很感興趣,便時斷時續(xù)地和我聊起天橋的惡霸、天橋的八大怪、天橋的藝人、天橋的小吃,等等。
原來的紡織廠
斗轉(zhuǎn)星移,歲月如流。一晃八九年過去了,老政委離休了。臨離休前,他鄭重其事地說:“你是天橋長大的,別忘了天橋,我積累了一些資料,送給你。希望你整理成文,就算臨別紀念吧!”
這些資料并非一人積累,是多年多人的手寫筆記。從字跡分析,有些是專門記載天橋惡霸的資料,有些是專門搜集天橋八大怪和著名藝人、著名武將的資料,還有一些是記載天橋小吃、天橋的估衣行……資料凌亂無序,有的字跡豪放大草,有的是娟秀小字,要整理成文,需下很大功夫,于是我順手包裝好存放起來,一放就是20多年。
2016年年初,我開始整理雜物。在沉睡于廢舊物中的故紙堆里,突然又見老政委送給我的資料,耳邊響起老政委的話音。感到不能辜負老政委的重托,不論能否成文,也要滿足老政委的心愿。因此,我試動拙筆,堆砌了《天橋紀實》。(未完待續(xù))
(編輯·劉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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