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瑩 吳 軍 梁園園 王 悅
(鄭州大學教育學院,鄭州 450001)
不同性質漢語否定句心理加工過程的實驗研究
李 瑩 吳 軍 梁園園 王 悅
(鄭州大學教育學院,鄭州 450001)
采用詞匯/圖片判斷范式,以不同性質的否定句和其對應的肯定句為實驗材料,以詞匯/圖片判斷的反應時和正確率為因變量指標,探討不同性質漢語否定句的加工是否是動態(tài)變化的過程。研究分為兩個大實驗四個小實驗。實驗一采用句圖匹配任務,否定句是對具體現實情境的否定,實驗1a和1b分別考察句圖短時間間隔和長時間間隔下否定意義的加工。實驗二采用詞匯判斷任務,實驗材料為隱喻形式的否定句。實驗2a和2b分別為句詞短時間間隔和長時間間隔。實驗1發(fā)現短時間間隔時,句圖不匹配條件下圖片判斷時間短于匹配時;長時間間隔時相反,句圖匹配條件下圖片判斷時間更短。實驗2發(fā)現短時間間隔時,句詞不匹配條件下詞匯判斷時間短于匹配時,而長時間間隔時匹配與否的詞匯判斷時間無差異。綜合兩個實驗結果表明,對現實情境的具體否定句符合兩階段模擬加工,被否定意義在加工早期被表征,但會因句子實際意義的通達而得到抑制;而隱喻形式的抽象否定句加工更符合抑制/保存假說,被否定意義在加工早期被表征,并在加工后期仍保留在頭腦中。
具體否定句,隱喻否定句,兩階段模擬加工理論,抑制/保存假說。
否定,即表示所描述的事物或情境實際上并沒有發(fā)生,是任何一種語言中都不可缺少的成分,并且又與一般的肯定陳述有著許多不同,甚至有時候傳達“不是”比傳達 “是”什么的信息更有用。那么人們在頭腦中是如何表征這些被否定的即并不真正存在的信息呢?這對于否定句理解乃至包含有否定句的篇章理解都具有重要意義。早期有關否定句的心理語言研究主要是針對否定句的整體效應。研究者普遍發(fā)現否定句比肯定句更難加工,和實際情境符合的真實否定句比不符的虛假否定句更難加工 (Arroyo,1982; Trabasso,Rollins,& Shaughnessy,1971;Wason, 1959,1961)。近些年,研究者更加關注否定意義的內在加工過程以及具體的加工階段。一方面,否定句中被否定情境在句子加工的初期是否被激活,倘使被激活,句子描述的真實情境在哪一加工階段得以通達;一方面,否定句加工后期被否定情境是否得到抑制,即是否保留在讀者的心理表征中。
關于否定句的心理加工階段,現有研究結論并不一致。兩階段模擬加工理論是普遍認可的觀點之一。根據這一理論,否定句理解初期,否定句的被否定意義會自動激活,直到加工的后期否定句所表達的實際狀態(tài)才被提取,同時抑制被否定意義。因此,否定句與肯定句加工具有本質區(qū)別 (Kaup& Zwaan,2003;Kaup,Ludtke,& Zwaan,2006; Kaup,Yaxley,Madden,& Zwaan,2007;Ludtke, Friedrich,De Filippis,&Kaup,2008)。Kaup等(2006)采用不同時間間隔的句圖匹配任務發(fā)現,在短時間間隔條件下,與否定句中被否定意義一致的圖片反應快于與否定句所描述實際狀態(tài)一致的圖片;而長時間間隔條件下,與否定句所描述實際狀態(tài)一致的圖片命名時則短于與被否定意義一致的圖片命名時。
然而,Giora等人近年來提出了與兩階段模擬加工不同的觀點即抑制/保存假說。這一理論認為,在否定加工的后期階段對被否定意義的抑制并不是必須的,而是由話語因素決定的 (Giora,2003, 2006;Giora,Fein,Aschkenazi,&Zlozover,2007)。Giora,Heruti,Metuki和Fein(2009)采用圖片評定任務發(fā)現,對于圖片 “不是X”,讀者頭腦中保留的意義仍然是 “X”,并沒有被 “不是X”的“Y”取代,表明否定句加工后期沒有對被否定意義完全抑制。Ludtke等 (2008)的事件相關電位(ERP)研究發(fā)現,被否定意義和實際意義在短時間和長時間間隔時均存在交互作用,說明被否定意義在加工后期仍表征在讀者頭腦中。此外,也有研究者提出了不同于兩階段模擬加工的其他可能解釋(Tian,Breheny,&Ferguson,2010;Autry&Levin, 2012)。何先友,王靖和徐妍娜 (2011)實驗發(fā)現,前語境影響下實際意義在早期就得到表征,而不需要經過對被否定意義的抑制。陳廣耀等 (2014a)同樣發(fā)現,兩階段模擬加工并不能很好解釋某些具體類型的漢語否定句。
通過對不同理論觀點以及相應的實驗研究進行分析,當前研究認為,雖然過往一些否定句加工的實驗結果符合兩階段模擬加工理論,但支持這一觀點的實驗研究中否定句往往是一種字面意義的否定,即研究采用的是對某一客觀事物或現實情境的具體否定形式,如 “There was no eagle in the sky” (Kaup&Zwaan,2006), “There was no lion in front of the tower” (Kaup et al.,2007)等。與此不同,另外一些不支持兩階段模擬加工理論的研究或驗證抑制/保存假說的研究,則往往采用的是不同的否定形式,如 “Bush isn′t Hitler”(Giora et al.,2007), “The train to Boston was no rocket” (Hasson&Glucksberg,2006), “I am your wife.I am not your maid” (Giora et al., 2009)。這些實驗中涉及的否定句并非對某一具體事物屬性的否定,而是一種包含隱喻含義的抽象否定,句子所表達的也非直接的字面語義。
研究進一步認為,當被否定情境的具體性發(fā)生變化時,否定句的加工過程也會隨之變化。具體否定句是一種字面意義的否定,句子的真實意義可以從字面表達上直接提取,且否定句描述的真實狀態(tài)明確唯一。例如:否定句 “門不是開著的”,所表達的實際意義是 “門是關著的”。雖然讀者會先激活被否定意義即 “門是開著的”,但隨著進一步的語義加工,句子的實際意義得到通達,而被否定意義對于理解句子已沒有幫助,因此被否定意義被實際意義取代,在讀者的心理表征中得到抑制。與此不同,抽象否定句如隱喻形式的否定句,句子的真實意義并不是直接的字面語義,而往往包含反語或諷刺的深層意義,并且否定句描述的實際狀態(tài)也不是明確唯一的。例如 “這列火車又不是火箭”,讀者最終通達的是一種隱喻類比即 “這列火車并不像火箭一樣快”。這里,句子恰恰激活并強調了被否定意義 “火箭”的相關特征,被否定意義對于理解否定句非常重要;同時,句子所指向的實際狀態(tài)即火車的實際速度并不明確。因此,抑制被否定信息并不是理解抽象否定句的真正目的。相反,表征被否定意義才能通達否定句的深層語義。
根據這一思路,研究從否定句的具體性出發(fā),考察具體否定句 (字面意義的否定)和抽象否定句(隱喻意義的否定)的心理加工過程,從而進一步明確否定意義的具體加工階段,以及加工后期被否定意義是否必然得到抑制。實驗1和實驗2分別考察具體否定句和隱喻否定句在加工早期和加工后期中被否定意義的激活與表征。實驗假設如下:對于具體否定句,被否定意義在加工早期會被激活,但是隨著實際意義的通達,被否定意義在加工后期最終被抑制;對于隱喻否定句,被否定意義在加工早期被激活,并且由于被否定意義對于理解否定句始終具有重要作用,因此在加工后期同樣會保存在讀者的心理表征中。
實驗1的目的是對具體否定句的加工過程進行實時探測研究。其中實驗1a和實驗1b分別對具體否定句的加工早期 (短時間間隔條件:250ms)和加工后期 (長時間間隔條件:1500ms)進行考察。
2.1 實驗1a
2.1.1 研究方法
(1)被試
40名某大學學生,男女各半,平均年齡為24.9歲。所有被試裸眼或矯正視力正常,母語為漢語,沒有任何閱讀障礙。
(2)實驗材料
實驗材料分為句子和圖片。共包括32對肯定和否定實驗句對,句子平均長度為9.66。另外16個具體肯定句和16個具體否定句做為填充句,句子長度和形式與實驗句一致。實驗還包括32對黑白實驗圖片和32個黑白填充圖片。每對實驗圖片分別與實驗句子對中的肯定句和否定句所表達的意義相匹配。填充圖片形式和像素等與實驗圖片一致。圖片判斷中被試對實驗圖片做 “是”反應,對填充圖片做 “否”反應。為確保被試充分理解句子,隨機選取15個實驗句,要求被試閱讀句子后回答相關的理解性問題。實驗材料舉例見表1。
表1 實驗1a材料舉例
(3)評定實驗
首先編制了38對肯定和否定具體句以及與句子意義所匹配的黑白圖片。選取16名不參加正式實驗的大學生,從三個維度對實驗材料進行五級評定:第一,句子的熟悉程度;第二,句子的合理程度;第三,句子意義與圖片的匹配程度。評定時材料分為 “肯定句-匹配圖片”和 “否定句-匹配圖片”兩種條件。分兩個列表呈現,一個列表中只出現一對句子的一種情況,被試被隨機分配到其中一個列表。最終篩選出的32對實驗句的熟悉度、合理度以及句圖匹配平均得分均在3.5以上。
(4)實驗設計
2(肯定句,否定句)×2(匹配,不匹配)被試內實驗設計。每個圖片與實驗句對中的兩個句子共構成肯定匹配、肯定不匹配、否定匹配和否定不匹配四種實驗條件。對實驗材料分配進行拉丁方設計,共分為4個列表,同一句子對的四種實驗條件分別分配到不同列表中。每個列表共包括64個句子,32個實驗句和對應的實驗圖片,其中肯定匹配、肯定不匹配、否定匹配、否定不匹配條件的句圖各8個。填充句中肯定句與否定句各16個。每個列表中的句子在不同被試間隨機呈現。
(5)實驗程序
實驗程序由E-prime2.0編制。實驗中被試先看到一個紅色注視點 “+”250ms,接著屏幕中央呈現一個句子。被試理解句子后按空格鍵 (如果3000ms時被試沒有按鍵反應,句子會自動消失),這時屏幕中央再次出現紅色注視點 “+”250ms,注視點消失后呈現圖片。要求被試盡量又快又準的對圖片進行判斷,如果圖片中物體在之前所閱讀句子中出現過按 “J”鍵;如果沒有出現過按 “F”鍵。計算機自動記錄圖片判斷的反應時和正確率。之后,屏幕中央呈現理解性句子,被試判斷該句與原句意義是否一致,一致按 “J”鍵,不一致按“F”鍵。正式實驗前有12個練習句子。練習實驗中圖片判斷正確率達到90%以上,才能進入正式實驗。整個實驗持續(xù)10-15分鐘,實驗流程如圖1所示。
圖1 實驗1a流程圖
2.1.2 實驗結果與分析
記錄被試對圖片判斷的反應時和正確率。刪除圖片判斷正確率80%以下的被試數據,刪除詞匯判斷反應時在2.5個標準差以上的極端數據,共得到30個被試的數據。被試在不同實驗條件下對圖片判斷的平均反應時和標準差見表2。
表2 實驗1a不同實驗條件下圖片判斷的反應時和標準差 (ms)
采用SPSS19.0對所有數據進行兩因素重復測量方差分析,一種以被試為隨機變量 (F1),一種以項目 (即實驗材料)為隨機變量 (F2)。結果表明,句式的主效應不顯著,F1(1,29)=2.296,p= 0.140;F2(1,31)=2.270,p=0.142。匹配程度的主效應不顯著,F1(1,29)=0.305,p=0.585; F2(1,31)=0.406,p=0.529。兩者交互作用顯著,F1(1,29)=10.036,p=0.004,η2=0.257;F2(1,31)= 9.252,p=0.005,η2=0.230。簡單效應分析結果表明,對于肯定句,句圖匹配時的圖片判斷明顯快于句圖不匹配時 (p<0.05)。對于否定句,句圖不匹配時的圖片判斷則明顯快于句圖匹配 (p<0.05)。
實驗1a的結果發(fā)現,在具體句的加工早期,匹配效應受到句式變量的影響。對于肯定句,匹配條件下圖片判斷反應時短于不匹配條件;而對于否定句,不匹配條件下圖片判斷反應時短于匹配條件。實驗結果表明,與肯定句不同,在具體否定句的加工早期,句子中的被否定意義首先得到激活,并影響與句子語義加工相關的任務反應。
2.2 實驗1b
2.2.1 研究方法
(1)被試
35名某大學學生,其中女生20名,男生15名,平均年齡23.5歲。所有被試裸眼或矯正視力正常,母語為漢語,沒有任何閱讀障礙,且沒有參加過實驗1a。
(2)實驗設計與程序
與實驗1a基本一致,唯一不同的是,句子和圖片之間的時間間隔延長到1500ms。即句子消失后,屏幕中央呈現 “+”注視點1500ms,接著呈現圖片并要求被試進行判斷。
2.2.2 實驗結果與分析
數據刪除標準同實驗1a,共得到28個被試數據。被試在不同實驗條件下對圖片判斷的平均反應時和標準差見表3。
表3 實驗1b不同實驗條件下圖片判斷的反應時和標準差 (ms)
方差分析結果表明,句式的主效應不顯著,F1(1,27)=1.690,p=0.205;F2(1,31)=2.258,p= 0.143。匹配程度的主效應存在顯著差異,匹配條件下讀者對探測圖片的反應明顯快于不匹配條件下的圖片反應,F1(1,27)=14.843,p=0.001,η2= 0.355;F2(1,31)=7.082,p=0.012,η2=0.186。兩個變量間的交互作用不顯著,F1(1,27)=0.008,p=0.929;F2(1,31)=0.003,p=0.958。
實驗1b發(fā)現,在具體句加工后期,匹配效應不再受到句式變量的影響,無論是肯定句還是否定句,句圖匹配時,讀者對圖片的判斷均明顯快于不匹配時的圖片判斷。這一結果與前人采用具體否定句的實驗結果基本一致。實驗1b進一步表明,在否定句的加工后期出現了匹配狀態(tài)的優(yōu)勢效應,而不匹配狀態(tài)在加工早期的優(yōu)勢效應則已消失。也就是說,隨著具體否定句的加工,當句子所表達的實際狀態(tài)在讀者頭腦中得到表征時,早期激活的被否定意義也同時得到抑制。實驗1在總體上支持了兩階段模擬加工關于否定句加工過程的假設。
實驗2的目的是對隱喻否定句的加工過程進行實時探測。實驗2a和實驗2b分別對隱喻否定句的加工早期 (短時間間隔條件:250ms)和加工后期(長時間間隔條件:1500ms)進行探討。
3.1 實驗2a
3.1.1 研究方法
(1)被試
37名某大學學生,其中女生20名,男生17名,平均年齡23.5。所有被試裸眼或矯正視力正常,母語為漢語,沒有任何閱讀障礙且沒有參加過實驗1。
(2)實驗材料
實驗材料分為句子和詞匯。共20對肯定和否定實驗句對,句子的平均長度為9.79。另外有22個隱喻句 (9個肯定隱喻句,13個否定隱喻句)做為填充句,句子長度和形式與實驗句一致。實驗還包括62個三字字符串,其中20對實驗詞,22個填充詞。每對實驗詞分別與實驗句子對中的肯定和否定隱喻句所表達的意義相匹配。填充詞為任意兩個無關字加 “的”字構成的無意義假詞。填充詞的形式和長度與實驗詞一致,目的是引起被試的“否”反應。例如: “他不是敵人的狗腿子”—“碎級的”。為確保被試充分理解實驗句,每一句子后設置理解性句子,做出正確判斷要在理解實驗句的基礎上進行。理解性句子中一半做 “是”反應,一半做 “否”反應。實驗材料舉例見表4。
表4 實驗2a材料舉例
(3)評定實驗
首先編制了48對肯定和否定隱喻句以及48對詞匯,選取15名不參加正式實驗的大學生,從五個維度對實驗材料進行五級評定:第一,句子是否為隱喻句;第二,句子的熟悉程度;第三,句子的合理程度;第四,詞匯的熟悉程度;第五,句子與其相應詞匯的匹配程度。評定時材料分為兩種條件:肯定句-匹配詞,否定句-匹配詞。分兩個列表呈現,一個列表中只出現一對句子的一種情況,一個被試只對其中一個列表進行評定。最終篩選的20對實驗句子的合理度、熟悉度、詞匯熟悉度,以及句詞匹配程度的平均分均在3.5以上。
(4)實驗設計
2(肯定句,否定句)×2(匹配,不匹配)被試內實驗設計。實驗句對中的兩個句子與實驗詞對中的兩個詞匯共構成共構成肯定匹配、肯定不匹配、否定匹配和否定不匹配四種實驗條件。采用拉丁方設計,所有實驗材料共為4個列表,同一對句詞所對應的四種條件分配到不同列表中。每個列表共42個句子,包括20個實驗句和22個填充句。其中每種實驗條件的句詞對各5個。每一列表在不同被試間隨機呈現。
(5)實驗程序
實驗程序基本同實驗1,除了句子呈現后屏幕中央出現紅色注視點 “+”250ms,接著屏幕中央出現一個三字字符串,要求被試判斷字符串是真詞還是假詞。如果是真詞按 “J”鍵,假詞按 “F”鍵。計算機自動記錄被試的詞匯判斷反應時和正確率。練習實驗中有23個不同于正式實驗的句子和字符串,只有當詞匯判斷正確率達90%以上時才能進入正式實驗。整個實驗持續(xù)10-15分鐘。實驗流程如圖2所示。
圖2 實驗2a流程圖
3.1.2 實驗結果與分析
數據刪除標準同實驗1,共得到34個被試數據。被試在不同實驗條件下詞匯判斷的平均反應時和標準差見表5。
被試檢驗方差分析結果表明,句式主效應邊緣顯著,F1(1,33)=3.915,p=0.056,η2=0.106;匹配主效應不顯著,F1(1,33)=0.876,p=0.356;兩個變量間交互作用顯著,F1(1,33)=16.429,p= 0.000,η2=0.332。簡單效應分析結果表明,對于肯定句,句詞匹配時的詞匯判斷時間顯著短于不匹配時 (p<0.01);對于否定句,句詞不匹配時詞匯判斷時間顯著短于匹配時 (p<0.05)。項目檢驗方差分析結果顯示,句式主效應顯著,F2(1,19)= 5.593,p=0.029,η2=0.227;匹配主效應不顯著,F2(1,19)=0.874,p=0.362;交互作用顯著,F2(1,19)=11.418,p=0.003,η2=0.375。簡單效應分析表明,對于肯定句,句詞匹配時詞匯判斷時間短于不匹配時 (p<0.01);對于否定句,匹配與否的詞匯判斷時間差異不顯著 (p>0.05)。
表5 實驗2a不同實驗條件下詞匯判斷的反應時和標準差 (ms)
實驗2a與實驗1a的結果基本一致,在隱喻句的加工早期,匹配效應受句式的影響。對于肯定句,匹配條件下詞匯判斷反應時顯著短于不匹配條件下的反應時;而否定句則出現相反結果,不匹配條件下詞匯判斷時間短于匹配條件下的反應時。這一結果與Hasson和Glucksberg(2006)采用否定隱喻句的實驗結果一致。實驗2a一定程度上表明,和具體否定句相似,在隱喻否定句加工的早期,讀者首先在頭腦中表征的是被否定意義,此時否定意義還沒有整合到句子的意義理解中。然而,當前研究更加感興趣的是,隱喻否定句的加工后期是否與具體否定句一樣,即被否定意義得到抑制,反映在句詞長時間間隔時,與否定句實際意義匹配的詞匯判斷應快于與被否定意義匹配的詞匯判斷。因此,實驗2b進一步考察隱喻否定句加工后期時被否定意義的表征。
3.2 實驗2b
3.2.1 研究方法
(1)被試
40名某大學學生,其中女生24名,男生16名,平均年齡24.2歲。所有被試裸眼或矯正視力正常,母語為漢語,沒有任何閱讀障礙。并且沒有參加過實驗1和實驗2a。
(2)實驗材料、實驗設計與程序
基本同實驗2a,唯一不同的是句子消失之后屏幕中央呈現注視點1500ms,再呈現詞匯要求被試進行判斷。
3.2.2 實驗結果與分析
數據刪除方法同實驗2a,共得到32個被試的數據。不同實驗條件下對詞匯判斷的平均反應時和標準差見表6。
表6 實驗2b不同實驗條件下詞匯判斷的反應時和標準差 (ms)
方差分析結果表明,句式主效應不顯著,F1(1,31)=0.189,p=0.667;F2(1,19)=0.155,p=0.698。匹配程度主效應不顯著,F1(1,31)=2.256,p=0.143;F2(1,19)=1.891,p=0.185。兩個變量間交互作用顯著,F1(1,31)=5.659,p=0.024,η2=0.154;F2(1,19)=4.061,p=0.058,η2=0.176。簡單效應分析表明,對于肯定句,句詞匹配時詞匯判斷時間顯著短于不匹配時 (p<0.05);對于否定句,匹配與否的詞匯判斷時間差異不顯著 (p>0.05)。
實驗2b與實驗2a的結果不同,對于隱喻否定句,匹配條件和不匹配條件下詞匯判斷時間并沒有顯著差異,這一結果符合研究預期。結果表明,在隱喻否定句的加工后期,被否定意義并沒有被完全抑制,而是依然保留在讀者的頭腦中。
研究從否定句表達意義的具體性這一角度出發(fā),探討了不同性質否定句的加工過程。研究結果表明,具體否定句和隱喻否定句的加工過程存在差異,尤其是被否定意義在句子加工后期是否得到抑制,具體否定句和隱喻否定句存在不同的心理表征。
通過兩個實驗,研究對比了具體否定句和隱喻否定句的加工過程。研究發(fā)現,兩種否定句尤其是在否定句的加工后期出現了明顯的分離。當句子充分理解時,被否定意義在讀者頭腦中是否得到表征,會由于否定句性質的差異而不同。綜合兩個實驗結果,研究認為,當考慮否定句的具體性質時,否定句的心理加工并非唯一模式的,而是一個雙加工過程,被否定意義在否定句的心理表征中是否得到抑制,是一個更相對活的選擇 (見圖3)。
圖3 由被否定意義驅使的否定句雙加工模型
首先,在否定句的加工早期,具體否定句和隱喻否定句都需要首先表征被否定狀態(tài)。先前一些考察否定句加工過程的實驗也有相同發(fā)現。如,Kaup等 (2006)采用如 “There was no eagle in the sky”的具體否定句,發(fā)現在短時間間隔條件下,與句子被否定狀態(tài)一致的圖片命名時短于與句子實際狀態(tài)一致的圖片命名時。Hasson和Glucksberg(2006)采用隱喻句如 “The train to Boston is a/no rocket”,發(fā)現短時間間隔時,肯定句和否定句對探測詞 “vicious”均有啟動。Ludtke等 (2008)的研究發(fā)現,短時間間隔時,與否定句實際狀態(tài)一致的圖片對比與被否定狀態(tài)一致的圖片引發(fā)了更強的N400效應。陳廣耀,張維,陳慶,趙雪汝和何先友 (2014b)也發(fā)現,對于沒有明確對立面的具體否定句,短時間間隔條件下首先表征的是否定句的被否定狀態(tài)。事實上,不同的否定句加工理論也都認可,否定句加工的第一步是被否定意義的激活。Strack和Deutsch(2004)指出,否定句比肯定句多出一個層級的命題,即否定操作器“沒有”,理解否定句需要先加工否定操作器內包含的肯定句,再加工否定操作器。情境模型理論認為,否定是從事件的被否定狀態(tài)向實際狀態(tài)模擬的心理轉移過程,否定意義被內隱地表征 (Zwaan& Radvansky,1998)。兩階段模擬加工理論將情境模型理論進一步細化,并通過一系列實驗進行了驗證(Kaup&Zwaan,2003;Kaup et al.,2006)。
其次,在否定句的加工后期,被否定狀態(tài)是否會被句子的真實狀態(tài)所取代,即在心理表征中是否被抑制,會受到否定意義的具體性質影響。對于具體否定句中,早期激活的被否定意義在句子最終的心理表征中被抑制。無論是當前研究的實驗1,以及先前一些采用具體否定句的實驗,均得到一致性的結論 (Kaup et al.,2006;李瑩,王瑞明,莫雷, 2007)。然而,對于隱喻否定句,在加工后期當句子充分理解時,被否定意義依然保存在讀者的頭腦當中。因此,兩階段模擬加工理論只能對部分否定句進行合理解釋。具體否定句的心理加工過程能夠很好地符合 “先激活再抑制”兩階段加工的預期。然而,當被否定意義是抽象的、非字面的,被否定意義沒有明確的對立情境時,則更符合抑制/保存假說,即否定句加工后期,對被否定狀態(tài)表征的抑制并不是必須的。
具體否定句和隱喻否定句的加工過程為什么會出現分離?根據當前研究假設,被否定意義在兩類否定理解中的作用有本質區(qū)別。對于具體否定句,否定是一種字面意義的表達,并且否定句所表達的真實情境是明確唯一的,即否定句 “A不是X”的實際意義就是其對應肯定句 “A是Y”, “Y”為“X”的對立面。根據情境模型理論,雖然具體否定句中的被否定意義在語義理解的某一階段是必需的,但讀者最終頭腦中建立的,是話語中唯一確定的實際情境。例如: “這本書不是打開的”,最終的心理模型是 “一本合著的書”。此時,被否定意義對于語義整合已沒有促進,信息激活反而會阻礙心理模型的建構。因此,被否定意義被其對立面即真實語義取代,對于是否能完成句子理解是必要的。
與此不同,隱喻否定句的理解過程更加復雜。首先,隱喻是一種非字面的語義加工,句子的真實語義并不能從字面表達上直接提取,尤其隱喻否定句往往包含反語等修飾性意義。并且,否定句描述許多隱喻否定句 “A不是X”中的 “X”沒有明確對立面。否定句的真實句義即話語要突出的非字面的深層含義,正是由被否定信息所強調的,而不是否定句的對應肯定句,因此被否定意義對于隱喻否定句的整個理解過程都有重要作用,不僅僅是在加工的中間階段產生影響 (李瑩,2016)。Giora(2006)采用語料庫方法分析了大量隱喻、諷刺等修飾性否定表達,發(fā)現非字面表述中,被否定信息并沒有從記憶中排除,而是一定程度上信息的通達性降低。Orenes,Beltrán和Santamaría(2014)采用視覺-情景范式的眼動研究也發(fā)現,當否定句有多個被擇選項,即否定句對應的真實狀態(tài)不唯一時,被試在整個加工中始終對被否定選項有更多注視。陳廣耀等 (2014a)發(fā)現,沒有明確對立面的否定句 “不是X”,由于無法獲得句子的確定結果,否定意義理解的最終狀態(tài)是 “含有否定標簽的被否定狀態(tài) (NOT X)”。事實上,這些結果都可以用抑制/保存假說解釋,即被否定信息是否得到抑制是由話語因素決定的,如果被否定信息在話語溝通中起決定作用,其會始終保存在心理表征中。
當前研究通過兩個實驗,探討了不同性質否定句的心理加工過程,以及讀者對否定句在頭腦中的表征。研究結果表明,當考慮到否定句的具體性質時,否定句的心理加工并非唯一,被否定意義在否定句的心理表征中最終是否得到抑制,是一個靈活的選擇。具體否定句更加傾向將被否定信息進行抑制,只保留否定句所描述的真實語義。隱喻否定句則形成更加開放的心理表征,即使是句子被否定的信息或情境,也有可能保留在讀者心理表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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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udy on M ental Processes of Different Types of Chinese Negative Sentences
Li Ying,Wu Jun,Liang Yuanyuan,Wang Yue
(Department of Education,Zhengzhou University,Zhengzhou 450001)
The study investigated dynamic mental processing of different types of negative sentences using sentenceword decision and sentence-picture judgment tasks.Experiment 1 examined the mental process of literal negative sentences.Participants were presented with affirmative and negative sentences containing a target entity.After reading sentence,participants were presented with a picture of the target entity that was either matched or mismatched with property of the entity in the preceding sentence.The delay between sentence and word was 750ms in Experiment 1a and 1500ms in Experiment 1b.In Experiment 2,most of the procedures were same as that in Experiment 1 expect that participants read metaphorical negative and affirmative sentences and then completed word judgment tasks.The result showed that for literal negative sentences,reaction time in match condition was longer than in mismatch condition in 750ms,however in 1500ms the result was opposite.For metaphorical negative sentences,reaction time in match condition was also longer than in mismatch condition in 750ms,but there was no difference between the two conditions in 1500ms.The whole study proved the assumption that mental processes of different types of negative sentences were dynamically varied.Processing of literal negative sentences confirms to the two-stage simulating theory,while processing of metaphorical negative sentences is more accorded with suppression/preservation hypothesis.
literal negative sentence,metaphorical negative sentence,two-stage simulating theory,suppression/ preservation hypothesis.
B842.1
2015-12-7。
河南省哲學社會科學規(guī)劃項目 (2015CYY023;2016CYY027)和河南省人文社會科學一般項目 (2017-ZZJH-542)。
王 悅,E-mail:yuezi68@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