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露曉++++褚朝新
各級黨委政府每年都有干部培訓的計劃和任務,越來越多的專家學者、媒體人、企業(yè)家走上講臺,給官員們講課。
官員們請誰講、想聽什么,以及這些“官員的老師”講什么、怎么講,成為了解當下中國的一個新切口。
給官員講課的尺度
武漢大學法學院教授秦前紅,經常被請去給各類官員講課。
有一次他給一省委機關講課,一名工作人員了解秦的風格后,擔心尺度太大,會讓領導覺得他辦事上有問題,請秦注意一下。講課時,秦前紅一開始便把話挑明:“浪費大家時間講一些無用的套話,是對大家智商的侮辱,況且我也是一名體制內的知識分子,一個中共黨員。”
秦前紅告訴南方周末記者,給官員上課時被提前打招呼的情況并不多見,“因為他認為你是一個專家,這里面有個心照不宣的默契,你也不會亂講?!钡?,有很多地方會希望先看到他講課的課件或提綱。
這么做也是事出有因。之前,有官員因“老師”發(fā)表錯誤言論受到處分,也有官員因請了“不合適”的老師講課,個人受到嚴重影響。
這些案例,讓干部培訓的組織者們更加謹慎。一位曾在培訓機構任職的知情人告訴南方周末記者:“作為培訓機構來說,選人不會選太極端的?!?/p>
一位地級市委組織部官員透露,他們在選擇老師講課時會仔細了解老師的研究內容、以往講課情況,并且會在講課之前了解講授內容,提前看講課提綱。
上述官員透露,在尺度方面,當地的做法是要跟老師提前打招呼——對領導人要尊重、盡量不涉及政治、授課主題要正能量。除此之外,提前對老師本人進行了解也是必要的,側面打聽一下這個老師會不會講涉及紅線的東西,“有些老師,講嗨了以后剎不住車”。
秦前紅告訴南方周末記者,放開講,也是有分寸的,“可以批評外地的做法,不要輕易非議本地的人或事;可以講已經下臺且有政治、法律問題的領導的反面例子,不要對在任的領導干部輕易說三道四;可以評價已經終審的個案,不要對還未審結的案子橫加指責?!?/p>
秦前紅的經驗是,“官員們愿意聽的是真話,是有真知灼見的東西,套話空話,不太受他們的歡迎。”
專家學者講得最多
什么樣的人,會被請去給官員們講課呢?
一位曾組織政府培訓的相關從業(yè)人士告訴南方周末記者,“面向官員的幾乎所有培訓對老師名氣、頭銜的要求都會很高?!睂<覍W者、企業(yè)家、媒體人、先進模范人物都會成為給官員講課的主體。講課的內容包括意識形態(tài)教育、學界研究新成果、各領域專業(yè)知識,也包括國學、心理學和儀容儀態(tài)等。
南方周末記者觀察發(fā)現,專家學者去給官員們講課的最多。曾擔任過八年多縣委書記的退休廳官李克軍認為,邀請學者授課,能讓官員們聽到一些新思路,還能開闊他們的視野,但有時可能與基層實際不甚契合,“諸多復雜難題擺在基層干部面前,如果拿不出辦法給干部支招,片面指責,會適得其反?!?/p>
經常給官員講課的資深新媒體人陳永博,是一名基層官員。他認為,官員們不缺少知識,也不缺少實踐經驗,他們需要的是智慧,處理問題、應對危機的智慧,他們需要獨家秘籍。
一名曾組織培訓的知情人在反饋中發(fā)現,一些官員們最大的困惑是,“如何既有所作為,又能規(guī)避職業(yè)風險”。
一名曾多次給官員講課的學者介紹,黨政系統(tǒng)的官員平常也會有機會聽取諸如地方黨校學者的講課,他們對諸如北大這樣的大學里的學者會有更高的期望,除了理論方面要更為深入之外,也會希望在展現更寬廣知識視野的同時,突破某些教條枷鎖,對他們的一些困惑給予更直率和有說服力的解答。
教學方法:開放式和灌輸式并用
身居不同的崗位,聽課的效果會有不同。站在不同的立場,對老師講課內容的評價也會有不同。
“培育和發(fā)展社會組織”的中央政策還未正式提出時,國家行政學院的司局長培訓班里曾經展開過一場激烈的討論。主講老師把調研到的成果形成案例,拿到課堂上討論,主題是如何通過政府購買服務培育和發(fā)展社會組織。
“討論非常熱烈。由于學員來自不同的部委,職責不同,對這個問題的看法也很不相同,幾乎成了辯論,已經中午12點了,學員還在爭論?!边@堂課的主講老師程萍教授說。
一部分參與培訓的官員認為:政府服務已經做得很好了,也有能力把服務做好,為什么還要去培育社會組織呢,何況有的社會組織背景復雜。另一部分官員則認為這個問題很重要,有些事情就應該交給社會組織去做,轉移政府職能,持這個觀點的主要是民政、環(huán)保、食藥監(jiān)部門的官員。
這是一場發(fā)生在學生主體是廳級官員的課堂上的討論。身居不同層級、部門的官員,對政策產生了不同的判斷,而作為國家行政學院的老師,作用之一就是引導學員們理解政策,和中央保持一致。
程萍向南方周末記者介紹,“國家行政學院的學員以省部、地廳兩級政府官員為主,這些官員文化程度比較高,實踐經驗豐富,思維能力強,所以針對他們的教學方法不能是灌輸式的,而是開放式的、互動式的,案例式教學和結構化研討比較多。而到校外給基層官員講課,以教授式為主。”
(摘自《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