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世虎

最后一封情書

文/王世虎

人的年紀一大，身體就由不得自己了，就像“六月的天孩子的臉”一樣，說變就變。爺爺便是這樣，上個月還笑呵呵的、一向硬朗的爺爺，就在我們不知所措之時，悄然無聲地離我們而去了。

這件事，受傷害最大的當然是奶奶，以至于爺爺?shù)膯适露嫁k完一個月了，她的精神狀態(tài)都不能恢復過來。奶奶本就是個健忘的人，爺爺走了之后，記憶更是差得不行，有時剛站起來，便不曉得自己想做什么了。獨處的時候，她就一個人在那里喃喃自語：“這個死老頭子，怎么就狠心走了呢？他答應(yīng)我的事還沒辦完呢……”

父親和母親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好多次勸慰奶奶，人死不能復生，我們都很傷心，讓她想開一些。帶高考畢業(yè)班的父親不僅在百忙之中擠出幾天假帶奶奶出去散心，還請了許多老友來家里陪她聊天，以減輕她內(nèi)心的悲痛?？赡棠虆s對這一切都無動于衷，滿臉漠然。

“清明節(jié)”這天，像往常一樣，把奶奶扶到陽臺后，母親照例開始打掃衛(wèi)生。打掃奶奶臥室的時候，由于不小心碰掉了水杯，母親俯身去揀，冷不防發(fā)現(xiàn)書柜的下面有一封信?？赡苁遣恍⌒幕M去的吧，母親好奇地把信拾起來，上面竟署名奶奶收。

母親忙把信拿給奶奶，看見信，“沉默寡言”了一個多月的奶奶“倏”地站了起來，用滿是老繭的雙手接過信，顫抖地打開。瞬間，便淚流滿面。

“媽，您、您這是怎么了？”母親嚇得大叫。聽見母親的叫聲，全家人都跑了過來。

“他，他沒有忘記對我的承諾啊。”奶奶激動地說。

“媽，您說誰??？”父親問。

“老頭子，不，你爸?。∷麤]有忘記給我寫最后一封情書！”奶奶說。

“情書？”我們一愣。

父親把奶奶扶到沙發(fā)上，讓她不要急，慢慢說。于是，奶奶動情地向我們講述了她和爺爺之間不為人知的愛情小秘密。

原來，雖然出生在舊社會，可爺爺和奶奶卻是私下里自由戀愛結(jié)婚的。為了這份感情，奶奶等了去參軍的爺爺近五年。五年啊，難耐相思的年輕人便開始了頻繁的鴻雁傳書。奶奶要求爺爺每個月都要給她寫一封情書作為補償，深愛著奶奶的爺爺很守信，堅持每個月寫一封情書寄回去。

后來，爺爺復員回家，和奶奶結(jié)了婚?；楹蟮哪棠坦亲永锶詯劾寺?，就“死皮賴臉”地要求爺爺像以前一樣每個月給她寫一封情書。慢慢地，爺爺從不愿意給奶奶寫情書變成了把寫情書當成了一種生活習慣。

一次，去參加一個老友的追悼會，看到家屬哭得那么傷心，奶奶感傷地說：“老頭子，如果哪天我先走了，你可怎么辦??？”爺爺嗔怪道：“你個傻老太婆，凈瞎說！我還要給你寫情書呢，一直寫到死的那天。”那一刻，奶奶把這句話牢牢記在了心里。哪知，上個月，爺爺卻突然走了……

說完，奶奶費力地從床底下搬出了一個大皮箱子。打開箱蓋，我們都驚呆了——里面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奶奶珍藏了大半生的情書，從爺爺參軍時一直到現(xiàn)在的。奶奶小心翼翼地扶摸著那些信，老淚縱橫地說：“每當我看見這些信啊，仿佛老頭子就還在我身邊。”

父親，母親，還有我都被眼前的情景震撼了。

花開有花落的時候，草榮有草枯的季節(jié)，但在爺爺和奶奶平凡而又真摯的愛情中，我明白了，愛不變，真正的愛是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