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月離人
決定你命運的不是你的出生,而是你的選擇。
楔子
他第一次出現(xiàn)的地方,是古巴比倫,美索不達米亞平原。
公元前600多年,古巴比倫滅亡,原因不明。
1901年12月,考古發(fā)現(xiàn)《漢謨拉比法典》,封印解開,他再次出現(xiàn)。第二年,培雷火山爆發(fā),中俄霍亂肆虐。
1918年11月,第一次世界戰(zhàn)爭結束,他也隨之消失。
細碎的透明的雨滴,紛紛揚揚從天而降。
校服少年倚靠在巨石上,盯住那張老舊發(fā)黃的封印咒符。他心里很清楚,把這么個危險家伙給喚醒,也許會出現(xiàn)最糟糕的脫控局面。
可惜,時間緊迫。
少年似笑非笑:“這種事情正適合我這種壞人來干?!闭f完,白皙的手指揭下那張古老符咒。
1.
沈祺最想逃避的班隊課活動,莫過于眼前這件事。
他抬頭看了眼座位表,臉色有點蒼白。
每次這時候,他都能切身體會到自己的人緣有多爛?;叵肭皟纱螕Q座位的情況,他臉色又白上幾分,比漂白粉刷過更慘淡。
偏生這樣的事兒,總是逃避不了。
果不其然,自習課才開始,班長就像陣風似的卷進教室,站在講臺前哼哼笑著求存在感,然后在無數(shù)白眼中將新的座位表拍在黑板上:“親們,換姘頭了!”
一陣喧嘩。
大伙兒各自抱著“嫁妝”尋找新CP新?lián)c,沈祺位置變動不大,只是從垃圾桶的隔壁街挪到執(zhí)掌垃圾的御座。
沈祺一坐下,就聽得尋位而來的新同桌一句不爽的嗤聲:“妹兒的,什么破位置!”
沈祺尷尬地低下頭,裝作整理抽屜沒聽到。也許對方不是針對他,只是在抱怨身后就是垃圾桶。可過于敏銳的耳朵還是不受管理地撲捉到新同桌求換座的嚷嚷,偏生問了一路誰都不愿:“去去,垃圾帝,跟你的皇后一起建立垃圾神域吧~呃,不過……你同桌誰啊?”
“我咋知道,要熟的話也懶得換!”說著又繼續(xù)大聲,“神座,有沒有人要神座?。 ?/p>
沈祺抿緊唇,握書的手指微微發(fā)白。
夜曦正好看到這一幕,懶洋洋地插科打諢:“你哪里不爽?要不我和你換一下?”
“夠兄弟!”某男生立即行動,還不忘曖昧地眨眨眼,“夜少,你可不是喜歡管閑事的人啊……難不成,其實你喜歡這型的?”他指指沈祺,賊笑道,“男生?”
夜曦挑眉,直接一腳踹過去。
說實話,他對沈祺不是很熟悉,同班沒多久,只知道他性格孤僻,沉默寡言。
讓他印象深刻的是一個月前的那件事——
那天,夜曦趁著午休坐在大樹下曬太陽,瞇著眼睛快要睡著時,突然傳來幾聲狗叫。他認命地揉揉后腦勺,完了,完了,瞌睡蟲都跑光了。他轉過頭去想看看那只膽大包天的狗,結果不止看到了狗,還看到同班的沈祺也蹲在地上。
人溫柔地看著狗,狗兇狠地瞪著人。
夜曦忍不住要笑出來時,眼睛一尖,驚訝發(fā)現(xiàn)那只小狗身上有傷,血跡隱約。小狗齜牙咧嘴,警戒地盯住沈祺。沈祺從書包里掏出手帕,剛伸出手就被狠狠反咬一口,牙印鮮明。
嘖,看著都覺得疼。
沈祺仍是溫柔微笑,認真地替它包扎傷口,摸摸小狗的腦袋:“小家伙,下次小心點?!?/p>
陽光很刺眼,望見沈祺手臂上的血痕,夜曦靜靜看著,他想,是個不錯的家伙。
詭異的事情發(fā)生在第二天,他從家里帶了點藥膏給沈祺,東西還沒送出去,他發(fā)現(xiàn)沈祺手臂上的傷口竟然不見了!
一點痕跡都沒有!
見鬼了?夜曦擦擦眼睛,嗯,沒看錯。
他抬頭看看天上的太陽,青天白日的……
眼殘了吧,一定是,呵呵,呵呵呵呵呵。
這事兒擱誰那兒都有點發(fā)怵,夜曦自認不過凡人一只,不過……摸摸后腦勺,沒再多想地把桌子搬了過來。他看到沈祺臉上又紅又白一臉局促的復雜神色,心里最有一點糾結也散開了去:“你別聽那小子胡說八道,玩笑而已。老子保證,性向絕壁正常!”
“呃?”沈祺紅著臉點頭,“嗯,你一定正常。”罷了,又用力地點了點頭,示好一般地強調,“我相信你!”
臥槽,這尼瑪!被他說得……他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長了張基佬的臉了!夜曦抽了抽嘴角,僵硬地轉換話題:“你物理成績不錯,我數(shù)學比較好,以后可以互相幫助。”罷了,還努力友好地對他笑了笑。
沈祺臉色更紅,低垂著腦袋連連點頭。
我去,到底有什么好臉紅的?。克墒菍幷鄄粡澋募儬攤?!夜曦無奈地仰天長嘆,再也無法無視背后那雙雙曖昧的眼,最后只能用余光狠狠瞪向始作俑者的那位男同學:丫的長舌男!
這年頭,當真是一入腐門深似海,從此良知是路人??!
夜曦在心中,暗暗為自己的形象摸了一把同情淚。
第二天來上學的時候,夜曦看到自己桌子上有一本物理筆記本。
方方正正地擺在桌上。
他怔了怔,昨天不過是為了調節(jié)氣氛才隨口說說的。他拿起那本本子,轉頭望向同桌。
沈祺注意到視線,抬頭看他,神色有點不知所措。
夜曦微微一笑,揚起手上的本子:“謝啦?!?/p>
嘛,其實……這樣也不錯。
2.
沈祺覺得新同桌是個好人,想和他聊天說話,可除了每天把物理筆記本給他以外,挖空腦筋也找不出話題。
也許,是太久沒和別人交流的緣故。
已經(jīng)有四年了。
他剛放下書包,看到自己桌上擺著一張薄薄的賀卡,頓時呆了呆,盯住看了老半天,還是覺得自己看花眼了。
“生日快樂?!币龟刂苯幽闷鹳R卡塞他手里,笑瞇瞇地說:“今天是你生日吧?我應該沒記錯?!?/p>
“……你怎么知道?”
“入學自我介紹時你自己說的?!?
沈祺低頭:“謝謝?!彼⌒囊硪淼匕讯Y物放進書包,忽然聽到夜曦問他要不要放學后和同學聚一聚慶祝一下,他立馬回過神來,急忙搖頭,“不用,這樣會給大家添麻煩的?!?/p>
夜曦若有所思地望著他,又笑著說:“你又沒問過,怎么會知道?”
沈祺把腦袋壓得更低,他不知道要說什么。他在班級里沒有朋友,夜曦算是感情最好的一個了。他一直把自己藏在角落里,不懂得如何聊天,更不懂得找同學出去玩,所以,沒人喜歡坐他旁邊也是應該的。
認真想一想,要怪也只能怪自己。
沈祺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忽然聽到夜曦大聲說話:“班長,今天是沈祺生日,自修課的時候要不要稍微慶祝一下?”他馬上嚇出一身冷汗,想要伸手阻止已經(jīng)來不及。
班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你的目的是想慶祝生日還是自修課偷懶?”
班級里的同學都笑了:“班長,這還用問嗎?”
夜曦搭住班長的肩膀,笑得厚顏無恥:“適度的休閑娛樂后能以更好地狀態(tài)投入學習,班長大人,勞逸結合是很重要的!”
十六周歲生日,沈祺第一次收到全班同學的祝福。
“生日快樂!”
他拘謹?shù)卣驹谥v臺上,聽到全班齊唱生日快樂歌,臉紅得快要滴血了,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要說什么,最后很不好意思地說了句:“謝謝。”想了想,還是擠不出其他話,微微鞠躬,“謝謝。”
沈祺帶著興奮狂奔回家,今天是他生日,媽媽應該已經(jīng)在家等著他了。他躡手躡腳推開家門,才打開一個縫,笑容瞬間僵硬在臉上。
媽媽坐在客廳的沙發(fā),手里拿著小時候的全家福,一動不動。她眨了眨眼,淚水便順著臉頰落在照片上,一滴一滴,晶瑩剔透。
沈祺張了張嘴,聲音還沒離開嗓子就已經(jīng)被咽下去。扶在門上的手緩緩縮回,他呆呆站立一會兒,轉身向狗場走去。
他不想看到那張照片,也不敢看到。
沈祺蹲下身子,一下一下順著愛犬毛毛漂亮的毛發(fā),他仰望蒼穹,看著太陽一點一點落下去,看著天色慢慢轉黑。
毛毛輕輕舔他一下,睜著濕漉漉的黑眼睛,湊近他的身子,溫順地挨著。
殘月懸空,如鋒利的鉤子抓破黑幕,劃出森冷詭異的光芒。
沈祺靠著墻壁坐在地面,半邊身體沐浴在銀色月光中,突然,心臟一抽,他臉色奇差地捂住胸口,體內的血液瘋狂沸騰,冰冷的刺痛感順著四肢蔓延到指尖。
沈祺身體顫抖,使勁力氣向陰暗的倉庫走去。
來不及了!
月光籠罩全身,毛發(fā)以肉眼可見速度瘋狂生長,眼睛折射出恐怖的瑩瑩綠光。嗜血尖牙從嘴巴里冒出來,雙手雙腳都露出尖銳的爪子。
沈祺驚恐地瞪大眼睛,凄厲尖叫。
可是,卻只是一聲狼嚎,久久回蕩半空中。
陌生而恐怖,這是野獸的聲音。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