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之
十一長假后,李小林上班第一天,就得了個奇怪的病:打哽兒不止。只覺得胃部一收縮,內(nèi)里有股氣往上一躥,兩肩一聳,喉嚨處就條件反射地“哽兒——”的一聲,清脆響亮,一分鐘能打五六次,煩死人啦!
小林打哽兒這怪毛病,妻子蓉蓉采取了不少民間土方,比如冷不丁的嚇丈夫一下,比如撓腳心,比如捺嗓子。有一次丈夫正伸脖子“哽”,蓉蓉把自己的奶水猛地擠丈夫一臉,說這是外婆偷偷教給她的秘方,奶水濺眼里用手揉揉,濺嘴里舔舔咽了,能治打哽兒……
可是仍沒用。
就這樣“哽兒”了十來天,病不大,挺煩人的。這天蓉蓉去上班,說起了丈夫的毛病。許露姐說,她娘家弟弟剛大學畢業(yè)參加工作,就得上打哽兒這樣怪病,仨月后到醫(yī)院一檢查,是胰腺癌,半年后,年僅28歲就死了。趙哥喳喳呼呼地說,我爸去年就是光打哽兒,一檢查,食道癌!
蓉蓉聽后渾身發(fā)抖,不等下班就跑到了小林的單位里,對小林說,你的病不敢再耽誤了。許露姐高中時的同桌和初戀同學謝磊,現(xiàn)在是市醫(yī)院消化科的主任,今天你趕快給單位請個假,許姐領咱到市醫(yī)院找謝磊去。
小林不去,說這算個啥子病嘛,停停就好了。蓉蓉不敢把許露姐和趙哥說的病例講出來,就急得哭起來。
小林只好跟著她們?nèi)チ耸嗅t(yī)院。
抽血、化驗、查尿、彩超、心電圖、腦CT……花了2000多元,各項指標正常,沒什么病,只是有點腎虛,這給打嗝挨不上邊嘛。蓉蓉給許姐一咕噥,便給謝主任送1000元紅包。謝主任正色說:“這算什么,許露咱們是老同學了,不興這一套……”許姐哈哈笑著說:“當初要不是你考上了醫(yī)學院眼高,咱們早就是一家子啦。不興這一套,興哪一套哇?”邊說邊把紅包一下子捅到謝主任的兜里邊。謝主任也惺惺作態(tài)地笑著說:“許露這張嘴從不饒人。好好,我再作進一步檢查?!?/p>
小林被禁食、泄肚、灌腸,做胃部、腸道的鏡窺、造影檢查。結果,謝主任奇怪地說:“胃、腸沒一點毛病,且非常健康。即使有點毛病,和打嗝也挨不上邊啊!”又沉吟著說:“這就麻煩了!醫(yī)生就怕病人檢查不出病,就像打仗,明明槍聲亂響,子彈亂飛,可是就是看不見敵人,你說咋辦?那吧,先住下觀察,我給院長匯報,來個各科專家大會診。疑難雜癥市醫(yī)院還是有能力解決的。別到處跑了,有的病人去北京,光紅包也得好幾萬……”
小林和蓉蓉尋思:謝主任嫌紅包少啦!當即商定,兵分兩路:蓉蓉、許姐、謝主任晚上六點鐘請院長吃飯,商量會診事宜。小林即刻回家再打點2萬元現(xiàn)金,準備明天上午專家會診時的紅包。
小林打的返回縣城,跑到農(nóng)業(yè)銀行,把全部家當20000元取了出來。又朝小車出租公司匆匆走去。這時已是晚上8點鐘了。他一路“哽兒哽兒”著,行至興隆胡同中段,突然從昏黃的燈影里竄出兩個蒙面人,一前一后各有個硬梆梆的東西頂住他的前胸和后背,壓低嗓門罵罵咧咧地說:“你小子喝酒吃肉,飽嗝連天,老子一天水米沒粘牙了。識相的快把錢拿出來,饒你狗命!”
小林嚇出一身冷汗,哆哆嗦嗦地說:“我沒……沒錢。”一個黑影熟練的從小林口袋里抓出一迭錢,又給他一腳,罵道:“媽的,沒錢,這是燒紙呀!買你一條命,滾吧!你要是敢呼喊報警,老子現(xiàn)在就給你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小林失魂落魄地折回家里,跌倒在床上,聽著自己“咚咚”的心跳聲漸漸平復,才爬起來喝杯熱水,想到連回市醫(yī)院打的錢也沒有了,他欲哭無淚,沮喪極了。唉!聽天由命吧……
突然,手機響了。是蓉蓉。蓉蓉壓著嗓子焦急道:“你怎么還不來呀?我們飯局馬上就要結束了,加上煙酒茶,一共花了8千多塊。我兜里一分錢也沒有了。謝主任的意思,一會還想去歌廳玩一會兒……哎?你怎么不哽兒啦?”
小林這時才突然發(fā)現(xiàn),自從兩個蒙面人刀尖頂著自己胸脯那刻起,半個鐘頭過去了,竟然一聲哽兒也沒打過。莫非好了?他用手捏捏喉嚨,又用力哽兒,可是哽兒不出來。真是好了!
容容還在電話里說著:“謝主任給院長匯報了,明早八點鐘組織神經(jīng)科、心腦科、消化科、內(nèi)分泌科的專家給你會診。包五個紅包,一個4千元……”
小林說:“寶貝兒,別送啦。我的病好啦?!?/p>
蓉蓉問:“好啦?我聽著也像是好啦。怎么好啦?”
小林說:“我遇著神醫(yī)啦!回來吧,回來我再給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