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鈞
我一直想當個廚師,我爸總笑話我這個夢想沒出息。
那時候我媽媽每天忙得腳不沾地,所以我平時吃到的飯菜可以簡單粗暴地歸類為刷鍋水煮泡面,白水煮青菜湯,鹽炒蛋炒飯。
有一天語文課上寫作文《我的理想》的時候,我問同桌:“你們家平時吃什么?”她打破以往沒睡醒的樣子,單口相聲一樣地報起了菜名:“我們家平時吃的可多啦,燒鴨燒雞紅燒肉紅燒魚荔枝肉回鍋肉可樂雞翅炸雞肉丸子……”在她引起我口水決堤之前我先制止了她。同桌的媽媽是家庭主婦,全家人都被養(yǎng)得白白胖胖,我瘦瘦小小的還不夠給她當雞翅啃。
我要當廚師,我得做點什么!
回家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直到作業(yè)做完,《大風車》播完,鞠萍姐姐跟大家說再見,我才有點想法。我翻出了暖瓶、方便面、面粉、肉排,先把方便面調味料倒進暖瓶,然后把面粉揉成面團,再把肉排切碎了塞進面團。然后?然后當然是去睡覺了!第二天有人中招——喝到了紅燒牛肉面湯味兒的水!家人愛我,但他們也愛家里的糧食,所以就把我暴批了一頓!
廚師夢暫且擱淺,但吃貨夢想依然存在。
小學的時候零花錢一周有二十塊錢左右,雖然不多,但充分利用的話還是能開出花的。小學門口有眾多小攤販,賣什么的都有,棉花糖、羊肉串、蒸餃、蔥油餅、雞蛋餅、炸香腸等等。一到放學每個攤位都會擠滿小學生,來接孩子的家長只看見每個小攤跟開出花一樣,圍了好幾層小學生,最里層的還會冒煙,脾氣爆炸的家長此時通常會表演暴打小學生。其中有個攤主的女兒是我們班同學,我們都超級羨慕她可以每天都吃到好多好吃的,而且作為她的同學還有個福利,她在攤位幫忙的時候總會多給我們一些吃的,炸肉串!炸雞排!炸玉米!直到我們小學畢業(yè)她依舊是我們心目中的中心小學一姐。
每周放假都要去外婆家,那里有陽光、沙灘、老村長外公,還有我的小伙伴。老實講我從小就是個游戲菜鳥,還好小伙伴愿意帶我玩,作為回報,我會從零花錢中抽出大部分來掃蕩學校附近好吃的小零食分享給大家,例如無花果干、小浣熊干脆面、麥麗素、衛(wèi)龍辣條。那時候我有一條有許多大口袋的工裝褲,我就穿這條褲子出去采購,揣著零花錢小心翼翼地走進小賣部,仔細挑選和思考,哪些零食便宜好吃分量又大,哪些上周吃過小伙伴們反響還不錯的,哪些可以用來給我們加戲的,比如我假裝受了重傷,就要有正義的伙伴給我們喂麥麗素巧克力豆“續(xù)命”。挑完零食把錢交給老板,緊張得手心都汗津津的。每天拿到零花錢都會重復這些過程,一要忍住自己的饞蟲不要提前吃掉,二不讓爸媽發(fā)現這些三無產品是個技術活,感覺自己活得像個特工。
小朋友也會有非常明確的分工,一到周末,我這個“大廚”就會和力氣最大的表哥帶上最會念書的小朋友去家里玩具最多的小孩家玩。所以對周末的期待就是要有吃的,要有游戲玩,還有保鏢送我們回家,最重要的是回家之前還可以抄完周末作業(yè)。
像魯迅的《社戲》里的場景一樣,多少年過去,吃過不少好吃的食物,廉價的,昂貴的,就是沒有以前吃過的五毛或一塊的零食那樣美味。前幾天在三無小攤上買了童年回憶無花果絲,依舊是幾毛錢一包,仔細看了配料,居然是用蘿卜絲做的?!啊,也算是童年的秘密吧。
寒假回家的時候胃口不好,吃不下東西,半夜餓得不行,到廚房翻出白天買的意面下鍋煮,切了一些肉絲、洋蔥、蔥花,倒了好多番茄醬一起,熬意面醬,還煎了一個溏心蛋、撈面、蓋澆。
在廚房吃面的時候我想起那年夏天,在外婆家的老房子里,爸爸看著電視,外面夏蚊如雷,我捧著在水井里涼了半天的西瓜一勺一勺地挖著吃,電視上輪播著現在被做成鬼畜視頻的廣告,山東挖掘機、五月花、北大青鳥和新東方。爸爸轉過頭問我:“你以后想當什么,醫(yī)生,律師,還是銀行家?”
“爸,當廚師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