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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06-19 15:01:02日本德永直
        初中生 2017年17期
        關(guān)鍵詞:瞳仁真實感陡坡

        文/(日本)德永直

        文/(日本)德永直

        我喜歡馬。

        最使我感到親切的是馱東西的馬。

        我討厭那種大模大樣,貴公子騎的毛色漂亮、骨架好看的馬,因為它們使我感到像是受了侮辱。

        馬里頭也有性子很暴的馬。還有動不動就受驚、發(fā)瘋的馬??墒?,劣馬,我也是喜歡的。

        樣子可憐的馬!

        悠閑自得的馬!

        像暴君似的威風凜凜的馬!

        放牧在曠野里的馬,有一種跟人親近的性情,這是在都市里的馬身上看不到的。

        馬比起別的動物來,有一對大得出奇的眼睛。馬的深藍色的瞳仁是很大的。

        馬的睫毛也長得能在瞳仁里照出影子來。當馬疲憊不堪,或者走了很遠的路之后,它把眼睛眨巴兩三次,于是大顆的淚珠就把瞳仁潤濕了。

        看到馬哭,人也會跟著一道哭起來呢!

        那年我14歲,弟弟11歲。

        經(jīng)常是我跟父親兩個人牽著馬出去干活,可是父親病倒了,只好由我跟弟弟兩個人去了。

        有一天,我們在夜里10點鐘左右,裝了滿滿一車冰鎮(zhèn)的魚,要趕到50多里外一個叫“植木”的鎮(zhèn)上去。

        我們的馬是一匹8歲的棗紅色小馬。我拉著韁繩,弟弟打著燈籠,一同趕路。

        責任編輯:江 冬

        出了鎮(zhèn)子,走到野外的時候,弟弟像是累了。我就讓他坐到載了貨的車上去。我們不時哼著歌子,往前走。

        那是漆黑的夜晚,天上一顆星星也沒有。無邊無際的曠野是那樣荒涼,住在城市的孩子恐怕無論怎樣也不敢在那兒獨自走路。我們常常跟父親一道走過那里,所以并不覺得怎么荒涼。

        大概走了20多里路,天陰了下來,似乎要下雨。我叫醒不知什么時候在車上睡著了的弟弟,把貨物遮上了雨布。

        我和弟弟擔心得不得了。前一天也下了雨,再下一場,金釘那道難關(guān)是不是走得過去呢?我們開始不安起來。

        過了門前有一棵松樹的菜館,雨嘩嘩地下起來了。

        “糟啦!”

        我不安地吆喝住了馬,給馬披上草席,防它受涼,一面抬頭望著漆黑的天空,察看云彩的方向和雨勢。

        我看到西面和南面的天上,黑云迅猛地向這邊直壓過來。這邊只有一點薄云,還比較晴朗。根據(jù)父親告訴我的經(jīng)驗,我想這會是一場大雨。

        弟弟的褂子,我的褂子,一下子就濕得滴滴答答往下滴水了。雨衣,只有父親的一件。我把雨衣給弟弟披上了,他正抱著大燈籠,身子向前彎著,為的是不讓雨把燈籠澆滅。

        我一面想著“糟啦”,一面鼓起勁來,拍打著馬的脖子,碰到坡道的時候,就“駕駕”地吆喝著。

        最使我擔心的是道路越來越泥濘了。沒有趕過大車的人大概不知道這種滋味——對我們來說,再沒有比道路泥濘更叫人頭疼的了。

        雨瓢潑似的越下越大。

        時候雖是初夏,可是正當深夜,冷得沁人肌骨。

        馬好像也累了,不停地把脖子和臉湊到我的臉上,腳步也遲鈍起來。

        可是,這場雨也不像一兩個鐘頭就能停住的樣子。下的時間越長,金釘那道難關(guān)就越難過去——這樣一想,就不得不拼命拉著馬韁,氣喘吁吁地打馬趕路。

        我怕車上東西太沉,沒有讓弟弟再坐到車上去。

        “緊走幾步,身子就暖和啦!”

        我朝著弟弟大聲喊道。弟弟在爛泥里,腳下不住地打滑,可是也鼓起勁走著。但他個子太小,腳一陷進深泥,身子就栽倒了,燈籠也被他弄滅了。

        “笨蛋,腳底下穩(wěn)點!”

        我性子很暴,雖然明知不對,還是猛地把他踢了一下。

        終于來到我們趕大車的人最怕的難關(guān)——金釘了。

        在離陡坡還有100多米遠的地方,我們把馬停住,歇了一會兒。

        “哥哥,不要緊嗎?”

        弟弟滾了一身泥,抱著燈籠,仰起臉問我。

        “沒什么……”

        我給他打氣說。隨后我從車子抽斗中取出鐮刀,借著燈籠的亮光割了一點兒草給馬吃。馬好像累得很厲害,只是叼了幾根草,呼呼地直喘氣。

        “哥哥,馬累得夠嗆哩!”

        弟弟看見馬連草也不想吃,說。我摘下帽子,從旁邊的水坑舀起一帽子渾水,拿來飲馬。

        隨后我們坐到車上,吃了飯團。腌蘿卜讓雨澆得水淋淋的,已經(jīng)一點味道也沒有了,可我們還是吃得很香。

        看到雨小了些,我又拿起韁繩來。弟弟撿來一根竹片,轉(zhuǎn)到馬的那面去。

        “喂,加把勁??!”

        我拍打著馬的脖子,馬仿佛點頭似的渾身抖擻一下,猛地邁出了前蹄。

        “駕,駕!”

        我又把韁繩綁到車轅上,再套到肩頭上拉著。我想先把車拉上陡坡中間略平的地方。弟弟一面跟在車旁跑著,一面抽打著馬屁股。

        路泥濘得厲害,幾乎車身的一半都陷在泥里了。狹窄而陡急的道路左邊,稍微過去一點,就是一面將近兩丈高的峭壁,那下面是一片泥塘似的田。

        “哎,再加把勁就行啦!”

        話雖這樣說,可是這時候,馬也好,弟弟也好,都累得幾乎動彈不得了。

        “加油!”

        馬拼命地拉,我死勁兒地喊??墒擒囎酉癖粻€泥吸住了似的,一動也不動。

        車上載的魚要是天亮以前送不到植木的魚店,就沒有用處了。

        車子只動了一點點。

        “駕,駕!”

        弟弟哭哭啼啼地用竹片抽打著馬屁股。

        坡上到十分之七的地方,馬把兩只前蹄一彎,跪倒在泥里,不動了。想把車上的東西卸掉一點吧,可是沉甸甸的貨包,憑兩個孩子的力氣是怎么也卸不下來的。

        “畜生!廢料!”

        我發(fā)瘋般地揪住馬鬃往上拉,可是馬像死了似的,只是擺動了一下腦袋,而彎下的兩只前蹄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

        “哥哥,怎么辦呢……”

        弟弟哭哭啼啼地抱著燈籠坐到泥里了。馬把脖子伸到燈籠的亮光底下,可以看見它那大眼睛里滿是眼淚。我忍不住,抱住馬脖子抽抽噎噎起來。

        過了一個鐘頭左右,我們才得到也是前往植木的伙伴們的幫助,好不容易翻過了陡坡。真的,再也沒有像馬那樣誠實的動物了。我現(xiàn)在看到拉貨車的馬,還打心眼里感到親切。

        馬不光會哭,也常常笑??墒窃跂|京一帶,會笑的悠閑的馬似乎很少見。

        寫 法 探 討

        關(guān)于本文,有人說它是一篇小說,有人說是一篇散文,之所以會有這樣的爭議,是因為人們很難判斷文中所寫的是不是作者的親身經(jīng)歷。給人以真實感,是這篇作品最大的寫作特色。需要說明的是,一篇文章的真實感與真實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因為有真實感的文章不一定就真實,反之亦然——比如有人寫的是自己的真實經(jīng)歷,但讀者可能會覺得虛假、夸張,這就是沒有真實感。真實感可以說是一種藝術(shù)境界,當我們不管是寫小說還是散文,都能給人以真實感的時候,就可以說得上成功了。那么怎樣才能寫出真實感來呢?首先當然是要有一定的生活體驗,只有熟悉某種生活,才有可能逼真地將其呈現(xiàn);其次就是要多運用細節(jié)描述,就如同繪畫一樣,有了大量的細節(jié)勾勒,人或事物的狀貌才會立體而生動地展現(xiàn)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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