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黑龍江·蘇群
“冰上釣魚單線拽”之“叭噠竿”釣法
文/黑龍江·蘇群
聊起“叭噠竿”釣法,這可是少年時的我最喜歡的冰釣方式?!鞍葒}竿”釣法省心省力,人不用總盯著冰窟窿,可以起身去溜達,趕趕“藍大膽兒”,攆攆山雞,套套走獸。人不在那兒,有魚上鉤也逃不掉!
自從見識了提線釣法,我就纏著何叔帶我釣一釣“叭噠竿”和“撅噠竿”。何叔說:“你小子想一朝都把我的本事都學(xué)去咋地?你想我教會徒弟餓死師父?”說歸說,做歸做,隔了沒幾日,我和何叔就又拉著爬犁,沿著穆棱河上溯了。
那是一個大晴天,我和何叔在冰面上行走了數(shù)里路,倆人在河上游的一個大崴子里站住腳。此處是穆棱河轉(zhuǎn)出山區(qū)的第一個大拐彎兒,河面開闊,眼瞅著就是個藏蝦臥魚之地。但何叔沒將釣點確定在此,而是看中了其下的一處狹窄的河道。其實這就是個上下汀兒的連接通道,長度僅有20余米。
何叔邊卷煙邊說:“小子,瞅明白了嗎?”我嗤之以鼻:“不就是連接上下深汀兒的通道嘛!這兒地勢平坦,落差不大,水深指定不過尺。水淺冰層薄,是個逮魚的地兒?!焙问骞笮Γ骸靶校⌒∽?,都讓你說了!咱就在這兒玩‘叭噠竿’兒?!?/p>
其實這處狹窄的河道既是冬季魚洄游的通道,又是魚兒曬太陽的地兒。水淺冰凍得薄,說明此處有數(shù)眼暖泉子。
釣“叭噠竿”不用像釣提線那樣把冰眼開得臉盆大,鑿成當時用的2號碗口大小就可以。我和何叔輪換著在河道的中間段橫七豎八地用鋼釬子捅了10多個冰洞,幾乎就封住了河道,然后帶上刀,去旁邊的柳毛趟子砍釣魚用的竿子。
我們走進大片的柳毛趟子,在深一腳淺一腳的塔頭墊子旁邊的雪地上見到許多野生動物的“溜子”?!傲镒印钡挠≯E有大有小,何叔卻唯獨對著一長溜兒小蹄印感興趣。他指著那“溜子”說:“瞅見了吧,這是一對兒黑貂的印兒!弄兩只回去做帽子,可比狗皮的暖和多啦!”我對貂皮帽子沒興趣,催促何叔說:“去你的貂皮帽子吧!你想摟草打兔子,沒帶工具不是?”何叔搖搖頭,雖有些戀戀不舍,卻也不得不挪開腳步。
有貂兒就有暖泉子,有暖泉子的地兒河水就暖和,而暖水的地兒在冬季里就是魚蝦聚集的地兒!這地兒何叔找得沒錯。
砍來10多根一米來長的柳條子,我同何叔開始做“叭噠竿”的竿子。這挑選“叭噠竿”可是有點兒學(xué)問的,要用刀削去梢頭,截去尾段,只留不粗不細的中間段。為啥?因為梢頭細,容易被魚拽折,而尾段粗,缺乏彈性,硬碰硬同樣容易失魚,只有中間段夠粗實又富彈性,才不會跑魚。
把每根柳條留至1尺多長,在中間系上棉線。這樣系線是為了保證系線兩端的柳條都比冰眼的直徑大,人不在跟前,上鉤的魚再怎么拽,柳條棍的半截都會在冰眼上滑動,除非魚夠大勁兒足,能夠拽斷柳條,否則光柳條棍的彈性就夠它耍的,不弄它個筋疲力盡是不會罷休的。因而,“叭噠竿”釣法取魚晚了,魚被拽上來時身子多是直挺挺的,如死魚一般。
把每支竿的鉤上都掛上鼠肉,我和何叔依次把鉤下到冰眼里去。這下鉤也有講究——先把鉤餌下到河底,然后把線一圈圈卷到柳條棍上,將鉤餌提起,懸在水底上端。魚吃餌后游走,拖動柳條棍在冰上旋轉(zhuǎn),等纏上的線被魚拽光,柳條棍被魚從冰窟窿眼兒的中間拽到邊上,“叭噠”一聲響,魚就被鉤住了!“叭噠竿”就是這么來的。
弄妥了一切,剩下的就是等魚上鉤了。冬日的太陽暖暖地照在河灘上,曬得人很舒服,這是要變天的先兆。瞧出來何叔的心思不在魚上,否則這么半天魚不上鉤,他早就采取措施了。
我推了推迷迷瞪瞪的何叔:“哎,去弄你那倆貂皮帽子去吧!”何叔懶懶地說:“你跟俺去?”見何叔執(zhí)意要逮黑貂,我就隨他再次進了柳毛趟子。碼著黑貂的“溜子”,我倆在一處塔頭墊子旁邊找到了一眼山泉。泉眼兒被凍得只剩下拳頭大小的口子,何叔用手指著說:“瞅見沒有,如果不是貂兒經(jīng)常出入,泉眼早凍上了?!焙问褰庀聝筛瑤?,系上扣兒,分別下在小洞兩端的水里。弄完,他拽著我說:“走,咱倆到那堆灌木后面貓一會兒?!币蚺潞邗醢l(fā)覺,何叔在灌木后面忍著一直沒抽煙。約莫過了幾袋煙的工夫,何叔說差不多了,過去瞅瞅,“管它能不能逮到貂兒,不能耽誤咱倆釣魚?。 ?/p>
魚情不好時,何叔另鑿冰窟窿攪水,效果立竿見影
還沒到泉眼旁,何叔就找到了黑貂回來的痕跡?!昂伲〈剿鼈兞?!”何叔從泉眼里扯出鞋帶,鞋帶的另一頭吊著一活物,整個身子黑黝黝的,不斷扭動著身子。何叔伸手捏住黑貂的脖子施壓,貂兒瞪著倆賊亮的小眼兒四爪亂蹬,但很快就被何叔掐得沒了氣息。何叔把貂交到我手上,俯身又拽上另一只。我還是頭一回見這種動物,長著一副鼠相,身子又細又長。
逮到了貂,何叔高興起來。返回冰窟窿那兒,何叔見還是沒魚上鉤,便扭頭跟我說:“咱趕趕魚?”“咋趕?”我有些摸不到頭腦。何叔叼著煙,拎上鋼釬子走到河道的上端,在冰面上斜著拉開3米的等距,鑿開3個臉盆大小的冰窟窿,又在冰窟窿下側(cè)左右各鑿開兩個冰眼。何叔詭笑著說:“瞅瞅這像什么?”“像什么?四不像!”聽我這么說,何叔扔掉煙屁股說:“這就是北斗七星陣!少一個冰眼兒都不上魚!”事實也正如此,這里面的確有讓人弄不懂的地方。后來許多事實證明,有時少鑿一兩個冰眼真就不上魚。
何叔拎起鐵鍬說:“咱爺兒倆開玩?”“開玩!”我喊了一聲。話音剛落地,何叔就提起鐵鍬耍開了花棍!他先是把鍬頭伸進上頭的一個冰眼“嘩啦啦”好一陣攪動,又依次伸到第二、第三個冰窟窿眼兒里攪水。我被他逗得前仰后合。
如同神助,放著“叭噠竿”的冰窟窿眼兒有了動靜,柳條棍不時被魚拽得“叭噠叭噠”響著挪了位。我東一尾西一尾地挨個冰窟窿收著魚,都是半斤以上的大雅魯。
何叔攪累了,放下鐵鍬,蹲在冰上喘勻了幾口氣,又抽起關(guān)東煙來。我拽上十幾尾魚后,魚逐漸停口。何叔說:“冬天的魚就是懶!”說完他扔掉煙頭又攪。魚稀稀拉拉又上了幾尾再無動靜。
何叔說:“魚下去了?!蔽覇栒k?何叔說只能再從下往上趕,說完話他提起鋼釬子走到釣位下游,重新鑿了7個冰眼兒,伸鍬又攪。
我和何叔輪換著攪冰眼、起魚,大概拽上來四五十尾半斤往上的大雅魯。何叔扔掉鐵鍬說:“去他的,太累了!不好玩兒?!蔽覀儌z把魚挨個捋直了裝袋,放在爬犁上往回拉。
路上何叔說:“這大雅魯現(xiàn)在可不多見!能釣到幾尾已經(jīng)是緣分不淺啦!”聽何叔的話音兒他不是累了,而是不愿多釣這種魚,真不知道他心里都想些什么。
雅魯魚屬于洄游性魚類,原產(chǎn)于遼寧省鴨綠江流域。穆棱河內(nèi)的雅魯魚與鴨綠江內(nèi)所產(chǎn)的雅魯魚在個頭和體色上有著差異,這是由溫度、棲息環(huán)境、食物的種類和多寡所決定的。
穆棱河內(nèi)的雅魯是經(jīng)由日本海上溯而至的,種群數(shù)量很少,多為陸封性魚種。在上世紀70年代初期,其種群就已越過物種臨界點,目前在穆棱河內(nèi)已絕跡。
“叭噠竿”釣法蘊藏著東北勞動人民的智慧和精氣神,其中不乏滿族人傳承下來的一些絕技,如何叔的“北斗七星陣”猶如神助。這個謎題我至今沒有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