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鑫明
東大路走滇黔,鹽茶古道馬幫來。溜溜馬,千百年,穿行驛道下川南。
驛鋪棧房紅燈亮,人住上房馬添料。清早一碗豆花飯,馬鑼一敲上古道。
路途生火炊煙淡,鍋兒煮湯菜當飯。號子吼起燈戲演,馬兒燈戲傳百代。
當我看完瀘縣牛灘場楊書孝表演的民間傳統百戲之一——馬兒燈,耳邊這首《馬幫竹枝詞》與眼前的燈戲表演,化作千年古道遺產、馬幫人的“芭蕾”傳承下來,讓我一下子穿越時空,跟隨馬幫人的足跡走進那遙遠的年代。
天下祭祀馬王爺始于周代
文獻載,早在周朝,官方就制定了“四時祭祀馬神”的條文頒行天下。晉人郭璞《馬贊》中說,在萬物始生之時,春夏當祭馬神。馬在農耕時代為人們耕作,為人們騎乘,為人們運輸,為人們征戰(zhàn)。唐宋時,朝廷頒旨:“天下以祭祀馬王、馬神?!泵鞒槲涞壑煸霸铝罴漓搿榜R王爺”。明成祖朱棣在京城建馬神祠,四時以祭。還在全國推行“馬政”,以民間養(yǎng)馬,聽從朝廷征用。清代祭馬王爺、馬神規(guī)定每年六月二十日全國朝拜馬廟,辦馬王會。馬從民間的畜力步入了神圣的廟堂。各地的馬廟、馬王廟、馬神祠成為運輸行業(yè)公會、堂口、辦事議事中心。四時祭祀馬王的民俗活動遍及大江南北。
瀘縣馬兒燈戲六百年
《瀘州寺廟史話》中載,瀘州十大古驛道、東大路與場鎮(zhèn)石板路交叉成網狀。古道旁建有多座馬廟、馬王祠、馬王廟,廟中大殿上供奉的是馬頭人身、人面馬身的三眼馬王爺像。祭臺上的供品是甘蔗、胡豆、苞谷籽和馬兒飼草、馬料。四時以祭,春祭馬王爺真身,夏祭放牧人,秋祭馬社神,冬祭馬步神。每年六月二十三舉辦馬王會,城鄉(xiāng)物資交流,民間民俗會演,唱大戲,演燈戲,以祭馬王爺,保佑人畜平安、運輸順達。
清時,湖廣填四川,各地移民插占瀘縣。有楊氏落戶東大路邊的玉蟾關,開了一間騾馬店,后來買了騾馬加入馬幫,運糧上成都、重慶,運鹽走永寧、畢節(jié),運布走沾益昆明。不到十年間,楊氏祖先馬幫在川黔古道上出了名。
趕馬人的酸甜苦辣、悲歡離合、恩怨情仇在馬鑼聲中積淀,在馬兒歌中化作云煙。馬幫人在單調無味的趕馬路上,與馬相伴、與路相戀。天長地久自娛自樂起來,以馬為舞,以馬為歌,以馬為調,伴之馬鑼、馬鼓、馬鞭唱起來,跳起來,舞起來……古驛道上的馬兒燈戲應運而生,燈戲走村串戶,一演就是數百年。有竹枝詞云:
吆起馬兒走村寨,馬鞭一甩馬蹄快。趕馬人家馬兒燈,男女老少都喜愛。
祈福求財壽延添,風調雨順滿堂彩。燈戲年年唱不盡,農家歲歲慶豐年。
馬兒燈成為馬王會絕唱
《楊氏族譜》中記載,每年辦馬王會。會首召見各路馬幫主議事,要以馬兒燈戲打擂奪彩為題,一是擴大馬幫運輸堂口的社會影響力;二是在商會中爭一席之地;三是爭一個“面子”。牛灘楊家馬兒燈是瀘縣馬幫的一塊招牌,從祖上楊孝芳到楊思新、楊懷安,都是馬兒燈戲的班主。無論動作設計、舞曲構思、唱調策劃和表演,在方圓百里推為第一。馬王會上,一亮相就藝壓群芳奪得頭彩。從此,楊氏馬兒燈戲被確認為馬王會上的保留戲曲,一直傳了下來。
到了楊孝書后,楊家馬兒燈又有了新發(fā)展,不僅借鑒幺姑燈、牛兒燈、獅燈、花燈戲之長,而且把祭祀馬王爺會上的招式、唱腔、鑼鼓、舞蹈作改進,尤在唱詞上推陳出新,與時俱進,并在表演中與觀眾互動,贏得一片叫好聲。馬兒燈戲扎根于瀘縣廣袤的土地上,成為民眾喜聞樂見的傳統地方劇目。
馬兒燈戲貴在唱詞
牛灘馬兒燈在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上。代表性傳承人楊孝書告訴筆者,馬兒燈戲的升級有三:一是燈舞,二是唱腔,三是說詞,而唱詞是關鍵。如《百事順興馬兒燈》唱忠孝仁義、耕讀為家;《十二個月農家忙》唱的是生產、生活、男女情愛;《正月十五?;簟芬园莨?jié)為話題,吉利子為主,唱個農家樂;《請客送人親》唱的是家和萬事興、鄰里和諧、平安社區(qū)等。
傳統的馬兒燈戲有許多優(yōu)秀唱詞和段子,如何在傳承的同時吐故納新,楊孝書與他的馬兒燈戲藝術團要走的路還長還遠。正是:
瀘縣牛灘馬兒燈,祖輩傳承走鄉(xiāng)里。村村唱得萬家福,耍燈齊頌新農村。
堂鼓一敲大鑼響,文化下鄉(xiāng)馬穿花。平腔一聲百事暢,傳統燈戲梅花香。
馬幫芭蕾古遺產,推陳出新百花妍。傳習繼承貴當代,民間百戲后人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