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棟

有一年，皇帝來山東游玩，行至樂陵縣時被一女子給吸引了。此女長相甜美、身材窈窕，手持油紙傘在雨中行走的樣子宛如仙女下凡。打聽后才知，她名叫蘇珍珍，年方二八，是本地縣令蘇寶同的女兒?；实蹛勰街翗O，將蘇珍珍帶進(jìn)宮里封為了貴人。

蘭妃的父親是吏部尚書，叔叔是鎮(zhèn)守關(guān)外的將軍，論家世背景，蘇珍珍望塵莫及。蘭妃一貫刁蠻任性，見皇上整日在蘇珍珍房中過夜，她對蘇珍珍恨之入骨。蘇珍珍為了不惹麻煩，在得知蘭妃對她不滿后，主動送禮物討好，可蘭妃絲毫不領(lǐng)情。

蘇珍珍進(jìn)宮已一年時間，雖然在宮中吃的好喝的好，可她仍十分想念父母以及家鄉(xiāng)的特產(chǎn)—金絲小棗。所幸的是，金絲小棗是皇家貢品，每年中秋節(jié)前后，蘇寶同就會將當(dāng)年最優(yōu)質(zhì)的棗子進(jìn)貢皇上。

轉(zhuǎn)眼間到了中秋佳節(jié)。這天，蘇珍珍正在后花園賞花，宮女忽然來稟報說，蘇寶同來了。蘇珍珍回頭一看，只見父親蘇寶同正提著一只精美的錦盒向她走來。蘇珍珍喜不自勝，扔掉手中的花就跑向父親。

蘇珍珍與蘇寶同正嘮著家常，蘭妃和華妃見到他們走了過來。蘇寶同連忙給蘭妃和華妃行禮，蘭妃嘲弄地說：“蘇大人快快起身，蘇貴人夜夜獨(dú)占皇上，蘇大人將來一定會父憑女貴的……”

蘇寶同羞了個大紅臉，正不知如何回話，當(dāng)看到手上的錦盒后靈機(jī)一動說道：“蘇貴人在娘家時最愛吃棗子，此棗甚是香甜，兩位娘娘若不嫌棄，就品嘗品嘗吧?！?/p>

“喲！蘇大人既然這么說，那咱們就嘗嘗。”蘭妃說著伸手就去拿蘇寶同遞上來的錦盒，可接到手上時，她忽然腳步一踉蹌，錦盒就掙脫手掌飛了出去。由于上午下了雨，棗子撒到地上后頓時沾滿了泥。

蘭妃使壞成功后很是得意，卻裝出一副自責(zé)的樣子說：“我們沒吃成棗子不打緊，可由于本宮不小心使得蘇貴人也吃不成了，真是罪過呀。”看著蘭妃陰險的笑容，蘇珍珍忍無可忍地說：“蘭妃姐姐，你也太過分了，還說什么不小心，明明就是你故意打翻錦盒的！”

蘭妃聽后，冷笑一聲說：“隨你怎么說，呵呵，就算是本宮故意打翻的錦盒你又能怎么樣？”

“你……”

蘇寶同見蘇珍珍還想跟蘭妃爭論，忙拉了她衣角一下息事寧人地說：“棗子撒了都怪我沒有把錦盒遞好，驛館里還有棗子，明天我再給你帶來?！?/p>

蘭妃走后，蘇寶同說：“后宮妃嬪中，聽說就屬蘭妃在朝廷中勢力最大，今天她雖然是故意使壞，可你畢竟只是個貴人，就算心有怒火也不能當(dāng)面和她鬧翻！”

“蘭妃雖然家世背景顯赫，可皇上是寵愛我的，諒她也不敢把女兒怎么樣，以后我躲著她就是了！棗子都糟踐了，真可惜！”蘇珍珍嘆息道。

“明天上午貢棗就要交到接待官手中，皇上大開隆恩，允許我這幾天可隨時來宮里，等交接完貢棗我就帶些棗子給你?！碧K寶同說。

次日上午交接完貢棗，蘇寶同忘了給女兒取出點來，于是求接待官從貢棗箱中取出了一錦盒。蘇寶同帶著貢棗坐上了轎子就往宮里趕去。

半路上，一輛呼嘯而來的馬車忽然迎面撞來。轎夫躲閃不及，轎子被撞翻后蘇寶同摔出了轎子，手上的錦盒也掙脫手掌甩了出去。蘇寶同爬起身子去找錦盒，可轎子附近找遍了卻沒找到。正疑惑，撞了他的馬夫提著錦盒滿臉愧疚地走了過來：“不知馬為什么受了驚，撞了大人還請恕罪……”說著將錦盒交到了蘇寶同手上。

蘇寶同是個寬容的人，自己摔得不嚴(yán)重，棗子又沒有什么損失，他就放那馬夫走了。

蘇寶同來到蘇珍珍宮中剛坐下，蘭妃和華妃忽然笑吟吟的來了。蘭妃笑道：“樂陵金絲小棗天下聞名，昨天沒吃成，今天聽說蘇大人又將棗子送了來，既然如此，那咱們可要嘗一嘗了！”

“蘭妃娘娘和華妃娘娘請品嘗?！碧K寶同連忙將錦盒舉給蘭妃。蘭妃翹著蘭花指從錦盒中挑出一顆最鮮亮的棗子，就放進(jìn)了口中。華妃見后，也伸手在錦盒中挑揀起來。

就在蘭妃準(zhǔn)備吃第二顆棗子時，她捂著肚子忽然痛叫一聲。華妃一驚，問道：“蘭妃姐姐，你怎么了？”蘭妃表情痛苦，指著蘇珍珍說：“棗子中有毒……”話沒說完，就口吐一口鮮血倒在了地上。

華妃見狀，嚇得急忙將手上的棗子扔到了地上，并大喊起來：“快傳太醫(yī)啊！”不多時間，太醫(yī)和皇上趕來了。此時的蘭妃面色黑青，雙眼緊閉，口鼻流血，皇上喊她的名字，她已沒有反應(yīng)。太醫(yī)一摸她的鼻息，蘭妃竟已經(jīng)氣絕身亡了！

皇上震驚不已，喝問是怎么回事？華妃擠過來，聲淚俱下地將蘭妃吃了棗子后就口吐鮮血的事情說了，最后她指著蘇珍珍喊道：“雖然昨天蘭妃姐姐故意打翻了你的錦盒，可你父女倆也不能害人?。　?/p>

皇上聽出事出有因，讓華妃從頭說起。于是，華妃就將昨日蘭妃打翻錦盒后惹惱蘇珍珍以及平日里蘭妃欺負(fù)蘇珍珍之事說了。

蘇寶同跪在地大喊：“皇上，臣和女兒冤枉啊，臣帶來的棗子是從貢棗中取出來的，絕不可能有毒??！”接著，蘇寶同又將如何從貢棗中取出棗子之事說了。

“你的棗子若沒毒，蘭妃姐姐吃后為什么會死？”華妃瞪著眼睛說，“幸虧本宮沒吃，否則現(xiàn)在也見閻王了！難怪你父女倆不吃棗子呢，原來是早有預(yù)謀?。　?/p>

皇上問太醫(yī)蘭妃是否是因為吃了棗子才中毒而亡的？太醫(yī)將蘭妃吐出來的棗渣和錦盒中剩下的棗子用銀針一試，銀針頃刻黑了。如此說，棗子中確實含有劇毒。

得知蘭妃中毒而亡，蘭妃的父親蘭尚書跑到宮里請皇上為蘭妃主持公道。人證物證俱在，蘇珍珍和蘇寶同難逃干系，被關(guān)進(jìn)了大牢。

蘇珍珍知道自己和父親是被人陷害了，可棗子確實是父親帶來的，她問蘇寶同，棗子從采摘到送至宮中都經(jīng)過哪些人的手？

蘇寶同想了想說：“貢棗從采摘到運(yùn)至宮中雖然經(jīng)過很多人的手，可貢棗交接之時進(jìn)行過試毒檢查，一點問題都沒有的。”話音剛落，蘇寶同忽然想起進(jìn)宮時轎子被馬車撞翻后，錦盒被那馬夫拿過。他再細(xì)一想又想到，錦盒里面的棗子原有八成滿，可從馬夫手上拿過來后，里面的棗子明顯多了一些！

“一定是那馬夫搞的鬼！”蘇珍珍喊道。聽父親這么說，蘇珍珍覺得馬車撞轎子之事特別蹊蹺，一定是那馬夫有預(yù)謀在先，將蘇寶同撞翻后，趁亂拿走錦盒，然后將好棗子倒掉，接著將有毒的棗子裝進(jìn)了錦盒中。

第二天皇上親審此案時，蘇寶同就將被馬車撞翻轎子之事說了。皇上問他那馬夫是何長相？蘇寶同說：“那馬夫個頭不高，穿著破舊，面白無須，很文弱的樣子，他將錦盒遞給我時，我發(fā)現(xiàn)他的手細(xì)皮嫩肉的，很像女人的手?！?/p>

“這就怪了，既然那人自駕車且穿著破舊，說明此人當(dāng)是馬夫，可他面白、手細(xì)皮嫩肉卻不合常理！”皇上說。

在一旁聽審的蘭尚書聽后卻說，蘇寶同這是在亂編故事，企圖嫁禍別人。蘇寶同磕著頭說：“皇上，臣所言句句屬實，蘭尚書若不信，可以傳轎夫問話?！?/p>

把轎夫傳來一問，他們都證實昨日進(jìn)宮途中確實發(fā)生了馬車撞轎子之事。蘭尚書聽后又說這些轎夫在幫著蘇寶同說話。蘇珍珍聽不下去了，說：“我和父親昨日就被關(guān)在牢中，并無機(jī)會和轎夫串供，更何況這些轎夫是驛館里的，與我父親并不熟，他們沒有理由為了一個不熟悉的人犯欺君之罪。還有，就算真要加害蘭妃，我們也絕不會用這么愚蠢的方法！”

華妃打斷道：“蘇貴人雖然說得好聽，可蘭妃姐姐確實是吃了棗子后才中毒而亡的，我覺得應(yīng)該去驛館和蘇貴人宮中搜查，若能發(fā)現(xiàn)毒藥，他們想抵賴也不成！”

時間不久，去蘇珍珍宮中搜查的人兩手空空的回來了，可派去驛館的人卻搜到了一瓶毒藥。皇上一看，瓶子中的毒藥只剩下一小半了。太醫(yī)看了看毒藥說，此藥名叫狼毒紅，此藥服下后，與蘭妃中毒后的癥狀一模一樣！

皇上龍顏大怒，問蘇寶同還有什么話說。蘇寶同正無言以辯，當(dāng)看到朝堂上的“毒棗”后，靈光一閃喊道：“臣有證據(jù)證明自己不是兇手了！”頓了頓又說，“眾所周知，金絲小棗之所以聞名，因其營養(yǎng)豐富、味道甜美，其最大的特點是掰開半干的棗，可清晰地看到縷縷金絲粘連于果肉之間，拉長一至二寸不斷。看那些毒棗，明顯比金絲小棗個頭大，若毒棗中沒有金絲，就可以證明毒棗并非我的貢棗?！?/p>

皇上讓小太監(jiān)將今年的貢棗和毒棗拿來進(jìn)行比對。小太監(jiān)掰開毒棗之后，棗肉斷為兩半，棗肉之間并無金絲粘連；而掰開貢棗后，一縷縷金絲粘連在棗肉之間，拉長近兩寸不斷，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fā)光。如此說來，那毒棗確實不是蘇寶同帶來的貢棗了。

皇上讓畫師按照蘇寶同的描述對那車夫畫了像。當(dāng)畫像呈現(xiàn)在人們眼前時，有人認(rèn)出畫像中的人竟是茶水間的太監(jiān)小貴子！皇上忙派人去捉拿小貴子?？刹钊说搅瞬杷g卻沒有發(fā)現(xiàn)小貴子的蹤影，一番尋找，竟在花園的假山中發(fā)現(xiàn)了剛斷氣的小貴子?；噬仙锨耙豢矗≠F子胸口插著一把匕首，表情猙獰。

小貴子怎么會死在假山中呢？皇上正疑惑，這時茶水間的另一個小太監(jiān)說小貴子是被一個宮女叫走的，只是當(dāng)時他正忙手上的活，只看了一眼宮女的背影，并沒有看到她的面容。這么說來，小貴子的死極有可能和宮女有關(guān)系，就在這時，太醫(yī)忽然發(fā)現(xiàn)小貴子的指甲縫中有新鮮的血絲，他身上并無破損，那血絲極有可能是那宮女的。

接下來皇上就派人開始查身上有傷的宮女，可查了個遍也沒發(fā)現(xiàn)那個可疑的宮女?；噬蠁査械膶m女都查了嗎？一個小太監(jiān)說，華妃娘娘房中的宮女阿蓮不見了。

皇上準(zhǔn)備找華妃，可轉(zhuǎn)眼一看華妃不知何時不見了。皇上意識到了什么，忙派人四處尋找阿蓮。不多久，奄奄一息的阿蓮被侍衛(wèi)從荷花池中撈了上來?；噬弦豢?，阿蓮的臉上的確有抓痕。

通過太醫(yī)的緊急搶救，阿蓮醒了?；噬蠁柊⑸彽哪樖窃趺椿厥?，還有她怎么會沉入荷花池？阿蓮強(qiáng)撐起身子跪在地上說，她臉上的傷是小貴子抓破的，她之所以在荷花池是被華妃推下去的。

皇上震驚不已，讓阿蓮從頭說起。

阿蓮說，在蘇珍珍進(jìn)宮前，皇上最寵愛的是蘭妃和華妃，華妃明著和蘭妃關(guān)系很好，其實心里一直痛恨蘭妃。蘇珍珍進(jìn)宮后深得皇上寵愛，使得華妃更是嫉妒，為了再次得到皇上的心，她就想除去蘇珍珍和蘭妃。蘭妃打翻蘇珍珍的錦盒后，蘇寶同說了句“明日再給蘇珍珍帶棗子來”。通過這句話，華妃想到了一個一箭雙雕的計謀，于是派親信小貴子出宮在驛館與皇宮必經(jīng)之路上設(shè)計用毒棗調(diào)換蘇寶同的貢棗。在蘇寶同進(jìn)宮后，華妃又唆使蘭妃去吃貢棗，從而導(dǎo)致蘭妃吃了貢棗后一命嗚呼。

如果蘇寶同和蘇珍珍也吃了毒棗中毒而死在好不過，如果他們僥幸不死，由于貢棗是蘇寶同帶進(jìn)宮的，蘇寶同和蘇珍珍也難逃干系，為了實現(xiàn)全盤計劃，小貴子將毒棗調(diào)換后，又買通了在驛館的表兄將毒藥藏在了蘇寶同所住的房間。今天畫師畫出小貴子的像后，華妃意識到不妙，就派阿蓮把小貴子騙到了假山中，用匕首刺向了小貴子的胸口，小貴子臨死前掙扎時抓傷了阿蓮。華妃知道皇上要搜查身上帶傷的宮女后，自知大事不妙，為了自保，她就編造理由把阿蓮騙去了荷花池，趁其不注意，就把阿蓮?fù)屏讼氯ァＨ舨皇鞘绦l(wèi)及時趕到，阿蓮就淹死了。

皇上驚得目瞪口呆，他真想不到以前自己喜愛的溫文爾雅的華妃心腸如此歹毒。當(dāng)皇上帶領(lǐng)侍衛(wèi)撞開華妃的房門后發(fā)現(xiàn)，華妃已經(jīng)懸梁自盡了。

選自《故事林》2016.11上

（段明 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