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開源

一

沒聽見鬧鐘響，顧歆就破天荒地睜開了眼睛。

她是被頸邊的發(fā)絲癢癢醒的。

披肩短發(fā)閃著柔順的光澤，眼眸中此時布滿了血絲，目光有些直愣愣的，白皙的臉上滿是困倦之色。顧歆望著已經(jīng)泛起魚肚白的東方地平線，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今天是星期一而不是星期天。

在衣柜前站了好一會兒，她才慢吞吞穿上校服，扭頭看了看堆在書桌上的作業(yè)，晃了晃腦袋，想要將昨晚熬到一點多而滋生的“睡菌”晃出腦袋。

收拾好書包，媽媽正在廚房里做早飯?？匆婎欖?，她笑道：“小歆，怎么起這么早？”

“媽，今天星期一耶……”顧歆嘟噥了一句，揉揉頭發(fā)。

說話間，媽媽已經(jīng)將做好的早飯端了出來，“就是，以后都要像這樣早起，要不然早飯都來不及吃。你看看你，再有一個多月就會考了，還這么悠閑，就沒有一點緊迫感嗎？我給你說，家長急是沒有用的，要想取得好成績，全靠孩子的自覺主動性……”

顧歆不耐煩地打斷了媽媽的話，“媽，我都十四了，能不能不要再說這些了？吃飯的時候說話，會厭軟骨來不及合上會嗆著的……學不好生物真可怕！”

在媽媽驚愕的目光下，顧歆快速扒完早飯，一抹嘴背上書包說：“媽，我上學去了……”

走在上學路上，被晨風一吹，顧歆才徹底清醒過來。

“公元前3000年，古埃及，象形文字，為以后的字母文字……奠定基礎？”顧歆撓撓頭，感覺象形文字的意義似乎背錯了。

“啊……會考，真是恐怖的存在……”哀嚎了一聲，顧歆在心里開始畫起了圈圈。

推開教室門，盡管此時到的人不多，但同學們讀書聲音之大還是把顧歆嚇了一跳。

一屁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顧歆眨了眨眼，扭頭詢問：“今天是什么早讀來著？”

“我說大姐你不會學傻了吧……”同桌用怪異的眼神看了看顧歆，“課代表明明在黑板上寫了早讀讀歷史……”

顧歆聳聳肩，拿出學校專門打印的提綱，從頭背了起來，“唉……早就背熟多少遍了……”

“小歆，你報名表打印了么？”話音未落，顧歆的眼前突然出現(xiàn)一張白皙俊俏的面孔，兩只大眼睛閃著靈動的光彩，此刻正沖著顧歆唰唰地放電。

除了坐在她前面的柳夢還能是誰呢。

顧歆漠然地伸手推開眼前的俏臉，繼續(xù)自己的早讀。唉，這丫頭這么大了做事情還是一驚一乍的，什么時候才能成熟一點??！可是，她剛說什么？

“什么？報名表？”顧歆后知后覺，這才反應過來——老師讓在這個周末試報名，并將報名表打印出來上交……壞了，顧歆早已忘得一干二凈！

“老夢……你打印了？”顧歆一下子抓住柳夢的肩膀，驚悚地連連問道。

“啊？沒有啊，老師不是說下午才交么？”柳夢眨著無辜的大眼，搖搖頭說：“小歆，咱倆閨蜜一場，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我凡事拖到最后的性格?！?/p>

下午交？顧歆皺皺眉頭，剛想說什么，卻看見歷史老師大步流星地走上講臺，“來，拿出一張紙，默寫一下抗日戰(zhàn)爭的八件事，時間，地點，意義，快背，1分鐘，1分鐘已經(jīng)很仁慈了，其實有很多同學都不用背，完全是照顧那些學習不好的同學……”

早已熟悉歷史老師如此奇葩的講課風格，顧歆無奈嘆口氣，拿出本子，看了幾眼提綱，再合上默寫——以防老師突然叫起來，打她個措手不及。

歷史早讀就在這快節(jié)奏中過去了。

剛剛下早讀（顧歆精準計時：下早讀時間7：56，規(guī)定時間應為7：50），老班就健步如飛地接過了講臺，拍拍手說：“今天市里領導來檢查，大家課間除了上廁所盡量不要出去，更不能隨意打鬧……還有，上周五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體育期末測試，從這周開始的三節(jié)體育第一節(jié)上歷史，第二節(jié)上物理，第三節(jié)上生物……”

“怎么市里又來檢查？前幾天不是剛來過嗎？”

“就是……”

“等等，什么！又占課？”

“老師你是不是開玩笑？這個學期以后就不上體育了？”

“太可惡了，怎么能這樣？”

老班的話音剛落，全班立刻沸騰了。同學們?nèi)呵榧ぐ骸?/p>

“怎么能這樣？”右同桌葉衍一臉慷慨，一向玩世不恭的眼中此時滿是嚴肅莊嚴，“生當作人杰，占課非正道！若為體育故，學習皆可拋！這條真理老師您不知道嗎？”

顧歆頓時笑倒在桌子上：這是什么奇怪的詩句組合？

“老師，您這樣做是有反天理的！老師，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quán)利……”一頭短發(fā)身材精干的左同桌羅羽悲憤地大叫著，揮舞著手中的歷史提綱，短眉緊皺，遠遠看上去竟然與歷史課本上陳勝吳廣在大澤鄉(xiāng)起義揮旗的插圖頗有幾分神似。

可惜，同學們的憤慨起義最終還是被老班成功打壓下去。

老班的身影剛剛走出同學們的視線，班里就喧嘩起來。顧歆倒是沒什么過激反應，反正又不是一次兩次，已經(jīng)有些麻木了。

“喂，你不感到憤怒與震驚嗎？”羅羽拍拍一臉淡然的顧歆，大聲說。

“在乎那個干什么？你想想第一節(jié)課上什么再說吧……”顧歆搖搖頭，木然地在書包中翻找課本。

羅羽愣了愣，“第一節(jié)課……啊啊??！第一節(jié)上語文啊啊?。　?/p>

“上語文！”周圍瞬間寂靜下來，隨即剛才憤慨的討伐聲一下子轉(zhuǎn)為了鬼哭狼嚎！

語文老師乃是班上一大魔神。個子不高，貌似溫柔，但其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的冷艷的女王氣質(zhì)卻讓人生寒，形成了傳說中的“老師神魔領域”，領域附帶效果：禁言！

每當她走進教室，全班同學不管多么喧鬧，都會在一秒之內(nèi)瞬間進入落針可聞的境界，成為學校一大傳奇。

正當同學們緊張?zhí)驼Z文課本時，語文老師的身影已經(jīng)飄了進來，全班同學立馬鴉雀無聲。“來，提問第五六單元的課下注釋?！闭Z文老師面無表情地停了一下，拍拍手淡淡地繼續(xù)說道：“都合上課本。”

同學們心驚膽戰(zhàn)地合上課本。顧歆愣了一下——提問第五六單元的課下注釋？為什么會突然提問？

她向左一偏頭，拿起書遮住嘴，低著聲音問道：“老師怎么會突然提問注釋？”

羅羽驚奇地小聲回道：“老師上周末說好的今天提問，你忘了嗎？”

“??？”顧歆驚恐地低聲驚呼，“我……我……有這事？”她周末都在緊張地復習歷史生物，簡直將復習課下注釋這事拋到了九霄云外。

羅羽用憐憫的目光看了顧歆一眼，“大姐……你自求多福吧，小弟我是幫不了你了……”

二

顧歆臉色慘白剛想說什么，突然聽到語文老師冷冷叫道：“顧歆……”

顧歆條件反射般“騰”地站起來，心臟怦怦直跳。

“送《東陽馬生序》中，‘俟其欣悅的‘俟是什么意思？”語文老師翻了翻課本淡淡道。

“啊……等到？”顧歆快速回憶著，良好的語文基礎倒是讓她答了出來。

“翻譯‘負篋曳屣這一句……”

“哦……”顧歆頓了頓，腦中迅速思考著，答案似乎就在嘴邊……卻答不上來。

語文老師看了她一會兒，扭過頭叫道：“羅羽，負篋曳屣……”

“背著書箱，拖著鞋子?！绷_羽剛剛看到這個注釋，站起來脫口而出。

“羅羽，你下課完蛋了！”狠狠地瞥了一眼羅羽，顧歆不滿地將怨氣撒到了可憐的同桌身上。

之后，語文老師又提問了幾個同學，也都答了上來?？粗即蟮慕淌依镏挥凶约阂粋€人站著，顧歆羞愧得無地自容。

“唔……站著的同學，把自己不會的那一課的課下注釋抄五遍……”語文老師沉吟了一下，迅速給出了對顧歆的“審判”，接著說：“今天把第21課的小本練習冊講完……”

教室里的氣氛立刻陰轉(zhuǎn)多云，一片翻書的聲音夾雜著輕輕的吐氣聲，同學們都連忙拿出小本練習冊。

顧歆臉上發(fā)燒，老師這樣說還不如直接叫自己的名字感覺好點……

終于下課了，顧歆一下子癱倒在座位上哀嚎：“老夢啊，今天我怎么這么慘啊……”

柳夢回過頭來笑道：“行了你，要不是你語文功底好，你一題都答不出來……這還算輕的呢，你忘了以前語文老師是怎么對我這個偏科生的？”

顧歆想到語文老師讓柳夢抄7遍注解直接將她抄哭的悲慘經(jīng)歷，嘆了口氣，郁悶道：“可是這一課的課下注釋好多啊……還得復習歷史生物，真是要了我的小命啊……”

顧歆發(fā)燒了。

早晨起來，她就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滾燙，費勁地抬起酸軟的手臂摸了摸額頭，更是燙手。媽媽手忙腳亂地為她測了體溫，皺起了眉頭，“你怎么發(fā)燒了？都39度了……”

接著就是打電話請假，媽媽又跑到藥店買了藥給顧歆吃上。

一通忙碌。

顧歆安靜地躺在床上，毫無睡意。雖然渾身難受，腦袋更是疼得厲害，但神智卻極為清醒。

“……我最近是怎么了？”

她伸出手臂，張開手掌，迎著陽光看著自己的左手，“為什么會這樣呢……為什么這段時間以來總是提不起精神？而且情緒低落到了極點，厭倦做任何事情，更別說學習了，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艱難地支起身子看了一眼墻上的日歷，就只剩下十多天的時間了，這一生病又得耽誤不少時間，估計歷史生物懸了。這樣下去……一中就上不了了吧？上不了一中，將來考不上一心向往的重點大學，那我上學還有什么意義呢？唉，上學真累?。∪绻疾簧虾么髮W……或許自己開個店也是不錯的選擇……唔，其實搞搞寫作也不錯，完全可以自學的，然后寫出一部作品爭取一炮走紅，這樣就……

一時間，她竟沉醉于自己倘若上不了一中之后的幻想之中。

“呸！我在干嗎呢？”顧歆猛然渾身一震，用力拍了一下腦門，雖然不疼，但也把自己打醒了，“我怎么能這樣想？任何時候都不能放棄自己的夢想??！可是……可是……自己真的能把歷史生物考好么……萬一考不好……怎么辦……”

想象著同學老師對自己指指點點，父母親友對自己搖頭嘆息的情景，顧歆一把抱住頭。她去年地理考得就不太理想，如果歷史生物再考得不好……那怎么才能達到一中那高得驚人的錄取分數(shù)線？

天哪……

正在迷茫間，顧歆突然想起想自己剛上初中時，曾不止一次堅定地跟媽媽說“媽媽我一定要上一中”……

為什么現(xiàn)在遇到困難就躊躇不前了呢？為什么我不能堅持自己的夢想呢？我什么時候變得如此懦弱了……難道就因為這段時間以來的各種不如意？

這不是我的風格！

我要用我的實力改變老師對我的偏見，我要努力，努力，再努力去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

我決不當逃兵！

顧歆咬了咬牙，本來迷茫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定起來。她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粗差^柜上曾經(jīng)心愛的課本，勉強伸出手把它們拿了過來——趁著自己還有點精神，趕緊多學點吧，可千萬不能再落下功課了……

看著課本上那一個個熟悉的字眼，手指輕輕摩挲著順滑的紙張，顧歆突然感覺面前的一切都是那么親切。她的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堅定。

三

“啊……”

看了看墻上顯示00：53的掛鐘，又看看左手邊寫著大大的“4天”的倒計時，顧歆打了個哈欠，合上手中的輔導書。

“唉……”用風油精涂了涂太陽穴，顧歆有些疲憊地靠在椅背上?，F(xiàn)在雖然困乏，但躺下卻睡不著——她以前有過很多次這樣的經(jīng)歷。

閉著眼，她不禁回想起了去年這時候的自己，那時她還沒有經(jīng)歷過會考，總覺得與平常考試一樣，根本不用怎么準備，就能考得很好。但沒想到上了考場，顧歆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兩眼一抹黑，有些題甚至連題目都看不太明白。

估計是上天眷顧她，地理倒也沒考得太差，但也在A的底線左右徘徊。而去年的暑假，就因為地理的失利，顧歆根本就沒過好。

“老天保佑今年一定要考好哇……”

心中默默祈禱了一番，顧歆搓了搓臉，心中有些忐忑。

她所在的城市學制是五四制，高中錄取可是實打?qū)嵉姆謹?shù)錄取。而本地最有名的高中——一中，乃是諸多學子的夢想殿堂，每年的錄取分數(shù)線奇高無比。作為眾多學霸之一的顧歆，壓力自然很大。她無數(shù)次想拋下手中的課本，聽自己喜歡的歌，看自己喜歡的書，做自己喜歡的事，出去旅行，游遍華夏……但每當她想到老師說的“周末和假期是趕超的最好時機，人與人的差別，就在于如何利用課余時間”“要知道在中考時1分之差就是上百上千人”“地理沒考好的同學這次歷史生物一定要抓住”……心中那根緊繃的弦就死死地將她定在書桌前，無法挪動一步。

三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明天就要考歷史了。顧歆已經(jīng)將提綱與錯題背了不知多少遍，抬頭看表——才晚上十點多，現(xiàn)在上床根本睡不著。

想了想，她打開電腦，登上了QQ，想看看在班級群里有沒有同學會問一些有價值的問題。

“辛亥革命是在一片勝利的歡呼中失敗的，這里的‘勝利是指：A推翻封建制度……”

剛進群，顧歆就看見歷史課代表陳跡發(fā)了這么一條消息上來。

“應該是推翻封建制度選A吧？”顧歆剛想發(fā)答案，卻看見陳跡接著發(fā)：“為什么選C建立中華民國??？”

“??？”顧歆愣了一下，“不選A么……”

她連忙拿出錯題本，將這道題抄了下來，畫上三角號，隨即發(fā)上：“為什么選C?。坎粚Π??！?/p>

“辛亥革命推翻了清朝統(tǒng)治，結(jié)束了我國兩千多年的封建帝制，使民主共和的觀念深入人心。而A項的封建制度不等于封建帝制。所以答案是C吧？”一個昵稱為“一葉知秋”的同學突然冒出來推測道。

“啊……原來如此……沒想到葉衍這小子竟然挺智慧的……”看了好一會兒，顧歆恍然大悟，立馬發(fā)了一個大拇指上去：“贊，多謝！”

葉衍發(fā)了個笑臉，開了小窗：“顧歆，你還沒睡覺？”

“沒呢?！鳖欖Щ刂?，“想到明天要考歷史就睡不著……”

“唔……你課本看完了？”

“課本？”顧歆一個激靈：“壞事了，光忙著復習歷史提綱，課本忘看了！”

“既然這樣，你趕緊睡覺吧，女生熬夜會變老的。”葉衍發(fā)了個笑臉。

顧歆看著這條信息呆了一會兒，臉微微有點紅，猶豫了一下，發(fā)了個“加油”的表情，退出了QQ。

第二天清晨，顧歆很早就醒了。渾渾噩噩度過這一上午，中午又心不在焉地吃了幾口飯，便一頭栽進了被子里。

“下午就會考了……”顧歆喃喃念叨著，根本睡不著覺，“怎么辦？總感覺還有好多地方?jīng)]有復習到……”

她一翻身坐起來，抽出歷史提綱，拼命地翻看著，想把看到的所有知識都直接塞進自己的腦子里去。

無意中一抬頭，顧歆才驚悚地發(fā)現(xiàn)，竟然已經(jīng)15：30了！

“不行，不行啊……”顧歆瞬間陷入了焦躁的狀態(tài)，穿著衣服，額頭上已經(jīng)冒出了細密的汗珠，“怎么時間過得這么快？歷史再過一個小時就要考了……”

她穿好校服在房間里來回轉(zhuǎn)了幾圈，來到廁所澆了一把涼水在自己臉上，“記住，考試之前不能亂了心神，要用平常心去對待……會考也沒有什么可怕的……何況自己歷史又學得挺好，應該能考得不錯……”

安慰了自己一番，顧歆的心才漸漸平定下來。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她給媽媽招呼了一聲，媽媽對自己要認真仔細的叮囑還回蕩在空氣中，她已經(jīng)奔向考場。

四

“來來來，都進場了……”監(jiān)考老師站在考場門口大聲招呼著，“快點快點，再晚就不讓進了……”

“天哪，如果考不好該怎么辦？”

“我還沒背好呢！”

“啊，上帝保佑菩薩保佑，一定要讓我歷史考好啊……”

聽到周圍同學們的各種聒噪，顧歆面色如常。走進了考場，腦中還在想著剛才背到的一個知識點：“哎……羅斯福新政的最后一條是什么來著？是什么來著？壞了壞了，是什么？怎么忘了呢？考到怎么辦？”

顧歆心中有些慌，剛想再重溫別的要點，卻突然自嘲一笑，“這都進考場了，還糾結(jié)這些干什么？先趴一會兒……”

等到監(jiān)考老師貼完條形碼，就開始正式分發(fā)試卷了。

顧歆拿到試卷，瞥一眼題目，一眼就看見了試卷上的一道選擇題：“這……這不就是陳跡問的那道題嗎？”

她呆了呆，心中暗自慶幸：幸虧昨天晚上……不然自己……

顧歆頓覺心中一陣輕松，瀏覽了一遍試卷，心下大喜：這次題也不算很難……看來不會考壞！

有了定心丸，顧歆便開始大膽做題。

直到回家，她還一直認為——自己的歷史考試考得不錯——應該能得滿分的樣子。

沒想到她抱著傲視天下的態(tài)度打開QQ，剛看了一個同學們爭論的題就蒙了——她貌似選錯了。

“這個題……怎么可能選這個？”呆呆望著屏幕，顧歆張著嘴“啊啊”了幾聲，臉色煞白：“分……1分就這么沒了？”

讓她感到欣慰的是，其他幾個難題，自己倒都做對了。

郁悶地躺在床上，顧歆漫無目的地翻看著手中的生物課本，一個字都沒看下去。

“老夢，咋辦？我歷史減了1分……”

無奈之下，顧歆QQ求援。

“啥？你歷史才減了1分？”柳夢很驚詫的語氣，“這次歷史題很難啊，我都減3分了。你才減1分，這還不滿意？你你你……”

顧歆痛心疾首，“我可是想要歷史考滿分的啊……”

“行了吧你，別不知足了……”柳夢回了個流汗的表情，“趕緊復習生物吧，別瞎想了。”

顧歆仰面朝天嘆了口氣，無奈地關上QQ，隨意翻看著手中的生物課本，卻還是看不進去，似乎知識都合上了歡迎進入的大門，半點縫隙也不留。

顧歆心亂如麻，似乎有一種奇怪的力量讓她無法平靜。

時間滴滴答答地過去，連續(xù)幾天的疲累令顧歆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啊！”

顧歆睜大眼睛猛地坐起來，喘了幾口氣，定了定神，下意識地望向墻上的掛鐘：“什么？都九點多了！”

“不行……都九點多了……我怎么就睡著了呢？趕緊復習！”顧歆的心一下子慌了，翻身拿起生物課本，一行行快速看了起來。

“唔……胸外心臟按壓……”顧歆快速低聲背誦著，心里仍然有些懊惱，“怎么會突然睡著了呢，這種時候睡著真是要命的事情！”

一頁一頁翻過課本，時間如細沙流過，轉(zhuǎn)瞬之間，已經(jīng)到了凌晨兩點多。

“唔……六冊課本終于看完了……”

眼皮打架的顧歆強忍著倦意看完最后一頁課本，如釋重負地長吁一聲，一頭栽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看著手中的生物試題，顧歆臉上露出笑容：有很多知識點都是課本上的一些冷門。若不是她昨晚剛剛通了一遍課本，估計……

哼著歌走出考場，顧歆心情簡直如一塵不染的藍天，“太好了，終于考完了……接下來，只要期末考完，就可以安心過暑假了！”

壓在心頭三年多的巨石終于快落地了，她心中不是一般的高興。

五

“同學們，歷史和生物會考結(jié)束，并不意味著學期結(jié)束，大家別忘了還有兩周后的期末考試。這一次期末考試的分數(shù)，就基本上代表了你在班里的位次與中考的位次分數(shù)……同學們，初四再拼最后一年，你們就可以順利邁入高中的大門，所以千萬不能在這時候放松懈氣……”

老班在周一的班會上嚴肅地做著考前總動員，“所以，大家一定要認真學習，繃緊最后一根弦，考出好成績，讓自己的暑假過得愉快……”

顧歆趴在桌子上，打了個哈欠，慵懶地哼了一聲，瞇起眼睛，這種舒暢的感覺，真是很少見啊。

“唉，和會考比起來，期末考試簡直不算什么了！”感嘆地搖搖頭，同學楊旭嗤笑道。

顧歆深以為然：“沒錯！”

在這段特殊的日子里，大家連走路似乎都快了幾分，學校里到處充斥著考前的緊張氣氛。而在這種大環(huán)境下，同學們就很容易被同化。因此，一股尚學之風也在校園中逐漸成形。

時間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兩個星期的時間就好像潺潺水流，在不知不覺間悄然而逝。

走進考場，望著面前的語文試題，顧歆突然發(fā)現(xiàn)，以往自己在這種時候都會劇烈跳動的心臟，此刻似乎很是平靜……沉靜如水。

“看來，我真的成熟了吧？”

望著窗外，顧歆感慨地嘆息一聲。

六

“老夢……怎么了？”正在看著一部青春偶像劇，顧歆突然發(fā)現(xiàn)QQ窗口被彈了一下，點開發(fā)現(xiàn)是柳夢，便疑惑地回道。

“小歆，你查成績了沒？”柳夢立即回過一條消息。

“成績？”顧歆身體一僵：“怎么今天就可以查了？這不才7月3號嗎？”

這是暑假第一天。期末考試，顧歆取得了令人滿意的成績，便打算放松幾天犒勞犒勞自己，同時懷念一下剛剛結(jié)束的艱苦的初三生活。

“是啊，剛才就能查了……我歷史95，生物94……還好吧……”柳夢發(fā)了一個囧的表情過來，“看看你考多少？”

顧歆深吸一口氣，迅速打開查詢頁面，輸入自己的學籍號、身份證號和密碼。

頁面轉(zhuǎn)換，出現(xiàn)一個表格，第一排是學科，第二排是分數(shù)和等級。

“……地理，84，B。歷史，97，A。生物，96，A……”

目光快速掃過成績查詢欄，顧歆重重地松了一口氣，這時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背后早已經(jīng)被冷汗?jié)裢浮?/p>

但隨之而來的，就是無盡的快樂與興奮！

顫抖著雙手把自己的成績發(fā)給柳夢，顧歆哈哈笑了幾聲，一下子倒在床上，心中的巨石終于徹底放下了。

恍惚間，她想起自己還在上初二的時候，曾經(jīng)聽幾個初四的學長談論，說相比初四而言，初三那可真是壓力山大，不僅有歷史生物會考，還新開了物理化學，各科難度都上了一個臺階，甚至比初四還要“煉獄”！如果說初三是靠近太陽的高溫，那初四則是春日的暖陽！

當時聽了學長們的話，她還記得自己淡淡一笑，心中甚至有點小驕傲——初三很難？在我面前算不了什么吧！

但現(xiàn)在，跋涉過這一段艱苦的日子，她才明白：只有經(jīng)歷過，才有話語權(quán)。

現(xiàn)在……終于都過去了??！

既然已經(jīng)過去，就不要再徘徊猶豫。不論明天如何，依舊大步向前！

站在窗前，瞇著眼看著天空，顧歆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是個艷陽天，萬里晴空，真好。

插圖/豆薇發(fā)稿/丁愛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