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龐華堅

這小子

◎ 龐華堅

有一天，我讓兒子陪我到市區(qū)西邊不遠的冠頭嶺海邊拍晚霞。我們倆沿著山路走，很快就到了海邊。

冠頭嶺下的海灘不是游人光顧的熱門地段人并不多。我沿著海邊，舉起相機，邊走邊拍，不知不覺走遠了。過了好久，才發(fā)現(xiàn)兒子不見了，我的腦袋轟一聲發(fā)熱，心里不禁焦急，連忙大聲叫喊兒子的名字并四下尋找。

當我跑到最高的沙堆上，四下眺望，發(fā)現(xiàn)小子蹲在不遠處的一個沙窩里正在推沙砌城。他砌的城有房子，有道路，還有一些我看不懂的建筑，看起來已經(jīng)頗具規(guī)模了。我跑過去，推了他一把，責問怎么不回答。我有些氣急敗壞。小子頭也不扭，專心致志于他的沙堆。我有些生氣了。又問：“叫你怎么不理？”他才慢慢扭過頭，說：“剛才叫你你也不理我，叫你等我，也不停?！彼难劬锔C滿淚水，小臉蛋上全是委屈。我剛才確實是把小子給疏忽了。

“爸爸，剛才找不見你，天又快要暗了，我特別害怕?！毙∽幼ブ业氖钟行┌l(fā)抖地說。我怔了一下，說：“爸爸剛才是不對，只記著自己拍照。但是你已是大孩子了，怕什么？爸爸離你不遠！”

小子突然興奮地大叫：“爸爸，看，有飛人！”他滿臉的委屈一下子全消失了。原來有人駕駛滑翔傘，從冠頭嶺上往海灘這邊飄過來了。于是我們跟著滑翔傘飄飛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奔跑過去。當滑翔傘降落到海灘上的時候，我們也跑到了那里。平時喜歡航天的小子纏著駕駛員沒完沒了問東問西，敬仰無比。

又記得前些日子，我?guī)∽尤ス鹆滞?，朋友黃土路陪我們逛西街。黃土路帶著小子在琳瑯滿目的各式商品中穿行，我照例舉著相機亂拍。很快他們就鉆進人群中，不見人影了。想到小子有人帶著，我便放心，信馬由韁隨意拍了。沒過一會，我的手機響了，是黃土路打來的。原來小子逛了一會，新鮮感過去，發(fā)現(xiàn)我不見了，便不肯走了，非要等我。等我找到他們時，看到小子和黃土路兩個人，一左一右，坐在一家餐館大門口的臺階上，像兩個站累了偷懶的門童。小子這次不生氣，見到我，馬上站起來，滔滔不絕給我講剛才看到的和好玩的東西。黃土路倒是一臉委屈，他說：“你這小子忘本，是我?guī)阃娴陌。　?/p>

我以前工作忙，經(jīng)?；氐郊視r，他已經(jīng)睡著了?，F(xiàn)在換了工作，我才有了些空閑時間聽這小子瞎講。有時看著他眉飛色舞的樣子，我會產生一種時空穿越的感覺：他出生時的細節(jié)還歷歷在目，怎么一下子就讀完了幼兒園，一下子又讀到三年級了呢？想想，自己帶他玩的次數(shù)，陪他玩的時間，真的是屈指可數(shù)，心里不禁涌起愧疚。想到他找不著爸爸的一臉委屈，心里隱隱約約有些酸楚，有些幸福，還有些悲傷。悲傷是因為我也想起了自己的父親。雖然自己也是當父親的人了，但是心里總有一種期待，那就是希望自己的父親一直在身邊。只是這種期待永遠不可能如愿了。我的父親離開這個世界已經(jīng)28年。

有時看著小子在玩，我很想告訴他：“不管你看見還是看不見父親，父親都會在你不遠處，一直看著你?！蔽夜烙嬀艢q的他聽不懂我說的意思，事實上，我也還沒有告訴過他。我想等他大一些再告訴他。

（摘自《散文百家》2017年第2期 圖/陳明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