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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候診室

        2017-06-09 20:34:36內(nèi)海隆一郎李日月
        童話王國·原創(chuàng)版 2017年2期
        關(guān)鍵詞:候診室山崎甲蟲

        內(nèi)海隆一郎 李日月

        “今天,那位老爺子又來了吧?”江田醫(yī)生透過診室的小窗戶觀察候診室時詢問。兩個年輕護士同時點了點頭:“可能在等您叫號吧?!?/p>

        “可是他沒掛號……他應該知道,他的治療

        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苯镝t(yī)生和護士們望著坐在候診

        室長椅上的山崎老人,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江田醫(yī)院是一家小規(guī)模的私人醫(yī)院,坐落在商業(yè)街外的角落里。江田醫(yī)院以內(nèi)科為主,一般的外科也看?;颊呖倲?shù)雖然不多,但小小的候診室里倒經(jīng)常有三四位患者候診——患感冒的家庭主婦、帶著受傷孩子的母親、患高血壓和心臟病的老人等等,幾乎都是附j(luò)丘的街坊鄰居。每當熟人見面時,候診室就成了病友們互相安慰的社交場所。

        55歲的江田醫(yī)生身材高大,總是一襲白衣,沉穩(wěn)地坐在帶扶手的轉(zhuǎn)椅里。兩個護士在他的周圍招呼病人、準備病歷、打針、送藥,像機器人那樣忙得團團轉(zhuǎn)。

        江田醫(yī)院之所以受到大家的歡迎,就是因為江田醫(yī)生總是不慌不忙地給患者看病,耐心地傾聽患者的敘述,詳細地解釋病癥原因和治療方法。因此即使在候診室里等待的時間長,也沒有人表示不滿。

        山崎老人在長椅的一端蜷縮著,開始變禿的頭朝右肩的方向歪著,雙眼緊閉,看起來像是在打盹兒。

        “醫(yī)生,怎么辦呢?這樣下去會影響別的患者的……或者給他的家人打個電話?也許他的家人不知道山崎老人沒必要再到醫(yī)院來?!?/p>

        江田醫(yī)生擺擺手:“先等一等?!?/p>

        山崎老人的病歷上登記的職業(yè)是“種樹”。兩個月前他在工作時被歪倒的樹干砸中了右肩,受傷后被抬到江田醫(yī)院。雖然骨頭沒有大礙,但筋肉卻傷得不輕,山崎老人的右臂抬不起來了。好在73歲高齡的他堅持每天來醫(yī)院就診,一個星期前才算是復原了。

        按理說,山崎老人此后只要在家繼續(xù)涂藥靜養(yǎng)即可,沒有必要再來醫(yī)院了。護士三番五次地告訴他“治療已經(jīng)告一段落,不用再來”,但一點兒用都沒有,每天一到8:30,老人的身影就會出現(xiàn)在候診室里,直到過午才離開。

        不看病卻一直坐在候診室里難免被人懷疑,但山崎老人既不和候診室里的其他人交談,也不愿意看別人,只是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也許他另有什么目的吧,比如要等什么人?!?/p>

        江田醫(yī)生的推測讓護士們瞪大了眼睛。這是她們從來沒想過的:“候診室不大可能有與他親近的人,也沒看見山崎老人跟誰提起這樣的事情?!?/p>

        上午的診察告一段落時,兩個護士過來悄然說:“還是您推測得對呀。每次有人從外面進來時,山崎老人的眼睛都會微微睜開。他一定是在等什么人,醫(yī)生?!?/p>

        江田醫(yī)生微笑著點頭問:“老人還在嗎?”

        “在,一般他要等到12點過后才走?!?/p>

        “那請他到我這兒來一下。”

        山崎老人一臉不安地走進診室,臉上如雕刻般的皺紋里藏著有神的眼睛和抿成“人”字形的嘴角。

        “請坐。胳膊的情況怎么樣了?已經(jīng)不疼了吧?”江田醫(yī)生問。

        山崎老人點頭時,瘦小的身子似乎更小了。

        “很難見到您等的人吧……您在等什么人呢?”江田醫(yī)生問得突然而直接。

        山崎老人身體僵硬了一下,像做了壞事被人揭發(fā)一樣。他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不知道?什么事情?”護士脫口問道。

        江田醫(yī)生制止了她們,親切地說:“請您說一下,也許能給我們帶來力量呢。沒問題吧?”

        山崎老人從薄薄的工裝口袋里取出一個香煙盒打開,說:“我們約好了,要給他這個……”

        一個閃著黑光的小生命露出了剪子狀的頭,護士們夸張地大叫著逃遠。

        “好漂亮的大甲蟲啊?!苯镝t(yī)生望向老人。

        “這只大甲蟲是捉來給一個男孩子的。”山崎老人用濃重的鄉(xiāng)音慢慢講道,“一個多月前,我在候診室見到了一個5歲的男孩。第二次見面時,男孩抱著一本書來到我身邊,問我是否認識這種昆蟲?!?/p>

        書上印著彩色圖片,是大甲蟲。

        “這個,我家后院的樹林里有的是,還有比這只更大的呢?!?/p>

        “那……是活的嗎?我想要一只?!?/p>

        “現(xiàn)在還沒到時候,再過一個月就能抓到?!?/p>

        “等到時候抓給我可以嗎?我們說話算話?!?/p>

        “當然可以……一個月后我一定給你送來,說話算話?!?/p>

        男孩臉色蒼白,身體贏弱。不一會兒,像是孩子母親的女子走出診室,帶上孩子匆忙離去。男孩一邊穿著鞋子,一邊沖山崎老人說:“一定呀,千萬別忘了!”

        山崎老人忘不了回頭張望的母親的目光。說不清是什么原因,山崎老人再也忘不了這個男孩,可是打那以后,老人再沒見過那個男孩。他不知道孩子家在哪里,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原來這樣……約定的一個月時間過去了,那個孩子還是沒有來,對嗎?”江田醫(yī)生問。

        山崎老人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看著地面,低低地咳嗽了兩聲:“我每天早上抓來活著的大甲蟲……他是個孩子,也許他把約定給忘了也說不定呢。”

        護士們在旁邊嘆息著:“那么小的孩子,這樣的約定哪里能記得住……您真是位慈愛的老人哪。”

        山崎老人紅了臉,難為情道:“沒有沒有,只是說定的事情一定要辦?!?/p>

        “翻檢一下病歷檔案,那個孩子一個月前來過兩次,后來再也沒有來過?!苯镝t(yī)生囑咐道。

        “是,這就去查?!弊o士們飛一般地奔去前臺的檔案柜。

        “找到那個孩子,由我來給他打電話。難得您有這份好心,一定要把大甲蟲送給他。不過現(xiàn)在您還是把它收起來吧,嚇到其他病人不太好?!?/p>

        山崎老人像孩子似的笑了一聲,捉起正在轉(zhuǎn)圈爬行的大甲蟲。

        “醫(yī)生,請您過來一下。”一個護士手持病歷本喊道。

        “怎么樣,找到了嗎?”江田醫(yī)生從椅子上站起,快步走向前臺。

        “這個男孩就是要找的孩子吧?”

        片刻耳語之后,江田醫(yī)生返回座位:“搞清楚了,那是我的一個老朋友高橋先生的孩子。他們之后轉(zhuǎn)到一家大學的附屬醫(yī)院去了?!?/p>

        “怪不得在這兒見不到他呢。對了,他是哪里不舒服?”

        “心臟病。手術(shù)順利的話,很快就能恢復健康。”

        “那太好了。我能把這個大甲蟲給他送過去嗎?”

        江田醫(yī)生想了一下,點頭說:“當然可以。我正好今晚過去,就一道帶過去吧?!?/p>

        “真的?那就拜托了。”

        “沒什么,開車很快就到。那孩子一定會高興得跳起來?!?/p>

        山崎老人高興地點點頭。把大甲蟲遞給江田醫(yī)生時,他幾次低頭致謝。回去時,老人臉上慣常的木然表情變成了愜意愉快。

        兩個護士還沒等老人走遠,就不約而同地說:“醫(yī)生,那孩子……”

        “唉,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江田醫(yī)生試著從窗戶把大甲蟲送到診所外的草地上,“能完成這個約定就能讓山崎老人快樂起來。從剛才老人的表情上看,也許已經(jīng)達到了預想的效果?!?/p>

        江田醫(yī)生突然頓了一下,收回了手,把甲蟲塞回了盒子里:“今晚就不加班了,去高橋先生家拜訪一下,順便替那個孩子實現(xiàn)老人的愿望吧。這是一個令人愉快的約定?!闭f著,他沉坐在椅子里,等待下一位病人走入診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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