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峻
抗戰(zhàn)期間,流寓昆明的青年畫家龐薰琹加盟國立中央博物院籌備處,歷時僅一度春秋,不經(jīng)意間卻影響了他的一生。把秦磚漢瓦、青銅器圖案融入現(xiàn)代藝術設計,把古代文明運用于現(xiàn)代工藝美術教育與實踐,龐薰琹堪稱第一人。他坦言:“雖然琹在博院一年,實獲益匪淺,此終生所不能忘者。”
【“決瀾社”創(chuàng)始人】
1939年初,畫家龐薰琹與丘堤夫婦攜一對兒女來到昆明,本打算由此經(jīng)安息從越南坐船回上海。但戰(zhàn)火阻絕歸途,一家四口突然陷入絕境。
龐薰琹1906年生于江蘇常熟。因家鄉(xiāng)有七條河渠,古稱七弦,龐家位于第一弦,祖父為其取名薰琹——那種長在家鄉(xiāng)河邊的香草。在常熟清末至近代的八大名門望族中,龐氏居第二,僅次于翁同龢家族。及長,薰琹來到滬上,考入天主教耶穌會創(chuàng)辦的震旦大學,攻法文及醫(yī)學。課余,從一位流落上海的俄羅斯畫家學繪畫。1925年赴法留學,一度想學音樂,但最終選擇油畫。那時巴黎是世界藝術之都,野獸派、立體派、達達主義、超現(xiàn)實主義等浪潮迭起,畢加索、勃拉克、萊歇等前衛(wèi)畫家,燦若星辰。龐薰琹不是留學研習西方美術的第一人,卻是把歐洲現(xiàn)代主義美術傳回中國的先驅。
據(jù)龐薰琹兒子,同時也是徐悲鴻的關門弟子——龐均介紹,關于他父親的回國,還有一個故事。當時,龐薰琹想在法國辦一個獨立畫展,在那個年代,必須要有一個權威的評論家給他寫一篇文章,才能獲得更高的藝術身份。于是,龐薰琹找到一位頗有資格的評論家,約他在咖啡館見面。評論家開門見山地問道:“你幾歲來的巴黎?”龐說,19歲。評論家又問:“19歲來巴黎,你是個中國人,你到底對中國文化了解多少?”這一時讓人很難答復,龐薰琹干脆直接拿起畫卷,想攤開展示給他看。評論家說:“別給我看了,你這么年輕來巴黎,我想象得出來,你畫的是什么樣的油畫。我勸你還是先回到中國去,當你了解了中國的文化以后,再到巴黎來開畫展。你不必求我,我都會給你寫文章?!饼嬣宫l痛苦地想了一夜,作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回國。
1930年,學成歸國的龐薰琹回到故鄉(xiāng),在常熟整理所見所學,寫出《薰琹隨筆》,比較中西畫論畫史。一年后,來到滬上開設畫室。1932年,他與倪貽德等共同創(chuàng)立“決瀾社”,這是中國第一個純粹意義上的現(xiàn)代藝術社團,聚集了青年油畫家如王濟遠、傅雷、周多等。在“決瀾社”宣言中,他們發(fā)出吶喊:“環(huán)繞我們的空氣太沉寂了,平凡與庸俗包圍了我們的四周……20世紀的中國藝壇,也應當現(xiàn)出一種新興的氣象了。讓我們起來吧!用狂飆一般的激情,鐵一般的理智,來創(chuàng)造我們色、線、形交錯的世界吧!”
這時的龐薰琹,是一個頭戴貝雷帽,留長發(fā)的海歸畫家。1932年9月,他在上海中華學藝社禮堂舉辦畫展,著實讓人們大開眼界:“他的作風,并沒有一定的傾向,卻顯出各式各樣的面目,從平涂的到線條的,從寫實的到裝飾的……”這種多元的風格,皆源于留學期間的龐薰琹,面對當時流派紛呈的巴黎畫壇,不像有的留歐畫家,因缺少西方文化的基礎而無所適從或格格不入。他對現(xiàn)代諸流派的變化,比較容易理解和接受,并能從容地學習和消化。
畫展中,龐薰琹結識了女畫家丘堤,兩位同齡男女一見鐘情。丘堤原名邱碧珍,福建霞浦人,曾赴日本東京進修,歸國后任教于上海美專。
嫁了個心高氣傲、才情四溢的丈夫,妻子丘堤甘為賢妻良母。1936年,夫婦倆喜得長子。秋天,再傳喜訊,龐薰琹收到國立北平藝專寄來的聘書及路費。9月,這家人離滬北上。但席不暇暖,盧溝橋炮聲響起,北平學人又匆忙踏上南遷路。
1937年11月,龐薰琹與校長、同事等,率北平藝專20多個學生,由廬山撤至湖南沅陵。此時,林風眠也率領杭州藝專一百多名師生,乘船到了沅陵?;诳箲?zhàn)的持久性,教育部下令將這兩所藝專并為國立藝專,林為主任委員。但一南一北兩所美術高校教學風格迥異,師生格格不入,引發(fā)學潮。林風眠掛冠而去,龐薰琹也辭去教職,拖家?guī)Э趤淼嚼ッ鳌?/p>
【鄉(xiāng)村生活改變藝術家派頭】
“久旱逢甘霖,他鄉(xiāng)遇故知”,此為人生兩大快事。龐薰琹在友人幫助下,一家租住在昆明青云街,北平故人雷圭元、沈從文、陳夢家、梁思成、林徽因等,相聚于四季如春的昆明。龐薰琹在陳夢家、沈從文的鼓勵下,開始研究古代裝飾紋樣。
1939年8月,經(jīng)梁思成、梁思永兄弟推薦,龐薰琹受聘遷到國立中央博物院籌備處(以下簡稱中博院)。
中博院原有藍圖,即建立蔡元培倡議的國家級現(xiàn)代博物館,以研究、展覽、教育為主軸,走“新學術之路”?;I備處成立于1933年,先后由傅斯年、李濟任主任?;I建之初,計劃設自然、人文和工藝三個展館,其中人文館分設歷史、考古、民族三部分。但生不逢時,中博院館舍尚未落成,即爆發(fā)戰(zhàn)爭。同人押解文物被迫南遷,漂泊于西南天地之間。
龐薰琹被中博院聘為專員,月薪250元,實支210元。較之1936年加入的馬長壽月薪100元,1940年留英歸來的考古學博士夏鼐250元,這是一份不薄的薪酬。工作正是他早已著手的中國歷代器物圖案研究。龐薰琹遂舉家居住在昆明北郊龍泉鎮(zhèn)瓦窯村。此時的龍泉鎮(zhèn),已是一座戰(zhàn)時的學術城。中央研究院社會科學研究所、北平研究院歷史所、中央地質調查所、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以下簡稱史語所)、中國營造學社等,均云集此地,極一時之盛。學者陶孟和、傅斯年、李濟、董作賓、梁思成、梁思永等,皆一時之選。龐薰琹與別人合租的袁家花園,離中博院所在的桃園村約有兩里多路,遇雨道路泥濘。龐薰琹回憶:“幸而我在湖南時買了一雙老牛皮做的釘鞋,雨天我就赤腳穿釘鞋,我在云南時沒有穿過襪子?!编l(xiāng)村生活已全然改變戴貝雷帽的藝術家派頭。
中博院人才濟濟。李濟曾多次在院內動員月會上說:“我們中央博物院,人人都能畫圖,人人都能研究?!鳖I軍人物李濟及頂梁柱曾昭燏、吳金鼎、夏鼐等,皆留學歐美,具有國際視野。中博院籌備處主任身兼史語所三組(考古組)主任雙重身份,因此在戰(zhàn)前,這兩個單位的人員幾乎是同班人馬。中博院、史語所以及梁思成主持的中國營造學社,互相撐持,如傅斯年所比喻的,是學者“狼狽為善”。
龍泉鎮(zhèn)地處城郊,瓦窯村有燒造陶盆粗碗的窯業(yè)基地;昆明城北門至龍頭村沿途,打銅壺、賣玉器、鑄銅佛、制金器,各行各業(yè)比比皆是。這些種種的好材料,引起了梁思永對調查手工業(yè)的濃厚興趣,遂與人商量組織一個“天工學社”;其后,龐薰琹亦與幾位北平藝專的教授一并創(chuàng)立“中華工藝社”——學者、藝術家向民間學習,汲取到另一種養(yǎng)分。
此時的昆明,中研院史語所有遷來的文物,從青銅器的紋飾到石雕的造型,從秦磚漢瓦到六朝造像,從隋唐壁畫到宋元陶瓷、明清繡片等,應有盡有。龐薰琹眼前,宛若洞開了一個藝術寶庫。他抓緊時間收集資料,臨摹了上萬種傳統(tǒng)裝飾紋樣。他從陳夢家處獲得青銅紋樣資料,從王天木處獲取了漢代畫像磚與畫像石的紋樣資料,從吳金鼎處獲取原始彩陶方面的資料。龐薰琹曾說:“抗戰(zhàn)開始后,我在中央博物院籌備處工作,許多考古專家是我的朋友,我的辦公桌對面坐的是夏鼐,我做的卡片和文物上繪制的圖案,都是按考古的要求做的?!彼迅鞣N紋樣從器物中剝離出來,融入對西方現(xiàn)代藝術設計的感受,繪制了《中國圖案集》共100幅圖。這在中國藝術史上是一件開拓性的工作,中博院也慶幸得此人。
【創(chuàng)造有民族魂魄的現(xiàn)代藝術】
中博院的人文館設計有兩大系統(tǒng):一是時間,包含史前、商、周直至近代的史料;一是空間,包括邊陲民族資料的采集研究與陳列。1939年,中博院籌劃赴貴州考察,主旨為:考察各民族的社會、歷史、物質文化、經(jīng)濟生活、語言、宗教;收集各種標本,以備將來陳列之用。龐薰琹雖是首次做田野調查,但他有獨到的藝術眼光,有快速精準捕捉物象的寫實能力,可彌補黑白攝影的不足。
11月20日,中博院向教育部呈報調査的準備情況,同時申請經(jīng)費,教育部部長陳立夫隨后批準了該方案。龐薰琹和史語所助理員芮逸夫即從昆明動身。行前,有親友勸龐薰琹不要貿然前往,告訴他關于該地區(qū)子虛烏有的傳聞,如邊民會使用毒箭,在播種前有“獵頭”儀式,有人善以“放蠱”害人。龐薰琹受過科學訓練,對此行有強烈的興趣,故對那些荒誕不經(jīng)的傳聞充耳不聞。他相信西南聯(lián)大教授沈從文的話,那是“稀有的善的民族”。
龐薰琹晚年回憶,當他們到達貴陽時,拿著國立中央博物院公函前往貴州省民政廳找到廳長。廳長大人知其來意后,立刻推辭道:“收集資料的問題,辦不到,蔣夫人宋美齡想要一套苗族的服裝,我們搞了很久,也沒有搞到。如果你們一定要去,一切后果由你們自負?!边@位廳長甚至拒絕給他們開介紹信。
考察的過程也并不一帆風順。當他們走近苗鄉(xiāng),寨子里人皆躲避。究其原因,一則數(shù)百年來的“漢夷矛盾”;二是山民懼怕這些打扮異樣、端著相機的闖入者,怕他們收稅抓丁。芮逸夫熟悉苗語,有過田野調查實踐。他們通過一些小恩小惠,先將糖贈予一些小孩,再給老年婦女一些針線,然后表示自己是來收購衣服、飾物、花邊的,價錢厚道。通過走訪,購買工藝品,他們逐漸走進了一道一道寨門。
貴州“天無三日晴,地無三尺平,人無三分銀”。苗人為一點鹽巴要上山砍柴,再到山下集市去賣柴買鹽。為了解風俗民情,龐薰琹與芮逸夫曾扮成新嫁娘的親屬好友,抬著嫁衣及鋪籠罩被去送嫁;混跡于祭祀人群中,跪在死者靈前,磕頭之后,吞咽下半生不熟的牛肉……正是在迎新出殯、飲酒跳花等日?;顒又?,他們才逐漸了解了苗人。
這時的龐薰琹,嘗試著以水彩、速寫等視覺圖像保存邊地民間藝術,在服飾方面,甚至不惜犧牲“藝術性”,追求“高保真”——像繡花一般將許多花紋原樣照搬。但后來,他逐漸被征服、被感化,由衷嘆道:“在苗族村寨外的山坡上,坐滿了十多歲到二十多歲的姑娘,坐在陽光下,有的挑花、有的繡花,她們不用樣本,更沒有什么設計稿,靠的是心巧手巧,把心意直接繡在布上。當時我?guī)缀跞伎戳怂齻兯C的花樣。雖然有些花樣大同小異,但是沒有完全相同的,而且其中有不少是自己的創(chuàng)新。”
龐薰琹整理研究中國傳統(tǒng)裝飾紋樣,就是想創(chuàng)造出有民族魂魄的現(xiàn)代藝術。由此,他深深體會到:“中國的民族在宋代以前,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在想象中,它是一個活潑、勇敢、熱情、正直的民族?!彼絹碓角逦匾庾R到,建立在傳統(tǒng)根脈上的藝術創(chuàng)造,才是中國藝術走向現(xiàn)代所應取的道路。
回到昆明后,龐、芮二人開始整理考察所得的各類材料,還有一項要務,是辦一次匯報展覽。1940年7月,“貴州苗族衣飾及圖畫展覽”在昆明的中博院辦公地舉行。展出盛況,因資料闕如,只能借助想象??勺髋宰C的是,后來中博院曾用這次調查成果辦過兩次展覽,一次是1944年3月在李莊舉辦“貴州夷苗衣飾展覽”,一次是抗戰(zhàn)勝利后遷回南京,1948年與故宮博物院舉辦大型聯(lián)合展覽會,其中貴州苗族衣飾一項,“甚得觀眾,尤其是仕女們之贊嘆欣賞,都認為色澤之明灼諧和,紋樣之意匠新奇,實為極有價值之邊民手工藝術珍品”。
在昆明時,龐薰琹和梁思成、陳夢家為鄰,幾個人常坐在院子里聊天。梁思成跟龐薰琹說,自己是做考古的,所以不能買任何古物留給自己。龐薰琹因此深受影響,最終,他將深入苗族村寨收集的400多件民族服裝和工藝品,全都捐給了中博院,并由其轉交故宮博物院保存。
【“他們都是我的老師”】
而后,龐薰琹隨中博院撤至四川南溪李莊。他在回憶錄里寫道:“在李莊的三個月時間,我?guī)缀跻环昼姸紱]有浪費,一清早匆匆洗了臉吃好早飯,放下碗就看書抄寫資料或摹繪紋樣資料,午飯后也不休息繼續(xù)工作。我請人為我買了幾瓶火油,晚上工作到深夜,三個月每天如此?!比齻€月后,龐薰琹一家離開李莊,1940年秋到了成都四川省立藝專。
解釋龐薰琹去職離開李莊的原因,是超負荷工作,得了神經(jīng)衰弱癥,引發(fā)心臟舊疾;夫人與女兒亦在病中,需要換一處條件稍好之地。因身體虛弱多病,難以支撐鞍馬勞頓,陳寅恪、趙元任等,應隨史語所遷李莊而未至;到了李莊,也有李方桂、馬長壽、郭寶鈞、凌純聲等相繼離去。但龐薰琹的去職,或許另有原因。
史語所與中博院,是研究型的學術機構,每一成員都要求學有所長,術有專攻。如與龐薰琹同年的譚旦冏,也曾留學法國學習繪畫,回國后也曾在國立北平藝專任教,后也加盟了中博院任專門設計委員。但譚旦冏就在連襟梁思永的建議下放棄美術專業(yè),專事手工業(yè)調查,去臺后曾任“故宮博物院”副院長。但龐薰琹卻最終難舍畫筆。其好友傅雷早在1932年9月所寫的文章《薰琹的夢》中就嘗言:“……夢有種種,有富貴的夢,有情欲的夢,有虛榮的夢,有黃粱一夢的夢,有浮士德的夢……薰琹的夢卻是藝術的夢,精神的夢……”他熱愛繪畫,這或許是他離開中博院的一個原因。
龐薰琹應老同學之邀,赴成都省立藝專任教授兼實用美術系主任。那是一所新校,校舍還未竣工,那是一所掩映在灌渠縱橫、田疇廣袤中的尼姑庵。
1941年春,龐薰琹一家從李莊來到吉祥寺,初到的第一天,一家四口打地鋪睡在大殿的走廊上。龐薰琹在走廊上擺了張書桌,用將近一年時間,完成了一本《工藝美術集》。他將中國古代的經(jīng)典裝飾紋樣,結合在法國學到的藝術理念,化入日用器皿的設計,如茶盤、飯碗、桌布、地毯和手袋等,這本《工藝美術集》一問世,即引起業(yè)界重視,獲評教育部學術研究二等獎。
1944年左右,有朋友建議龐薰琹將此書托人送到瑞士去出版,之后因戰(zhàn)亂阻隔,書稿沒了音訊,龐薰琹以為肯定是遺失了,無心也無力再去追討。30多年后的1978年,美國斯坦福大學教授、龐薰琹的老友蘇立文重訪中國,竟隨身把這本書稿帶了回來,并親自交還到龐薰琹手中。龐薰琹的女兒龐濤說,父親其實不確定當年是誰幫他把書稿帶出中國的,沒想到,它幾十年間幾經(jīng)轉手,被人從瑞士帶到英國,之后又流落到美國,等蘇立文代為交還的時候,居然被保存完好。如果當年圖稿沒有被送出國去,很有可能會湮滅于戰(zhàn)亂流離或在“文革”中遺失。
離開李莊后,龐薰琹仍與中博院時有書信來往。他在一封寫給李濟的信中道:“琹有一言愿在此聲明,若博院有必需時,琹當見召即來,不論何時何地。雖然琹在博院一年,實獲益匪淺,此終生所不能忘者。苗族圖案之整理,琹負責完成,若博院擬繼續(xù)采集苗民工藝,琹亦可為先生介紹一宜于此種工作者。”中博院也不負龐薰琹。1945年1月10日,中央研究院在致傅斯年的信中寫道:“龐先生之畫已送至川東師范教育部,部長批準以二萬元收購之函,寄至青木關教育部,雖數(shù)次催詢,但以兩地遠隔,尚未得結果。最近決催其將款支付兌交成都龐先生也。”
1952年,周恩來總理提議建立中央工藝美術學院,呈送建院計劃的正是龐薰琹。1956年,中央工藝美院誕生。作為該校由國務院任命的第一副院長,龐薰琹主張開辦現(xiàn)代設計教育,培育現(xiàn)代設計人才,但上級領導則主張發(fā)展特種工藝生產(chǎn),謀求換外匯。因辦學方向上的分歧,1957年,龐薰琹在《人民日報》上發(fā)表文章,結果被打成美術界“頭號大右派”,職務被撤銷,教學權利被剝奪,患難與共的妻子也在此時因病去世。
1978年,滿頭銀發(fā)的龐薰琹才重回中央工藝美術學院,1980年恢復副院長職務。
“就是這樣走過來的”,龐薰琹在中國美術史上的地位與影響,無須贅言?;貞浤嵌卧谥胁┰旱臍q月,回想那些人——李濟、董作賓、梁思成、林徽因、陳夢家、曾昭燏等,龐薰琹總是坦然地說:“他們都是我的老師?!?/p>
(作者系文史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