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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洪洞關(guān)帝廟北朝造像碑看“伽藍七堂”

        2017-06-05 14:18:37劉耀輝
        文物季刊 2017年3期
        關(guān)鍵詞:伽藍組群關(guān)帝廟

        陰 劉耀輝

        從洪洞關(guān)帝廟北朝造像碑看“伽藍七堂”

        陰 劉耀輝

        “伽藍七堂”作為宋代禪宗寺院的布局方法,一直以來存疑較多,國內(nèi)許多專家、學者對此研究有著不同的理解。洪洞關(guān)帝廟北朝造像碑上的建筑圖,也許能說明“伽藍七堂”制度的一些問題。

        造像碑建筑圖 伽藍七堂 象征性 “十”字布局 七門

        李會智先生在山西省洪洞縣進行文物調(diào)查時,發(fā)現(xiàn)了一通北朝造像碑,碑上一組石刻建筑圖讓我們對“伽藍七堂”制度發(fā)生了興趣,經(jīng)過與李會智、王春波兩位老師的討論后,由我對這組石刻建筑圖作簡單的介紹。

        一、洪洞關(guān)帝廟造像碑

        洪洞關(guān)帝廟造像碑是1997年為便于保管,防止損壞和丟失,由洪洞縣曲亭鎮(zhèn)吉恒村搬遷至關(guān)帝廟,現(xiàn)在立于關(guān)帝廟正殿之內(nèi)。石碑高270厘米,寬82厘米,厚32厘米。碑座長107厘米,寬76厘米,高5厘米。造像碑沒有紀年,通過石碑雕刻的風格和內(nèi)容分析,應當為北朝遺構(gòu),造像碑四周雕刻佛像、菩薩、弟子、伎樂、飛天、佛本生故事等。

        圖一 北朝造像碑碑陽

        關(guān)帝廟造像碑頂部拱形,雕刻飛天及佛像。碑陽(圖一)分三層,上層左右兩佛龕對稱,雕一佛二菩薩。中層雕一佛二弟子二菩薩。下層風化殘損嚴重,疑似雕一佛二菩薩。碑陰(圖二)分四層,上層雕逾城出家。中上層雕太子乘象。中下層左右對稱,東側(cè)雕一佛二菩薩,西側(cè)雕一組建筑圖。下層又分三層,每層十二個,共計雕三十六個樂伎。碑東側(cè)風化殘損嚴重,大體分五層,主要雕一佛二菩薩、樹下誕生、九龍灌頂、樂伎等。碑西側(cè)風化殘損嚴重,大體分六層,每層一佛龕,雕一佛二菩薩。

        圖二 北朝造像碑碑陰

        二、“伽藍七堂”與造像碑建筑圖

        “伽藍”是梵語的略譯,全譯為僧伽藍摩,一般指僧侶所居的寺院、堂舍?!捌咛谩笔瞧叻N不同功能的佛寺建筑物,佛教每個宗派的“七堂”都有所不同,后世大都沿用禪宗的七堂之制,即佛寺必備山門、佛殿、法堂、方丈、僧堂、浴室、東司(廁所)七堂。這是我們通常對“伽藍七堂”的認識,但是宋代禪宗“伽藍七堂”制度的說法一直以來爭議較多。

        “伽藍七堂”只見于日本文獻,張十慶指出:“此說在日本最早見于一條兼良(1402—1481)的《尺素往來》:‘七堂者,山門、佛殿、法堂、庫里、僧堂、浴室、東司也?!毡窘拦そ臣夹g(shù)書《匠明》(1608)中,也載有類似的人體表相圖?!痹猎凇丁百に{七堂”之疑》的文章中對“伽藍七堂”的由來、形成、幾種主要的觀點、“七堂”存在的方式進行了分析,明確指出:“‘伽藍七堂’一說出自日本文獻,卻被很多人普遍當作源自宋代的佛寺建造制度,并加以誤讀,造成了廣泛的不良影響?!辈⑶艺J為這種“不良影響”造成了理論混亂。

        本文不對“伽藍七堂”的存疑做分析,僅對“伽藍七堂”與關(guān)帝廟造像碑上的建筑圖可能存在的關(guān)系進行說明。首先,“伽藍七堂”之由來并沒有明確的史料,僅靠日本文獻的介紹,就認為有存在的可能性,缺少對文獻的研究過程,的確“伽藍七堂”制度的可信度不高。第二,后世對“伽藍七堂”的描述與關(guān)帝廟造像碑上的建筑圖在平面布局中有很多相似之處,造像碑上的石刻建筑圖極有可能是“伽藍七堂”制度的原型。

        “伽藍七堂”主要表述宋代禪宗佛寺的建造制度:一,七種不同用途的建筑物。二,“十”字平面關(guān)系是符合南宋寺院格局的。由此可見,“七”座建筑和“十”字形布局是其關(guān)鍵內(nèi)容,關(guān)帝廟造像碑上的建筑圖所看到的恰好與“七”座建筑和“十字形”布局一樣。

        三、造像碑上建筑圖的象征性

        造象碑上的建筑圖(圖三)刻于碑陰的中部,與旁邊的一佛二菩薩左右并排。整圖中用單線、雙線、三線刻出一個空心的(或者說空間的)“十”字形,在“十”字形的線上分布六座建筑,加上中間一座建筑,共七座建筑。建筑組圖前后、左右對稱,中間的體量最大,前后兩座其次,形成傳統(tǒng)的中軸線。其他四座較小,分別在“十”字形的兩側(cè)。這些內(nèi)容、布局方法與“伽藍七堂”的描述幾乎一樣。圖中每座建筑結(jié)構(gòu)、朝向相同,體量大小因位置不同明顯有主次之分,這些內(nèi)容“伽藍七堂”是沒有表述的。七座建筑均為兩柱一間單檐懸山頂,柱間辟板門,屋面瓦壟清晰,并刻正脊、鴟尾、垂脊及排山瓦。

        圖三 造像碑上的建筑圖

        造像碑這一特有的藝術(shù)形式與宗教藝術(shù)有很深的淵源關(guān)系,是盛行于北朝的一種民間佛教造像形式,是佛教藝術(shù)的綜合表現(xiàn)形式,造像碑反映了人們希望自己與親人死亡后升入佛國仙境,進入天宮的虔誠信仰。一組建筑圖出現(xiàn)在造像碑上,并且與一佛二菩薩左右并排,明顯不是為了反映實際的建筑組群,應當是對佛國仙境和天宮的一種神往,所以說關(guān)帝廟造像碑上的建筑圖有很強的象征性和符號性。

        最早提出“伽藍七堂”制度的日本學者有可能見過類似的建筑圖,簡單地世俗地做了解釋說明,并非認真研究得出結(jié)論,后世進一步誤讀,導致此制度廣泛采納卻難以證實。

        四、“十”字形平面布局

        佛寺建筑的平面布局自佛教傳入中國,經(jīng)過漢代的“官邸為寺”,魏晉南北朝的“舍宅為寺”,隋唐的“院落組群”,之后隨著佛教宗派的變化和發(fā)展,以及佛教徒敬佛、禮佛、傳經(jīng)、生活的需要,并受地理、經(jīng)濟、文化的影響,漢地佛寺建筑至宋元明清基本固定了組群建筑的寺院平面布局。這種建筑的布局方法和營造技術(shù)與中國其他傳統(tǒng)建筑形式有很多相似之處,如宮殿、衙署、道觀、民居等等,多以四合院的基本形式為單位,形成軸線清晰,左右對稱,主次分明,秩序嚴謹?shù)目臻g意向,區(qū)別在于因功能、規(guī)模、環(huán)境、等級的不同,組群或沿縱軸、或沿橫軸擴展和變化?!笆弊中谓M群建筑的布局實例,在傳統(tǒng)佛寺建筑平面布局中很難得以驗證。“伽藍七堂”中,多強調(diào)七種不同功能的建筑,大體對每座建筑的方位進行區(qū)劃,真正在平面布局中按“十”字形營造的無法證實。

        關(guān)帝廟造像碑上的“十”字形清晰可見,但并非真實的建筑組群平面?!笆弊值男螤?,更準確地說是“亞”字形,在東西方文化中是一個常見的符號,是古代先民宇宙觀的符號化,有很強的宗教象征意義。藏傳密宗曼荼羅(壇城)就是藏族人的宇宙觀、文化觀,作為文化符號的形象就是圓與“十”字,這與中國傳統(tǒng)宇宙觀“天圓地方”的表達非常相近?!对印ぬ靾A》記載:“天圓地方,則四角不掩”,四角相凹,就是“亞”字形。何新在《諸神的起源》中認為,“十”字形的出現(xiàn)是古代先民對太陽神的崇拜并提煉抽象出的符號,而“十”字圖形最終演變成代表宇宙模式的“亞”字形紋飾等?!皝啞弊中纹矫娴慕ㄖ鋵嵑芏?,如:明堂、銀川的海寶塔等等,但是組群建筑平面布局采用“十”字形,僅是一種理想,而非實際的制度可以應用。

        如此,關(guān)帝廟造像碑上的建筑圖作為佛教文化符號,就不難理解了,雕刻在造像碑上,與一佛二菩薩并排出現(xiàn),是佛弟子對佛國仙境、天宮的神往。

        五、是“七堂”,還是“七門”

        “七”,袁牧在《“伽藍七堂”之疑》中認為“這一數(shù)字,顯然只能是虛指,或者勉強拼湊”。“七”在西方文化中是一個神圣的數(shù)字,視為吉數(shù),凡事也愛湊足“七”。中國文化中的“七”有崇拜和禁忌之分,人死后的祭祀雖然分“頭七”、“二七”、“散七”、“斷七”的習俗,但更多的是指七上八下、七嘴八舌、七零八落等等不太靠譜的說法。佛教文化中也有“七”,如:釋迦牟尼是第七世佛、救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等,但不能證明“七”在佛教中是一個吉數(shù),尤其“七堂”之說把東司(廁所)也列入佛寺的“堂”,明顯有拼湊的嫌疑。

        為什么造像碑上的建筑圖用“七”,沒有用“九”或“五”,以筆者個人的理解,“七”更合理和圖案化。單數(shù)是陽數(shù),漢地佛教建筑營造中大多采用單數(shù),不僅有宗教文化的內(nèi)涵,單數(shù)帶來的對稱美感也很重要。再回到“十”字形平面,這個圖案中一共有六條橫邊,加上中心,“七”明顯合理了很多。如果也在豎邊做對稱建筑,似乎“五”更合理,金剛寶座塔就和數(shù)字“五”有關(guān)系,可是豎邊上的建筑朝向在本建筑圖上就發(fā)生了變化,成了四個建筑朝向中間(有點像曼荼羅圖形),顯然不是圖案想傳達的意思。

        造像碑上的七座單體建筑圖,應當是“門”,而非“堂”。初看建筑圖,認為是“堂”并不奇怪,用臺基、柱、屋面幾個主要元素表示一座建筑,用一個封閉的線條表示一個院落,在繪畫、石刻等平面上表達建筑時,這種方法常常可以見到?,F(xiàn)場經(jīng)過觀察中間的這座建筑,石刻雖然有些殘損,仔細分辨后應當是一扇“半啟門”,特意將門雕刻成“半啟門”,雖然沒有雕刻啟門人,但建筑是“門”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這里的建筑是“門”,而非“堂”,中間最重要的建筑是“門”,其他六座建筑也應該是“門”了。中國傳統(tǒng)組群建筑中,門是相當重要的建筑,不僅是一座獨立的單體建筑,更有“門臉”等其他引申的意思,一扇“半啟門”的含義就更豐富了。

        “堂”是正房,高大的房子?!伴T”是入口,出入口的開關(guān)。造像碑上的建筑圖并非是一個建筑組群,而是人們通向佛國仙境、天國凈土的入口?!捌唛T”在“十”字平面中布局,軸線清晰、主次分明、縱橫對稱、朝向一致,這樣也就合情合理。

        六、結(jié) 語

        關(guān)帝廟造像碑上的建筑圖可能就是后世“伽藍七堂”所描述的理想寺院,認為這種平面布局是佛國天宮的空間意境,這與曼荼羅相近又不同。曼荼羅的精神是超越了建筑空間的實際功能意義,而造像碑上的建筑圖似乎能反映實際的建筑空間序列,不難想象“伽藍七堂”之始并非實際的研究,而是對已存圖案的一種世俗化解讀。

        關(guān)帝廟造像碑上的建筑圖反映人們對死后升天的一種愿望,并不是對佛國天宮的描述,所以在圖中表現(xiàn)為“門”,而非“堂”?!抖Y記·明堂位》曰:“天子五門,皋、庫、雉、應、路”,佛國世界高于人類社會,“門”多一些也不奇怪。不過建筑圖上的“門”極可能是佛教所指的“法門”、“佛門”,修行者入道的門徑,是修德、治學或做事的方法和途徑。

        最后,造像碑建筑圖上的石刻“十”字形線條分單線、雙線、三線及部分石刻內(nèi)容還無法說明是什么。

        (作者工作單位:山西省文物技術(shù)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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