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宜陽 侯海薇

【摘 要】校園貸，泛指網絡平臺面向在校大學生開展的貸款和賒銷業(yè)務。文章選取信譽擔保貸款這一最常見的校園貸類型作為調研對象，比較了其與國家助學貸款的區(qū)別；并分析了當前部分校園貸平臺運行中存在的主要問題：市場主體準入門檻低，魚目混珠；放貸與借款雙方信息不對稱，地位失衡；貸款合同約定的利率普遍較高、還款期限短、貸款數(shù)額的上限不明確；管理部門的監(jiān)管不力等。這些問題是下一步進行校園貸規(guī)范治理的重要內容。

【關鍵詞】校園貸；P2P貸款平臺；國家助學貸款

【中圖分類號】F724.6；F832.4【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0688（2017）05-0211-04

現(xiàn)實中，校園貸領域魚目混珠。校園貸平臺中存在著許許多多的陷阱和問題，校園貸平臺坑人、騙人的事件時有發(fā)生。不規(guī)范的校園貸嚴重地危害著涉世不深的大學生的生命、健康和財產權益，進而影響大學生的學業(yè)，甚至毀掉了其一生的前途。亂象叢生的校園貸成為2017年全國“兩會”的焦點話題之一。全國政協(xié)委員、全國政協(xié)外事委員會委員、致公黨中央常委、同濟大學教授蔡建國在《關于規(guī)范校園借貸的建議》提案中指出：“部分不良網絡借貸平臺采取隱瞞實際資費標準、虛假宣傳的方式降低貸款門檻手段，誘導學生陷入高利貸陷阱，許多校園網貸平臺出于搶占市場和競爭的需要，在宣傳時打著利息非常低的口號，隱瞞資費標準、違約金等。但事實上，如果加上服務費、違約金等各種費用，利息并不低。”“有些平臺貸款門檻低，不考慮學生還款能力進行超額貸款，并設置繁瑣的程序讓學生逾期還款并支付高額滯納金。”所以，急需深入分析校園貸存在的問題，以便為進一步規(guī)范校園貸平臺的運行做到有的放矢。

1 校園貸在我國的產生和發(fā)展

最廣義的校園貸，即校園網貸，泛指網絡平臺面向在校大學生開展的貸款和賒銷業(yè)務。其中，互聯(lián)網消費信貸是互聯(lián)網金融的一種業(yè)務形態(tài)，是指各類金融機構或者互聯(lián)網企業(yè)基于互聯(lián)網平臺，向借貸人發(fā)放的，用于購買以消費為目的的產品和勞務的中短期貸款[1]。

校園貸確切的產生時間很難考證。但可以肯定的是，國家助學貸款的不足和貧困大學生的資金需求合力促成了校園貸的產生和流行。調查發(fā)現(xiàn)，2015年以來，此類平臺呈爆發(fā)式增長，國內市場先后出現(xiàn)了如“趣分期”“分期樂”“愛學貸”“名校貸”“諾諾鎊客”“優(yōu)分期”等多家專門針對大學生的信用貸款平臺。在百度、360等搜索引擎輸入“校園貸”關鍵詞后，搜索結果的第一頁幾乎都是P2P借貸平臺的鏈接；校園內，多種多樣的“無需擔保”“0利息”“10分鐘到賬”的廣告也隨處可見，刺激著大學生的神經。這些校園網貸產品的共同特點是只要是學生身份，即可以申請信用貸款，通過支付一定的手續(xù)費，先消費，后還款付息。

與銀行所設的貸款、國家所設的助學貸款相比，校園貸平臺擁有所放貸款申請便利、門檻低，貸款金額極其靈活，而且手續(xù)簡單，放貸迅速等優(yōu)點。大學生只需填寫身份證、學生證和手機號碼等基本信息，就可以申請網絡貸款，在零首付、無擔保的條件下享受提前消費的便利和快感。網絡貸款平臺的高信用額度同時也滿足了大學生高消費的需求，而這些特點是傳統(tǒng)信貸模式所不具備的，因此備受大學生青睞。

但是，“繁榮”的景象背后孕育著嚴重的問題。正是校園貸的簡便和快捷，信息審核不嚴，信息不透明和不對稱，高利率、高違約金等問題或者“陷阱”向社會發(fā)出了“警報”。2016年年初，河南某高校的一名在校大學生用自己身份及冒用同學的身份從不同的校園金融平臺獲得無抵押信用貸款高達數(shù)十萬元，最終其無力償還，跳樓自殺。這一首例校園貸惡性事件的曝光，引起了社會的高度關注。

作為對社會熱點、焦點問題的快速反應，教育部、銀監(jiān)會、公安機關等部門相繼制定了規(guī)范性文件，發(fā)布命令，加強對校園貸的監(jiān)督和管理。例如：2016年4月，教育部與銀監(jiān)會聯(lián)合發(fā)布了《關于加強校園不良網絡借貸風險防范和教育引導工作的通知》，明確要求各高校建立校園不良網絡借貸日常監(jiān)測機制和實時預警機制，同時建立校園不良網絡借貸應對處置機制。2016年8月24日，中國銀行業(yè)監(jiān)督管理委員會聯(lián)合工業(yè)和信息化部、公安部、國家互聯(lián)網信息辦公室發(fā)布了《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業(yè)務活動管理暫行辦法》，對于網貸行業(yè)的經營規(guī)范提出了明確的要求，提出整改校園貸問題五字方針：“停、移、整、教、引”。2016年10月13日，國務院正式印發(fā)《互聯(lián)網金融風險專項整治工作實施方案》，對互聯(lián)網金融風險專項整治工作進行了全面部署和安排，并要求在2017年3月底前完成整治工作。

2 校園貸與國家助學貸款的區(qū)別

“校園貸”有多種具體的運作形式，從廣義上，可將其可分為3類：一是專門針對大學生的分期購物平臺，例如“趣店”（趣分期）、“任分期”等，部分還提供較低額度的現(xiàn)金提現(xiàn)；二是P2P貸款平臺，用于大學生助學和創(chuàng)業(yè)，如“投投貸”“名校貸”“生活消費”等；三是“阿里”“京東”“淘寶”等電商平臺提供的信貸服務。

從研究對象的典型性考慮，本課題將以最常見的、也是產生亂象最多的P2P網絡借貸模式的校園貸作為調研對象展開研究。P2P網絡借貸是指擁有一定資金的放貸人通過網絡借貸平臺尋找借款人進行投資，第三方作為中介機構制定與審核借款資質及還款條件、監(jiān)管借款人資金的使用去向及提醒還款，收取一定的服務費用后將收益作為資金出借方的投資所得的借貸形式。

這類校園貸與國家助學貸款完全是兩回事。國家助學貸款是由政府主導、財政貼息，由銀行、教育行政部門與高校共同操作的專門幫助高校貧困家庭學生的銀行貸款[2]。它的特點是借款學生不需要辦理貸款擔?；虻盅?，但需要承諾按期還款，并承擔相關的法律責任。借款學生通過學校向銀行申請貸款，用于彌補在校學習期間學費、住宿費和生活費的不足，畢業(yè)后分期償還。

比較國家助學貸款與P2P網絡借貸，二者的區(qū)別主要有以下幾點。

（1）性質不同。前者是政府主導的公益性質的扶貧性貸款，公益性顯著；后者是平等市場主體之間的個人信譽擔保的貸款，商業(yè)性質突出。

（2）貸方主體的資格限制不同。前者的主體是特定的銀行及其各分支機構，有資格限制；后者的主體更加廣泛，不限于商業(yè)銀行，還包括其他社會金融主體。

（3）借方資格要求不同。前者對貸款者有諸多資格條件的限制（例如，除了要求是“普通高等學校全日制本?？粕ê呗毶?、第二學士學位學生和研究生”之外，還特別要求“家庭經濟困難”“誠實守信，遵紀守法，無違法違紀行為”“學習努力，能夠正常完成學業(yè)”等）；后者除了要求是普通高等學校全日制本?？粕ê呗毶?、第二學士學位學生和研究生等資格之外，沒有更多的資格條件限制。

（4）貸款限額、利率、還款期限等方面存在差別。前者每人每學年貸款原則上最高不超過6 000元；利率按照中國人民銀行同期公布的同檔次基準利率執(zhí)行。在學生校學習期間的國家助學貸款，其利息全部由財政補貼，直至畢業(yè)，其畢業(yè)之后的利息才由貸款學生本人全額支付。學生可以根據(jù)自己畢業(yè)后的就業(yè)和收入的實際情況，于畢業(yè)后的1～2年內選擇初始償還本金的時間，只要在6年內還清貸款本息即可。后者在貸款限額、利率、還款期限等方面，基本上由當事人雙方約定，通常期限較短、數(shù)額較小、利率較高（個別校園貸的借款利率遠遠高于同期銀行貸款率的4倍，是十足的高利貸）。

（5）違約責任不同。前者由國家規(guī)范性文件明確規(guī)定雙方當事人的權力義務內容和違約責任。如果借款學生沒有按照還款協(xié)議約定的期限、數(shù)額償還貸款，經辦銀行有權對其違約還款金額計收罰息；對于連續(xù)拖欠還款行為嚴重的借款人，有關行政管理部門和銀行通過新聞媒體和網絡等信息渠道公布其姓名、公民身份號碼、畢業(yè)學校及具體違約行為等信息；對惡意拖欠貸款的違約借款人采取限制措施，不予提供住房貸款、汽車貸款等金融服務等[3]。如果經辦銀行違約的，其違約情況將錄入中國人民銀行的個人信用信息基礎數(shù)據(jù)庫，供全國各金融機構依法查詢。

后者的違約責任因屬于借款的民事性，雙方當事人的權力與義務內容、違約責任等由雙方約定。實踐中，最大問題的是違約責任的約定源于學生的單純幼稚往往使其處于不利的境地。

3 目前校園貸存在的主要問題分析

3.1 當事人主體方面存在的問題

3.1.1 貸款機構沒有資格限制

2016年4月，在《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業(yè)務活動管理暫行辦法》頒布之前，并沒有明確的文件和措施規(guī)范行業(yè)主體。校園貸貸款主體多種多樣，沒有審查其有無資格放貸、經營能力和信譽。由此，貸款交易便有了潛在的危險性。

在《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業(yè)務活動管理暫行辦法》頒布之后，停頓整改合并了一部分校園貸平臺和貸款主體，但仍有一些不良校園貸主體轉為地下，造成了行業(yè)監(jiān)管困難。在學生貸款市場需求如此大的背景下，會源源不斷地出現(xiàn)短期牟利者，其中個別喬裝成校園貸平臺，而實質卻是高利貸，甚至是詐騙團伙。調研發(fā)現(xiàn)，有的私人貸款公司能做“裸條”貸款，這些公司中不少是高利貸或者是有不良企圖的，這也是他們把裸照當做抵押的原因。這些“黑戶”主體，他們的經營和介入，完全取決于是否有利可圖和有無坑人、騙人的機會；他們處于“匿名”狀態(tài)，進出市場對他們而言，幾乎是來無影去無蹤。個別的校園貸在一片輿論的質疑和社會各方正義力量的壓制之下，隨著國家的治理和懲治力度的加大，甚至轉入“地下”，更有的心懷鬼胎地化名為“裸貸”或者“果貸”等自辱其名的多種叫法，繼續(xù)著坑人騙人的勾當。校園貸平臺被一些別有用心的歹人惡意利用。

3.1.2 大學生消費不理性、知識和能力不足

在目前曝光出來的校園貸事件中，受害學生都有共同的特點：不能夠理性地消費和對貸款規(guī)則的不明確、對違約后果缺乏清醒的認識。當他們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后，不能根據(jù)自己目前的經濟狀況來判斷該不該消費，而是盲目地選擇了校園貸貸款。很多學生在進行校園貸款時，根本不知道具體的利率是多少，也完全不了解放貸人的基本信息、聯(lián)系方式、住址和有無放貸資質、商業(yè)信譽，更沒有仔細閱讀合同。但是，相對應的一方卻是中介機構或者放貸人，是嫻熟的執(zhí)業(yè)者，他們在其業(yè)務領域內能夠自主地制定利率和擁有貸款人的基本信息資料。雙方對比，大學生在不清楚、不了解自己所進行的貸款的具體細節(jié)的情況下，糊里糊涂地簽訂了貸款合同，到后來吃虧上當，被坑害和蒙騙，也就不足為奇了。因此，解決校園貸問題，既要求大學生理性消費，又要求學生提高自我保護意識和能力。

3.2 貸款合同約定的利率普遍較高、還款期限短，貸款用途和數(shù)額無限制

3.2.1 貸款利率太高

校園貸的盈利所依靠的是收取貸款利息及各種逾期的違約金。許多校園平臺利息率的不透明和不明確就是引發(fā)校園貸危害事件的重要原因。調研發(fā)現(xiàn)，純P2P學生網貸平臺年化借款利率均在10%～25%，分期付款的購物平臺的借款利率則更高，有的甚至可以達到35%。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審理借貸案件的若干意見》的有關規(guī)定：“民間借貸的利率可以適當高于銀行的利率，但最高不得超過銀行同類貸款利率的四倍?！币来耍S多校園貸則是十足的高利貸。而對如此高的利息，很多校園貸機構在產品介紹和宣傳中都是遮遮掩掩。這是致學生于不利境地的主要“陷阱”。

3.2.2 貸款數(shù)額和貸款用途不限定

調查發(fā)現(xiàn)，多數(shù)校園貸平臺沒有明確的貸款數(shù)額限定。即使一些校園貸有上限的限制，但是，由于市場的開放性，一個學生在A平臺貸款之后，還可以同時自由地去其他平臺再次貸款。深圳某大學生貸款近7萬元、跳樓而死的河南某高校的大學生的貸款總額達數(shù)十萬元，都說明目前校園貸在最高貸款數(shù)額限定方面存在著管理漏洞。

貸款用途、貸款去向無限制。學生進行貸款時，會被要求填寫貸款用途。然而，大部分學生在填寫貸款用途時只是簡單地勾選了消費貸款或其他貸款，并沒有詳細地說出其用途。貸款申請下來以后，平臺也沒有去追究學生拿這些貸款究竟干了什么。在大學生還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消費欲望之前，不監(jiān)管大學生貸款的用途，存在著交易安全的隱患。

3.3 監(jiān)管主體多元而職責分工不清

2016年4月，在教育部與銀監(jiān)會聯(lián)合發(fā)布《關于加強校園不良網絡借貸風險防范和教育引導工作的通知》之前，監(jiān)管主體虛位。高校方面認為，借貸是學生的個人行為，校方很難干涉；教育主管部門認為，這是金融類業(yè)務非權限所及也非職責擅長；金融監(jiān)管單位認為網貸管理暫行辦法尚在研究討論，更為細分的校園貸業(yè)務有待行業(yè)整體監(jiān)管的明確；而公安機關通常無力參與到經濟金融糾紛中，他們一般只是制止和打擊因高利貸而引起的暴力違法犯罪行為，而法院往往難于認定和判斷高利貸的事實和疑點。因此，校園貸便變成了各方都不想插手的灰色地帶。于是，不少不良校園貸平臺在校園興風作浪、肆意妄為、毫不顧慮。

上述《辦法》的出臺對各個監(jiān)管主體的職責，做了明確規(guī)定。不過，有關各主體之間的協(xié)調和配合是一個需要逐步建立和完善的過程。各監(jiān)管主體切實力行職責并密切配合，深挖潛藏在黑暗中的校園貸不法之徒，以凈化市場，嚴懲違法犯罪者，將成為未來監(jiān)管工作的首要任務。

3.4 貸款資料虛假、手續(xù)不全、風險控制不到位

調研顯示，風控環(huán)節(jié)和催收方式是區(qū)分正規(guī)校園貸與不良校園貸的重要特征之一。一位曾從事過校園網絡借貸的風控人士透露，校園網絡現(xiàn)金借貸平臺的逾期率普遍較高，在10%～30%。一些校園貸平臺的風控能力不足，一些中介就會幫助學生提供虛假信息，蒙蔽平臺的信用審查。例如，提供虛假的父母電話。更有甚者，由于管理的漏洞，中介為了促成交易，則利用獲知的其他學生的信息在多個平臺上幫助申請者借款，以至于貸款數(shù)額遠遠超出學生的還款能力，從而使得資質較低甚至沒有借貸資質的人都可以經由黑中介之手，在校園網絡借貸平臺上獲得貸款。這種情況已不符合正規(guī)金融借貸平臺風險控制的標準，致使校園貸彌漫著很高的信用風險。據(jù)校園貸跳樓的受害者鄭某的系主任反饋，他在處理被鄭同學所騙其他學生的余款問題時發(fā)現(xiàn)，信息被鄭某所冒用的其他學生們本人并不知情，鄭某的貸款資料不真實、手續(xù)不嚴謹。作為正面的平臺之一，“愛學貸”素以風控嚴著稱，當我們登陸它的平臺后，該平臺系統(tǒng)向我們展示了鄭同學半年內5次申請被拒的記錄，同時也可以查到其他在該平臺獲得貸款的同學有本人持證照片、電話確認錄音、視頻活體檢測等記錄，可以說是信息資料齊全、手續(xù)嚴謹。

風控薄弱正是不法校園貸平臺們用來向小鄭這樣信用不良用戶“投懷送抱”的契機所在。這就是說，正規(guī)平臺有嚴格的額度限制和嚴密的程序制約，而不法校園貸平臺們則會毫無底線地向沒有收入來源的學生放出動輒幾萬元的貸款，其后便是無節(jié)操、無底線的暴力催收手段。通常情況下，大學生的借款路徑，首先是銀行，其次是校園貸或者高利貸者。但是對于信譽不好或者已經在銀行有貸款的學生而言，不法的校園貸平臺則是他們無奈的選擇。較低的借貸門檻、粗暴的催收方式、卑鄙的放貸動機，污染了校園貸行業(yè)。

參 考 文 獻

[1]陳巖.互聯(lián)網消費信貸的可持續(xù)發(fā)展研究[J].南方金融，2016（12）.

[2]楊亮.創(chuàng)新型國家助學貸款機制發(fā)展研究[J].長春大學學報，2012（2）.

[3]吳永明.大學生惡意欠費的法律對策[J].云南大學學報：法學版，2008（6）.

[責任編輯：高海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