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葦
早時有個財主,沒有肉吃不下飯,每天要殺一只羊。
一天,財主說:“羊倌!”
“在!”
“今天把公羊老羯胡留下,我要吃烤全羊,烤個噴噴香?!?/p>
財主說完,就去院里磨刀。
羊倌呢,他走去羊圈,拉開圈門,老羯胡早就等在那里。它不等羊倌上前,頭一低,角一抵,“忽嗤”一躥,逃出了羊圈。
出得羊圈天地寬,老羯胡專挑草木長的地方鉆。
它跑一陣,吃一陣,不久去到山里,安頓下來。
這天,老羯胡正在坡上吃草,碰見個老虎。它心想:“壞事啦,這下非遭殃不可!”
老虎一輩子待在山里,沒見過老羯胡,見它雙角威武有力,不由得有點膽怯:“喂,你是誰?”
“問我是誰呀,好吧!”老羯胡驕傲地歌唱:“頭大耳朵長,我是山霸王——昨日吃了三只虎,今日要吃一群羊!”
老虎聽得心虛,鼓起勇氣問:“你頭上長的啥?”
“打虎叉!”
“你腿間長的啥?”
“我嫌吃虎沒味道,隨身攜帶的一撮咸鹽!”
老虎聽在心里,沒敢對答,掉轉(zhuǎn)頭逃跑。
老羯胡趕在它身后喊:“呔!好你個孽蟲!還不給我站?。拷袢丈桨酝跤紊?,正想找個腳力哩!”
那個猛虎,給它的氣勢鎮(zhèn)住,只得低下頭,屈了膝,伏在地上,給它當(dāng)腳力。老羯胡一躍身跳上虎背,一口咬住虎頸毛,四條腿把老虎身子緊緊鉗住。老虎二話不敢說,馱起老羯胡,逢溝過溝,逢坎跳坎,載了它去游山。
這山林百禽百蝶,百獸百蟲,見猛虎馱著個老羯胡,只嚇得尖聲怪叫,亂躲亂藏。老虎以為萬物懼怕它背上那個山霸王,心底下更是著慌。
不多時,游山游了大半天。老虎跑得腿疼,累得氣喘,嘴巴只“忽塌塌”往外冒白泡兒。它心想:“今日時運不濟,碰上這么個惡霸閻王。這一通可把我壓得夠嗆。怎生得個辦法,把它甩摔下去?”
公羊老羯胡也不好受:“這么蹦跳顛簸,可真不是開玩笑。我的頭已經(jīng)給它顛暈了!怎生得個辦法,脫離這老虎,覓一條生路?”
正好前面有棵大柳樹。
老虎打好算盤:“走到樹跟前,我猛一扭身,正好撞死它?!?/p>
老羯胡心里謀劃:“去到樹跟前,我猛一跳躥,正好上樹去?!?/p>
一眨眼已來到樹跟前。老虎一擰腰,老羯胡趁勢一躥,不偏不倚,跳上個老樹杈。
“噯呀!今兒個好歹過了這一關(guān)。”老虎甩掉了老羯胡,沒命地朝前跑。跑呀跑,遇見個毛猴。毛猴正在樹上吃毛桃,見老虎身上冒熱氣,跑出一身水,就大聲問:“虎大哥,干嘛慌成這樣子?”
老虎站住了,定一定神:“甭提啦!今朝碰到個山霸王,頭大耳朵長,把我欺壓得那個慘!”
“啥山霸王?我怎么沒聽過?它長得啥模樣?”
“它呀——頭上彎彎兩把打虎叉,腿間吊一撮吃虎的咸鹽,四蹄好比野馬,全身黑褐,披一件銀線大馬褂?!?/p>
毛猴一聽,笑啦:“嗬嘿,我說誰嘞,這準(zhǔn)是公羊老羯胡!走,咱倆找它去,我準(zhǔn)保叫你吃掉它,吃個血肉不留痕?!?/p>
“哼,你這家伙凈會誑謊。等會兒吃緊,你準(zhǔn)保上樹哩!把我單獨一個閃在火炕里頭?!?/p>
“怎么,你不放心?”毛猴從桃樹跳下地,它一手扯條藤,一手提支棍,“來,把我綁在你尾巴上!”
說綁就綁上了,綁上就走啦。兩個翻過山溝溝,走下山坳坳,又再攀上山坡坡,遠遠兒瞧見老羯胡,還站在那棵大柳樹上。
“看,我說是老羯胡嘛!”毛猴說,“準(zhǔn)沒錯兒,就是它?!?/p>
但是,老虎說什么都不肯再往前走了。
老羯胡見老虎與毛猴綁在一起,綁得那么好看,心里一樂,亮開嗓門兒,大聲喊道:“吠!烏拉山上臥羊臺,叫聲猴崽子你過來!昨日你送來三只虎,今兒怎么只送一頭來?”
老虎一聽,方寸大亂:“好家伙,毛猴拿我送禮哩!”它急急擰過腰去,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出吃奶勁兒掉頭逃命。奔呀奔,奔了幾十里地,好不容易尾巴上的藤條棍棒拉斷了,才停下來。
毛猴全身猴毛磨了個凈光,給拖了個半死不活,齜牙咧嘴說不出話來。
老虎見它那樣子,氣不打一處來:“我跑得滿頭汗,通身濕——你就知貪涼,把皮襖子脫光光,還咧嘴笑!”
責(zé)任編輯 陳土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