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陽

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給意大利造成了深重的災難，致使意大利政治情緒急遽變化，加之近年來整個歐洲民粹主義思潮大為盛行，意大利五星運動黨順勢異軍突起，短時間內創(chuàng)造了一個又一個“奇跡”，成為歐洲政壇一顆耀眼的新星。認真分析五星運動黨的起源與發(fā)展，準確理解五星運動黨興起的主要特點，客觀判斷五星運動黨的未來變化，有助于我們準確把握意大利政治局勢的發(fā)展。

2008年肇始于美國的國際金融危機爆發(fā)和蔓延以來，歐洲民粹主義強勢崛起。意大利是歐洲受國際金融危機影響和民粹主義影響比較深的國家之一，意大利五星運動黨（Five Star Movement）的崛起，既是意大利金融經濟危機的必然結果之一，也是歐洲民粹主義興盛在意大利的必然產物。可以說，五星運動黨是全球金融危機在意大利持續(xù)惡化、民粹主義大肆興起的過程中強勢崛起的極右翼民粹主義政黨的典型代表。

五星運動黨的起源與發(fā)展

意大利五星運動黨是一個新興非傳統(tǒng)、反體制的極右翼民粹主義政黨。五星運動黨的五星是指該黨關心的五個核心問題：即水資源公共化、可持續(xù)交通、可持續(xù)發(fā)展、自由上網和環(huán)保主義。說起五星運動黨，可以簡要概括為“一個人”“一個運動”“一個政黨”“一個‘奇跡”。

“一個人”是指五星運動黨的創(chuàng)始人、意大利著名喜劇演員貝佩·格里洛（Beppe Grillo）。格里洛極具個性，做演員期間以其夸張的表演、豐富的表情、犀利的語言深受觀眾喜愛。在2009年10月4日，格里洛戲劇性地全身心投入到政黨政治運動當中，并且充分發(fā)揮了喜劇演員的特性，把喜劇表演與政黨政治運動高度統(tǒng)一，產生了強大的號召力和凝聚力，創(chuàng)造了五星運動黨的一個又一個“奇跡”。格里洛與其搭檔、網絡戰(zhàn)略家吉安羅伯托·卡塞雷吉奧風風火火地開展了“格里洛朋友運動”。該運動以網絡為據(jù)點，以網絡新媒體傳播為主要方式，以年輕人為鼓動和宣傳對象，大力宣傳自己的政治主張，宣傳自己的政黨理念，形成了集聚式的爆炸效應，迅速凝聚和提升了該運動的人氣。格里洛開展政黨活動的方式也極具特色，主要通過微博、臉書等網絡方式進行自我宣傳，經常通過街頭演講的形式宣傳自己的政治理念和政黨主張。

“一個運動”是指五星運動。格里洛在與搭檔吉安羅伯托·卡塞雷吉奧最初開展政黨政治活動時，并沒有意識到要建立一個政黨，他們把活動作為一項“運動”來看，認為意大利面對的很多問題都需要通過運動的方式予以解決和消除。比如水資源，他們認為水資源應該為公共所有，不能為私人所有，要想實現(xiàn)水資源的公共所有，意大利就要開展一場水資源公有化運動，這項運動的目的就是要實現(xiàn)水資源的公共所有。格里洛及其運動成員認為意大利很多現(xiàn)實困難和問題的解決，都需要這樣一種運動的方式來進行解決和改變，從而使意大利走向新生和實現(xiàn)新的蛻變。

“一個政黨”是指五星運動黨。隨著時間的推移和政黨政治實踐的嬗變，格里洛認為需要把五星運動推進到一個政黨的階段。其后，通過微博、博客以及臉書的方式，格里洛在網絡上宣布成立五星運動黨，開始積極參與意大利政黨政治活動。凡是意大利成年人都可以通過在網上填寫一個表格成為五星運動黨黨員，這種極具開放性和互動性的方式很快吸引了大批年輕人和青年學生加入五星運動黨。五星運動黨2010年對外宣布參加意大利地方選舉，在這次選舉中該黨在意大利北方的一些城市諸如皮亞琴察、帕爾馬、熱那亞、蒙扎等地取得的選票都超過了10%，此時的五星運動黨可謂鋒芒初露。

“一個‘奇跡”是指五星運動黨成立后短短幾年的時間就成為意大利的第二大政治力量。2013年五星運動黨在眾議院選舉中獲得109個席位，成為眾議院第一大黨，在參議院選舉中獲得54個席位，成為參議院第二大黨。因此，五星運動黨成為2013年度議會選舉中最爭奪眼球的亮點，成為意大利國會中的一支重要力量。

在2014年5月意大利歐洲議會選舉中，五星運動黨得票率22%，位居第二。到9月30日意大利五星運動黨在參議院擁有41個席位，在眾議院擁有104個席位，已經形成了較大的影響力。2016年五星運動黨領導人格里洛及其領導團隊調整了政黨策略，在意大利地方選舉中勢如破竹，成績斐然。6月19日意大利地方選舉結束后，意大利五大城市中有羅馬和都靈兩大城市由五星運動黨黨員出任市長。其中新任羅馬市長維吉尼亞·拉吉與新任都靈市長阿彭蒂諾都是五星運動黨成員。五星運動黨在2016年的地方選舉中由于得票數(shù)量大、得票率高而成為意大利第二大政治力量。尤其值得指出的是，在12月4日意大利全民“憲法公投”失敗后，意大利總理倫齊被迫辭職，五星運動黨宣稱：“民主贏了”，反對者和評論家是時候將五星運動黨視為政府未來執(zhí)政黨了。五星運動黨大有問鼎總理寶座之勢。不過2017年3月最新的民意調查顯示，隨著荷蘭右翼民粹主義政黨自由黨的維爾德斯在大選中沒有問鼎首相寶座結果的產生，意大利五星運動黨的支持率也由2016年年中的30%以上下降至27%，但目前五星運動黨依然是意大利支持率最高的政黨。因此，五星運動黨可謂是“一個‘奇跡”。

五星運動黨興起的主要特點

五星運動黨的興起，既有該黨領導人及政黨本身內部發(fā)展的原因，又有該黨存在和發(fā)展的外部環(huán)境因素。概言之，五星運動黨在意大利興起的特點主要包括以下方面。

一、貝佩·格里洛的個人魅力與號召力，帶動了五星運動黨的興起

有“歐洲英雄”之稱的意大利前喜劇明星格里洛極具個性，個人號召力和凝聚力很大。格里洛把他喜劇演員的夸張風格帶入了政黨政治活動，其獨居特色的政黨政治風格，展現(xiàn)出當下布置立刻行動，遵守原則，反對腐敗等特點，吸引了一大批年輕人，推動了五星運動黨的興起和發(fā)展。

格里洛做喜劇演員時常在電視節(jié)目中夸張地睜圓大眼說一些令人捧腹的笑話，領導五星運動黨后，他借助露營車走遍意大利，開展他所謂的“海嘯之旅”。在各大城市廣場，他搭起臨時舞臺，言辭激烈地譴責本國的政治階層，反對現(xiàn)行的政治政策。在博客上他列出犯過罪的議員清單，并以標志性的聲嘶力竭的嗓音，發(fā)出“所有的政治人物都滾回家”的嘯吼，每每能贏得青年學生、年輕知識分子以及工薪階層雷鳴般的掌聲。

格里洛認為清白的人才能從政，反對任何有犯罪記錄的人從政。格里洛本人嚴格踐行了這一理念。1981年，格里洛曾經和三個朋友駕駛吉普車發(fā)生車禍，致使其三個朋友在車禍中死亡，因此他曾經犯有過失殺人罪。所以該黨清白從政的政治原則就把格里洛本人擋在了國會議員競選的大門之外。無法任職國會議員的格里洛自然也就無緣于意大利總理的寶座。格里洛本人也為了避免嫌疑主動不做任何候選人，只做五星運動黨的發(fā)言人和保證人。此舉得到了廣大黨員的支持和擁護，促進了五星運動黨的發(fā)展。與格里洛的風格相呼應，作為五星運動黨成員、于2016年6月19日當選為羅馬首位女市長的維吉尼亞·拉吉強調要消滅腐敗、擺脫歐元、加強城市基礎設施建設，將羅馬建設成為一個適宜居住的城市。拉吉的當選在很大程度上意味著五星運動黨正在從一個反對黨逐步轉變?yōu)楣芾沓鞘?、治理國家的政黨。

二、對網絡與新媒體的充分利用成就了五星運動黨

五星運動黨可謂互聯(lián)網民主的產兒。該黨誕生的方式就非常特別，2009年10月4日格里洛在自己的個人網站上宣布成立五星運動黨，該黨就此誕生。而此后該黨的冉冉上升更離不開互聯(lián)網上的造勢和深度耕耘。格里洛通過博客、臉書等網絡方式，使用意大利語、英語、日語等不斷大力宣傳自己的政治觀點和政治理念，持續(xù)每日更新。到后來，該黨干脆成立了一個網絡運營團隊，用網絡傳媒的方式來發(fā)布政見、管理政黨、宣傳主張、進行競選、組織活動等開展各種政黨政治活動。此外，五星運動黨的許多政見都通過互聯(lián)網征集而來。網絡與新媒體的充分運用，使五星運動黨成立之后逐漸成為意大利最受歡迎的政黨組織之一。據(jù)英國《獨立報》統(tǒng)計，格里洛的博客是全世界訪問人數(shù)最多的網站之一。

互聯(lián)網時代的人們可以輕松獲得足夠的信息，加強對政黨政治形勢的判斷和辨別。五星運動黨領導人格里洛充分把握這個時代特點，通過充分運用網絡和新媒體開展政治政黨活動，管理五星運動黨內部事務。五星運動黨提名候選人產生的方式就是該黨注冊黨員通過網絡直接投票選舉產生。此外，五星運動黨的提案也在網絡上由該黨注冊黨員進行公開討論，最后匯總廣大黨員支持或者反對的意見形成最終議案，產生實際效力。這種運作方式充分實現(xiàn)了直接民主，沖擊了代議民主，吸引了廣大青年學生、知識分子以及工薪階層，奠定了五星運動黨自身的力量基礎。

三、激進化年輕化的支持群體，奠定了五星運動黨的政黨力量基礎

五星運動黨的基本主張包括把每周工作的時間降低到20小時，呼吁減免稅收，倡導徹底改革醫(yī)療健康保險制度。反對歐元、積極推動退出歐元區(qū)公投，甚至提出要就意大利退出歐盟進行全民投票，這種民粹主義立場適應了當前整個歐洲民粹主義盛行的思潮狀況，吸引了廣大的青年學生、知識分子、工薪階層民眾，尤其是那些對現(xiàn)行政府政治不滿的人群，擴大了五星運動黨的民眾基礎和力量基礎，壯大了五星運動黨的聲勢。五星運動黨觀念明確，行動迅速，直接保護中下層人民的根本利益，彰顯自己的民粹主義立場，因此獲得了上述人群的廣泛支持，民眾力量基礎比較深厚。

四、意大利深陷金融和經濟危機，給五星運動黨興起布置了時代大幕

2008年以來的國際金融和經濟危機蔓延全球，嚴重影響著世界各個國家。這場危機對意大利造成了深重的影響，意大利深陷金融和經濟危機，幾乎走向破產。近年來意大利經濟脆弱，債務嚴重。單就意大利銀行系統(tǒng)來講，該國銀行系統(tǒng)被權威機構評估為歐元區(qū)最脆弱的銀行系統(tǒng)之一。意大利銀行系統(tǒng)高達3600億歐元的不良貸款幾乎拖垮了意大利銀行系統(tǒng)。受國際金融和經濟危機的影響，意大利國內持續(xù)經濟低迷、失業(yè)加劇、債務如山、政治腐敗、難民危機沖擊不斷，這些不利因素的疊加使意大利選民強烈不滿。

經濟的崩壞與民粹主義的盛行是相伴而生的。民眾生活狀況惡劣必然尋找發(fā)泄不滿的突破口，這直接導致民粹主義興盛。整個歐洲盛行的民粹主義思潮也嚴重影響著意大利極右翼民粹主義思潮，意大利盛行的民粹主義思潮，直接成為五星運動黨興起和發(fā)展的基礎。

五、意大利人對意大利兩極政治的不滿，促進了五星運動黨的發(fā)展

在過去的20年里，意大利的政治制度基本上是在中左黨派和中右黨派之間來回搖擺。這種鐘擺式的左右兩極執(zhí)政模式造成了意大利近乎病態(tài)的法律體系和極其低下散漫的官僚系統(tǒng)，同時意大利國內政府腐敗、黑金政治、黑社會盛行等問題相當嚴重，意大利經濟形勢愈來愈惡化與這種政治現(xiàn)象密不可分。意大利政治變成了一架老舊的機器，踟躕不前。一個簡單的細節(jié)可以說明意大利政治低效的狀況，這就是從二戰(zhàn)結束到現(xiàn)在，意大利已經換過66屆政府。這種近乎一年換一屆政府的頻率，注定使意大利無法得到良性持續(xù)發(fā)展。這種糟糕的兩極政治形勢，引起了意大利選民的強烈不滿，致意大利人思變。恰逢此時，五星運動黨反對現(xiàn)行體制，反對政治腐敗，倡導遠離政治，以民粹主義的立場幫助和保護下層民眾利益的主張，使失望透頂?shù)囊獯罄搜矍耙涣?，因此五星運動黨獲得了廣大下層民眾的支持，五星運動黨的興起和發(fā)展也成為勢之必然。

五星運動黨的新變化

作為一支新興的政治力量，隨著自身實力的不斷變化，五星運動黨也在不斷調整自己的觀念、戰(zhàn)略及策略等，試圖不斷適應新的形勢和挑戰(zhàn)。目前五星運動黨大有打破已有的意大利左右輪替的政黨政治格局之勢。時勢催生了五星運動黨，新形勢也在塑造著五星運動黨。五星運動黨最近也表現(xiàn)出新的變化。

一、尋求政治聯(lián)盟，試圖在政治上實現(xiàn)進一步提升

隨著形勢的發(fā)展，五星運動黨領導人格里洛開始調整先期策略，逐步改變不進行政治聯(lián)盟的政策，試圖與其他政治力量開展聯(lián)合。在歐盟議會中也開始調整自己的策略，試圖與其他反體制力量進行聯(lián)合，擴大自己的影響。對此，有些五星運動黨成員表達了不滿。這種策略變化，事實上是五星運動黨為了進一步擴大影響為日后上臺執(zhí)政而做出的努力。

二、五星運動黨開始造勢，努力為執(zhí)政開展輿論攻勢

2016年12月意大利前總理倫齊主持的憲法改革公投失敗后，格里洛立即開展輿論攻勢，開始造勢要上臺執(zhí)政。格里洛呼吁馬上舉行選舉，同時要求五星運動黨做好上臺執(zhí)政的各項準備工作。五星運動黨提出，各個政黨要開始組建政策平臺和內閣團隊，幫助意大利選民及時獲取各個政黨選舉所需要的各種有用信息。同時五星運動黨也在新聞發(fā)布會上強調，應該停止將五星運動黨塑造為反體制的政黨和民粹主義的政黨，應該將五星運動黨視為未來執(zhí)政黨，這個時刻已經到來了。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任職后，格里洛說：“美國發(fā)生的事也可能在意大利發(fā)生?！庇纱丝梢?，五星運動黨已經在為贏得下屆總理寶座大造輿論，形成了較強的輿論攻勢。

三、積極應對五星運動黨可能執(zhí)政帶來的沖擊和影響

意大利憲法改革公投失敗后，對五星運動黨而言是一件利好的事情。這就產生了一種可能性，那就是五星運動黨將來有可能上臺執(zhí)政。如果五星運動黨上臺，該黨勢必要在意大利脫歐或者意大利退出歐元區(qū)進行公投上大做文章，但至于是否公投，或者公投后能否實現(xiàn)脫歐或退出歐元區(qū)，這都是未知數(shù)，但是這種結果將直接或者間接影響歐洲政治、經濟和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這對中國也是一個巨大的挑戰(zhàn)。因為五星運動黨本身就對中國資本持不歡迎態(tài)度，可能公投的漣漪效應也會波及中國的對外經濟，所以我們應該在這方面有所準備，進而謀劃應對。

（作者單位：中國社會科學院馬克思主義研究院）

（責任編輯：徐海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