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大偉
假如地球上只剩下最后一個人,我敢斷定,他不會是餓死的,而是死于極端孤獨帶來的恐懼。
同理,遭遇海難的魯濱遜爬上那個小島后不久,笛福先生就體貼地為他“安排”了小黑人“星期五”作伴。盡管兩者并非一個族類,而且語言不通,習(xí)慣迥異。不然,《魯濱遜漂流記》絕對寫不下去,因為按照常理,用不了多久,主人公就會因孤獨而恐懼繼而精神失常,發(fā)著瘋跳著蹦著去見上帝了。
自我們的遠古祖先下樹落地、站立成為人類至今,我們始終是社會動物。雖然人類從未缺少因私欲而自相殘殺的歷史,但人就是無法離開同類,就是害怕孤獨。
說起來,豈止中國是個“人情社會”,外國同樣如此,只是程度不同、形式各異而已。魯濱遜呆過的荒島再荒涼,依然少不了人與人的情感交流。
國人的“鄉(xiāng)情”,國人的“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兩眼淚汪汪”,表現(xiàn)出的是濃郁的人情味,要改大概也難。真要改,難道要改得沒有了人情味?那可就是整體倒退到無情,后果如何?無法想象。
退不回去,只能依舊懷抱人情。
你離開家鄉(xiāng),在異地聽到鄉(xiāng)音,見到同鄉(xiāng),就會立刻心房發(fā)顫,從心底由衷地招呼道:“嗨,老鄉(xiāng)!”
你走出國門,在海外聽到漢語,見到同胞,就會立刻心房發(fā)顫,從心底由衷地招呼道:“嗨,老鄉(xiāng)!”此時,同胞就是老鄉(xiāng),是擴大了鄉(xiāng)情涵義,放大了地域范圍的老鄉(xiāng),不是嗎?
那么,我們再走遠一點。譬如說,去到火星,在那里遇到了一個口吐英語的美國人,你的心房大概會同樣,甚至更加發(fā)顫,從心底由衷地招呼道:“嗨,老鄉(xiāng)!”沒錯,大家都是來自遙遠地球的人,不是老鄉(xiāng)是什么?
不要見怪,容我再扯遠一點。譬如說,同在那顆荒涼透頂?shù)幕鹦巧?,你遇見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只來自地球家園的麻雀,或是一只綠頭蒼蠅,又如何?身處沒有任何別的活物的孤寂環(huán)境,加上懷鄉(xiāng)戀家的心結(jié),你照樣會心房震顫,油然吐出一句:“嗨,老鄉(xiāng)!”
細想一下也沒錯,地球生物原本是一家,大家的祖先都是昔日洪荒地球上滔滔“原始湯”里不會游動的單細胞生命。
還是我們的祖先說得對,“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也”。想不到,只是因為所處環(huán)境的不同,人類或許也會承認一只綠頭蒼蠅是老鄉(xiāng),是自家兄弟。
于是,我以上帝的口吻說上一句:“人啊,我是愛你們的!你們要自愛、愛人(甚至包括表親麻雀和蒼蠅)、愛環(huán)境(家鄉(xiāng))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