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
這天,黃梨來到居委會,給他的父親黃曉平開死亡證明。居委會接待他的老太太吃驚道:“你爸爸去世了?”
黃梨“嗯”了一聲,臉上沒有什么悲傷的表情,簡單地說:“突發(fā)疾病,這是他的死亡診斷書。”
老太太拿起紙筆,一邊出具著他父親黃曉平的死亡證明,一邊搖頭嘆息。等黃梨走后,老太太忍不住撥通了幾個電話,把黃曉平的死亡訊息一一傳播了出去。
黃梨跟著接到幾個電話,都是父親生前好友打來的,他們紛紛表示要前來吊唁黃曉平。黃梨婉言拒絕了:“天氣炎熱,我已將父親的遺體送去火化。要是真想來,就等明天出殯的時候過來吧。”
今天火化明天出殯,這速度也太快了吧。黃家開了家超市,也許是不想因為黃曉平的死過多耽擱生意吧。打電話的人不禁搖頭,感嘆著生死無常。
黃梨火化完黃曉平之后,又專門去請了城郊喪事一條龍的班子。
“黃表紙,白孝、黑孝、紙扎、衣箱,這些都有現(xiàn)成的。吹鼓手,送葬車隊這些我們也都能安排。只是抬重的要不了八個人吧?”“喪事一條龍”負責人李大平奇怪道。一盒骨灰,就算裝進棺材,也要不了八個人抬吧。
但黃梨堅持要八個人來抬重,還要求身強力壯的。“我在鄉(xiāng)下的一個山上買的墓地。有段路,貨車走不了。棺材是柏木的,抬重的人沒把子力氣不行?!秉S梨說。李大平察顏觀色,順勢在一萬塊錢的價碼上多加了兩千塊。黃梨痛快地答應了。
抬重的人,都是由李大平的小舅子毛兵安排的。毛兵自己就長得身大力不虧。黃梨一走,李大平就聯(lián)系了毛兵,讓他再找七個好勞力,明天一早去抬重。
第二天天剛剛亮,黃家送葬的隊伍就出發(fā)了。貨車就是黃梨家平常送貨的貨柜車,毛兵和七個勞力把棺材從小區(qū)下面臨時搭建的靈堂里抬上貨車,黃梨自己駕著貨車,走在前面。
“有錢人真小氣。哪有孝子自己開車的?”一個勞力小聲說。另一個人接口說:“這棺材挺重的。”毛兵卻沒有言語,他心里已經(jīng)盤算開了。
車隊在一個多小時后,終于抵達了目的地。那是城南的一座小山,黃家選的墓地就在山腰上。車走不了山路小徑,于是都停了下來。毛兵和七個勞力再次將棺材從貨車上抬了下來。
“慢一點,慢一點,不要拖地,不要拖地。”黃梨在旁邊大聲地喝道。他走在前面,毛兵等八個人抬著棺材緊隨其后,送葬的隊伍押后,黃家的女眷輕聲抽泣。
一切順順利利。等黃曉平落土為安,黃家人又在墳前燒了紙錢,焚了衣箱,這才依次散去。
黃梨并不小氣,請喪事一條龍的經(jīng)辦人以及前來送葬的黃家親朋好友去吃了頓大餐,酒足飯飽后,黃梨還給每個人塞了包好煙,并把每個人送來的禮錢一一退回。
大家都很高興,除了毛兵。
毛兵最近賭錢輸了不少。今天抬棺材時,他發(fā)現(xiàn)棺材重得離譜。就算是柏木的,里面加一個骨灰盒,也不應該這么重。有錢人死后下葬,往往在棺材里放些金銀首飾。難道黃家也是這樣?毛兵向姐夫李大平確認黃家的確有錢之后,心思活泛了。
當天晚上10點,毛兵帶上工具,騎了輛摩托車,直奔城南的這座山而來。墳是新土,挖起來并不費力。不過一個多時辰,毛兵就挖出了黃曉平的棺材。相信黃家人不會讓自己失望的,毛兵咧嘴一笑,拿出鐵錘開始拔棺材釘。等毛兵終于把釘子拔光,興奮地推開了棺蓋,拿起手電筒往里面一照,差點嚇暈了過去。
“你,你是人是鬼?”毛兵哆哆嗦嗦地問。
那人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毛兵大著膽子,又往里面照了照。他看到這人腳下還有個骨灰盒。難道黃家根本就沒有火化黃曉平?毛兵腦子里一片混亂,他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一個名堂來,只好給姐夫李大平打了個電話。
李大平在睡夢之中被毛兵吵醒,正要發(fā)火,冷不丁聽說毛兵挖了黃家的墳,一個激靈就清醒了。
“黃曉平已經(jīng)火化了。沒有火化證明,我敢給他辦喪事嗎?告訴你,你什么也不要做,更不能跑,趕緊報警,不然,黃家倒打一耙,說你殺了人,把尸體塞進黃曉平的棺材里,你到時候有嘴也說不清了?!崩畲笃揭贿呎f著,一邊寬慰毛兵,“你別怕,我馬上趕過來?!?/p>
李大平是和公安局的人一道過去的。毛兵坐在墳邊,嚇得渾身發(fā)抖。李大平趕到時,給了他一支煙,他點了半天,也沒點上火。
公安局刑警隊通知街道派出所,讓他們把黃梨也請到現(xiàn)場。
黃梨趕到時,天已大亮。他看到墳地一片狼藉,棺材也被打開了,臉色陰沉,半天都沒有說話。
“黃總,我承認我們財迷心竅,令尊的墳地我保證恢復原樣。至于其他的事,就是你的責任和義務了?!崩畲笃秸f得不卑不亢。
黃梨本想把這事一推了之。但他又不能確定盜墓的是誰,是幾個人。萬一說錯了,想圓回來就難了。他臉上抽搐著,許久,他才悶聲說道:“當然。這具尸體的事由我來負責解釋。”
幾個人被帶到了公安局。
黃梨先是沉默,最后哭了起來,越哭聲音越響亮。
“他叫白明,20年前和我爸爸在一起做黃金生意。他們本錢小,成不了氣候。有一天,白明告訴我爸爸,說他看到他們經(jīng)常去進貨的那家進了三千克黃金。他們兩個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起了貪心。他們倆當天晚上潛到那戶人家,用棍棒打暈了那戶人家的三個人,找到了黃金。那戶人家的人醒來后,報了案。動手打暈他們的人是白明,所以白明就坐了牢。白明告訴我爸爸,罪由他一個人頂,他每服一年刑,出獄的時候,我爸爸要按工資付給他。作為回報,他不供出我爸爸。”黃梨說。
“白明一個月前就出獄了?!庇崋桙S梨的干警說道。
“對。20年牢,他要400萬。我爸說他這么多年苦心經(jīng)營,也沒有掙到這么多。我爸對他很了解,知道他家除了他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人了。所以我爸爸在答應給他錢的時候,請他喝了酒。兩瓶安眠藥,提前溶化在酒里。為了不讓白明疑心,我爸也喝了。我爸之前就說了,他沒有辦法妥善地解決這件事。只有這個不是辦法的辦法?!秉S梨再一次泣不成聲。他當然清楚,黃曉平這么做,為的是把錢安安全全地都留給他。
白明尸檢的結果,和黃梨的陳述一致。最終,黃梨被判一年徒刑,緩期一年執(zhí)行。毛兵被拘留了15天。
(責編:任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