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漢江

農(nóng)歷正月二十二是我的生日，早在此前幾天，妻子就張羅著說要在外邊吃一頓飯，聊以慶祝，我拒絕了。

其實妻子哪里知道，在潛意識里我一直有一個心結(jié)。

2012年的2月26日（農(nóng)歷壬辰年二月初五），我至親至愛的母親，天底下最疼我，最愛我的那個人離開我駕鶴西去了，每當(dāng)她老人家的忌日來臨之際，我就會陷入深深地悲痛之中，而這個時間節(jié)點就是自我過生日這天開始。

那年的正月十五，在醫(yī)院看了一個禮拜之后，得知母親的病已經(jīng)回天無望了，于是眼睜睜地把沒有看好的母親又接回到我處，無奈地去等待那個“不幸”的降臨，這對于做兒女的我們來說，無異于像進入了囚牢不得不去承受那心如刀絞的精神煎熬……

母親回來后自知時日無多，就盤算著要回老家去，我說還是在我處靜養(yǎng)為好，因為這里有暖氣，方便照顧，一旦有變，離老家又近，不到一小時也就回去了，讓她安心，母親同意了。其實母親的心思我明白，她也知道老家條件差，天冷不方便，但又擔(dān)心萬一有事回不去了（農(nóng)村有講究，在外邊咽氣的人是不能回村的），于是，她算了算日子，就說等過完我的生日再回去。

就在我生日那天吃完中午飯，她就提出回老家去，我知道她大概心里著急了，于是我和哥哥商量后，就開車送她回家。當(dāng)我背著她從三樓往下走時，她說的話讓我至今一想起來就淚如泉涌。她對我說：“漢江，媽總共在你這過了8個年，媽這一回去就再也不會來了！”她的話說的隨意，但對我不失晴天霹靂，一股酸水瞬間使我趨于痙攣，淚水奪眶而出。

母親年歲大了以后，每年都要到我這里住上一段時日，尤其在冬季都會來我這里，這種和母親在一起的生活本也稀松平常，然而這樣美好的幸福時光難道就要離我而去，行將變成永遠無望的奢望了么？我不敢往后想……

我還過個什么生日呢？一想到母親在我生日那天從我這里不甘情愿但毅然決然的“回家”，一想到她那句我也許一輩子都忘不了的話，我就指尖發(fā)酸，肝腸寸斷，淚眼婆娑……

母親實實在在的走了，已經(jīng)整整五年了。可是，她從來也不曾離開過我，這不光表現(xiàn)在日日夜夜夢里的相見，也在于我心里時時刻刻的思念……

母親是一個勤勞剛強善良的人。

母親出生于1923年，自小家境赤貧，加之外爺好賭，將家中僅有的家財都輸?shù)镁猓ㄟ@也是母親一生最討厭耍錢打牌的原因）。1934年2月，因生計實在難過，家里將長她三歲的姐姐送人當(dāng)了童養(yǎng)媳，清明節(jié)后，11歲的母親便和倆弟弟（一個8歲，一個6歲）隨外婆去渭南縣城逃荒謀生。外婆以給人洗衣打雜謀食，她則以賣水兼照看撿煤渣的倆弟，可謂背井離鄉(xiāng)，乞討為生，吃了今天的，不知道明日的飯在哪里！甚或冒著生命的危險。母親常給我們敘說“西安事變”時的兵荒馬亂景況，飛機在渭南城內(nèi)投擲了好幾顆炸彈，那炸彈震耳欲聾的巨大爆炸聲和人們失機三慌，四散逃命的情景在她幼小的心靈里留下了難以消除的恐怖陰影，“炸彈坑足足有一個澇池那么大”母親說。這讓我聯(lián)想到小時候看過的電影中一家老少流落街頭的鏡頭。大約在14歲左右，母親被賣到渭南一個叫楊菜子（音譯）的地方，為一個大戶人家做丫鬟，這段經(jīng)歷一直到她老人家八十多歲了才對我講出來。當(dāng)時母親躺在床上，我陪在身旁一邊聽一邊問，還偷偷用手機錄了音，可惜那段錄音因手機壞掉而不可再得，因而這段口述的歷史我也只能大概記得。母親每天要為他們打掃清除，洗衣做飯，倒便盆等等，什么臟活累活苦活全成為她這個還是個孩子的女人必須要完成的工作，最可恨的是稍不遂心便遭惡意辱罵肆意毆打。母親說，那戶人家的兒媳婦最壞，雖年紀不大，卻心腸如蛇蝎般歹毒。透過歲月的年輪，我至今依然能想象到母親在當(dāng)時經(jīng)受了多大的屈辱。一次，似乎因為母親沒有按時把飯做好，就被扇了好幾個耳光，長期的凌辱母親實在難以忍受，一氣之下晚上偷跑回了老家鐵爐塬上，說什么也不愿再回去了?？珊薜呢斨髯詈筮€是找到了外婆的駐地索人，后經(jīng)人說合，賠了些錢財才算了事。

之后，母親續(xù)弦給了父親，父親是獨子，姐妹們都相繼嫁出去了。她一嫁過來，就肩負著照顧公婆以及大媽留下的一對兒女的重任，后來母親又先后生了我們姊妹五人，另外還有父親幾個外甥也在一起上學(xué)一同起居，這一大家子人，在那自給自足的落后的農(nóng)耕文明時期，光是吃飯穿衣就夠她老人家承受了。我是母親最小的兒子，母親有我時已42歲了，在我幼時的記憶中，從來沒看見過母親有歇息的時候，白天忙完生產(chǎn)隊的活計外，還要擠出時間干那總也干不完的家務(wù)。洗衣、喂豬、磨面、蒸饃等沒黑沒明地勞作，從沒睡過一頓踏實覺，每每我睡一覺醒來，母親不是在昏暗的油燈下（那時還沒有拉電）紡線，就是在織布，或者做針線活，她真沒有休息的權(quán)利?。∩砩系囊路_上的鞋，夏天單的冬天棉的，一家老小都在等著吃等著穿呢！

大概是從小吃盡了苦頭，在母親的骨子中，那種堅毅剛強的性格始終貫穿于她人生的整個過程，她從不叫苦叫累，對于別人的欺負她從不示弱，對于生活中的不幸她也會從容應(yīng)對，對于遇到的窮困潦倒的人她總會想法接濟。

母親常常講起解放前夕，十多個國民黨兵在我家宿營，她如何幫其中兩個兵從后院上樹翻墻藏匿，等天亮后，隊伍集合找尋不見，就鳴槍威懾，嚷嚷一陣就開拔了，等安全后，又將他們從藏匿地領(lǐng)出，然后她給二人做飯吃飽了，又給帶上干糧，讓父親帶著他們翻過南嶺上的黑龍口，一直領(lǐng)到了走上藍田的路。好像一個是藍田人，一個是陜南人，“都是可憐人呀！”母親說。

在我小時候，也就是七十年代初，物質(zhì)生活極其貧乏，生活普遍艱苦，村上每天都會見到幾波討飯吃的，有些人家里雖然也衣食無憂，但就是不舍得給窮人一口饃吃，甚至?xí)懦鰫汗穫耍赣H也許小時候遭遇過同樣的境況，對于這些人格外同情，所以每有要飯吃的在我家來討，都不會空手而歸，甚至形成了一些小孩將要飯吃的帶到我家的現(xiàn)象。

母親對于幫助過她的人哪怕是很小的一件事也會感念不忘，時時會念叨，思謀著如何報答。

晚年，母親經(jīng)常在我們跟前念叨的一件事，我現(xiàn)在依然清清楚楚。大約是1988年4月份，當(dāng)時母親已65歲了，母親從北京三哥處住了半年后坐火車回到西安，由于那時候商品匱乏，哥哥給她帶了大小5個提包的東西，外帶一臺12英寸黑白電視機（哥哥淘汰的），出發(fā)前三哥給在西安東郊狄寨原工作的二哥拍了電報，讓到時去接，誰知電報誤了。母親到站后左等右等不見來接，一個農(nóng)村老太婆背著一堆行李從東頭走到西頭又從西頭走到東頭就是不見人接，2個小時過去了，母親很是著急，可以想見老人家當(dāng)時是何等煎熬。期間還不斷有人要替她背行李送她，由于害怕被騙，她始終沒有答應(yīng)。后來，才猛然想起，原來細心地三哥曾給她寫了二哥單位的電話號碼，裝在她大襟衣服的口袋了，于是母親看到身旁坐著一個中年男子在等人，就上前求他給打個電話，那人二話沒說，就拿著號碼去聯(lián)系，當(dāng)時電話不好打，先開始，電話通了，沒人接，估計沒上班，等了個把鐘頭再打，還沒聯(lián)系上，母親說，那人當(dāng)時接的人已見到，但看到她一個農(nóng)村老婆，就索性幫人幫到底，打發(fā)他接的那個人先走了，自己留了下來。一直等到下午3點才打通，然后對母親說：“大娘，給你兒子電話打通了，給他說你在什么地方等，到時他就來了”。母親非常感激，掏出五塊錢當(dāng)電話費，結(jié)果他死活不要，接著那人幫母親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把行李放下，照看著讓母親上完廁所，在這當(dāng)口，自己掏出一支煙點上，剛抽完煙，工作人員來了，罰款五角，母親見狀，急忙掏錢，結(jié)果又被謝絕了。

農(nóng)村人常年四季不出門，出門在外的艱難可以想象，何況是個老太婆。對于這件事，母親一直不能釋懷，后悔當(dāng)初沒讓人家留個地址好讓我們?nèi)蟠?，只知道他好像是寶雞西府人，具體卻不祥了，沒辦法，母親除了時時念叨外，經(jīng)常感嘆說那人好滴很，并不斷為他祈禱，為好人祈禱，祈禱世間好人一生平安！

母親是一個節(jié)儉、智慧、嚴厲的人。

母親的一生勤儉持家，崇禮、尚德，不惹事不怕事善處事，對待子女更是將最深沉的愛融入到嚴厲的管教之中。我記憶中，母親曾是生產(chǎn)隊的婦女干部，當(dāng)時我們村處于一個旱塬塬上，沒有一塊平整的土地，后來號召“農(nóng)業(yè)學(xué)大寨”，搞農(nóng)田水利基本建設(shè)，平整土地，當(dāng)時我們村男勞少，主要做技術(shù)活，每到冬季母親便帶領(lǐng)全村的婦女在哪冰天雪地里不畏嚴寒，不分黑夜，翻杠倒杠，雙手都被堅硬的土地震裂或是被寒冷的天氣給凍裂，硬是將幾百畝坡地改造成現(xiàn)在我們看到的水澆地。這些事大約80后的人都不記得了，而那些當(dāng)年戰(zhàn)天斗地的英雄們也有好多已離開了我們，我現(xiàn)在每每回到老家，看到那平展展的水澆地，就會對她們當(dāng)時的壯舉所感動。（我私下覺得應(yīng)該給他們立個碑）而母親能多年被推舉為生產(chǎn)隊干部也體現(xiàn)出她待人處事的和善、公允和非凡的能力，她贏得了眾多鄉(xiāng)鄰的一致尊重，我也隱約記得她經(jīng)常奔波處理各家各戶的家庭糾紛的情景。

雖然母親沒有進過一天書房門（母親的土話，意即沒有上過學(xué)），但母親做事井井有條，婚喪嫁娶，買賣田產(chǎn)、置業(yè)蓋房等大大小小的事都幾乎由她操辦，而且總能積小錢變躉錢，把錢用到刀刃上，從不亂花一分錢，自己更是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硬是把兒女一個個拉扯成人。我們姊妹多且年齡差異大，姐姐出嫁了，幾個哥哥都上班了，我還在上小學(xué)，光是上學(xué)背饃就數(shù)十年光景，母親蒸的饃鋪滿了我們上學(xué)的路……

對我們兄弟的嚴厲那是出了名的。二哥相親時因為沒有新衣服穿，母親給他借了對門人家的一件大衣，二哥覺得無顏面，不愿穿，母親扇了他耳光；三哥因為愛打籃球沒有照看好年幼的我曾被打的幾天不敢回家；我的記憶中，因為我的任性，我的屁股上，大腿內(nèi)側(cè)經(jīng)常被擰的青一塊紫一塊！幾乎個個子女都挨過她的打。說也奇怪，我們個個卻不曾怨恨于她，倒是母親晚年常常自責(zé)和后悔的念叨說，你們是不是都恨我，我當(dāng)初打過你們，罵過你們，現(xiàn)在老貓不逼鼠，你們還管我不？每聽到她說起這些，我們個個都覺得汗顏，其實沒有母親的嚴厲，哪有今天的我們，她雖然嚴厲但她的內(nèi)心是想叫我們成人，想叫我們出人頭地，這一點我們比誰都清楚。

母親的一生明理、練達，許多事常常讓我們晚輩不但敬佩而且羞愧！母親從小吃盡了苦頭，但敢于斗爭也不畏強暴，像她同樣年齡的婦女甚或比她小好多的人，都不得不屈服于封建的禮教纏了小腳，而唯獨母親經(jīng)過抗?fàn)?，雖然雙腳都有纏足的印痕，其中一只腳的大拇指和二拇指是連在一起的，但終究因為她不屈不撓的斗爭，使得父母對她的纏足半途而廢，保住了一雙大腳。因這一點我對她很是敬佩。

母親把我們供養(yǎng)成人后，從來不主動伸手問我們要錢，總是說農(nóng)村的窮日子那是個大坑總也填不滿的，忍忍也就過去了，你們在外要好好工作，不要惦記家里。她經(jīng)常拿我們村自家門上的一個人自省。那人好像在青海工作，家里窮，他母親經(jīng)常捎信給兒子要錢，結(jié)果貪污了公款，最后坐牢了，因面子上過不去自殺了。母親說，這都是被家窮逼的，我絕不會叫娃娃因家里去犯錯誤！所以每每寫信都說家里情況好著哩，其實她不知掩蓋了多少真相，作了多少難……

農(nóng)業(yè)人口戶籍大約在21世紀初重新登記過一次，結(jié)果不知什么原因，母親的戶口以及村上好幾個老年人的戶口不知因何給遺漏了，母親為此憤憤不平，其實村上在種糧補貼、養(yǎng)老補貼等費用上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減少，因而，家里的四哥四嫂就說，你現(xiàn)在八十多歲了，有沒有戶口無所謂，反正什么也沒少咱的，再說身份證還在，即使再上個戶口也沒多大用處的，就不用管了。我知道這個消息后也這樣認為，村上其他老人更是無一人過問。然而我再一次小看了母親，母親見我們這種態(tài)度，很是生氣，“我還沒死，憑啥就沒我的戶口，就是囚犯也都有戶口哩！”母親的話語如雷貫耳，醍醐灌頂，我一下子感覺無地自容。母親根本不在乎那幾個微不足道的補貼費，她老人家爭的是做人的“權(quán)利”和“尊嚴”，要的是“人權(quán)”??！“銷戶”是對她人格的侮辱！我再不敢與母親強辯，趕緊抽時間把這事給辦了，了卻了母親的一樁心事。

母親把生命看得很透，她的后事其實全是她自己操辦的，這也是我感到最為羞愧的地方。

母親并不能超凡脫俗，越到晚年，感覺時日無多越留戀這個紛繁復(fù)雜的塵世。她曾借別人的口傳達出這種老年人的普遍心思，她幾次對我說：你大嫂子當(dāng)年說，現(xiàn)在社會好得很，啥都不缺，要啥有啥，真真想再多活二十年啊！母親的話，我自然聽出了個中意味，一來，她過的還算幸福，二來，她也在為某個時日的到來而唏噓！這話聽起來很是糾結(jié)！然而，母親對于生死早有自己的意料，她一生做事從來都未雨綢繆，計劃安排那是更不用說的。早在1992年，她已找了裁縫為她制作了老衣，又讓她做木匠的外甥為其制作了棺木；1996年，找了村上的匠人為自己蓋了“百年”后的“房子”（箍了墓室），在2007年，就讓兒媳（我的妻子）代筆交代了自己的后事（遺書），連同喪事用的紙盆、墓室里放置的茶壺，長明燈等都是她親自準(zhǔn)備的。她早已算好了有多少孝男孝女，將孝布以及“搭紅”用的被面扯好、早早準(zhǔn)備就緒了。她在遺書中說，我的兒女都孝順，她也享福了，你們年齡都大了，也跑不動了，也勞不下來，喪事簡單過，叫“四口樂人”送個“埋”就行了！這就是我的母親——一個從沒進過書房門的80多歲的農(nóng)村老太太對自己后事的從容態(tài)度。

從醫(yī)院回來后，母親就叫停了給自己的用藥，咽氣的前幾天，母親將她僅存的7000元錢作了分配，給了我還在上學(xué)的兒子和侄女各2000元，給了即將結(jié)婚的遠在大連的侄子3000元，看著她用破舊的手帕包裹了好幾層的那筆“遺產(chǎn)”，里邊還有好多過去那個老版的十元錢，已經(jīng)揉搓成為皺褶的錢卷，我的心立即震顫起來，一股酸水噴涌而出，我急忙跑出去，更咽著難以自已，生怕母親看見了！這時我突然想起，一次母親不肯吃藥，我對她說這藥一粒20元哩，母親聽了，強忍著立馬喝進去了！我想，這對母親是多么的殘忍?。∧赣H舍不得自己花一分錢，也更不愿浪費一分錢??！我可憐的母親！

所幸的是，在母親80歲壽誕時，我們兄弟為她辦了一場典禮，還請了省上的著名秦腔表演藝術(shù)家獻藝，在我們當(dāng)?shù)匾埠苡杏绊?，母親很是高興，這也讓我們做晚輩的感到些許欣慰。

我不知道人死后有沒有靈魂的存在？如果沒有，那許多的靈異事件該做如何解釋？

母親下葬后的第二天清晨，我睡醒來后打開手機，發(fā)現(xiàn)有一條信息，信息是聯(lián)通臺發(fā)的，時間是凌晨2點，可信息內(nèi)容是看不懂的亂碼……

這在以前我手機從未出現(xiàn)過這種情況??！怎么偏偏就出現(xiàn)了？于是，我給家人說，天堂來信了，媽已經(jīng)順利地進入地府了！到了給母親過“百日”那天晚上，同樣的現(xiàn)象再次發(fā)生，也是在凌晨，也是聯(lián)通臺發(fā)的，也是亂碼……我不禁詫異，我想這是不是母親已被天堂正式接納，由小鬼而成為小神，再一次給我信息呢？母親周年的時候，我就想會不會出現(xiàn)更為神奇的事件呢？結(jié)果，信息沒有收到，四哥晚上卻做了個夢，說母親對他說，她手機沒電了，打不通，叫給她手機充電呢！這在我們更加驚異了！這才想起，當(dāng)初給母親墓里放上了她平日使用的手機，但偏偏忘了放充電器??！這一切，簡直不可思議，但卻實實在在地發(fā)生著。

我堅信母親的靈魂是和我們相通的！當(dāng)初按照當(dāng)?shù)亓?xí)俗，在起靈的當(dāng)口，要將一只瓷碗在棺木上摔碎，另外再折斷一雙筷子，我不明就里，喪事主管對我說這是講究，就是從此老人和我們不在一個鍋里吃飯了，斷了，關(guān)系斷了！這是必須的程序，執(zhí)拗的堅持要我這樣做。我很不以為然，因為母親早有吩咐，讓不要摔碗，不要折筷子，讓把碗和筷子給她放入墓室，這分明是不要和我們斷呀！我怎么能違背她老人家的意愿呢？再說給她做兒子我還沒做夠呢！我堅定地拒絕了大總管的意見。這大概是我們還能天天與母親夢中相見，時時讓我們進行心靈對話，母親時時給我們以靈異信息的原因吧！我很慶幸。

母親一生大事小事不糊涂，一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息，她都保持著清醒的頭腦，與我們保持著順暢的交流和溝通，壬辰年二月初五，她等到了從大連趕回的我侄兒和第一次見到的侄子媳婦，對他們叮囑了大約有半個小時后，于下午5時安詳、從容地走到了她人生的終點，享年90虛齡。

盡管母親也算高壽，但母親的離開仍然讓我們感受到了深深地悲涼，我至今感到自責(zé)的是，為什么沒有在母親一年前吃東西感到口苦時，去醫(yī)院做個全面檢查，而大意的認為是胃消化不良呢？假若那時查出是膽上有問題，做個膽囊摘除手術(shù)不就好了么！當(dāng)然這種假設(shè)不一定就合理，也許天命使然，但最后每見到母親吃東西時的困難情景，我就心如刀割，肝腸寸斷，我為什么就不能代替她老人家呢？我總感覺老天對我太不公平了，憑什么我十七歲失去了父愛，四十幾歲就失去了母愛而淪為一個孤兒？而別人活到六七十歲，還能孝敬父母，而我這么好的雙親卻早早地拋我而去呢！……子欲孝，親不在，情何以堪！

妻子經(jīng)常感慨說，這一家人真好，能來到這個大家庭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其實她要感謝的應(yīng)該是我親愛的父母，正是他們的言傳身教和偉大的愛，才使我們兄弟姐妹妯娌兒孫們能和睦相處，相濡以沫、互相幫襯、從不嫌隙的根本原因！

媽！來世就讓我們再做母子吧，到時再把沒來得及報答您的，痛快淋漓的報答個夠吧！

2017年3月2日星期四 農(nóng)歷丁酉年二月初五母親仙逝五周年紀念日

責(zé)任編輯/魏建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