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權

在吉林省四平市，被稱為“鬧訪家族”的為首者郭洪偉及其母肖蘊苓，前不久被依法判刑并進入吉林省鎮(zhèn)賚監(jiān)獄服刑。自2009年以來，這個“鬧訪家族”不但無理上訪，而且采取各種手段要挾勒索政府機關。成了鬧訪頭頭的郭洪偉，還串聯(lián)、煽動各地訪民進京鬧訪滋事，并預謀成立非法組織。針對“鬧訪家族”現(xiàn)象，四平市公檢法部門相關負責人建議，應完善打擊纏訪鬧訪法律法規(guī)，改革完善信訪機制，建立起依法、逐級、理性、有序的信訪新秩序。

無理上訪，敲詐法院訛詐公安局

現(xiàn)年52歲的郭洪偉，2006年因挪用公款被吉林市龍?zhí)秴^(qū)法院判處有期徒刑，2009年出獄。郭洪偉出獄后，看到一些人上訪可以“致富”，于是他也走上了這條路。

2007年8月，因樓上鄰居家里漏水，把郭家天花板和地板泡壞。郭洪偉父親郭蔭起就起訴到四平市鐵東區(qū)法院，要求賠償700元。法院判決后，郭洪偉父母以必須用原有地板等要求刁難，纏訪鬧訪，鐵東區(qū)法院被迫同意補償3000元。2009年，郭洪偉出獄后推翻協(xié)議，要求賠償30萬元。迫于壓力，2010年8月鐵東區(qū)法院給付7.5萬元。

法院負責人無奈地表示，郭洪偉父母年邁體弱，長期鬧訪，法院維穩(wěn)壓力又大，一旦被通報，還要被問責。沒辦法，只好花錢買平安，息事寧人。

看到法院都能訛出錢來，郭洪偉就把目光盯上了公安局。他曾租賃吉林市火電醫(yī)院衛(wèi)生服務站，到期不交租金，醫(yī)院依法執(zhí)行收回。為防止出現(xiàn)意外，火電醫(yī)院衛(wèi)生服務站向龍?zhí)秴^(qū)公安分局新安派出所報警。民警出警后，因郭洪偉不在現(xiàn)場而返回。郭洪偉隨即以新安派出所插手經(jīng)濟糾紛為名，不斷上訪。區(qū)、市、省三級信訪調查，認定為無理上訪，并報國家信訪局備案。郭洪偉不甘心，就帶著父母進京鬧訪，龍?zhí)秴^(qū)公安分局多次派人勸解，先后兩次被迫給郭洪偉和其母肖蘊苓支付進京上訪費用8000元。第二次，龍?zhí)秴^(qū)公安分局民警在北京勸返肖蘊苓時，肖蘊苓索要1萬元，民警被迫答應，但身上只帶了5000元現(xiàn)金。肖蘊苓竟要求民警寫下5000元欠條才算了事，而且回來后多次到龍?zhí)秴^(qū)分局催要。

2011年9月，吉林省信訪聯(lián)席會議再次認定其無理上訪后，郭洪偉及其父母仍然繼續(xù)進京上訪，要求龍?zhí)秴^(qū)公安分局賠償200萬元。迫于壓力，吉林市公安局于2012年2月20日給付郭洪偉33萬元。

敲詐街道辦事處，要求公安局安排吃住

2013年7月，肖蘊苓及其女兒到平東街道辦事處，為郭洪偉的兒子辦理低保。因不符合政策，街道不予受理，肖蘊苓便在辦事處大鬧并毆打工作人員。事后，又誣陷工作人員把她打傷，把被褥搬到辦事處以長住進行威脅。平東街道辦事處無奈，被迫給付肖蘊苓5000元。

2013年11月，郭洪偉去北京上訪，肖蘊苓到平東街道辦事處，以沒錢撫養(yǎng)郭洪偉子女為由要求補助，揚言不答應就進京，平東街道辦事處被迫給肖蘊苓5000元。2014年11月，郭洪偉再次進京上訪并且滋事，平東街道辦事處被迫再次給郭洪偉5000元。

2014年春節(jié)，郭洪偉情婦柳某來四平過年，他不但要求鐵東區(qū)公安分局安排年夜飯，還要求給柳某安排賓館住宿。

“沒辦法，怕維穩(wěn)出事，影響當?shù)芈曌u，花錢也認了?！辫F東區(qū)公安分局一位負責人告訴記者。

成了鬧訪頭頭，強占醫(yī)院急診室聚集鬧事

因郭洪偉不斷得逞，且長期滯留北京，逐漸成了在京上訪人員的鬧訪頭頭。

2012年4月5日，郭洪偉、肖蘊苓在北京站阻攔上海信訪局工作人員，自稱被打傷，后被送至北京同仁醫(yī)院，醫(yī)生診斷無需住院治療。郭洪偉、肖蘊苓隨后占據(jù)急診室一面走廊和開水房，強占兩輛急診用平板車，拉上布簾在那里吃住，而且還聚集大量訪民打橫幅、拉標語、鬧事，引起醫(yī)護人員和患者強烈憤慨。

強占同仁醫(yī)院發(fā)現(xiàn)警方對其束手無策后，郭洪偉又故伎重施。2014年5月28日，郭洪偉及其情婦柳某，串聯(lián)20余名訪民到國家機關上訪。在保安人員維持秩序過程中，郭洪偉自行倒地，被120急救車送至回民醫(yī)院。醫(yī)生診斷后，確認無需住院治療。郭洪偉、柳某隨后糾集訪民，強占醫(yī)院一間急診室，長住37天。其間，郭又糾集訪民在醫(yī)院聚集，制造民族矛盾，嚴重擾亂診療秩序。

郭洪偉一家把“上訪業(yè)務”不斷拓展，甚至成了其他上訪者的代言人。2012年4月，郭洪偉聲稱被上海信訪局工作人員打傷，以此事為由多次上訪，要求上海信訪部門賠償80萬元。上海市信訪局派人到四平市接訪，因無法滿足郭家要求，沒有達成息訪協(xié)議。

2013年11月，郭洪偉組織串聯(lián)吉林省40余名訪民，在中央巡視組到吉林巡視期間，圍堵吉林省人大，并將吉林省法院、省人大的6名接訪干部，堵在信訪室內非法扣留7個多小時，后經(jīng)消防戰(zhàn)士破窗才救出這6名接訪干部。

運用法律武器，破解鬧訪難題

郭洪偉一家?guī)状吻迷p成功，使其欲望不斷膨脹，已經(jīng)到了有恃無恐的地步。加之其父母、其妹推波助瀾、沆瀣一氣，逐漸發(fā)展成家族式犯罪團伙。

“郭洪偉終被懲處，是因為我們充分運用法律武器，破解了案件偵辦過程中遇到的諸多難題?！奔质∷钠绞懈笔虚L、公安局局長楊維林告訴記者。

首先，破解了案件管轄難題。郭洪偉在北京和吉林省長春、四平、吉林市等地，都有違法犯罪行為。以往這樣的案例，需上報由上級指定管轄。四平市公安局仔細研讀了刑事訴訟法，其中規(guī)定，犯罪嫌疑人在多地違法犯罪，以居住地管轄更為適宜的，由居住地管轄。居住地包括戶籍所在地和長期居住地?！按藯l款明確了四平市對郭洪偉案有管轄權，避免了逐級上報、多方協(xié)調時間長、相互推諉等問題?！彼钠绞泄簿指本珠L劉磊表示。

其次，破解了郭洪偉身體有病不適宜羈押難題。郭洪偉一被警方控制，他就將血壓弄得很高，看守所怕承擔責任不予羈押，辦案單位也擔心即使判刑也不能投監(jiān)，從而導致其逍遙法外。為解決這一難題，專案組對郭洪偉的羈押風險進行評估，在辦案期間，24小時配備醫(yī)護人員，確保不發(fā)生意外?！罢l都不想惹火燒身，一旦他真的出事了，勢必造成惡劣影響，很多人都不想碰這塊燙手山芋?！币晃晦k案民警說。

再次，破解了外部聲援炒作難題。由于郭洪偉長期與境內外敵對分子勾連，在國內訪民中有一定影響力。為此，專案組制訂了詳細預案。郭洪偉被控制后，其妹妹到公安局鬧事，其父郭蔭起進京上訪，郭洪偉聘請的河北律師在境外網(wǎng)站發(fā)表不實信息，引起不明真相的網(wǎng)民關注。專案組按照預案，由法制辦審核組將河北律師這一違規(guī)行為，通報給河北省司法部門處理。

完善處理纏訪鬧訪法律法規(guī)，依法解決違法信訪問題

郭洪偉一家雖然被懲處了，但四平市公檢法各部門受訪者的心情卻輕松不起來，都稱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四平市公安局副局長劉磊說，通過對郭洪偉一家深入剖析發(fā)現(xiàn)，他們家族完全以自我為中心，而且在經(jīng)濟上并不富裕。經(jīng)濟上的困窘，使他們滋生借上訪斂財?shù)男睦恚坏┑贸?，就坐吃山空，然后繼續(xù)上訪。

另外，被訪單位害怕被一票否決影響工作政績的心理，給了信訪人借上訪斂財之機。為了把信訪人穩(wěn)定在本地，不使其上訪或防止其重新上訪，有的被訪單位對一些信訪人提出的非分要求妥協(xié)、讓步，千方百計進行安撫，甚至無原則地答應其要求。而信訪人則利用被訪單位的這種心理，借機增加籌碼、漫天要價。

“打擊不力使得像郭洪偉這樣的纏訪鬧訪者有恃無恐?！睏罹S林說。

信訪條例規(guī)定了信訪人違反有關法律、行政法規(guī)的處理措施，但在實踐中，多數(shù)信訪人雖有違反規(guī)定的情形，甚至已構成犯罪，但被訪單位因害怕矛盾激化、事態(tài)擴大，在對鬧訪者的處理上失之過軟。有時雖對纏訪鬧訪者采取一些處置措施，但不足以產(chǎn)生威懾，反倒使之更加猖獗跋扈。這種不敢打擊、打擊不力甚至不予打擊的心理，使纏訪鬧訪者更加有恃無恐。

為此，四平市公檢法部門相關負責人提出以下建議：

第一，完善打擊纏訪鬧訪法律法規(guī)，讓基層執(zhí)法部門“硬”起來?！昂椭C社會本質是法制社會，建設法制社會就不能任由非正常上訪問題滋生蔓延。”楊維林建議，進一步完善處置纏訪鬧訪法律法規(guī)或司法解釋，在解決信訪人合理訴求的同時，也能對違法信訪問題依法解決，不一味遷就、退讓，讓基層執(zhí)法部門真正“硬”起來。

第二，加大對借助網(wǎng)絡組織上訪鬧事者打擊力度。如今網(wǎng)絡成了鬧訪者串聯(lián)滋事的新載體，而對其監(jiān)管打擊仍存在很多盲點，須加大對借網(wǎng)絡違法滋事者的打擊力度。郭洪偉就曾在網(wǎng)上建立2個訪民群，成員達800余人。他多次編造、散布虛假信息，并打著“維權律師”等幌子，煽動訪民聚集鬧事?！斑@些借助網(wǎng)絡造謠生事者，若屢屢逃脫法律懲處，會被不法者效仿?！彼钠绞泄簿中麄魈幪庨L徐野說。

第三，建立起依法、逐級、理性、有序的信訪新秩序。現(xiàn)行的信訪機制給地方政府造成很大壓力，為了實現(xiàn)嚴控上訪目標，不得不付出巨大的財力、物力、人力，造成資源的巨大浪費。郭洪偉就曾代替別人上訪斂財，形成“產(chǎn)業(yè)鏈”，境外組織也給予其財力支持。公檢法干部建議改革完善信訪機制，改變以信訪數(shù)量為主要指標的考核機制，建立以信訪問題解決程度為主的核查制度，進而構建依法、逐級、理性、有序的信訪新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