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蕾
無論是古絲綢之路,還是如今的“一帶一路”,都不僅僅是一條貿(mào)易之路,還是一條民族人文間的互聯(lián)互通的文化交往之路,時空跨越千年,這條“路”傳奇依舊
新疆大劇院內(nèi),一場名為《千回西域》的大型歌舞秀,在中國、俄羅斯、格魯吉亞、烏克蘭的360名演員的演繹中,向世人展示著壯美、悠久且浪漫的絲路文化。這條偉大的古道中,匯聚了不同膚色、不同服飾、不同種族的面孔,也將冰山雪峰、沙漠胡楊、洞窟古城深深鐫刻進歷史記憶之中。
將歷史記憶呈現(xiàn)于當代人眼前的《千回西域》是新疆大劇院歷經(jīng)兩年編排推出的大型室內(nèi)實景民族歌舞秀,而位于昌吉的新疆大劇院不但是絲綢之路·印象城第一階段啟動建設的項目之一,而且是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十二五”期間文化旅游產(chǎn)業(yè)重點項目。
借助絲路古道,東西方文化相互交融沉淀是有目共睹的事實,但是這種由來已久的文化交往與交流卻可能比我們想象得更為輝煌。人們已經(jīng)用足跡丈量了絲路的偉大與壯闊。
威尼斯著名旅行家馬可·波羅,21歲時來到中國(當時為元朝),在這里度過17年之后,他選擇水路回到故鄉(xiāng)。而他歸鄉(xiāng)啟航的地方就是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之一泉州。從茫茫大漠而來,經(jīng)驚濤駭浪而歸,馬可·波羅走完了陸路和海上兩條絲綢之路。而從位于東方的中國出發(fā),有一位名叫杜環(huán)的中國人也完成了絲路之旅。唐玄宗天寶十年,即公元751年,他來到了撒馬爾罕,進入了被唐朝人稱為“大食”的阿拉伯帝國。在那里,已經(jīng)匯集了不少來自于唐朝的工匠,將紡織和冶鐵技術傳授給當?shù)厝?,民間的文化交往一直不動聲色地持續(xù)著。歷時11年,走遍了大食全境并且游覽過埃及的亞歷山大城之后,杜環(huán)從波斯灣乘坐商船經(jīng)海路回到祖國。此后,杜環(huán)撰寫了一部名為《經(jīng)行記》的著作,現(xiàn)今僅剩1500字,但卻記錄下了西亞、北非的地理、物產(chǎn)和風土民俗,特別是古阿拉伯的醫(yī)藥。
時空跨越千年,已是2015年,同樣在杜環(huán)出發(fā)的起點——西安(唐都長安),一位名為雷殿生的中國人登頂被譽為“絲路第一地標性建筑”的西安綠地中心,他將開始一次徒步之旅,用30個月重走古絲綢之路,途經(jīng)20個國家和地區(qū),把對徒步、探險和向往自然的無限熱愛和執(zhí)著追求,轉(zhuǎn)化成促進各國人民之間文化共融、文明共享、和諧共建的民間動力。
如此,從古至今,沿著絲綢之路,不同的文化在交流與交往中流動、碰撞與交融,也加深了不同地區(qū)人們之間的了解與認知。國之交在于民相親,民相親在于心相通。無論是古絲綢之路,還是如今的“一帶一路”,都不僅僅是一條貿(mào)易之路,還是一條民族人文間的互聯(lián)互通的文化交往之路。
跨越千年的東來西往
絲綢之路從來都不是一條孤獨的“單行道”,如果以中亞為中心點,其西線的南亞、南歐、北非等向中亞推進的同時,東方的漢帝國也對向西探索孜孜以求。漢武帝時期,分別于公元前138年和公元前119年兩次由張騫率團出使西域。至東漢,班超繼續(xù)經(jīng)略西域,并派甘英遠赴羅馬帝國,致使絲綢之路的東段路線得以成型,也因此,全線貫通的絲綢之路終于將幾大文明區(qū)域連接在一起。
不同文明的相逢,制造出了關于絲路連綿不斷的、共同的文化記憶與文化符號,使得置身于不同文明與文化背景之下的民族交流更為緊密。陸路絲綢之路開辟后,隨著航海技術的發(fā)展,海上絲綢之路的開通展現(xiàn)出人們對于海洋的熱望。
無論是陸路還是海上,絲綢之路千年的互通有無,使得今日的世界依舊受益。從中國運抵西方的絲綢、瓷器、漆器、火藥、指南針、造紙術、紡織以及冶鐵技術等,為西方文明的發(fā)展照亮了前路。當然,原生于西方的胡麻、胡桃、葡萄、石榴、芝麻、大蒜、胡蘿卜、胡瓜、香料等也豐富了中華美食文化。
走出去 孔子學院作為傳播中國文化的主力軍正在發(fā)揮越來越大的作用。據(jù)了解,“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中,已有51國建立了134所孔子學院和127個中小學孔子課堂,2016年注冊學員達46萬人,開展各類文化活動近8000場,受眾270萬人。
一段段故事在絲綢之路上成為傳奇。傳世之作《一千零一夜》中曾經(jīng)講到過阿拉丁與神燈的故事,其主人公阿拉丁的人設便是中國人,故事發(fā)生的背景則是在絲路上的古城。此外,在絲路重鎮(zhèn)撒馬爾罕,中國公主遠赴西域和親的故事也被再現(xiàn)于阿夫拉西阿卜博物館的壁畫之上。
如果說這是一條開放、包容的道路,恐怕無人會反對。不同的宗教文明如佛教、伊斯蘭教、祆教等都曾沿著絲路流動、共生。中華文化之中的儒、釋、道三大主體中的“釋”就是“舶來品”。公元64年,漢明帝派遣使者十二人前往西域訪求佛法,最終在東晉時期,融入中國文化。更為人所熟知的恐怕當屬玄奘法師,他經(jīng)由絲路古道遠赴天竺(古代印度)求佛法,除了得道之外,他還成為架起唐朝與南亞之間往來橋梁的關鍵角色,尤其他所著《大唐西域記》成為了研究西域以及南亞地理歷史以及人文風俗的重要史料。
在今天的泉州,清凈寺依舊保持著原貌,這是一座具有阿拉伯建筑風格的清真古寺,是伊斯蘭教最初流布中國的遺跡。清凈寺始建于北宋,當年圍繞著這座古寺居住著上萬名渡海而來的各國商人。海上絲綢之路開通之后,作為起點之一的泉州繁華富庶,來自于波斯灣乃至紅海和北非的商旅絡繹不絕,他們不僅交易貨物,也帶來了迥異于中華文明的文化,并且落地生根。
藝術,顯然更容易接受文化交融的成果。在封建王朝最為鼎盛的唐朝,唐樂舞兼收西域眾多少數(shù)民族以及國外之精華,其中就有出自西域的《龜茲樂》。據(jù)《新唐書·禮樂志》記載,唐太宗時設立了十部樂,其中四部來自于少數(shù)民族,四部來自于國外,南至南亞,北到撒馬爾罕。長安城內(nèi)還居住著大批西域音樂家,其中現(xiàn)在常見的胡琴、琵琶等均是由西域而傳入中原。直到上世紀40年代,音樂依舊在絲路上從東而西跳躍,在哈薩克斯坦的阿拉木圖,有一條以中國著名作曲家冼星海命名的大道,這是因為衛(wèi)國戰(zhàn)爭爆發(fā)后,冼星海來到阿拉木圖,在此創(chuàng)作了《民族解放》、《神圣之戰(zhàn)》、《滿江紅》、《阿曼蓋爾德》等著名音樂作品。
交往,永無止境,當絲綢之路從陸路和海上打開重重阻隔,跋涉萬水千山的人們就沒有停止過腳步。對于絲路上的往來,西北大學歷史學院李利安曾經(jīng)寫道,絲綢之路在空間上始終是多極支撐的,其中最重要的是中國、印度、中東、歐洲四個極點。通過這種多極支撐的交往框架,人類的多個文明中心彼此遙相呼應。而且,中華文明、印度文明、阿拉伯文明、歐洲文明等人類主要文明體系之間得以相互接觸、相互依托,但互不壓制、互不取代,彼此尊重、彼此借鑒。人類文明在并立中會通,在彼此呼應中共榮,呈現(xiàn)出存異并弘的文化生態(tài)和多姿多彩的發(fā)展取向。
正如中央黨校國際戰(zhàn)略研究院教授趙磊在《一帶一路:中國的文明型崛起》一書中所寫:“可見,歷史上絲綢之路的時間起點是2000多年前,絲路的主體不僅是中國人,更是亞歐大陸所有人民的共同產(chǎn)品和財富;絲路的性質(zhì)不僅是多條連接亞歐非幾大文明的貿(mào)易通道,是一條人文交流通路,更是一條文明互鑒之路;和平合作、開放包容、互學互鑒、互利共贏是最寶貴的‘絲路精神?!?/p>
不僅“走出去”還要“走進去”
20世紀90年代初,美國學者約瑟夫·奈提出了“軟實力”的概念,他將“軟實力”提高到與“硬實力”并駕齊驅(qū)的位置,明確將文化、價值觀念、政策等因素視為“力量的另一面”?!耙粠б宦贰背h的落實有利于提高中國的軟實力。其中,軟實力的核心便是文化。文化交往古已有之,如今在共建“一帶一路”上,文化依舊不可或缺。
文化在“一帶一路”中如何發(fā)揮軟實力的作用?
2017年初,《文化部“一帶一路”文化發(fā)展行動計劃(2016—2020年)》(以下簡稱為《行動計劃》)公布,為“一帶一路”文化建設工作的深入開展繪制了路線圖。《行動計劃》中規(guī)劃了“一帶一路”文化交流品牌建設,包含“絲綢之路文化之旅”計劃、“絲綢之路文化使者”計劃、“一帶一路”藝術創(chuàng)作扶持計劃和“一帶一路”文化遺產(chǎn)長廊建設計劃。
其中,“絲綢之路文化之旅”計劃,打造“絲綢之路文化之旅”品牌,到2020年,實現(xiàn)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qū)文化交流規(guī)模達3萬人次、1000家中外文化機構(gòu)、200名專家和100項大型文化年(節(jié)、季、周、日)活動。
目前,孔子學院作為傳播中國文化的主力軍正在發(fā)揮越來越大的作用。據(jù)了解,“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中,已有51國建立了134所孔子學院和127個中小學孔子課堂,2016年注冊學員達46萬人,開展各類文化活動近8000場,受眾270萬人。對此,北京大學黨委書記、原教育部副部長郝平表示,孔子學院始終堅持一國一策、一校一策,開展了許多喜聞樂見的文化活動。不僅如此,中國也吸引了越來越多的海外生源,以新疆為例,來新疆的留學生主要來自中亞,并以每年25%左右的速度增長。
“設計好合作機制,讓參與交流的各方感到可以產(chǎn)生價值,才能使文化交流事半功倍?!?北京大學文化產(chǎn)業(yè)研究院研究員王齊國說道。事實亦是如此,絲綢之路申遺成功就是文化合作的典范,2014年6月,中國與吉爾吉斯斯坦、哈薩克斯坦聯(lián)合申請的“絲綢之路:長安—天山廊道路網(wǎng)”入選《世界遺產(chǎn)名錄》。未來,按照《行動計劃》,我國還將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qū)共同實施考古、文物科技保護與修復等項目,并且推進海上絲綢之路申遺以及世界文化遺產(chǎn)“絲綢之路:長安—天山廊道的路網(wǎng)”擴展項目。
此外,還要開展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qū)的智庫交流與合作,與周邊國家舉辦文化論壇。與沿線國家和地區(qū)合辦代表國家水準和民族特色的優(yōu)秀藝術家互訪、文化藝術人才培訓和青少年交流活動;支持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qū)文化機構(gòu)在戲劇、音樂、舞蹈、美術等領域開展聯(lián)合創(chuàng)作,在國內(nèi)“一帶一路”沿線區(qū)域?qū)嵤爸腥A優(yōu)秀傳統(tǒng)藝術傳承發(fā)展計劃”,通過國家藝術基金對“一帶一路”主題藝術創(chuàng)作優(yōu)秀項目予以支持。
“目前來看,各國在文化的理解和互通方面,確實存在不可忽視的差異。但文化輸出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伴隨國內(nèi)外文化藝術的頻繁對話,任何形式的壁壘與隔閡都將被打破。”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化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員馬達飛對媒體表示。
可見,文化不僅要“走出去”還要“走進去”。例如現(xiàn)在備受矚目的“北斗文化”,這雖然是我國古代發(fā)展出的獨有的北斗建時系統(tǒng),是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瑰寶,但是可喜的是在諸多“一帶一路”國家中也能找到蘊含“北斗”意義的文物。上海禮斗文化傳媒有限公司負責人汪柯對此寄予厚望,希望通過“同一片星空、同一個北斗”讓“一帶一路”沿線民眾找到最佳的文化共通點。
趙磊也表示,要科學規(guī)劃“一帶一路”的對外文化交流,悉心研究國外的文化市場、國外觀眾的文化需求以及接受方式,使文化交流工作更接地氣、更有底氣。另外,加強“一帶一路”的公共外交和國際傳播能力建設也非常重要。
以“雙向車道”尋求文化共生
當然,文化交往并非單方面輸出。
盤古智庫學術委員、‘一帶一路百人論壇專家委員梁海明撰文指出,“一帶一路”下應尋求文化共生。文章中寫道,中國的一貫文化理念,追求的是“和而不同”,講究的是“一種文明,多種體系”。梁海明提出,未來推動“一帶一路”建設中,要減少文化上的沖突,尋求文化共生,消除誤解,為“一帶一路”建設營造更好的國際環(huán)境。一方面,文化不能僅強調(diào)多元,應該更加強調(diào)共生。因此,在“一帶一路”的建設過程中,不應將中華文化強加于其它文化之上,也不應刻意彰顯中華文化的優(yōu)勝之處,而是要以“雙向車道”(two-way street)的平等、互利的態(tài)度,讓中華文化與沿線國家的不同文化之間,各美其美,共生共榮,以及采用創(chuàng)新的思維,主動把中華文化與其它多元文化進行大融通,創(chuàng)造出互相促進、互惠互利、合作共贏的新文化。另一方面,中華文化對外傳播中應加強雙向溝通。第三方面,要促進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文化共生,需要進一步發(fā)揮政府、智庫及文化產(chǎn)業(yè)界等機構(gòu)相互結(jié)合的作用。
“‘一帶一路就是要以開放的視野、以謙虛的精神、以合作的態(tài)度,打通痛點,不停地補充新鮮的空氣與陽光,最終實現(xiàn)文明層面的鳳凰涅槃。在這一過程中,‘和合文化、‘互聯(lián)互通等中國理念將成為有中國韻味的共同價值,將充分展現(xiàn)中國文化中具有普世性的人文理念和終極關懷?!壁w磊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