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學(xué)芯

站在墓邊

早春或深秋時節(jié)

在湖邊 山林水澤靜寂無聲

湖是一面假的鏡子

潮濕的空氣

好像見過世面的噓嘆

遠處的草地有一塊綠色的石頭

它不是我熟悉的墓碑

那塊墓碑 在河左邊的高高岸上

四周覆蓋著

一堆厚厚的葉片

我靜靜地站在墓邊

身體干枯 但同時想變成椅子

就像坐在街頭

對每一個路過的人表示尊敬

像草熱愛自然

鳥從高空飄落一根羽毛

湖像眼皮下的死水

僻靜的時間

凝固在墓碑的每一行字中

瞳孔開著黑色的花

在鏡子面前

在鏡子面前 我看到

自己的頭發(fā)稀疏 面容憔悴

眼神在寬厚的臉上沉思

有些錯亂的凝視

面面相覷的人 各自在尋找

變化的證據(jù) 尋找誰是誰的復(fù)制

鏡中的我脫出凡胎

頭腦清醒 胸有成竹的樣子

在深淵邊上行走

而鏡外的我孑然一身

頭腦昏沉 被塵世裹挾的心

浮出苦澀的笑意

即使白天透入的光線突然變化

我頭腦中的人和事

依然是蜘蛛、蝙蝠和鳥

在碎片中交換顏色

在縫隙間相互糾纏

鏡子瞇著眼睛

境內(nèi)的人真實地存在

境外的人虛空地經(jīng)過

十二月二十八日的暮色

所有等待的時刻

變成橋欄上的鳥 在風(fēng)中

此刻輕快地飛起

日子就是身后的塵土

暮色的時光格外明亮

飛過水面的鳥

銜住了一絲內(nèi)心的羽毛

蒼穹里的光

在晚霞的云后

身心疲憊天空在開始奔跑

時光的身影

我再次坐在溪邊

用水潑濕石頭 讓它發(fā)亮

渴望飛翔的鳥掠過瞬間的意義

在水影上

劃出一道云彩

石頭被淋濕

鳥飛過 云彩在

嶙峋的褶皺里

吐出

一個又一個空白水泡

傍晚的坐標

我獨自坐在窗臺

透過玻璃 看云朵之間的一絲縫隙

凝聽蒼天的聲音

太陽的嘴說盡傍晚的困乏

月亮的銀片 用古代的裝飾花紋

反復(fù)地詮釋禍福

雨又下了一整天 此刻天晴

那么多的水 忘卻時間

浸泡著眩暈的光影

深深地呼吸

頭腦清醒 肺在放大黃昏的

屋頂上的云如同一把撐開的傘

而我皮膚上的斑點

匆匆聚集在手背上 變成心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