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原臥底日常：看我如何七十二變

偵查過程中，馮景華免不了跟一些中間人“稱兄道弟”。在某個案件中，馮景華和中間人多次吃飯喝茶甚至旅游，聊天從毒品到女人到紫砂壺，中間人甚至和老婆鬧離婚都要三更半夜叫他出來喝酒抒發(fā)郁悶。

臥底是民間對喬裝偵查的一個較為籠統(tǒng)的稱呼，不是一個嚴格的法律詞匯。在影視劇中，他們通常有著百變的面貌、利落的身手、機智的應變、疾惡如仇的性格……，真實世界里，臥底也是這樣執(zhí)行任務的嗎？為此，記者采訪了經(jīng)常喬裝偵查的緝毒警察馮景華，他用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還原了大多數(shù)臥底的日常。

馮景華的故事只是所有警察的一個縮影。他們每個人都是善于七十二變的孫悟空，面對毒販時機敏、果敢；面對親人和同事時細心、柔軟。為了保護自身安全，他的照片從不出現(xiàn)在媒體上。

“別人是吸毒有癮，我是緝毒有癮”

1999年從警以來，馮景華大多數(shù)時候都在跟毒品犯罪打交道?！皢萄b偵查八十余次、搗毀毒販窩點一百多個、破案逾千起”三組數(shù)據(jù)簡單概括了他的警察生涯?！皠e人是吸毒有癮，我是緝毒有癮”馮景華這么總結。

2002年左右，警方接到舉報：一名毒販手里有四五百克的海洛因急于出手卻找不到買家。海洛因?qū)儆诙酒分斜容^“高級”、上癮強烈迅速的一種，四五百克是比較大額的毒品交易。按照《刑法》規(guī)定，販賣鴉片一千克以上、海洛因或者甲基苯丙胺（即冰毒）五十克以上或者其他毒品數(shù)量大的，處十五年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者死刑，并處沒收財產(chǎn)。但類似案件，只有人贓并獲，才能有充足證據(jù)將毒販繩之以法。這種情況下，喬裝偵查成為“人贓并獲”的最佳偵查策略。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馮景華主動請纓喬裝成海洛因買家與對方接觸，開始了第一次深入虎穴。

“當時的心情是既緊張，又興奮。雖然清楚是貓抓老鼠、正定勝邪，但在偵查過程中還是很緊張。不過這種心態(tài)也不需特別掩蓋，就是真正的毒販面對大量毒品、現(xiàn)金，也會緊張得發(fā)抖，緊張才是正常狀態(tài)?！边@個案件最終成功告破，犯罪嫌疑人被繩之以法。

這次案子辦得非常漂亮，使馮景華聲名鵲起。從此，不僅是需要與毒販打交道的毒品案件，就是其他案件有需要與犯罪分子周旋的任務，馮景華都是同事中的第一選擇。

馮景華介紹，他深入虎穴執(zhí)行偵查任務的時間通常不會持續(xù)太長，短則幾天，長則一兩個月。很多時候要一邊跟毒販斡旋，一邊處理其他案件，很多工作都需要同時開展。

單刀赴會，毒販的子彈已經(jīng)上膛

危險，是馮景華從警生涯中必須首要考慮的事情。2007年，一個販毒團伙在深圳市龍崗區(qū)和羅湖區(qū)一帶有活動跡象，警方判斷：對方急于出貨，但可能非法攜帶槍支，危險性很高。馮景華再次主動請纓，“我出生在廣東、從小卻在北方長大，好幾種地方話都能說，這能給偵查工作很好的掩護”。

馮景華一邊駕車與毒販一前一后趕往交易地點，一邊暗地通知同事重新設伏。半個小時后，當5名毒販剛剛將2公斤K粉送到新約定的旅館房間時，馮景華馬上發(fā)出收網(wǎng)抓捕信號。此時，犯罪團伙頭目陳某似乎感到情況不妙，伸手插入腰間掏出一把手槍。危急關頭，馮景華很冷靜，悄悄靠近陳某。聽到同事撞門聲響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上前，將陳某雙手死死卡住。另外4名毒販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沖進屋內(nèi)的民警一一制伏。從陳某手中奪下手槍后，馮景華發(fā)現(xiàn)子彈已經(jīng)上膛。

幸運的是，馮景華這么多年來沒有受過什么傷。在他看來，這不只是自己的幸運，更是警隊全體同事配合的結果。我們每一次行動都要提前做好預案，設想各種可能發(fā)生的狀況，看起來是我自己在前邊“單刀赴會”，其實至少有十幾個（甚至更多）同事都在我附近：有的指揮、有的跟蹤、有的埋伏。

也有的危險來自于偵查過程以外，譬如毒販的報復威脅。在一次針對某外地販毒團伙的行動中，馮景華陸續(xù)通過各種方法幾乎將其團伙負責零售的“小弟”抓完了。隱藏起來的毒梟放出話來，誰砍馮景華一刀給5萬，而據(jù)說馮景華的師傅“魁叔”的人頭值200萬。

電影中飛車相撞、跟毒販槍戰(zhàn)的場景也不是沒有。譬如《湄公河行動》中，臥底方新武開車追擊毒販過程中兩車相撞，馮景華也有類似經(jīng)歷。

網(wǎng)絡潛水，“迷”倒嫌疑人

也并非所有的偵查都是面對面的交鋒，網(wǎng)絡時代，也可能是隱藏在手機、電腦背后的網(wǎng)上斗爭。有一次某案件陷入了僵局，辦案民警想到的所有的方法似乎都不起作用，狡猾的嫌疑人始終不肯現(xiàn)身，其高超的反偵查“藝術”，一時讓警方一籌莫展。馮景華覺得，當常規(guī)的方法走不通時，“藝術”的問題當然要通過“藝術”來解決。他安排一位女同事通過微信與犯罪嫌疑人取得聯(lián)系，幾個月聊下來，功夫不負有心人，犯罪嫌疑人主動提出了見面。

當犯罪嫌疑人走進約好的酒店大廳時，預先埋伏好的民警一擁而上將其按倒在地。犯罪嫌疑人見狀沒有反抗，反而很誠懇地對民警提出要求：我犯的罪我認，但可不可以讓我先見女朋友一面。“他的眼神里充滿了遺憾，到底在網(wǎng)上是什么讓嫌疑人癡心到如此地步？難道僅僅是看到了一個清純美女的頭像？”馮景華如是說。

常在河邊走，堅決不濕鞋

偵查過程中，馮景華免不了跟一些中間人“稱兄道弟”。在某個案件中，馮景華和中間人多次吃飯喝茶甚至旅游，聊天從毒品到女人到紫砂壺，中間人甚至和老婆鬧離婚都要三更半夜叫他出來喝酒抒發(fā)郁悶。

時機成熟了，那次交易時差不多二十公斤的冰毒擺在馮景華面前，他將嫌疑人狠狠壓在地上?！爱斘覀儧_進房間的時候，我看到的是馮sir眼中對嫌疑人深深的厭惡。”馮景華同事回憶，所以當犯罪嫌疑人提出愿意拿出2000萬人民幣要求買一條生路時，馮景華說：“你想都不要想，這錢我們可無福消受?！?/p>

在馮景華看來，不管過程怎么樣，緝毒工作中必須堅持黑白分明、堅守法律底線，不能因為偵查過程中跟毒販有接觸就產(chǎn)生什么感情，否則就會很容易迷失自己。

馮景華的故事只是所有緝毒警的一個縮影，如果把馮景華的名字換成中國警察中任何一個人的名字，尤其是需要長期喬裝呆在犯罪分子身邊的警察，也一樣是那么精彩而又有情節(jié)。在抓捕犯罪分子的過程中，他們每個人都是善于七十二變的孫悟空，在刀尖上與犯罪分子周旋，帶著擔心、愧疚還有辛酸與家人相伴，痛并快樂著。

（《方圓》2016年2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