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葦

很久很久以前，就是所有的神靈都還活著的時候。那時東海有個地方叫湯谷，谷中有棵神樹叫扶桑，扶桑樹上住著十個太陽。

這十個太陽父親是天帝，母親是女神羲和。

太陽的中心有一只神鳥，叫金烏。金烏有三條腿，樣子像烏鴉。三足金烏凝聚著天地間的光華，擁有不死的生命，它們是太陽的精魂。

每天清晨，太陽在東海沐浴，海水因此沸騰，生出巨大的波濤。

沐浴完畢，九個太陽會到樹上歇息，當(dāng)值的太陽坐上六條蛟龍拉著的兩輪車，從扶桑樹頂升上高空，把光明和溫暖灑向大地。

起初，十個太陽依著女神羲和的安排，按照從長子到幼子的順序，輪流當(dāng)值。

六條蛟龍拉著太陽車，也嚴格遵守固定的行程，每日每日，東升，西落。

那時候，太陽初上扶桑樹的時辰，叫晨明；太陽去到樹頂，叫拙明；行到曲阿，叫旦明；到了曾泉，叫早食……羲和一直將兒子送到悲泉，看著太陽走向虞淵，進入昧谷，她才駕馭空車，在夜風(fēng)中穿過繁星和浮云，回歸湯谷。

那是遠古的黃金時代，太陽光照大地，萬物欣欣向榮。人們?nèi)粘龆?，日落而息，安居樂業(yè)。

但是，好景不長，十個太陽爭執(zhí)起來。

“十天才能上天一次，我等得太久了。我希望每天都能坐上兩輪車。”大太陽說。大太陽感覺坐上兩輪車很威風(fēng)。

“說得對！確實等得太久！而且母親的排序太不公平，我的光華比你耀眼，為什么要排在你身后？”二太陽憤憤不平，“我認為，我應(yīng)該第一個出場。”

“論個頭我最大！”三太陽也很不服氣，“我才是最好的太陽，我才應(yīng)該排第一！”

……

十個太陽爭吵不休，終于有一日，他們不聽女神羲和的勸慰，不再聽從父親的安排，十個太陽一同擠上了太陽車。

六條蛟龍見車上來了十個太陽，興奮得噴水長吟，龍頭高昂，拉車出發(fā)。

載著十個太陽的兩輪車，從扶桑樹頂躍上高空。一到天空，十個太陽紛紛離開兩輪車，各自跳到空中，占據(jù)一個屬于自己的位置。

就這樣，天上同時出現(xiàn)了十個太陽。

十個太陽的光華同時照耀大地，江、河、湖、海漸漸變熱，終于沸騰起來。再過不久，池塘和湖泊，河流和江流，全部都干涸了。土地開裂，草木枯黃，果實黃落，稻米失收。

森林成了火海，獸類失去巢穴，人的房屋在火中倒塌。深海中的惡蛟，深山里的猛獸，紛紛出來吃人。數(shù)不清的人被大火燒死，僥幸活下來的人被惡獸追趕，像野狗一樣四處流竄。

當(dāng)時有一位大神名叫后羿，他是一位神箭手，他不但力大無窮，射箭的技藝更是天下無雙。他看到世人的苦難，決心射落太陽，為民除害。

后羿來到昆侖山，用天梯神樹唯一的樹干做成神弓，用神樹的九根長枝制成神箭，又把尖利的神箭放到有毒的藥水中浸泡。

然后他拉開神弓，箭頭對準(zhǔn)天上的太陽。

“嗖”，大神后羿射出神箭，一個太陽應(yīng)聲隕落。

被射中的太陽爆裂散開，心中散發(fā)出輝煌的大火，火光熄滅，死去的太陽化作一只三足金烏，朝西方飛去，消失在蒼茫的天邊，不見了蹤影。

這時，太陽被射落一個，還剩九個。

后羿雙箭連發(fā)，只聽到“嗖嗖”兩聲，兩個太陽中箭，爆裂散開，大火中飛出兩只三足烏，也跟前一只金烏一樣，飛向西方的日落之處。

這時，太陽被射落三個，還剩七個。

緊接著，大神后羿連珠射出剩下的六支神箭，六個太陽中箭死去，太陽爆炸的聲音震撼天地，六只三足金烏帶火墜落，毛羽紛紛落到地上。但它們一觸到大地，又再次飛起。它們飛往西方，沉到日落之處，隱沒在黑暗之中。

天地變得無比黑暗，無比寒冷，人們伸出雙手，看不見自己的手指，人和神都在寒冷中顫抖，兇狠的猛獸發(fā)出絕望的哀號。

大神后羿射落了九個太陽，還剩下一個。但是，那剩下的一個，去了哪里呢？

就在最最黑暗最最寒冷的時刻，一只青鳥從云外飛來，它告訴人們，太陽已回到了東方的湯谷，因為恐懼，它躲藏在東海之下。

大神后羿讓雄雞站上山巔，向著東海，向著扶桑樹所在之處，高聲呼喚。

“喔，喔喔，喔喔喔，太陽出來咯！”

叫了一遍，太陽沒有出來，雄雞又叫一遍。

雄雞一共叫了三遍。

等雄雞叫完第三遍，人們就看到，太陽正從東海冉冉升起。

本欄插圖 李斯冉

本欄責(zé)任編輯 陳土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