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

迎來新學期的北京某高校大三女生石慧在2013年10月13日登錄了本校論壇，一則招聘生活助理的信息吸引了她的眼球，對方是名大二女生，希望在本校女生中招一名助理，開價月薪1000元。

時年22歲的石慧是湖北孝感人，家境貧寒。父母原是當?shù)貦C械廠工人，2007年雙雙下崗，靠打零工支撐女兒上大學。進入大三，石慧每天只有半天課，懂事的她想通過勤工儉學養(yǎng)活自己，這則招聘信息正好迎合了她的需求。

10月16日，石慧敲開了學校附近小區(qū)一套兩居室的門。開門的女生名叫周玥，正是發(fā)招聘啟事的女孩。石慧介紹了自己的家庭背景和個人情況，周玥當場同意聘用她。

時年21歲的周玥是江蘇南京人，父母為當?shù)氐拿駹I企業(yè)家，資產雄厚。身為“富二代”，從大一開始周玥就在校外租房聘請保姆照顧自己。然而，社會上招聘的保姆，干不了多久就嚷著漲工資。一氣之下，周玥將她們都辭退了。想著在校生比較單純，她才萌生了在學校招聘生活助理的念頭。

第二天，石慧正式上崗。其實為周玥洗衣、做飯，外帶搞搞衛(wèi)生，對她來說非常輕松，經常不到兩個小時就完工了。而且，周玥算得上好相處，時不時地還送石慧禮物。然而，這些并沒能緩解她這個窮女孩內心的自卑……

幸而，石慧不僅學業(yè)成績優(yōu)異，還擁有一分平實溫暖的愛情。男朋友叫陸峰，湖北同鄉(xiāng)，是北京某大學羽毛球專業(yè)大三的學生。22歲的陸峰挺拔帥氣、細膩體貼，是石慧最堅實的依靠。

2014年3月4日，石慧干完活兒，又像往常一樣與周玥告辭。見她不時往樓下張望，周玥好奇地往樓下一看，只見一個男孩正站在窗前的白樺樹下。這一定是石慧經常向自己提及的男友陸峰，周玥不由多看了幾眼：陸峰粗黑寸發(fā)，方正臉龐英俊剛毅，果然帥氣逼人。

石慧一出樓梯口，陸峰就疾步上前將她擁住。兩人手牽著手，歡快地走在春光里?？粗@一幕，周玥忍不住艷羨起來……其實，周玥也有著不為石慧所知的酸楚和煩惱。顯赫的家庭背景，讓她難以辨別追求者的動機，在愛情上高處不勝寒。而石慧那份平實的幸福，著實刺激了這位富家千金。

5月13日，讓周玥意外的是，陸峰來到她的住處。簡單自我介紹后，他懇求周玥：“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我以后每月給你500元錢，你再將這筆錢加到石慧的工資里，就說給她漲工資了好嗎？”周玥不明所以，陸峰解釋道：“小慧還想兼職做家教，實在太累了。我想勤工儉學幫幫她，可她不答應。我只能出此下策。”

陸峰不露痕跡的愛，深深觸動了周玥。有這樣的男朋友，真是石慧的幸運，周玥更加羨慕嫉妒恨。

6月3日，石慧接過周玥支付的工資一數(shù)，竟多了500元！她忙問這是怎么回事。因與陸峰有約在先，周玥輕描淡寫地說：“你把我照顧得很好，我給你漲了工資?！笔垡贿B說了幾聲“謝謝”，臉上溢滿驚喜。她當即撥通陸峰的手機：“我現(xiàn)在漲工資了，你再也不用想著去業(yè)余體校教羽毛球替我掙錢了。你在學校門口等我，我請你吃麥當勞?！?/p>

石慧當著自己的面曬幸福，讓周玥五味雜陳。她在羨慕、嫉妒石慧的同時，心中竟隱隱生出一絲對陸峰的好感……

“窮二代”痛失愛情

2014年9月20日，周玥下樓梯時不小心扭傷了左腳，石慧趕緊將她送往醫(yī)院。恰巧這段時間石慧課業(yè)比較多，陸峰就每天上完課趕往醫(yī)院幫女友陪護周玥。他幫周玥打飯，抄課堂筆記，陪她聊天。周玥問：“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陸峰沉默片刻，說：“我一是幫小慧，二是謝謝你這幾個月替我保守秘密。”

一個星期后周玥康復出院，將1500元錢遞給陸峰：“你教孩子打羽毛球掙點錢不容易，這錢你拿回去，以后我每月多給石慧500元?！标懛鍒詻Q不接受。周玥誠懇地說：“這點錢對我來說算不了什么，你如果真想回饋我，你就幫我干些女生做不了的粗活兒?！标懛宕饝?。

此后，為了見到陸峰，周玥常常趁石慧前腳走，就故意將家里的水龍頭擰壞，把保險絲剪斷，頻頻讓他過來修理……11月3日晚，陸峰又被周玥喊來修燈，忙完后要返回學校了，周玥突然抓住他的自行車把，央求道：“你能不能用自行車載著我在小區(qū)里轉幾圈？”陸峰咧嘴一笑：“好呀，這不是什么難事?！?/p>

坐在自行車后座上，看著陸峰發(fā)達結實的背肌，嗅著他逼人的青春氣息，周玥的心醉了，雙手不由自主將他的腰箍?。骸瓣懛?，我喜歡你，做我的男朋友好嗎？”自行車戛然停住?！扒f別開這種玩笑，我和小慧相愛數(shù)年，我怎么能拋棄她？”說完，陸峰騎車離去。

傷感的淚涌出周玥眼眶：石慧無論外表還是家庭背景都遠遜自己，憑什么能擁有陸峰這樣優(yōu)秀的帥哥？猛然間一個瘋狂念頭從周玥腦海蹦出：將陸峰從石慧手里奪過來！

此后，周玥開始背著石慧頻繁來到陸峰的學校找他。起初陸峰拒不見她，可漸漸禁不住周玥的死纏爛打。周玥極其富有的家境，讓工薪族家庭出身的陸峰也憧憬起有錢人的生活。而心態(tài)的微妙變化，令陸峰感情的天平開始在石慧和周玥之間搖擺不定。

2015年2月6日，下定決心的陸峰將石慧約到護城河邊：“小慧，我們分手吧，我愛上了別的女孩?！笔劭拗鴨枺骸笆钦l？”陸峰小聲說出周玥的名字。石慧含淚譏諷道：“是不是她用錢將你買走了？”

陸峰不敢正視石慧的眼睛：“我想通了，在這個城市里，你我都是不折不扣的‘貧二代，假如我們走到一起，生的孩子就是‘貧三代，一套房子就能壓垮我們一輩子。而周玥就不同，她能幫我實現(xiàn)人生價值。況且，她對我的愛并不比你少！”

石慧始終不明白，陸峰怎么就與周玥攪到了一起？在她的逼問下，陸峰坦白了一切。石慧含淚問陸峰：“你做出這種選擇，內心就不愧疚嗎？”“這件事我已經考慮很久了，你就別為難我了。”陸峰丟下這句話，狠心走了。

當天下午，石慧怒氣沖沖趕到周玥的住處，質問道：“你真不要臉，人家的男朋友也搶！”周玥針鋒相對：“愛情要能付出，你能給陸峰什么？這樣吧，我給你20萬元，你永遠遠離我和陸峰！”

石慧再也承受不了這種屈辱刺激，拿起剪刀，對準周玥衣柜里的高檔時裝一通亂鉸?？粗膼鄣臅r裝變成一地碎片，周玥平靜地問：“發(fā)泄完了嗎？”周玥出奇的平靜，讓石慧莫名有些膽怯，她痛哭著離去……

謊言穿幫怒殺師妹

回學校路上，石慧的眼淚被風干了好幾回。但此時，即將大學畢業(yè)的她無暇療傷，她將眼淚和痛苦埋在心底，開始為自己的畢業(yè)去向作打算。大學期間，石慧在打工同時還通過了GRE考試。經導師推薦，她申請赴美國密歇根大學化工學院攻讀研究生學位。由于出國留學的把握不大，石慧還為留在北京開始聯(lián)系工作。

轉眼3個月過去了，石慧卻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作為離校畢業(yè)生，宿舍已不能再住，6月25日，她拎著簡單的行李，租住到校外一間8平方米的地下室里。

2016年7月，美國密歇根大學經過多方考核復查，向石慧發(fā)送錄取函，但要求她支付約為20萬元人民幣的留學保證金。父母一貧如洗，根本拿不出這筆錢，自己該怎么辦？石慧突然想起周玥曾說過給她20萬元，讓她“轉讓”陸峰。為了自己的未來，石慧有了主意……

7月20日，石慧滿面悲戚地找到陸峰：“我媽得了肝癌，現(xiàn)正躺在醫(yī)院，她換肝至少需要40萬元，家里賣了房子，還有20萬缺口?！标懛咫y過地說：“不是我不想幫你，我實在無能為力?！笔垩b出悲痛欲絕的樣子：“我媽媽還不到50歲，含辛茹苦送我上大學，現(xiàn)在她生命進入倒計時，我卻束手無策。你理解一個女兒的心痛嗎？”石慧逼真的表演打動了陸峰：“你別著急，我和周玥商量一下，看她能不能幫你?！?/p>

將石慧送走后，陸峰匆匆趕到周玥住處，講述了石慧母親患癌的殘酷現(xiàn)實。起初，周玥并不同意。陸峰只好苦苦相求：“你如果見死不救，我和你在一起也不會幸福，因為我們都曾傷害過她。”就是這句話觸動了周玥，而她也希望借此和石慧之間有個徹底了斷！

9月中旬，周玥將自己戶頭上的股票拋出，加上自己的4萬元生活費，湊齊20萬元后交給陸峰。次日上午，陸峰親手將這20萬元交給了石慧。石慧驚喜交加，此后她換掉了手機號碼，與同學和熟人斷絕往來，偷偷辦理出國手續(xù)。

一個月后，周玥上晚自習時，無意中聽同學提到了師姐石慧，說她運氣不錯，準備出國。周玥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媽媽得了肝癌，她怎么還出國？

周玥有一種強烈直覺，自己和陸峰被石慧騙了。10月17日，石慧在學校教學樓露了一次面，陸峰和周玥悄悄跟蹤，來到她的住處。當兩人從天而降時，石慧目瞪口呆。陸峰冷冷地問：“你媽真得了肝癌？”見紙再也包不住火，石慧哭著交代了自己撒下的彌天大謊。

周玥臉色鐵青，狠狠扇了石慧一記耳光：“你利用我們的善良欺騙我們，太卑鄙了！你馬上將20萬元還給我，否則我要讓你身敗名裂?！笔劭拗螅骸拔医o你打欠條，這筆錢就算我借的，以后我工作了一定還你。”“我最恨別人騙我，你說什么我都不相信了?！?/p>

就在這時，陸峰手機響了，他出去接電話。周玥威脅石慧：“你如果不將20萬還給我，我就告你詐騙罪，讓警察將你抓起來。”周玥不僅搶了自己男朋友，還將自己逼上了絕路，石慧與周玥廝打起來。周玥抓破了石慧的臉，所有新仇舊恨在石慧心頭瘋狂發(fā)酵。她抄起減肥用的啞鈴，連續(xù)4次狠狠擊打周玥頭部，周玥倒在血泊中。聽到打斗聲，陸峰沖進地下室，眼前一幕讓他魂飛魄散。他驚惶地撥打120急救電話。救護車呼嘯著趕來，醫(yī)務人員檢查后，證實周玥已經身亡。石慧失魂落魄地向豐臺公安分局投案自首。

慘案發(fā)生后，周玥的父母悲痛欲絕，石慧的父母則是震驚無比，他們萬萬想不到，優(yōu)秀的女兒竟會成為殺人犯。而陸峰，既要承受雙方家長的指責，又要一輩子接受道德和良知的拷問。大學生談戀愛早已司空見慣，然而對年輕人來說什么是愛又該如何去愛，確實是值得思考的問題。血案已經落幕，但留給世人的思索遠沒有結束……

（因涉及隱私，文中人物為化名）

（摘自《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