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飛虹
(上海海事大學 上海 201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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雇傭救助法律適用不同觀點的比較研究
于飛虹
(上海海事大學 上海 201306)
雇傭救助這一概念在去年最高院再審“加百利”輪一案宣判后,再度掀起一波熱議,本文擬從諸位學者的不同觀點進行對比分析,以求進一步理解現(xiàn)階段海商法學界對雇傭救助法律適用問題的異同之處。
雇傭救助;法律性質(zhì);法律適用
最高人民法院再審判決認為,“南海救助局救助報酬的獲得與否和救助是否有實際效果并無直接聯(lián)系,而救助報酬的計算,是以救助船舶每馬力小時,以及人工投入等事先約定的固定費率和費用作為依據(jù),與獲救財產(chǎn)的價值并無關聯(lián)。因此,本案所涉救助合同不屬于《1989年國際救助公約》(簡稱《救助公約》)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簡稱《海商法》)所規(guī)定的‘無效果,無報酬’救助合同,而屬雇傭救助合同?!?/p>
李天生教授認為《救助公約》第12 條第2 款規(guī)定“除另有規(guī)定外,救助作業(yè)無效果,不應得到本公約規(guī)定的支付款項”,明確了公約調(diào)整的是“無效果無報酬”海難救助,不考慮救助效果的雇傭救助不屬于公約調(diào)整范圍。[1]司玉琢教授認為在《救助公約》下,海難救助必須以公約第12 條規(guī)定的“無效果無報酬”為原則。不同的雇傭救助形式所簽訂的服務合同,按其性質(zhì),可以適用《海商法》第九章以外的其他規(guī)定和《合同法》等其他上位法的規(guī)定。[2]傅廷中教授則認可最高院適用合同法,采取分段適用的方法,即在合同性質(zhì)的認定上適用《海商法》的規(guī)定,但在報酬的確定和支付方式上可適用《合同法》的規(guī)定。[3]
根據(jù)中國加入的《維也納條約法公約》所確立的“條約必須遵守”的國際法原則,在本案中適用《救助公約》的規(guī)定,應是中國的國際法義務?!逗I谭ā返?68條第1款做出了明確的規(guī)定,“中華人民共和國締結(jié)或者參加的國際條約同本法有不同規(guī)定的,適用國際條約的規(guī)定;但是,中華人民共和國聲明保留的條款除外”。根據(jù)前述沖突規(guī)范的規(guī)定以及中國法律適用法的其他有關規(guī)定,應當首先適用《救助公約》的規(guī)定而不是同時適用《救助公約》與《海商法》的規(guī)定。[4]
根據(jù)《救助公約》第1條可以明顯看出,此條不僅規(guī)定了《救助公約》的適用范圍,而且實際上也定義了“海難救助”。換言之,凡是在可航水域或其它任何水域中援救處于危險中的船舶或任何其它財產(chǎn)的行為或活動,都是《救助公約》意義上的海難救助。《救助公約》的規(guī)定就應當予以適用。這與當事人是否訂立了合同、合同是否約定了救助報酬的數(shù)額或計算方法、合同是否約定適用“無效果無報酬”原則等問題,均沒有任何關系。救助合同可以包含在某種情況下即使沒有救助效果也須支付一定款項的條款(正如LOF 1980第1條第(a)項中最初的對‘無效果無報酬’原則的除外規(guī)定)。這并不會使它失去救助合同的性質(zhì)。但這可以是一個確定該合同是否公平的因素。[5]因此“加百利”輪一案顯然應考慮適用我國加入的《救助公約》。
筆者認為當事人可以適用《救助公約》第12條“除另有規(guī)定外”這一除外條件,以合同約定的形式排除《救助公約》中的“無效果無報酬”原則。第13條關于救助報酬的計算多被理解為只適用于“無效果無報酬”原則下的海難救助,但實際上來看,排除雇傭救助這種事先約定報酬的海難救助并不準確。盡管雇傭救助的救助報酬已經(jīng)在合同中進行約定,但是出現(xiàn)費用過高或者過低等不合理的情況時,法院調(diào)整救助報酬時也應適用第13條的救助報酬的評定標準來確定數(shù)額,并不能武斷的認為計算救助報酬的標準與雇傭救助無涉。《救助公約》第13條在雇傭救助合同中的適用有待考量。
司玉琢教授認為雇傭救助合同中無效果有報酬的條款已經(jīng)默示地排除了公約的適用,那就談不上它對公約的部分適用或部分排除。但無效果無報酬的救助合同可以在適用《救助公約》的時候排除公約的部分適用,例如雙方當事人可以對《救助公約》第14條的特別補償條款另行約定,適用SCOPIC或者LOF救助合同所規(guī)定的“安全網(wǎng)”條款。這種做法既保證了公約的適用又增加了其適用靈活性,也是現(xiàn)今國際公約的普遍做法。
筆者認為這種觀點理解上較為牽強。如果“無效果無報酬”形式的救助合同可以在適用《救助公約》時排除公約的部分條款而不影響其他條款的效力,那么雇傭救助合同部分排除公約適用時,即當雇傭救助合同約定即使救助無效果也應支付約定報酬,排除了公約無效果無報酬這一條款時,為什么公約就完全不適用于雇傭救助合同呢?這一論述是存在疑問的。
筆者更偏向于李海律師關于雇傭救助法律適用的觀點:南海救助局根據(jù)本案合同實施的行為或參與的活動完全符合《救助公約》第1條第(a)項定義的“救助作業(yè)”。值得特別強調(diào)的是,根據(jù)此條款的規(guī)定,公約應適用于任何“救助作業(yè)”,而沒有對所謂的“純救助”或“合同救助”或“雇傭救助”等不同形式的救助作業(yè)做任何區(qū)別對待。換言之,即使是以“雇傭救助合同”為基礎進行的救助作業(yè),公約也一樣適用。
然而多數(shù)情況下,雇傭救助形式的確定是出于被救助人的要求,這是因為傳統(tǒng)“無效果無報酬”的救助形式下救助報酬過高,被救助人選擇雇傭救助的形式既可以掌控指揮整個救助過程,還可以按合同事先約定的費率支付救助報酬,此時救助報酬一般不會高于“無效果無報酬”形式下救助成功的救助報酬,同時被救助人掌握了較多的主動權(quán)。但是當海難事故嚴重、救助風險巨大、情勢十分危急時,被救助人則傾向于采用“無效果無報酬”的救助形式,因為對于被救助人來說,船貨等財產(chǎn)滅失風險極大或者面臨沉船風險財產(chǎn)難以獲救的情況下,采用雇傭救助即使財產(chǎn)全部滅失依然要支付救助費用,選擇射幸性質(zhì)的“無效果無報酬”形式更有利于維護被救助人的利益,為了達到良好的救助效果,此時由救助人自主選擇救助方式,自主決定和控制救助的進程。由此可見,雇傭救助這一救助形式并非就失去了鼓勵海難救助這一目的,只是救助雙方對路徑的不同選擇,相反,多種類的救助形式更有利于適應不同情勢的海難事故,更有利于鼓勵海難救助。
通過本文分析,筆者得出以下結(jié)論:
1.雇傭救助屬于海難救助,根據(jù)《救助公約》和《海商法》對海難救助的規(guī)定,海難救助的三個構(gòu)成要件是:救助活動須發(fā)生于海上或與海相通的可航水域;被救財產(chǎn)處于危險當中;救助標的物是船舶或其他財產(chǎn)。雇傭救助完全符合上述三個要件。
2.根據(jù)《救助公約》《海商法》《維也納條約法公法》,海難救助應首先適用《救助公約》的規(guī)定,在《救助公約》被依法排除適用時適用作為特別法的《海商法》,在《海商法》沒有規(guī)定時,才能適用《合同法》的規(guī)定。
3.“加百利”輪一案應優(yōu)先適用《救助公約》的規(guī)定,雇傭救助屬于海難救助,不因其無效果有報酬的條款而脫離《救助公約》的適用。
[1]李天生、徐娟.《“無效果無報酬”的法律本質(zhì)》[J].大連海事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6,(15):8.
[2]司玉琢、吳煦.《雇傭救助的法律屬性及法律適用》[J].中國海商法研究,2016,(27):6.
[3]傅廷中.《雇傭救助合同的性質(zhì)及其法律適用》[J].中國海商法研究,2016,(27):15.
[4]李海.《關于“加百利”輪救助案若干問題的思考》[J].中國海商法研究,2016,(27):29.
[5]BRICE G.《Brice on maritime law of salvage》4th ed[M],Sweet and Maxwell,2003,323.
于飛虹(1993—),女,漢族,河南洛陽人,法學碩士,上海海事大學法學院國際法學專業(yè),研究方向:海商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