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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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蘇俄初期司法的社會主義轉型
王海軍*
* 華東政法大學法律史研究中心副研究員、科學研究院法律史與法律文化研究中心主任,法學博士。
1917年,“十月革命”在俄國取得勝利,世界上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和政權隨之建立。 在蘇俄政府初期進行的法制建設中,司法領域的制度構建尤為突出。在廢除沙俄時期“舊司法”的同時, 社會主義司法開始構建,法院體系中形成了人民法院和革命法庭,垂直一體化的檢察機關和檢察監(jiān)督 制度得以建立,社會主義訴訟原則被確立,訴訟制度也隨訴訟立法的出臺而逐漸確立,刑罰領域中從 理論到制度都發(fā)生了轉向。俄羅斯司法制度隨著蘇俄國家的社會主義建設逐漸轉型,并成為當時世界 上社會主義司法領域的代表。蘇俄司法作為俄羅斯法制史、司法史上的重要組成部分,應當結合社會 發(fā)展和歷史變遷給予客觀評價。中國與蘇俄有著深厚的歷史淵源,回顧蘇俄司法的發(fā)展歷程,對當下 中國司法改革和法治建設具有時代意義。
十月革命 蘇俄法制 社會主義司法 司法轉型
社會主義法制是世界法制發(fā)展史上的一種重要形態(tài),其首先產生在蘇俄。俄羅斯在歷史上經歷過 三次社會轉型,其法制也相應地經歷了三次轉型。第一次是沙俄時期的西歐化近代轉型,第二次隨著“十 月革命”和蘇維埃國家建立而開始,是從資本主義國家到社會主義國家的轉型,第三次是蘇聯(lián)解體之 后俄羅斯的社會轉型?!笆赂锩焙?,俄羅斯社會轉型在法制層面的直接表現就是“打破與重建”, 由此在社會主義法制體系之下形成了相應的法律觀念和法律制度。
1917年,“十月革命”在俄國取得勝利,布爾什維克取得了國家政權,其所崇尚的理論和治國理 念都源自馬克思主義和列寧的思想,所以蘇俄從建立之初就天然地具有社會主義性質,其對包括法律 在內的一切國家制度進行了社會主義改造。作為一種特殊的法制形態(tài),蘇俄法制在性質和原則上從一 開始就有別于俄羅斯之前的一切法制。其中,司法制度的發(fā)展和表現可以說是較為突出的一部分,因 為其不僅涉及的制度范圍較廣,而且反映出了當時社會、經濟、政治和法律等問題。從某種意義上說, 可以通過對司法制度的解讀,來了解俄羅斯在蘇俄時期的法制面貌。概括而言,本文所欲揭示和論證的核心觀點是:蘇俄國家的社會主義司法制度主要包括法院體系、檢察制度和訴訟審判等制度,這些制度在其發(fā)展過程中發(fā)生了社會主義轉型。
“十月革命”后,“取得政權的布爾什維克黨如同其他歐洲社會主義政黨一樣,對社會主義的追 求堅定不移并充滿了信心”,1因此一切不符合新生政權需要的制度,包括國家機器、經濟制度、社 會制度、文化、法制等,都必須在社會主義的框架下重新設計。在法制層面,改革首先被確定在司法 領域展開,俄羅斯在近代所形成的西歐式司法也由此開始了符合革命政權性質的社會主義變革。
“十月革命”直接終結了“二月革命”后的資產階級臨時政府政權,并從實質上推翻了沙俄的統(tǒng)治, 俄羅斯由此進入了一個新的歷史時期。就“十月革命”本身而言,其爆發(fā)具有主客觀兩方面因素,“是 一系列與嚴重的社會經濟危機、戰(zhàn)爭、改革國家制度時的政治過失等相關因素綜合產生的結果”。2
就主觀因素而言,首先就是社會主義思想在俄羅斯的廣泛傳播。20世紀初,馬克思主義在俄羅斯 知識界被看作是一種“特殊的時尚”,在民眾群體中也產生了強烈反響。其次,布爾什維克這個具有 徹底革命性的政黨的領導層對時局變化極其敏銳,并及時對民眾情緒作出反應,有效地推出了振奮人 心的現實性口號。最后,列寧作為布爾什維克領導機關中的領袖,就“十月革命”及之前的一系列活 動本身而言,他的作用不可替代。在客觀因素方面,首要因素是俄羅斯當時的社會矛盾,尤其是社會 各階層之間的沖突激化程度加大,“主要表現為勞動與資本之間的對抗性沖突……當時俄國資產階級 尚未成熟,缺乏應對或根本意識不到即將爆發(fā)社會沖突的危險性”。3其次,是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對俄 羅斯國家和社會的沖擊,士兵的厭戰(zhàn)、民眾對和平穩(wěn)定生活的向往等因素,都催生了他們對停戰(zhàn)的渴望, 矛頭當然地指向了“二月革命”后的臨時政府。最后,臨時政府及其組建的整個國家機器顯得軟弱無力, 無法解決民眾最緊迫需要的和平與生存問題。相反,布爾什維克卻將這些緊迫需求宣言式地許諾給了 民眾。
“十月革命”的政治影響很快就顯現出來,一個由新政權領導的國家也就此產生,但從法律層面 上看,蘇維埃國家與政權的合法性是在第二屆全俄工兵代表蘇維埃大會上用相關法律文件確認的。1917年10月25日晚,地方蘇維埃的代表在斯莫爾尼宮參加會議,其中三大黨派的人數分別為布爾什 維克390人,社會革命黨160人,孟什維克72人,布爾什維克占據了明顯優(yōu)勢。4會議主要討論了政權移交,以及有關的政權組織、戰(zhàn)爭和土地等問題。5會議期間,因孟什維克和右翼社會革命黨集團反對武裝革命,一部分人與布爾什維克產生了沖突并退場,導致會議中斷,但這并沒有影響整個會議作出各種決議。會議最后通過了具有法律性質的《告工人、士兵和農民書》,宣布在全國建立蘇維埃 政權,國家政權轉歸蘇維埃所有,同時宣布了國家的施政綱領,由此,蘇維埃政權及其建立的國家在 法律層面上被確認了。6通過第二屆全俄工兵代表蘇維埃大會以及相關法律文件,布爾什維克將此前 革命取得的政權以立法的形式確定下來,完成了從資本主義政權到社會主義政權轉變的法律程序。
“十月革命”不僅意味著一場社會變革,也是一場政治革命,7政治層面的需求要求國家制度隨 著社會主義革命的步伐而改造。
第一,國體的根本改變。蘇俄政府宣布承認各民族的自決權,并決定將俄羅斯建成一個“蘇維埃 民族共和國聯(lián)邦”。1917 年 11 月,《俄國各族人民權利宣言》頒布,原來支持革命的一些民族脫離 俄羅斯、實現民族自決的意愿獲得了憲法性保障。1918 年 1 月 23 日,全俄工兵蘇維埃第三次代表大 會召開,通過了《被剝削勞動人民權利宣言》,宣告俄羅斯蘇維埃聯(lián)邦社會主義共和國成立。這樣, 俄羅斯形成了一個名為“聯(lián)邦”,但實質為一個帶有若干自治構成體的國家。
第二,生產資料國有化。蘇俄政權建立初期,“立即開始了‘向社會主義的直接過渡’,他們力 圖消滅私有制”。8這種形式的轉變是依靠國有化來完成的。國有化的第一個對象是土地,根據《土 地法令》的要求,地主和農民的土地均被國有化。土地國有化的政治意義不言而喻,但也帶來了意想 不到的弊端,如經營不善、耕地流失、資源浪費等。在城市中主要是工業(yè)國有化,最初形式是工人監(jiān)督。 經過短暫的過渡之后,1917年底正式啟動國有化進程,工廠企業(yè)陸續(xù)被收歸國有,而銀行、鐵路等此 前就已經被收歸國有。很快,蘇俄政權就建立起了一個“在宏觀和微觀兩個層面都完全不同于資本主 義的經濟體制”。9
第三,社會階層結構發(fā)生變化。政權的更迭和經濟形態(tài)的變革“導致了俄國整個社會各階層的毀 滅”。10原來的地主和資本家在法律權利意義上被消滅了,勞動者階層的地位因新政權而得到了翻轉 性的改變,復雜的知識分子群體對待新政權則表現出了不同的態(tài)度。1917年,蘇維埃政府頒布《關于 廢除一切舊等級和使用統(tǒng)一的一般性稱呼——俄羅斯共和國公民的法令》,在法律上廢除了等級制度。 隨之形成了一個新等級制度,即出現了“被褫奪公民權利者”,他們實質上與一般公民形成了兩個等級。
第四,國家機器的新舊更替。蘇維埃政權所需要的國家機器必然會有別于被稱為“舊的、資產階級” 的國家機器類型。在“破舊立新”的這個任務上,蘇俄遵循了列寧關于建立新機器,但同時有可能也 有必要保留部分舊國家機關的論斷。在中央權力機關層面,全俄蘇維埃代表大會是蘇維埃國家的最高 權力機關,擁有全部的和完全的權力,其職能在休會期間由經大會選舉產生的全俄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履 行;人民委員會即蘇維埃政府,其定位為最高權力和最高行政管理機關;人民委員部是最高的部門管理機關。在地方權力與管理機關層面,各省會城市建立起了蘇維埃政權;在地方和城市自治層面,蘇維埃政權尚無能力承擔的職能暫時由原來的機構繼續(xù)行使,同時向該機構派駐政委。為了盡快實現地方自治機關體系向蘇維埃管理體系的轉變,1917 年 12 月,蘇俄專門成立了地方自治人民委員部,12 月 24 日頒布了《就地方自治組織告蘇維埃書》和《蘇維埃權力責任條例》,明確了各級蘇維埃代表 大會在調整地方生活中的政治角色。111918年5月建立的鄉(xiāng)村貧農委員會,更夯實了蘇維埃政權在 地方的地位。此外,還建立了社會治安機構——工人民警局,建立了包括革命法庭在內的新法院。為 了配合當時的政治鎮(zhèn)壓需要,建立了全俄肅反委員會——契卡。在經濟管理領域,最初建立了全俄中 央監(jiān)督委員會,1917年12月設立了最高國民經濟委員會。
“舊制度”的社會主義改造成果在 1918 年 7 月通過的第一部《俄羅斯蘇維埃聯(lián)邦社會主義共和 國憲法》中得到體現和固定。12這些制度改造在很大程度上是新政權必須完成的政治任務,也為此后 法律制度的制定和運行設定了框架。
在社會主義法制初創(chuàng)期,廢除沙俄時期大部分法制與重新立法是同時進行的。最初和最重要的立 法文件就是《和平法令》和《土地法令》,此后其他相關法律,如選舉法、財政法、婚姻家庭法、勞 動法、土地法、刑法和訴訟法也相應出臺??陀^地說,雖然這些立法文件都是較為簡單且應時性的, 但其在很大程度上構建起了蘇俄初期的社會主義法制體系,并成為此后法制發(fā)展的基礎。
在蘇俄社會主義法制創(chuàng)立的基礎上,司法的社會主義轉型也隨著一些法令和規(guī)范性文件的頒布而 展開。1917 年 11 月 24 日,《關于法院的第一號法令》頒布,宣布廢除沙俄時期包括區(qū)法院系統(tǒng)、檢 察機關、律師機構和法院偵查員制度在內的一切司法機關和制度,同時在民主基礎上建立了具有社會 主義性質的司法機關——地方法院和革命法庭??梢哉f,這個法令是蘇俄司法廢舊立新的基礎。1918 年 3 月 7 日,《關于法院的第二號法令》頒布,規(guī)定設立區(qū)人民法院管轄跨地區(qū)法院的案件。為審理 對地方人民法院的上訴,隨后頒布了《關于法院的第三號法令》,成立了地方人民審判員會議。此外,1917 年 12 月 9 日頒布了《司法人民委員部條例》,規(guī)定在革命法庭中設立辯護人協(xié)會進行共同辯護 和共同指控,辯護制度由此建立。在訴訟制度方面,“由于 1864 年的訴訟規(guī)則已經規(guī)定得較為先進, 它們的思想也就在蘇維埃訴訟立法中得以保留”,13但是在具體制度方面采用社會主義的運行形式。 如《關于法院的第一號法令》中就允許在“革命法律意識”的基礎上遵照舊政府的訴訟法審理民刑 案件,“這一規(guī)定,在當時有著巨大的意義。在蘇維埃立法還不完備的情況下,蘇維埃國家利用某 些舊法律,主要是程序法,是可以理解的”。14但是,“舊司法”與蘇維埃國家法制同時存在的時 間是暫時的。隨著新司法的發(fā)展,這些“舊司法”逐漸失去了效力。15為簡化和加快訴訟進程,上訴 程序也被取消了。16
蘇俄政權是通過武裝革命獲得的,這在某種程度上意味著后續(xù)需要解決諸多穩(wěn)定問題,“盡管布爾什維克1917年11月在俄國輕而易舉地奪取了政權,但它只是在經過幾年的艱苦斗爭之后才鞏固了其所擁有的新地位”。171918年,蘇俄內戰(zhàn)爆發(fā),在這樣的嚴峻背景下,蘇俄政府一切行為的共同 目標以及司法的主要任務就是穩(wěn)定局勢、鎮(zhèn)壓反對派。因此,蘇俄法院體系做了大幅度精簡,統(tǒng)一建 立了人民法院,對革命法庭的地位、功能進行了調整。為了解決各個領域的專門問題,建立了普通革 命法庭、軍事革命法庭和軍事—鐵路革命法庭等。1919 年 12 月,還在契卡下面建立了專門審理投機 倒把案件的“特別革命法庭”。可以說,這個時期的契卡對蘇俄政權具有重要意義,“它負責打擊一 切被認為是破壞秩序的活動,特別是反蘇維埃的地下活動,具有獨立的特別行動權”。18
1920年10月,內戰(zhàn)結束,蘇俄國內逐漸趨于穩(wěn)定。1921年3月,俄共第十次代表大會決定用糧 食稅代替余糧征集制,19“新經濟政策”開始。雖然從一定意義上說,新經濟政策是一種妥協(xié),但其 也給蘇維埃國家創(chuàng)造了一個恢復和發(fā)展的空間。20這段時期法制有所發(fā)展,立法中出現了一些重要的 法律范疇,如“法律責任”“法律保障”“法律制裁”和“個人權利”等,“這些甚至在一定程度上 奠定了蘇維埃法律文化的基礎”。21在這種條件下,1922—1924年間進行了司法改革,蘇俄司法開始 良性發(fā)展。1922年10月31日,《蘇俄法院組織條例》的頒布標志著新司法改革的開始,其中確定了 由人民法院和專門法院兩個部分組成的法院系統(tǒng)。22這樣,“在蘇俄建立了一個統(tǒng)一的、獨特的司法 體系,但是如同不承認分權制度一樣,也不承認司法權獨立”。231922—1923年間還制定了《蘇俄 民事訴訟法典》,并頒布了兩部《蘇俄刑事訴訟法典》,對蘇俄的訴訟制度予以規(guī)范和明確。司法機 關也進行了改造,組建了蘇維埃檢察院,同時組建了軍事檢察院。此外,1922年通過了《律師條例》, 規(guī)定在省級司法機關中組織辯護人集體,律師隨之出現。各共和國的審判體系也發(fā)生了很大變化,基 本上建立了統(tǒng)一的三級審判體系——人民法院、省法院和共和國法院,以替代以往的普通法院和革命 法庭。1922年,為解決國家機關和企業(yè)之間的財產糾紛,仲裁委員會得以建立。
訴訟法的法典化和司法機關的改組,且在整體上服務于經濟建設,為此后司法制度繼續(xù)發(fā)展奠定 了基礎。值得注意的是,這個時期依然存在革命法制留下的痕跡。如 1922 年《蘇俄刑法典》和 1923 年《蘇俄刑事訴訟法典》中,都將“社會主義法律意識”確定為踐行法典的指導原則,“這雖然比之 前的‘革命法律意識’要好多了,但是原則上并沒有變化”。24隨著1924年《蘇聯(lián)憲法》的頒布,一些司法原則被憲法化,在很大程度上推動了蘇俄社會主義司法的繼續(xù)發(fā)展。
蘇俄社會主義司法中最為突出的部分就是法院和法官。新法院在解決正常訴訟案件的同時,根據政 治需要更加傾向于維護新政權,革命法庭的功能尤其在于管制和懲罰不利于革命政權的行為。在蘇俄初 期,出臺過一些法令來對法院和法官進行確認,二者共同描繪出了該時期法院系統(tǒng)的社會主義特性。
布爾什維克認為,“革命前的法院是沙皇政體鎮(zhèn)壓政治反對派的國家機器,法院對參加革命者判 處各種刑罰,工農階層都對法院沒有好感”。25所以,“十月革命”勝利后,蘇俄政府發(fā)布法令,宣 布徹底廢除沙俄時期的法院機構,創(chuàng)建新的法院體系。
1.《關于法院的第一號法令》與社會主義法院的建立
1917年11月24日,蘇維埃政權公布了《關于法院的第一號法令》,宣布廢除沙俄時期的審判機 關,建立地方法院和革命法庭,分屬普通法院系統(tǒng)和專門法院系統(tǒng),“暫時停止”治安法官職能并以 地方法院代替其職權,同時規(guī)定地方法院的管轄范圍為訴訟金額不超過3000盧布的民事案件和處刑 不超過剝奪自由2年,而附帶民事訴訟標的額不超過3000盧布的刑事案件,26但“實際上地方法院 受理不屬于革命法庭管轄的一切刑事案件”。27為審理對地方法院的上訴案件,組建了縣地方法院代 表會議,首都和省會城市則組建市地方法院代表會議,同時規(guī)定不太重大的案件不允許上訴。地方法 院通過地方蘇維埃由人民直接選舉產生,“但是由于缺少地方蘇維埃選舉程序的立法來解決地方法院 的選舉”,28“法院的選舉制就被蘇維埃牢牢控制住了”,“在很多年里,只有蘇維埃能夠最適當、 完全地保障以階級原則進行的法院選舉制”。29同時,“從前的治安法官作為專業(yè)法律人士還是可以 進入法院組織進行活動的,但其工作需要接受法院其他成員——由工農組成的人民陪審員的監(jiān)督和檢 查”。30為打擊反革命勢力和捍衛(wèi)革命成果,也為了審理有關趁火打劫、流氓行為、消極怠工及由商人、 資本家、官吏及其他人實施的其他營私舞弊行為的案件,組建了工農革命法庭。31為了便利對革命法 庭所管轄案件進行偵查,還在省和市工農代表蘇維埃設立了偵查委員會。
這個法令將蘇俄初期的法院系統(tǒng)分為地方法院和革命法庭,成為法院系統(tǒng)初創(chuàng)期的基礎性法律, 可以說是“蘇聯(lián)司法史中最重要的一個法令”。32然而,法令在實踐中落實得并不順利,因為蘇維埃 和法院之間的關系并未理順:一方面,法院與蘇維埃要分立;另一方面,蘇維埃要積極干預法院的事務。此外,對于革命法庭的建立,各地區(qū)都有不同意見。
2.第二、三號法令與法院系統(tǒng)的完備
基于《關于法院的第一號法令》,1918 年 3 月 7 日又發(fā)布了《關于法院的第二號法令》,對普通 法院系統(tǒng)作出進一步立法確定。該法令在保留地方法院的基礎上,設立了管轄幾個縣的區(qū)人民法院, 下設民事庭和刑事庭,其組成人員由區(qū)縣工農兵代表蘇維埃選舉產生,并規(guī)定省人民法院審理區(qū)人民 法院的上訴案件,“由區(qū)人民法院的常設審判員在全體會議上選舉出相當人數的省人民法院審判員和 法庭的庭長”。33實際上,這一時期,人民法院作為普通法院系統(tǒng)開始代替地方法院。此外,第二號 法令還規(guī)定建立最高審判監(jiān)督處,負責對省人民法院的判決作出原則性解釋,以保障審判實踐的統(tǒng) 一,34如果現行法律與革命法律意識之間出現相矛盾的情況,最高審判監(jiān)督處有權“向立法機關提出 關于出臺新的、適當的法律這個問題必要性的建議”。35但是,“在實踐中只建立了區(qū)人民法院,工 作效果也不明顯。至于省人民法院和最高審判監(jiān)督處,并沒有建立”。36
1918年7月20日,蘇俄人民委員會頒布了《關于法院的第三號法令》。第三號法令擴大了地方 人民法院的案件管轄范圍,除了謀殺、強奸、搶劫、土匪行為、制造偽幣、賄賂和投機倒把以外,一 切涉嫌犯罪的刑事案件均歸屬地方人民法院審理,并可判處5年以下剝奪自由的刑罰。37為了審理對 地方人民法院的上訴案件,成立了地方人民審判員會議。同時,為了審理對區(qū)人民法院案件提起的上訴, 該法令規(guī)定在莫斯科建立全共和國統(tǒng)一的上訴法院,由刑事審判庭和民事審判庭構成,其成員由全俄 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從各區(qū)人民法院和地方人民法院的候選人中選舉產生,38但該上訴法院實際上也并未 建立。
3.蘇俄革命法庭的時代角色
這一時期,蘇俄法院體系中的革命法庭所起到的作用和意義較為重要。革命法庭的管轄范圍為反 對蘇維埃政權,怠工,以及官員、企業(yè)主和私販舞弊行為等相關的犯罪案件,其組成人員由省或市蘇 維埃全體人民會議選舉產生。39由于革命法庭的管轄范圍覆蓋面較大,“因此它在實踐中可以審理一 切案件”,40成為能“堅決根除反革命分子”的司法組織。革命法庭審判公開且可以有辯護人,但是 其判決是不允許上訴的。1918年1月28日,人民委員會通過了《關于出版物案件革命法庭》的法令,“據 此革命法庭審理有關借助出版物進行犯罪案件的法院組織就成立了”,41它可以判處一些刑罰措施,42但是這個法院組織對控訴的判決不會立即進行執(zhí)行。43
同時,革命法庭的改組工作也逐漸開始了。蘇俄人民委員會在1918年5月4日通過《關于革命法庭》 的法令,規(guī)定革命法庭只在一些大城市,如首都、省城、大中心車站所在城市和工業(yè)中心所在城市保留, 其他地方的和軍隊的革命法庭一律撤銷,并將它們的案件移交給就近的革命法庭;歸革命法庭管轄的 所有普通刑事案件,一律劃歸并移交普通法院管轄。44為了審理極其重大的刑事案件,根據1918年5 月16日全俄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的法令,成立了全俄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革命法庭,并在其下設置了偵查委 員會和控訴人協(xié)會,同時規(guī)定對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直屬革命法庭的判決不能提起上訴,但為了審理對地 方革命法庭判決所提起的上訴和抗議,1918年6月11日成立了全俄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上訴處。
隨著法院的建立以及之后法院體系改革,蘇俄的法院體系中普通法院系統(tǒng)和專門法院系統(tǒng)分別為 人民法院和革命法庭,這種結構奠定了蘇俄社會主義法院體系的基礎。
在蘇俄內戰(zhàn)時期,蘇俄的法院組織依然是由人民法院和革命法庭兩個部分組成,并且革命法庭在 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和政治需要下,承擔著更為重要的責任。
1.人民法院
1918 年 11 月 30 日,《俄羅斯社會主義聯(lián)邦蘇維埃共和國人民法院條例》獲得批準,“它是統(tǒng)一 的蘇維埃司法體系形成的里程碑”。45該條例廢除了過去名目眾多的審判機關,代之以統(tǒng)一的人民法 院,“所有的人民法院都納入共和國或者是相應獨立的地方單位組織內,組成司法區(qū)”,46它們都要 在區(qū)的領域內進行工作。除革命法庭管轄的案件外,人民法院對全部刑民案件進行審理,革命法庭有 權將它認為并不具有政治意義的任何案件移送人民法院審理。對人民法院的判決,可以依上訴審程序 向人民法院委員會提起上訴,人民法院委員會也有權對司法區(qū)人民法院的判決進行審查,并對法院活 動進行監(jiān)督。47在國內戰(zhàn)爭時期,人民法院委員會與縣司法局下設的人民法院特別庭也進行審判工作, 審理歸人民法院管轄的最復雜或具有社會意義的案件。此外,還成立了人民法院值日庭,審理一些無 須經過偵查且被告可立即被傳喚到庭的案件。
2.革命法庭的戰(zhàn)時功能
這個時期的革命法庭主要有普通革命法庭、軍事革命法庭和軍事—鐵路革命法庭等三種類型,主 要負責“更為重大的刑事案件而且首先是反革命犯罪案件的審理”。48此外,1919年12月,契卡還 在其下設立了專門審理投機倒把案件的特別革命法庭。1919年2月17日通過了《關于全俄肅反委員會》 的法令,繼續(xù)對革命法庭進行改組,規(guī)定革命法庭由三人組成,審理案件要在偵查完成后48小時內進行。 革命法庭以公開審判為原則,但有權決定是否傳喚證人和控訴、辯護。以往肅反委員會受理的一切案件, 均歸屬于改組后的革命法庭管轄。
關于革命法庭的法律地位等問題,由《革命法庭條例》調整,該條例也取代了以往相關的規(guī)范性文件。1919 年 4 月 12 日,全俄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通過了《革命法庭條例》,規(guī)定其目的是“專門為審 理危害十月革命勝利成果和目的在于削弱蘇維埃政權力量和威信的反革命行為及一切其他行為的案 件”。49更為意義重大的是,該條例廢除了以前所頒布的一切關于革命法庭的法令。條例規(guī)定,在省 城內和居民超過 20 萬的城市設立革命法庭,其組成人員由地方蘇維埃選舉產生。革命法庭由 1 名主 席和 2 名常任成員構成,1920 年之后,革命法庭中還需要有契卡的代表。對于革命法庭的判決,每一 個公民都可以提出抗議,為了審理這些上訴或抗議,還成立了全俄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上訴庭。
1920年3月18日,全俄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又通過了新的《革命法庭條例》,“其組織必須有省肅 反委員會的代表參加。此外,在革命法庭中設置偵查員—報告員的職位,以便準備被受理案件的意見 書和在革命法庭會議上的報告”。50新的條例中還詳細規(guī)定了革命法庭應當管轄的案件類型。51需要 注意的是,“全俄肅反委員會以及省、縣肅反委員會獲得了司法外懲罰權,并開始廣泛運用。這樣, 在蘇俄人民委員會1918年9月5日通過《關于紅色恐怖》的法令之后,全俄肅反委員會處罰了31489人, 其中6185人被處死,14829人被投入監(jiān)獄,6407人被投入集中營,4068人被扣為人質”。52此外, 上訴庭的權力也根據該條例擴大了,條例授權它對地方革命法庭實施審判監(jiān)督和領導,并規(guī)定“上訴 庭應該統(tǒng)一所有革命法庭的活動方式,解決他們在實踐中遇到的程序問題及其他問題”。53
如前所述,在國內戰(zhàn)爭期間,蘇俄還建立了軍事革命法庭組織,如在進行作戰(zhàn)的部隊建立軍事革 命法庭,以審理由軍人和戰(zhàn)俘實施的反革命犯罪和其他特別嚴重的犯罪,以及戰(zhàn)時任何反對紅軍的行 為?!盀榱藢徖聿筷犞信R陣脫逃案件,根據國防委員會1919年6月3日的決議,建立了縣防逃委員會。 如果省一級沒有革命法庭,那么這個權力就授予省防逃委員會。”54軍事革命法庭受共和國軍事革命 委員會軍事革命法庭的領導,后者有權監(jiān)督各軍事革命法庭的審判工作。
除軍事革命法庭外,還有依據同樣原則成立的軍事—鐵路革命法庭,設立在交通局和道路交通人 民委員部之下,主要管轄的案件為鐵路員工實施的涉嫌破壞交通的犯罪,以及任何一個公民實施的威 脅到交通的犯罪。軍事—鐵路革命法庭是一個單一的體系,受交通人民委員部軍事—鐵路革命總法庭 的領導。
以上龐大的審判機關體系的管理職能歸屬司法人民委員會,地方上的司法管理機關是省執(zhí)行委員 會下屬的司法局和縣執(zhí)行委員會下屬的司法處,他們負責管理各個審判機關并監(jiān)督其活動??梢哉f, 這個時期蘇俄的法院體系具有特殊的歷史功能,也是當時蘇俄特殊國內環(huán)境的集中體現,其主要目的 和功能就如同被強調的一樣,“蘇維埃政權的路線就是毫不留情地消滅它的敵人,使人民恐懼并迫使其執(zhí)行蘇維埃法律”。55
從 1920 年開始,蘇俄國家進入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時期,新經濟政策的確定引發(fā)了國家權力機關和 行政組織體系的改革,“在新經濟政策條件下要求對原先定位于主要與犯罪斗爭和鎮(zhèn)壓的法院活動進 行根本改變”。56同時,隨著私人企業(yè)的發(fā)展,必須重新修改對投機商人這種犯罪形式的構成要件, 并修改相應的刑罰方式,這些都“要求首先實現國家法院組織體系的改造”。57
1.法院體系的改造
法院體系的改造在 1921 年就已經開始準備。與這次活動相對應,要求建立統(tǒng)一的人民法院,“但 是達到的目的僅僅是為了滿足形成統(tǒng)一的人民法院,被認為是完善以往煩冗的法院系統(tǒng)”。581921 年 后,審判機關的作用增大,從而對法院組織開始作出重大調整,“政治形勢及由此產生的蘇維埃法院 任務的改變,就消除了將蘇維埃法院體系分為革命法庭和人民法院的原因”。59
1922 年初,將蘇俄司法的兩個分支統(tǒng)一的問題被提出,到 1922 年 10 月 31 日,隨著新司法改革 的開始,全俄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通過了《蘇俄法院組織條例》,對法院體系進行了改組,“確定法院系 統(tǒng)由兩部分組成,一部分為人民法院,另一部分為專門法院”。60根據該條例的規(guī)定,“人民法院部 分確定了以下組織體系:由一名人民法官組成的人民法院;由一名法官和兩名人民陪審員組成的人民 法院;省法院;蘇俄最高法院及其委員會”。61專門法院體系則包括軍事法庭、運輸系統(tǒng)法院以及中 央和地方的仲裁委員會。由此形成了一個按照國內行政區(qū)劃建立的、嚴整的、統(tǒng)一的三級法院組織體 系,替代了以往的普通法院和革命法庭。但也應注意到,雖然該條例使蘇俄建立了統(tǒng)一的司法體系,“但 是不意味承認司法權獨立,也不意味承認分權制度”。62
除了上述法院之外,蘇俄還設立了各種專門性質的審判機關,如為了審理土地爭議成立的地政委 員會、人民法院的勞動審判庭、為了審理國家機構間的爭議成立的國家仲裁委員會和省經濟會議、為 了審理關于軍職人員其他方面的犯罪而成立的軍事法庭。63這些具有專門性質的法院,都是在1922—1924 年發(fā)布的一系列條例、命令和法律文件的基礎上進行組建和活動的,其中比較重要的就是 1923 年 11 月 23 日通過的《蘇聯(lián)最高法院條例》和《蘇聯(lián)最高法院令》,以及 1924 年 7 月 14 日通過的《蘇 聯(lián)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組織條例》。
2.蘇聯(lián)最高法院的建立
蘇聯(lián)成立后,法院體系有了進一步的發(fā)展和完善,成立了蘇聯(lián)最高法院。1924 年 10 月 29 日,蘇 聯(lián)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通過了《蘇聯(lián)及各加盟共和國法院組織原則》,這是蘇聯(lián)第一個關于法院體系的 指導性法律文件,對法院的構成、任務以及審判原則作出了詳細的規(guī)定。按照維辛斯基的觀點,“蘇 維埃法院:(1)如同無產階級專政國家一樣的蘇維埃國家的管理機關組織;(2)在社會主義建設的總任務中完成自身任務并捍衛(wèi)社會主義蘇維埃制度,毫不留情地鎮(zhèn)壓蘇維埃政權的敵人的組織;(3)保護勞動者利益和權利的組織;(4)教育勞動群眾、勞動群眾中的不穩(wěn)定分子,甚至‘改造可以改造的富人、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小偷和流氓’的組織;(5)加強勞動者‘鐵的紀律’的 組織;(6)實現鞏固無產階級國家的社會主義革命法制的組織”。64“出于這樣的看法,蘇維埃國 家認為法院組織首先是達到這些目的的工具?!?5此外,在這個時期,“不同級別的黨組織不止一次 地嘗試著手建立法院監(jiān)督機構,以減少它們的相對獨立性”。66
隨著蘇俄法院體系的建構和發(fā)展,社會主義法院體系逐漸形成,并在一定程度上完成了社會主義 轉型。
1.蘇俄初期的法官任職資格
在“十月革命”勝利初期,蘇俄選任法官的標準是“不需要專業(yè)的法律教育背景,但是在內心中 需要具有革命法律意識、誠實的態(tài)度、清廉及其他個人品質”,67所以有學者就認為“所有這些法院 的法官很少受過法律培訓,往往連高等教育都沒受過,他們的主要資格是他們對革命的熱情,而他們 主持正義的主要標準是他們的‘革命良知’”。68在這樣的資格標準和條件下,法官均來源于勞動者 階層,他們對法律活動并不熟悉,而且不具有法院工作經驗,“這樣就很清楚,其中的公正究竟是為 了誰的利益。有產階層的權利受損時,在這樣的法院組織中是沒有任何機會能獲得保障的,因為審判 的標準是正義,而不是法律”。69
此后,法律對法官選任標準給予了進一步細化。1918年《人民法院條例》規(guī)定,當選審判員應當 具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具有蘇維埃的政治工作經驗,以及具備擔任蘇維埃審判員職務的理論與實際 修養(yǎng)。1922 年《蘇俄法院組織條例》中明確規(guī)定了法官需有 2 年政治工作和 3 年偵查工作的年限要求, 同時規(guī)定因名譽問題而被開除的人不能被選舉擔任法官。蘇聯(lián)成立后,《蘇聯(lián)及各加盟共和國法院組 織原則》集成了這些規(guī)定。
從蘇俄最早關于法官任職資格的規(guī)定上來看,細則前后有所增補和修改,但是其中“具備擔任蘇 維埃審判員職務的理論與實際修養(yǎng)”這一點似乎從未改變。可以說,這部分應當是法官任職資格的最 基本要求或者最一般化的標準,就如同加里寧在蘇聯(lián)最高法院成立 10 周年紀念大會上所說:“如果 有人問我哪種人能夠從事審判員,在我國,就目前來說,哪種人可以充當審判員,那么我的回答是: 審判員應當至少是具有共產主義大學水平的知識,具有豐富的社會政治經驗,善于識別他人;而且我還應當補充一句,具有高度文化水平的人?!?0
2.選舉制下的蘇俄法官
蘇俄法官選舉制度,是列寧將馬克思和恩格斯有關法官民選制的思想理論創(chuàng)造性地應用在蘇俄社 會主義的司法建設中的表現,也是列寧人民主權思想和司法民主理念在法官制度中的體現??梢哉f, “在一個強調人民主權思想和將法律當作是執(zhí)政者政策服務的工具的國家里,選舉制的采用是理所當 然的”。71
有關法官選舉制最早的法律文件應當是1917年頒布的《關于法院的第一號法令》,其中規(guī)定:“地 方審判員,將根據直接民主選舉制選出。”但是,當時并沒有條件來實行這個制度,所以法令補充規(guī) 定,在該制度實行之前,暫時由縣、市工兵農代表蘇維埃選舉法官。72此后所頒布的一系列有關法院 的條例和法令都貫徹了這個思想,如1917年蘇俄司法人民委員部發(fā)布的《關于革命法庭及其組成人員、 應當管轄的案件、應當適用的刑罰以及開庭程序的指示》、1918年蘇俄人民委員部發(fā)布的《關于出版 物案件革命法庭》的法令、1918年發(fā)布的《關于法院的第二號法令》《關于地方人民法院的組織和活 動的指示》《關于法院的第三號法令》等。1918年11月30日,由全俄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通過的《俄羅 斯社會主義聯(lián)邦蘇維埃共和國人民法院條例》,將法官的選舉制度具體化,不僅規(guī)定了審判員的選舉 條件和任職資格,還規(guī)定了具體的選舉和罷免的程序。1920年新的《蘇俄人民法院條例》中,有關法 官選舉的基本規(guī)定都沒有變動。此后,1922年《蘇俄人民法院條例》中規(guī)定了人民法官由共和國蘇維 埃執(zhí)行委員會選舉產生,任期1年并且可以連選連任。73從理論上講,法官一旦當選,其任職并無保 障,因為選舉他的人也能罷免他,而且任期之終,其當選也不是自動的,這就加強了對法官的控制, 迫使其遵守由代議機關制定的法律。同時,這樣也不至于形成一個脫離社會普遍認可價值太遠的特權 階層。74
3.法官任期制
在法官的任期方面,列寧認為終身制是資產階級特權的要求,對于無產階級政權的司法并不能體 現出公平和平等,終身制還會導致法官的官僚化,所以他主張法官任期制,堅決反對終身制。根據列 寧的司法觀念,1918 年頒布的《蘇俄人民法院條例》就規(guī)定,“常設的人民審判員可以由工農蘇維埃 或由選舉該人民審判員的蘇維埃代表大會執(zhí)行委員會隨時罷免”。75“隨時罷免”在很大程度上決定 了法官任職的期限性特征,此后,1920 年《蘇俄人民法院條例》和 1922 年《蘇俄法院組織條例》中 都規(guī)定了相同的內容,堅持了法官任期制。從另一個意義上來考察,列寧當時確定蘇俄實行法官任期 制的一個目的是鑒于資本主義國家的反面教訓考慮,也是從蘇維埃政權角度,從監(jiān)督法官恪守職能, 避免法官專權和司法腐敗目的出發(fā)。從 1918 年《蘇俄人民法院條例》中可以看出,“隨時罷免”并 非是對任期制的絕對化的表述,而只是希望通過這個限制來否定法官終身制的弊端,達到當時蘇維埃 政權所需要的司法目標。
從蘇俄國家和政權建立之時,法院就按照社會主義的建設路徑開始建構,并形成了具有人民民主專政性質的司法系統(tǒng),很快完成了社會主義轉型。從另一方面看,蘇俄法院及法官的司法權并沒有被確定,法院也從未被定位成一個獨立的權力機構。從建立之初,蘇俄社會主義法院的目的和功能就被 異化了,法官在這種環(huán)境下也面臨著相應的命運,其手中的司法權只不過是一種國家賜予的工具。
隨著蘇維埃國家與政權維護法律和打擊犯罪需要的日益呈現,社會主義性質的檢察機關及制度逐 漸建立,并開始履行其監(jiān)督職能,而檢察官則成了具體實施者,他們在社會主義政權的框架下履行著 法律所賦予的職能。
按照蘇俄政權的社會主義法制思維,“沙俄檢察機關是極端反動的沙皇政府機構之一,是完全不 符合新成立的社會主義國家的法律秩序和革命法制的”,76所以在廢除沙俄檢察制度和一切機關之后, “在隨后的 1917—1924 年里,由于新的對革命法制狀況實施監(jiān)督的專門機關沒有馬上建立起來,這 一職能便由許多國家權力機關和管理機關共同承擔”。77
具體而言,在檢察機關缺位時期,對其他機關進行監(jiān)督的職能由各級蘇維埃及其執(zhí)行委員會、司 法人民委員部及其下屬地方機關、工農檢察院和中央執(zhí)行部門承擔,契卡也承擔相關的檢察監(jiān)督任 務。78如此分散的法律監(jiān)督體系,加之當時的法制不完善,“檢察權的行使比較混亂,再加上立法滯后, 地方司法機關在實施革命的法制過程中出現恣意現象,產生權力割據,呈現分離主義”,79這些對于 完成檢察監(jiān)督的任務都是阻礙。隨著新經濟政策的實施,蘇俄的法律體系進行了重大改革,刑法典、 民法典、訴訟法典等先后出臺,同時隨著國內犯罪形勢的惡化,法律對其斗爭和防御的需要也日益增強。 在這些情況下,“建立一個專門的監(jiān)督蘇維埃法制統(tǒng)一實施的機關成為時代的需求”,80監(jiān)督法制和 與犯罪作斗爭的專門機關——檢察機關的組織有了必要性,這樣,“關于建立蘇維埃檢察機關以加強 革命法制的問題被提上了工作日程”。81
1921 年冬,列寧委托司法人民委員部委員依庫爾斯基著手制定關于設立檢察長監(jiān)督的法律草案, 關于設置檢察機關的問題被提了出來。同時還有一種相對的意見,即建立行政法院,認為無須設置專 門的執(zhí)法監(jiān)督機關,而是賦予全體公民權利,使他們有權對地方政權和公職人員的不合法行為向特別 行政法院提出控訴。這種體制下的行政法院隸屬于省執(zhí)行委員會并由該委員會工作人員組成,如果公民需要對省執(zhí)行委員會的不合法行為進行控告,就要向其下屬的行政法院提出控訴。很明顯,這種體制不僅不利于監(jiān)督,也不利于鞏固蘇維埃法制的統(tǒng)一。
1922年5月2日至5月26日召開的第九屆全俄蘇維埃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第三次會議,討論了關于 設置蘇俄檢察機關的問題。在設置檢察機關的法律草案討論過程中,出現了一些反對意見,主要集中 在蘇維埃國家是否需要統(tǒng)一的法律,有關蘇俄檢察機關的組織原則和職權原則的爭論也很激烈。反對 者堅持認為,即使設立檢察機關,也必須縮小其活動范圍及職權,不允許檢察機關享有對省執(zhí)行委員 會提出抗議的權利,而且必須服從中央、省執(zhí)行委員會的領導(雙重領導)。82全俄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 多數委員對此表示贊同。在這種情況下,列寧寫了《關于“兩重”從屬制與法制》的信給斯大林,對 爭論問題進行了解釋和說明:“關于法制一層,不能有加路格省或喀山省的法制,而只應是全俄羅斯 統(tǒng)一的,甚至是全蘇維埃聯(lián)邦共和國統(tǒng)一的法制。”“在那些要善于估計到是有真正不免的區(qū)別存在 的地方,‘兩重’從屬制是必要的……但法制應當是統(tǒng)一的,而我國全部生活中和一切不文明現象的 主要禍害,正是對舊時俄國觀念以及對希圖保留加路格法制使之別于喀山法制的半野蠻惡習,采取寬 容態(tài)度?!?3可見,列寧是反對檢察院實行雙重領導的,其只能隸屬于中央。從上述信件內容也可以 看出,列寧的“出發(fā)點在于國內應該實行統(tǒng)一的法制,而之所以需要檢察機關正是為了保障這種統(tǒng)一性, 為了監(jiān)督蘇維埃法律在每一個省和每一個縣都能得到正確的、不折不扣的執(zhí)行。如果檢察長隸屬于地 方政權,這種統(tǒng)一就有可能無法實現,因為地方政權有可能強迫檢察長服從他們作出的、有時是違背 國家利益的決定”。84列寧的解釋在很大程度上成為蘇俄檢察機關組織和活動的指導思想。
1922 年 5 月 22 日,中央政治局以多數票通過了列寧關于全部爭議問題的建議。26 日晚,克雷連 科代表全俄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報告了草案討論期間的全部修改意見,并在第九次全俄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第 三次會議上經過逐條表決后通過《檢察長監(jiān)督條例》。5 月 28 日,全俄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主席加里寧簽 署了《檢察長監(jiān)督條例》。85這樣,有關蘇俄檢察機關的地位、任務、職權范圍和活動程序就被確定 下來。86據此條例,一個“新型的實行垂直領導體制的蘇維埃國家檢察機關體系”87正式成立了,“司 法人民委員部領導檢察院,他們作為共和國的檢察官,這也意味著檢察院被納入了司法人民委員部的 機構內”。88檢察院并不是單純的公訴機關,更為重要的是,其是監(jiān)督法制的專門機關,同時鑒于當 時的革命形勢,檢察機關也具有“保證正確地組織同犯罪作斗爭”89的職能。
彼得一世于1715年在參政院下設立了監(jiān)察官,對全國各機關執(zhí)行中央命令的情況進行監(jiān)督。1722 年,參政院設立總檢察長和副總檢察長,隨后建立了總檢察院。90由于檢察長的監(jiān)督職責,其被彼得一世稱為“朕的眼睛”,之后的歷任沙皇也將總檢察長視為“沙皇之眼”而倍加信任?!笆赂锩焙蠼⒘司哂猩鐣髁x性質的檢察官制度,檢察官也成為“沙皇之眼”的后繼者。 在革命勝利之初,蘇俄政府即認為“無論是正義感強或受到侵害的公民,任何人都可以起到檢察官的作用”,91但同時“有些地方為了保衛(wèi)勞動人民的革命成果,除法院外還建立了各種維護法制的 機關,這些機關按其性質而言就是未來檢察機關的雛形,其為首人員有時被稱為檢察長”。92可以說, 在蘇俄政權建立初期,檢察官制度并沒有確立起來。
隨著新經濟政策的實行,尊重法律和對私有企業(yè)的監(jiān)督成為重要問題,檢察官制度也在這個背景 下得到了明確。蘇俄檢察官的資格條件與法官不同,在較早的《蘇聯(lián)檢察機關監(jiān)督規(guī)程》中就規(guī)定了 檢察官必須是受過高等法學教育的、25周歲以上的人,在任命之前需要在地區(qū)或市檢察署進行為期1 年的預審官或候補檢察官的實習。由于蘇俄檢察機關具有極強的集中化特征,所以組成這類機關以及 檢察官人員的選任形式并非如法官一樣的選舉制,而是任命制,這也是整個蘇俄檢察系統(tǒng)的特征。除 了規(guī)定檢察長具體任命形式和任期,還逐漸賦予其法律監(jiān)督權,使其成為蘇俄檢察監(jiān)督制度的主體。 檢察官的職權是在檢察機關一體化原則和檢察長一長負責制原則之下形成的,并且在這個基礎上履職。 最初的職權較為簡單,如列寧所說的“檢察長有權利和有義務做的只有一件事:注意使整個共和國對 法制有真正一致的理解,不管任何地方差別,不受任何地方影響”。93隨著國內法制環(huán)境和政治需求 的變化,檢察官或檢察長的職權就發(fā)生了變化,例如監(jiān)督、公訴、抗訴等,94并且逐漸定型。
蘇俄檢察官無論在傳統(tǒng)、組織、任用資格和巨大的權限方面,都被賦予了極高的地位和職責,但 是其監(jiān)督職能有時卻被異化了,在蘇聯(lián)檢察院建立之后,國家安全機關也被納入了監(jiān)督范圍之內,但 同時,“檢察院要參加一切被偽造的訴訟,即它也成了懲治鎮(zhèn)壓體系中的主要部分”。95可以說,檢 察官擁有的權力以及其監(jiān)督職能,在很大程度上成了“沙皇之眼”的再現和繼承。
“蘇俄作為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以列寧檢察思想為指導,在檢察制度發(fā)展史上首次賦予了檢察 機關行使法律監(jiān)督權?!?6作為一種獨立而特殊的國家活動,檢察監(jiān)督是檢察機關的獨有行為,是檢 察機關的一項重要職能和權力。蘇俄時期的檢察監(jiān)督制度是根據列寧的憲政主義思想中的分權理論而 確立的,體現出了與西歐國家不同的社會主義特征。
蘇俄檢察監(jiān)督制度是隨著檢察機關的形成以及相關立法的出臺而逐漸建立和發(fā)展的。在廢除沙俄 時期的檢察監(jiān)督制度之后到社會主義檢察監(jiān)督制度建立之前,并非缺乏法律監(jiān)督。早在蘇俄國家建立 之初,就有一系列機關對遵守法律的情況進行監(jiān)督和檢查,如各級蘇維埃及其執(zhí)行委員會、司法人民委員部及其下屬地方機關、工農檢察院、中央主管部門。根據 1922年《蘇俄法院組織條例》的規(guī)定, “對人民法院和人民法院委員會的判決和裁決的最高監(jiān)督權屬于蘇俄司法人民委員部”。97但總體而言,這些機構對于整個監(jiān)督檢察系統(tǒng)化運行的作用并不完全。98內戰(zhàn)結束后,蘇維埃國家過渡到和平建設 時期,維護法制的權威和統(tǒng)一就成為當時的主要任務之一。1922年5月,第九屆全俄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 第三次會議通過了《蘇俄檢察長監(jiān)督條例》,賦予檢察機關實施監(jiān)督的權限,99同時設立軍事檢察機關, 承擔對軍事管理部門的檢察職能,同年11月頒布了《軍事檢察長及其助理工作細則》,賦予軍事檢 察長監(jiān)督職能。100
隨著蘇聯(lián)的成立,保障全聯(lián)盟各共和國范圍法制統(tǒng)一成為著重實行的措施目標,但此時的檢察監(jiān) 督制度并不能滿足聯(lián)盟之間彼此關系需要監(jiān)督的需求,所以便開始對既有的檢察監(jiān)督制度進行改造。 首先就是在蘇聯(lián)最高法院中建立檢察署,“自此以后在蘇維埃國家中便開始存在兩個組織上互不聯(lián)系 的檢察長監(jiān)督系統(tǒng)并發(fā)揮職能作用”,101但這并不能達到蘇維埃政權的社會主義法制要求。1929年7月, 蘇聯(lián)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和人民委員會通過決議,批準了《蘇聯(lián)最高法院和蘇聯(lián)最高法院檢察院條例》, 賦予最高法院檢察長以廣泛的權力,雖然蘇聯(lián)最高法院也保留了某些憲法規(guī)定的監(jiān)督職能,但其重心 已轉交給了檢察院。1930年11月,蘇聯(lián)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和人民委員會決議規(guī)定,蘇聯(lián)最高法院檢察 長直接領導鐵路運輸檢察長的工作,這一規(guī)定可以說是建立統(tǒng)一的檢察中心和提高檢察長監(jiān)督作用的 一項重大措施。蘇聯(lián)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和人民委員會 1932年6月 20日發(fā)布的《關于革命法制》的決議, 對加強法制和提高檢察長監(jiān)督的作用具有重大意義。1936年7月20日通過了《關于成立蘇聯(lián)司法人 民委員部》的決議,把所有的檢察機關從各加盟共和國的司法人民委員部系統(tǒng)中整合起來,從而完成 了“檢察機關的集中化”。102至此,檢察長監(jiān)督制度有了嚴謹而且完整的組織系統(tǒng)。
檢察監(jiān)督在運行過程中,分為一般監(jiān)督、對調查機關和偵查機關的監(jiān)督以及審判監(jiān)督。首先,列 寧認為“檢察機關本來就是為我們的一切國家機關而設的,它的活動應毫無例外地涉及所有一切國家 機構:地方的、中央的、商業(yè)的、純公務的、教育的、檔案的、戲劇的等等——總之,各機關無一例外”。103這也成了蘇聯(lián)檢察機關實行一般監(jiān)督職能的理論基礎和指導思想。在立法層面,檢察機關的一般監(jiān)督 職能早在1922年《蘇俄檢察機關條例》賦予檢察機關以法律監(jiān)督職能時就已經存在,即“對各聯(lián)邦部以下的立法機關、行政機關及其公職人員執(zhí)行法律的情況實施監(jiān)督”。1041929年《蘇聯(lián)檢察機關條例》進一步明確了檢察機關的一般監(jiān)督職能。105總體而言,蘇聯(lián)檢察制度中所謂的一般監(jiān)督,就是對一切部、國家委員會和主管部門、企業(yè)、機構和組織、地方人民代表蘇維埃執(zhí)行和發(fā)布命令的機關、集體農莊、 合作社和其他社會組織、公職人員以及公民是否嚴格和一律遵守法律,蘇聯(lián)總檢察長及其所屬各級檢 察長行使最高監(jiān)督檢察權。106
其次,檢察長有權對調查機關和偵查機關,包括檢察機關、內務機關和國家安全機關的偵查員是 否遵守法律進行監(jiān)督,這也是在 1922年就被法律確定了的。107具體而言,“這一內容包括是否遵守 人和公民的權利與自由;是否遵守允許申訴和說明犯罪事實的程序;是否完成了偵查搜查活動和初步 調查工作;實施偵查搜查、初步調查和預審活動的機關作出的決定是否合法”。108
再次,檢察長對審判活動進行監(jiān)督是其行使檢察監(jiān)督權的一個重要表現,需要監(jiān)督司法機關是否 遵守法律,監(jiān)督法院審理案件是否遵守法律,109其主要目的在于通過監(jiān)督使各級法院依法全面、充分、 客觀、及時地審理案件,并對每個案件作出合法判決,同時依法交付執(zhí)行。
蘇俄的社會主義檢察制度是在“議行合一”的體制下形成的,并且借助對檢察機關的垂直領導實 現其制度價值。垂直領導的思想最初由列寧提出,此后成為蘇俄檢察制度發(fā)展的指導思想,并成為其 具有社會主義司法性質的內在基礎。
在蘇俄政權初期,俄羅斯的訴訟制度隨著國家法制的發(fā)展開始經歷社會主義轉型,并在最初階段 表現出了強烈的時代特征,為此后社會主義訴訟制度描繪出了一個圖景。
蘇俄政權建立后,關于法院的幾個法令中首先提出了具有社會主義性質的訴訟原則,包括合議制 原則、訴訟公開原則、用民族語言進行訴訟原則、人民陪審員和專職審判員職權平等原則、保障刑事 被告人的辯護權原則、法院不受評定證據形式規(guī)則約束原則,以及法院判決不公正可撤銷原則。110由 于這幾個法令的最初目的為創(chuàng)建社會主義法制,所以并未嚴格區(qū)分刑事和民事訴訟原則??陀^地說, 由于當時國內的動蕩局勢以及對政權穩(wěn)定性的需求,這些原則首先是針對刑事訴訟的??梢哉f,這些 原則在很大程度上推動了刑事訴訟制度理論和實踐的發(fā)展,“對于擴大和加強蘇維埃刑事訴訟制度的 民主基礎,保證在刑事訴訟中達到客觀真實,建立審查刑事判決是否合法和有無根據的嶄新規(guī)則,都有重要的意義”。111
在新經濟政策時期,國家的主要任務開始轉向經濟領域,在司法訴訟領域也有所表現,其中對民 事訴訟原則的改變較為突出。1923 年《蘇俄民事訴訟法典》中就規(guī)定了以下訴訟原則:民主原則、舉 證歸屬原告原則、訴訟中國家利益和勞動人民利益相結合原則,以及雙方當事人的積極性與主動性同 法院、檢察機關的積極性與主動性相結合原則。這些原則的形成主要是根據民事訴訟的特征以及當時 的社會經濟環(huán)境。
在上述原則中,雙方當事人的積極性與主動性同法院、檢察機關的積極性與主動性相結合原則和 舉證歸屬原告原則的重要性與必要性在新經濟政策條件下尤為重要。具體而言,當時民事訴訟中的大 部分原告都為文盲或半文盲的工人和農民,并沒有能力應對來自有產階層的被告以達到自己的法律訴 求,因為相對而言,后者不僅清楚立法,而且可以靈活運用法律援助,“如果《蘇俄民事訴訟法典》 中規(guī)定了法官不干預訴訟和雙方當事人提交證據原則這些具有資產階級訴訟特性的原則,那么蘇維埃 國家就會不由自主地朝資產階級、封建官員、耐普曼方向發(fā)展,他們在損害工農階層的財產、勞動成 果和其他權利的同時,很容易就逃避了法律責任”。112此外,在保障工農階層訴訟權利的同時,也應 注重訴訟雙方的權利平等,所以檢察官也要積極主動參與民事訴訟活動,在不違反辯護原則的前提下 來監(jiān)督訴訟活動,在這個原則基礎上訴訟雙方可以自由平等地爭取自己的權益。
1923年《蘇俄刑事訴訟法典》中反映出了一系列刑事訴訟原則,法典首先就規(guī)定了“訴訟保障人 權不可侵犯”原則。根據這個原則,在法律未規(guī)定和未經審判的情況下,任何人也不能被剝奪自由或 者被監(jiān)禁。遺憾的是,1923年《蘇俄刑事訴訟法典》所規(guī)定的保障人權的不可侵犯性原則并沒有在完 全意義上被護法機關所執(zhí)行,“因為這些原則的存在并不會影響到國家政治保安總局的行為”。113此外, 還規(guī)定了合議原則、訴訟公開、口頭陳述、使用俄語或者當地大多數居民使用的語言進行訴訟等原則, 在必要的情況下還可以聘請翻譯,這些一般性的原則當然也適用于民事訴訟。在蘇聯(lián)成立之后,具有 全聯(lián)盟指導性質的訴訟立法綱要頒布,其中明確規(guī)定了保障人身不受侵犯、刑事被告人辯護權、評定 證據的規(guī)則、對刑事判決上訴自由等等一些原則。這些原則的出臺奠定了刑事訴訟原則的基本內容。
從理論和制度發(fā)展層面上看,社會主義訴訟原則的確立對蘇俄訴訟活動具有很強的指導意義,對 整個訴訟制度的發(fā)展具有推動力,但同時也應當意識到,這些訴訟原則并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很大 程度上依然是紙面上的文件,在法律的表達和實踐層面出現了較大的落差。
1.刑事訴訟立法及制度
蘇維埃政權建立初期,沒有制定專門的刑事訴訟法,相關規(guī)則和規(guī)范都包含在旨在改造審判體系 和偵查體系的法令中。
《關于法院的第一號法令》規(guī)定,在民主原則的基礎上建立新的法院和偵查委員會,廢除了此前實施的刑事訴訟立法,但如前文所述,這個階段還在應用一些沙俄時期的訴訟規(guī)則。同時,重新規(guī)定了一系列刑事訴訟的基本規(guī)范,如多數案件歸地方法院管轄、地方法院審判員負責偵查,以及縣法院負責對地方法院刑事判決的上訴審等問題??梢哉f,蘇俄社會主義刑事訴訟立法實質上已經形成,這 些“直接屬于刑事訴訟的基本規(guī)范,為蘇維埃刑事訴訟立法的繼續(xù)發(fā)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114值得 注意的是,該法令規(guī)定地方法院的判決可以上訴到縣法院,但是當時縣法院本身并沒有組織形式,“因 此這個制度實際上是不存在的,而這些因訴訟產生的不滿都由各審級通過開導方式自行解決,效果自 然不能令人滿意”。115這種表達上的制度,僅僅是基于當時的政治要求。上訴程序被取消,簡化和加 快了訴訟進程,這樣也就可以直接去打擊當時反對蘇維埃政權的政黨和團體了。此后又發(fā)布了關于法 院的第二號和第三號法令,其中確定了蘇俄刑事訴訟的原則,進一步完善了刑事訴訟規(guī)則。
1917 年 12 月 19 日發(fā)布的《關于革命法庭及其組成人員、應當管轄的案件、應當適用的刑罰以及 開庭程序》的指示中規(guī)定,革命法庭審理案件分為預審和庭審兩個階段,預審由設立在地方蘇維埃之 下并由其選舉產生的偵查委員會實施,革命法庭則負責實行公開審理。116這里需要提及的是偵查委員 會,革命法庭的偵查委員會被賦予了很大的權力,并有權對國家組織和個人提出要求,其中包括國家 機關和公職人員、地方管理機關、法院、公證機關、社會組織和企業(yè),偵查委員會可以對進行中的案 件獲取必要的情報和文件。州法院的偵查委員會則只能對赤衛(wèi)隊和民警機關、國家和社會組織、個人 和公職人員提出要求。需要指出的是,刑事訴訟在這個階段具有一個特點,即“地方法院的人民法官 可以在管轄權范圍內自行預審。同時也允許由一名法官和兩名人民陪審員組成的偵查委員會進行犯罪 偵查”。117
在內戰(zhàn)期間,刑事訴訟法進行了必要的修改。1918年11月30日頒布了《蘇俄人民法院條例》, 其中完全禁止在訴訟文件中引用已被推翻的政府的法律,更詳盡地規(guī)定了偵查、庭審和二審程序,規(guī) 定初步調查由民警機關進行,而偵查則由偵查委員會負責,它也可以委托自己的成員實行個別偵查活 動,“但在最重要的訴訟階段(啟動或中止偵查、案件移交法院等)委員會必須集體參與”。118在很 大程度上,人民法院和革命法庭以及契卡的偵查機關在對具體犯罪人進行偵查工作時予以了簡化,所 以就缺乏了對犯罪嫌疑人和被告人權利的保障。119法院在審理案件中不受形式證據的約束,須進行完 全、充分的控訴和辯護,法院在審查過程中也可以不受申訴理由限制而以監(jiān)察程序審查全部案件。同時, 法官回避制度得到了承認,可以根據訴訟參與人的要求讓法官回避,但是還沒有規(guī)定按法庭成員的主 動請求實行的回避制度。120上訴依然是被禁止的,只規(guī)定了二審程序由人民法院委員會進行,它可以 撤銷一審判決并將案件轉交本司法管轄區(qū)內的其他法院審理,期限為1個月。
1920年10月21日,新的《蘇俄人民法院條例》頒布,對法院組織的民主原則和進行刑事訴訟的程序作出了更加系統(tǒng)的闡述,廢除了偵查委員會制度,摒棄了集體偵查的做法,改由人民偵查員個人進行,在地方司法機關中,偵查員可以就最重大的案件開展偵查工作,進一步把偵查和調查區(qū)分開來。121同時,要求法官在審理中必須要以法律為標準,“不排除把革命法律意識這一時代產物作為直接的法 律淵源加以適用”。122
有關革命法庭的訴訟立法和訴訟程序在1919年和1920年《革命法庭條例》中作了調整。1919年《革命法庭條例》規(guī)定法庭由審判長和 2 名成員組成,沒有規(guī)定陪審員參與的問題,整個法庭的組成 人員應當在 1 個月內從省級負責人而非職業(yè)法官中選出,革命法庭的案件允許上訴,期限為 48 小時, 其二審機關為直屬全俄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的革命法庭。1920 年新的《革命法庭條例》統(tǒng)一了三種革命法 庭的訴訟程序,“盡管革命法庭的權能帶有非常性質,但其活動中還是保留了抗辯性和公開性,保證 了受審人的辯護權”。123條例還有一條獨創(chuàng)的規(guī)則:“共和國任何公民,對于處刑過輕的判決和宣告 無罪的判決,都有權在同樣的期限內提出抗議。”124
可以說,在蘇俄政權建立初期,具有社會主義性質的刑事訴訟立法就已經實現,并成為其后繼續(xù) 發(fā)展的基礎,同時也給這個年輕的政權以法制上的保障。但是也要承認,“在最初幾年那些保障‘強力’ 方式和最大限度簡化適用鎮(zhèn)壓的方式得到最普遍的承認”,125特殊的時代背景也造成了當時蘇俄刑事 訴訟法的歷史作用和功能。
2.民事訴訟立法及制度
蘇俄初期的民事訴訟規(guī)則主要集中在關于法院的三個法令,以及 1918年 7月 23 日司法人民委員 部制定和公布的《關于地方人民法院的組織和活動的指示》中。126根據規(guī)定,民事訴訟案件由地方法 院和區(qū)法院負責審理。地方法院最初管轄權范圍為標的額在 3000 盧布以內的所有民事案件,《關于 法院的第三號法令》中決定將地方法院的管轄權范圍擴展到標的 10000 盧布以內的所有民事案件。在 對民事訴訟進行判決時,可以使用沙俄時期的部分訴訟規(guī)則,但不得違背社會主義法律意識。為了將 法院改造成接近于工農階層的組織,所以在涉及與案件相關的金錢數額問題時處理得較為謹慎。標的 額在 100 盧布以下的民事訴訟通常免費,100—3000 盧布之間收取 2%。如果訴訟一方沒有足夠的財 產的話,“為了不讓訴訟審理費用成為勞動者訴諸法院的障礙,授權勞動者可以延期繳納案件的訴訟 稅費”。127此外,對于地方法院的裁決與判決,凡判處罰金超過 100盧布的可以提出申訴,這也是在 考慮工農階層經濟水平的基礎上而確定的規(guī)則。原告和被告擁有平等的訴訟權利,既可以自己向法院 提起訴訟,也可以通過代理人來完成。因為沙俄時期的律師被“消滅”了,所以允許一切擁有公民權 的人充當代理人。司法人民委員部對此法令進行了調整,規(guī)定充當民事代理人的只能是辯護人協(xié)會的 成員,不復雜的民事和離婚案件地方法院可以決定不讓辯護人參加。
很明顯,這個階段的民事訴訟并非保護所有社會階層的民事權利,而是希望建立某種最合適的法律根據來針對那些損害無產和少產階層權利的群體。從整體角度出發(fā),這些訴訟規(guī)則在革命勝利初期“法律真空”的法制狀況下起到了民事訴訟法的作用,并為后來制定民事訴訟法典奠定了基礎。
1921年,隨著新經濟政策的實行,國民經濟開始恢復,商品流通量大增,各種企業(yè)數量也日益增 長,相關民事案件隨之頻現。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有這么一部法典,明確了查明案件實情的訴訟程序, 司法實踐實際上就變得統(tǒng)一了,公民和其他人就會獲得在法律基礎上平等保護自己財產權和利益的可 能性。所以,制定一部包括民事訴訟程序和保護財產權等規(guī)則的民事訴訟法典是新經濟政策時期所特 別需要的”。128順應這一形勢,1923年7月 10日,第十屆全俄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第二次會議通過了《俄 羅斯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民事訴訟法典》,并決定于同年9月1日起施行。法典共5篇39章473條, 其中依次規(guī)定了民事訴訟在各個階段的內容,“此前中央和地方國家管理機關發(fā)布的立法文件就是其 立法來源”。129具體而言,第1篇涉及民事訴訟的基本原則、訴訟代理、管轄、訴訟費用、罰金、訴 訟期間、法院通知和傳喚等;第2篇是訴訟程序,規(guī)定了法院合議審理、審判員與人民審判員同等權利、 法院公開審理、法院與當事人的權利和責任等;第3篇為特別程序,規(guī)定了死亡人遺產案件、仲裁案件、 因宗教信仰而免除兵役的案件、控告公證人行為的案件以及喪失不記名證書復權的案件適用特別程序, 同時規(guī)定了特別程序的終止和轉向一般訴訟程序的情況;第4篇是上訴和再審,規(guī)定了當事人在宣判 后10天內可以上訴,當事人、蘇俄最高法院院長、共和國檢察長、邊區(qū)(省)法院院長或者檢察長 和區(qū)檢察長、司法人民委員都可以提出再審;第5篇為執(zhí)行,規(guī)定了涉及國有企業(yè)、國家機關、集體 農莊、合作社和社會團體間的糾紛可在1年內申請執(zhí)行,其他案件則可在3年內申請執(zhí)行。除此之外, 該法典還對自然人和法人的破產清算、國有企業(yè)和公私合營股份公司以及合作社的破產作出了規(guī)定。130可見,這部法典規(guī)定了訴訟程序中從起訴到判決執(zhí)行的各個階段,確定了訴訟當事人的權利和追究責 任,適用于法院案件的每一個階段以及具體案件的司法訴訟特征。
這部法典是蘇俄民事訴訟領域第一部比較完備而又系統(tǒng)的法典式立法文件,它“脫離了以往在‘革 命法律意識’基礎上進行判決的不良實踐”。131當然,這部法典也存在很多制度空白點,大多問題和 困難都是借助解釋性文件、指導性文件以及上級法院、上訴法院和最高法院的決定解決的。132但是, 實踐表明,該法典中無疑確立和表現出了蘇俄的社會主義司法特性。
早在 1864 年司法改革時期,沙皇亞歷山大二世就敕令頒布了《刑事訴訟條例》,其中規(guī)定了借 鑒英國建立的陪審團制度。蘇俄政權建立之后,這種具有舊政體身份的資產階級性質的陪審制度被廢 除,開始實行具有社會主義性質的人民陪審制。
1.人民陪審制的社會主義理論基礎
人民陪審制是在蘇俄社會主義體制上建立的,所以其理論基礎必定帶有社會主義色彩,即列寧關 于國家司法民主和人民主權的思想,而這種思想最初則是源于馬克思關于“人民主權”的理論。
馬克思認為,“使法律成為人民意志的自覺表現,也就是說,他應該同人民的意志一起生長并由人民的意志所創(chuàng)立”,133如果國家不再體現民意,則會成為“有名無實的東西了”。按照這種理論,人民應當享有主權,并將其意識反映在法律創(chuàng)制過程中,而且人民可以通過革命推翻反人民主權的形 式,重新建立起一套體現人民意志的新的國家制度。這種人民主權理論被列寧所繼承與發(fā)展,并運用 到國家司法民主理論當中去。他認為,國家的一切權力都應當由人民授予,“無論是警察,無論是官吏, 都沒有任何獨立的權力;他們完全服從于人民”,“無論是資本家,無論是地主,都不享有任何特權”, “全體人民享有全部權力,即統(tǒng)一的、完全的和整個的權力”。134按照列寧對人民主權理論的發(fā)展和 分析,在蘇維埃國家中,國家管理包括司法必須貫徹民主原則,他曾指出:“我們應該自己來審判, 公民普遍參加審判工作和國家管理。對我們來說,重要的就是吸收所有的勞動者管理國家?!?35可以 看出,列寧認為在社會主義國家里,勞動人民應當參與國家的管理,司法工作作為國家管理的重要部分, 應當吸收廣大勞動人民參加??梢哉f,馬克思主義的人民主權理論構成了社會主義國家司法權的理論 邏輯起點。136
如前文所述,列寧對國家司法的民主原則的分析,需要在制度層面上得到體現,而其最主要的形 式就是人民陪審制度,這是人民直接行使司法權的有效途徑,正如列寧所說,“人民的代表參加法庭, 這無疑是民主的開端”。137同時,列寧在采取人民陪審員制的問題上也提出“應當力求使全體勞動居 民人人被吸引來履行法官的職責”。138這樣建立起來的人民直接參與審判的陪審制正符合了當時國家 司法民主的理論和思想,與建設社會主義國家的政治理念相契合,所以蘇聯(lián)的人民陪審制度在這種理 論的指導下逐步建立起來,而且“在蘇俄的司法制度建設和發(fā)展中,始終體現著列寧人民陪審制度這 一理念”。139
2.人民陪審制的形成
“十月革命”勝利后,蘇俄借鑒大陸法系國家的參審制模式,建立了實為參審制的人民陪審制度。140《關于法院的第一號法令》中規(guī)定由常設的地方審判員 1 人和輪值陪審員 2 人組成地方法院,這個法 令在蘇俄政權的基礎上確定了人民陪審制度。此后發(fā)布的第二、三號法令中也均有人民陪審員參加審 判的規(guī)定,并對人民陪審員的權力加以規(guī)定,如在訴訟任何階段可以要求審判長回避或者召回,決定 有關刑罰措施及量刑權,141“授予人民陪審員如此廣泛的權力是由于法庭成員有可能是舊的、革命前 的司法人員,有必要讓人民陪審員對他們實施監(jiān)督”。142在當時的革命法庭中,也規(guī)定由人民陪審員 參加審判,而且在人數方面遠遠超過其他審判機構。
1918年及1920年頒布了《俄羅斯社會主義聯(lián)邦蘇維埃共和國人民法院條例》,該條例規(guī)定根據受審人的犯罪嚴重程度,法庭可以由1名審判員組成,或由1名審判員和2名人民陪審員組成,以及由 1 名審判員和 6 名人民陪審員組成進行審判三種形式,其中較為嚴重的案件由第三種形式的審判庭 來完成。這個制度融合了兩個優(yōu)點,“從一個方面看,審理復雜案件時有 6 名陪審員參與能保證法庭 審理的客觀性和合理性;從另一個方面看,可以避免由 12 名陪審員參與的法庭的臃腫性和訴訟形式 主義”。143人民陪審員的權力與常任法官的權力相當,所以當時還被稱為“當值法官”。
在這個時期,由于處在革命勝利、政權穩(wěn)定的初期,而且經歷著國外干涉和內戰(zhàn)的動蕩環(huán)境,蘇 俄在人民陪審的制度設計上側重于穩(wěn)定局勢、打擊反動勢力等政治性的需要,所以在具體的內容上顯 得粗糙和不確定。1922 年 10 月 31 日決議通過《蘇俄法院組織條例》,條例規(guī)定人民法院、省法院在 作為第一審法院審理刑事案件時,法庭組成都是由 1 名人民審判員和 2 名人民陪審員構成。自此,人 民陪審員制度正式確立。
3.人民陪審員的社會主義性質及制度內容
人民陪審員的社會主義性質首先體現在遴選機制上。在蘇俄國家建立初期,人民陪審員的產生方 式和遴選機制在法律或法令中處于不斷調整和變動的狀態(tài)?!蛾P于法院的第一號法令》中規(guī)定工農革 命法庭的陪審員由省、市工兵農代表蘇維埃選舉的輪值陪審員構成,而在 1917 年 12 月 19 日司法人 民委員部下達的《關于革命法庭及其組成人員、應當管轄的案件、應當適用的刑罰以及開庭程序》的 指示中,規(guī)定“陪審員由工農代表蘇維埃執(zhí)行委員會從陪審員總名單中用抽簽的辦法選出”。1441918 年《關于法院的第二號法令》和《關于地方人民法院的組織和活動的指示》,以及《俄羅斯社會主義 聯(lián)邦蘇維埃共和國人民法院條例》中都有類似規(guī)定,即人民陪審員在已經批準的名單中以抽簽的方法 選出。1924年《蘇聯(lián)及各加盟共和國法院組織原則》則規(guī)定,人民陪審員由選舉產生。
人民陪審員在合議庭中的比例也是變化的。在蘇俄國家初期,人民陪審員在合議庭中的構成比例 是不確定的,如《關于法院的第一號法令》中規(guī)定了地方法院有2名輪值陪審員;司法人民委員部1917年12月19日發(fā)布了《關于革命法庭及其組成人員、應當管轄的案件、應當適用的刑罰以及開庭 程序》的指示,規(guī)定革命法庭中可以有40名陪審員;1918年《關于法院的第二號法令》中規(guī)定民事 案件可以有4名陪審員,刑事案件可以有輪值陪審員12人、后備陪審員2人;司法人民委員部1918 年6月23日發(fā)布的《關于地方人民法院的組織和活動的指示》的決議中規(guī)定,地方人民法院必須設 置2名輪值陪審員;1918年11月30日,《蘇俄人民法院條例》規(guī)定,謀害人命、使人受重傷或殘廢、 強奸、強盜、偽造貨幣與文件、賄賂和對于專賣的與配售的消費品從事投機行為的案件,由6名輪值 陪審員參加,而其他一些刑事案件和一切民事案件則由2名陪審員參加,當然如果認為必要,這類案 件也可以由6名陪審員參加,1922年《蘇俄刑事訴訟法典》繼承了這種制度安排。直到1958年《蘇 聯(lián)和各加盟共和國刑事訴訟綱要》和1961年《蘇聯(lián)和各加盟共和國民事訴訟綱要》頒布之后,法院 中由2名人民陪審員參加合議庭審理的制度方形成定式。
在社會主義訴訟制度之下的人民陪審員,其勞動被定位為義務性的,但同時也給予了一定的福利補充。《關于法院的第二號法令》中就有關人民陪審員的薪金問題提到“必須過渡到使公民無報酬地履行國家所委派給他的進行審判工作的義務”。1451918年《關于地方人民法院的組織和活動的指示》中規(guī)定“在有可能的地方,陪審員應無償地履行國家所規(guī)定的陪審義務”。146但同時也規(guī)定了其工資 和補償的問題。1922 年 4 月 19 日專門發(fā)布了《關于保留以人民陪審員身份參加人民法院或以證人或 鑒定人身份受傳喚而不能工作的人的工資》的決議,規(guī)定“因以人民陪審員身份參加人民法院工作而 不能工作的人,保留其工作地點的工資,如系按件給資的情況,則分給平均工資額”。147類似的規(guī)定 在之后的法律文件中均有體現,保留人民陪審員工資成為定制。
法律還規(guī)定了一些工資差額方面的補償內容。如1918年《關于地方人民法院的組織和活動的指示》 規(guī)定,陪審員日薪在省城中不足15盧布,在縣城中不足10盧布時,可以由撥歸地方人民法院經費的 國家公款中支付其差數;人民陪審員沒有工資時,則由國家公款中按日費全額支付。1918年和1920 年《蘇俄人民法院條例》也規(guī)定,沒有工資以及以從事農業(yè)或手工業(yè)為生的人民陪審員,在召集期內 由國家一般經費項下領取日費,標準為本地所規(guī)定的最低工資額。
可以說,蘇俄政府考慮新生政權的政治需求,根據社會主義制度建設的要求完成對訴訟制度的改 革,使之成為社會主義司法的一部分,以此達到人民主權原則在司法中體現社會主義國家性質和司法 民主的目標,并在司法運行中不斷推進。
蘇俄刑罰理論與制度是社會主義司法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司法實踐的重要理論基礎。在蘇俄 政權初期,與社會主義法院和檢察院的建立以及相應訴訟制度同步,刑罰理論和制度也開始了社會主 義轉型。
蘇俄刑事立法中的“刑罰”是指只能由司法機關對實施犯罪的人適用的、對犯罪人實行理當由他 所享有的某種利益的剝奪,體現出國家對犯罪人及其行為的否定評價的國家強制方法。在蘇俄刑事立 法史上,“刑罰”這一術語發(fā)生過多次改變。在 1919 年《刑法指導原則》中表述為“刑罰”,但在 某些重要的條款,如刑法任務上,則是用“制裁方法”來表示刑罰;在 1922 年《蘇俄刑法典》中規(guī) 定為“刑罰及其他社會保衛(wèi)方法”;1924 年《蘇聯(lián)及各加盟共和國刑事立法基本原則》和 1926 年《蘇 俄刑法典》中則直接用“司法改造性質的社會保衛(wèi)方法”來表示刑罰;1934年又恢復為“刑罰”。
在“刑罰”概念的變化中,最為重要的就是“刑罰”與“社會保衛(wèi)方法”的概念之爭。從1922年《蘇 俄刑法典》中的表達可以看出,立法者在立法文件中規(guī)定“刑罰”的同時,還規(guī)定了“其他社會保衛(wèi)方法”, 法典中在列舉了11種刑罰之后又規(guī)定了4種社會保衛(wèi)方法,這是蘇俄刑法理論在術語上的一個創(chuàng)新,在一定程度上將“刑罰”和“社會保衛(wèi)方法”作了區(qū)分?!吧鐣Pl(wèi)方法”這一新術語源自法社會學的思想,“該學說認為社會在實施懲罰的同時就是在保護自己免遭犯罪行為和犯罪人侵害。所以法典強調的是刑罰的保護性而非懲罰性”,148對此法典中也規(guī)定“刑罰設保衛(wèi)方法,應當適當地適用,并 完全排除殘酷的征象,不得使犯罪人受無益的和多余的痛苦”。149然而,對于“刑罰”這一傳統(tǒng)術語 并沒有取消,術語上看似矛盾的規(guī)定,其實表明立法者已經開始逐漸拋棄“刑罰”而代之以“社會保 衛(wèi)方法”這一概念。
1924年《蘇聯(lián)及各加盟共和國刑事立法基本原則》(以下簡稱《刑事立法基本原則》)在其草案 中就已經將“刑罰”這個術語取消了,完全以“社會防衛(wèi)方法”來表述,并將社會防衛(wèi)方法分為司法 改造性質的、醫(yī)療性質的和醫(yī)療教育性質的,實際上第一個范疇的措施與刑罰概念是同一的。150在當時, “通過刑罰對具體的反革命活動使用‘社會防衛(wèi)方法’,可以在確定某些社會組織對布爾什維克政權 存在潛在危險時使用”。151可以認為,“社會防衛(wèi)方法”中的具體措施能夠有效地“懲治”政治反對派。
在《刑事立法基本原則》頒布之后,圍繞這兩個術語的爭論就開始了。一部分人認為,不使用“刑罰” 這一術語并不意味著對刑罰任務有任何原則性的改變,主要是立法者強調刑罰的非報復性,所以不采 用“刑罰”這個表述純粹是術語上、字面上的問題,內容并沒有發(fā)生實質變化。但是,這種術語的變 化不能認為是偶然的,“二十世紀放棄‘刑罰’這一術語是有意識的,而且往往把這個概念說成是建 立在報復、‘惡意’、‘道德敗壞’等理論基礎上的‘資產階級’概念”。152所以就又有一部分人認為, 以“社會防衛(wèi)方法”代替“刑罰”是對以往資產階級刑罰的報復性原則的摒棄,是與舊刑罰體系的決裂。 如果從這個層面來理解和分析,放棄使用“刑罰”的術語而采用“社會保衛(wèi)方法”只不過是反映出蘇 俄立法者強調放棄刑罰的報復目的、體現蘇維埃國家的社會主義本質的一種表現而已。
在蘇俄初期,學界和政界即已經對蘇維埃刑罰目的形成了一致的觀點,即刑罰是一種社會保衛(wèi)方 法,而非報復。這在刑事立法中也予以確認,1919年《蘇俄刑法指導原則》中就規(guī)定“刑罰不是對于‘罪過’的報復,也不是贖罪。刑罰是保衛(wèi)方法,它應該適合于保衛(wèi)的目的,完全不要有凌虐的現象, 也不要使犯罪人受無益的和多余的痛苦”,153直接否定了刑罰的報復目的,在之后的刑事立法文件中 都對此項原則予以了延續(xù)和肯定。此外,戰(zhàn)時的刑罰目的也體現了其特殊性。在國內戰(zhàn)爭時期,為了 鞏固有組織的紅軍和國防力量,刑法專門準備了相應的方式來予以調整。由于戰(zhàn)時民眾抗拒服兵役, 因此出現了大量逃兵,“法庭對逃兵的處罰幅度相當寬,從罰金到槍斃。這樣可以把惡意逃跑和無意 識當逃兵區(qū)別開來”。154可以看出,這時的刑罰目的是較為復雜的,但客觀上應當與和平時期區(qū)別對待。
1922年《蘇俄刑法典》中,蘇維埃國家刑罰史上首次將“刑罰目的”以單獨條款列出,規(guī)定“判處刑罰和適用其他社會保衛(wèi)方法的目的是:第一,一般地預防違法的人及社會上其他不穩(wěn)定分子重新違法;第二,用勞動改造的影響方法,使違法的人適合于共同生活條件;第三,消滅犯罪人以后再次實施犯罪的可能”。155根據法典的規(guī)定,刑罰的目的為預防犯罪、改造和教育犯罪人。同時應該注意到, 法典中的“刑罰措施所確定的標準并不是‘從’和‘到’,而是‘不低于’,這就意味著法院只能判 決最高標準的刑罰”。156可以看出,這樣刑罰所顯示的目的即使不存在懲罰報復性質,法律設計也是 要以嚴厲的刑罰來達到其目的的。1924年《刑事立法綱要》和1926年《蘇俄刑法典》都對這種刑罰 目的進行了復述。這三個刑事立法文件還在繼承 1919年《刑法指導原則》中否定報復原則的基礎上, 規(guī)定蘇維埃刑法中的刑罰不具有報復和懲治的任務,也不以具有使身體痛苦和侮辱人格為目的。
“十月革命”的勝利使蘇俄刑罰體系發(fā)生了歷史性的變革,在馬克思、恩格斯和列寧關于無產階 級刑事政策、刑罰的階級性的原則基礎上,建立新的刑罰體系。在當時革命氛圍的影響下,刑罰體系 中分為剝奪自由,公開訓誡,沒收財產,處以罰金,賠償損失,剝奪政治權利,禁止從事一定工作, 強制參加公益勞動,逐出俄國首都、特定地區(qū)或國境,被宣布為人民公敵,以及槍決。這種體系并沒 有一定的“等級”性和規(guī)律性。
1919年《革命軍事法庭條例》第一次規(guī)定了具有“等級化”的刑罰體系,157包括申斥、罰金、沒 收財產、不定期或定期剝奪政治權利、剝奪自由、將犯罪人送往懲罰隊、槍決,很明顯這是以由輕到 重的順序進行排列的。1919 年俄共八大黨綱中提出:“在懲罰方面,這樣組織起來的法院已根本改變 了懲罰的性質:廣泛地實行緩刑辦法,以輿論的指責作為處罰的辦法,以保持自由的強制勞動代替剝 奪自由,以訓育機關代替監(jiān)獄,并為采用同志審判會的方法造成可能……以一套教育性質的辦法來最 終代替懲罰辦法?!?58其中的原則性表述實際上是為蘇俄以立法方式規(guī)定刑罰體系提供了理論性指導, 并且也是第一次提出了蘇俄刑罰體系的發(fā)展設想和最終目標。
首次規(guī)定以上原則的是1919年《蘇俄刑法指導原則》,其刑罰體系中包括警告、公開訓誡、強 制實施某種行為——不剝奪自由的行為、宣布受抵制、暫時或者永遠由團體開除、恢復原狀或賠償損 害、免職、禁止擔任某種職務或執(zhí)行某種工作、沒收財產、剝奪政治權利、宣布為革命公敵或人民公 敵、不收容于剝奪自由場所的強制勞動、定期的剝奪自由或直到一定事實發(fā)生前的不定期的剝奪自由、 宣布不受法律保護和槍決,此外還規(guī)定了判處剝奪自由緩期執(zhí)行的制度?!斑@樣的刑罰體系,已反映 了階級原則、個別化原則、人道主義原則、適當懲罰原則、少用懲罰手段的原則,也大大推動了刑罰 適用的統(tǒng)一和刑法典的系統(tǒng)化?!?591922年《蘇俄刑法典》在此基礎上進一步發(fā)展,其中規(guī)定了刑 罰體系包括定期或者無期逐出蘇俄國境、嚴格隔離或不隔離的剝奪自由、不羈押的強制工作、緩刑、 沒收財產、罰金、剝奪權利、免職、公開訓誡、責令賠償損害,并且單獨規(guī)定了槍決。總體來看,這是蘇維埃國家刑事立法史上第一次按照從重到輕順序排列刑罰,蘇聯(lián)學者稱為“十一等級的刑罰”。在這個刑罰體系中,刑罰種類規(guī)定得較以往全面準確,同時廢除了以往一些不合時宜的刑種,如宣布不受法律保護、宣布為革命公敵和人民公敵等,同時補充了一些新的刑種。 隨著蘇俄進入國民經濟恢復和平時期,以及蘇聯(lián)的成立,國家的政治、經濟和社會生活開始發(fā)生變化,刑罰體系問題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響。這個時期出現了一些學術上的爭論,其中較為重要的 就是對刑罰階級性原則的爭論。1924年《蘇聯(lián)和各加盟共和國刑事立法原則》規(guī)定了“十三等級的社 會保衛(wèi)方法體系”,其中主要的特點就是術語上的變化,即前文所提及的將“刑罰”改為“社會保衛(wèi) 方法”。1926年《蘇俄刑法典》仍沿用“社會保衛(wèi)方法”這個說法,同時補充了“責令賠償造成損害” 這個刑種。
此后,蘇聯(lián)刑罰體系還出現了幾次變化,體現在幾個重要文件中。1928年3月26日通過了《關 于懲罰政策和監(jiān)禁場所的狀況的報告》的決議,提出了對階級敵人、職業(yè)犯等嚴懲,而對偶犯和初犯 盡可能使用不剝奪自由的刑罰,補充了在一定期間內解除工作、剝奪擔任負責職務或選任職務的權利、 斥責并在企業(yè)大會或報紙上公開宣布,以及短期內禁止外出幾個刑種,同時還提出了強化刑罰的教育 因素問題。1929年11月21日的一個法令恢復了以前“宣布不受法律保護”的刑種,1936年《關于 蘇聯(lián)內務部特別會議》的決議規(guī)定了對被認為是“對社會具有危險的人”可以適用流放和勞改營監(jiān)禁 的刑罰方式。
在這種刑罰體系之下,蘇俄刑法對刑罰種類進行了規(guī)定。“十月革命”后,蘇俄的刑罰是按照適 用刑罰的國家機關進行分類,隨著人民法院的建立和地位的提高,這種分類方法被廢除。1924年以“社 會保衛(wèi)方法”替代“刑罰”術語后,蘇俄的刑罰則被分為司法改造性質的方法、醫(yī)療性質的方法和教 育性質的方法,之后按照刑、罰結合的方式又將刑罰分為主刑、附加刑和混合刑,其中又分為可適用 緩刑的刑罰、可易科為其他刑種或感化方法的刑罰,此外還按被判刑人的特點將刑罰分為一般刑罰、 特殊刑罰和非常刑罰。
有關蘇維埃國家的刑罰方式在《關于法院的第一號法令》就已經提到,雖然表述較為籠統(tǒng)和模糊, 只談到如剝奪自由的幾種刑罰方式,但這作為立法性指示,是在制定刑罰的法律活動方面邁出的第一 步。160隨著刑罰體系的變化,刑罰方式也相應地發(fā)生了改變,其中1917年12月19日發(fā)布的《關于 革命法庭及其組成人員、應當管轄的案件、應當適用的刑罰以及開庭程序》的指示是“最全面地列舉 出刑罰種類的第一批文件之一”,161此后,從1919年《刑法指導原則》到1922年、1926年《蘇俄刑 法典》,相關立法中的刑罰制度逐漸完善。
第一就是死刑。1917年10月26日,在第二次全俄蘇維埃代表大會上發(fā)布了《關于廢除死刑》的法令, 規(guī)定“廢除由克倫斯基所恢復的在前線適用的死刑”。162這是蘇維埃政權第一次宣布廢除死刑。然而,一年后由于蘇維埃政權受到嚴重威脅,死刑被恢復,但“實現這種恢復有點遮遮掩掩,甚至不是通過法律,而是通過準法律文件,1631918年6月16日司法人民委員部頒布的《關于廢除從前頒布的關于革命法庭的一切通令》的決議中提到“革命法庭在選擇同反革命行為、怠工行為等作斗爭的刑罰方法時, 除了法律對于某種刑罰方法已經規(guī)定‘以上’字樣的以外,不受任何限制”,164這種曖昧模糊的表達 方式給恢復適用死刑提供了一個空隙,雖然其中并未明確列舉刑罰措施,“不清楚這里指的是已經在 適用的刑罰還是任何一種可以想到的刑罰”,但在“實踐中該命令被理解為可以適用死刑”。165國內 戰(zhàn)爭期間,蘇俄人民委員會通過了《關于紅色恐怖的決議》,其中規(guī)定了對叛亂者要處以槍決,并在1919年《刑法指導原則》中確定下來——對重罪的嚴厲懲罰就是槍斃。 隨著內戰(zhàn)的結束和政權的逐漸穩(wěn)固,1920年1月17日,全俄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和人民委員會通過《關于廢除最高刑罰方法(槍決)》的決議,規(guī)定市法院、省法院以及全俄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附設最高法庭 的判決一律廢除槍決的適用。1922年《蘇俄刑法典》的刑罰目錄中并沒有死刑,但是列寧主張把“恐 怖”嚴格法律化,所以從政治需要出發(fā),法典中間接地保留了死刑,即“在33條的附件中規(guī)定了革 命法庭可以適用這種刑罰”。166對此,有種觀點就認為,“在國內戰(zhàn)爭年代死刑都被作為非常的刑罰 手段使用,而現在卻成了常用的刑法實踐”。1671924年《刑事立法基本原則》和1926年《蘇俄刑法典》 延續(xù)了這一做法。
第二是剝奪自由刑。剝奪自由的這種刑罰在蘇維埃刑事立法中出現較早。1917 年《關于革命法庭 及其組成人員、應當管轄的案件、應當適用的刑罰以及開庭程序》的指示中就提到了剝奪自由的刑罰,1919 年《刑法指導原則》中也規(guī)定“定期的剝奪自由或者直到一定事實發(fā)生前的不定期的剝奪自由”。1922年《蘇俄刑法典》中規(guī)定了嚴格隔離或者不隔離的剝奪自由,“雖然在20世紀20年代犯罪率并 沒有明顯提高,但是所有法院經常會對犯罪人判處罰金和強制勞動,以及經常判處剝奪自由的刑罰”。1681924年《刑事立法基本原則》、1926年《蘇俄刑法典》以及 1932年《關于懲治投機倒把行為的命令》 中延續(xù)了這個刑罰,規(guī)定剝奪自由最高期限為10年。
第三是流放和放逐。1917 年《關于革命法庭及其組成人員、應當管轄的案件、應當適用的刑罰以 及開庭程序》的指示中就規(guī)定了“放逐于俄羅斯共和國首都、個別地區(qū)或者俄羅斯共和國國境以外” 的問題。1922 年《蘇俄刑法典》中規(guī)定了“定期或無期逐出蘇俄國境”以及“放逐于特定區(qū)域之外” 的刑罰方式,這是蘇俄刑事立法中首次規(guī)定了流放和放逐。1924 年《刑事立法基本原則》對這項刑罰 進行了修訂,規(guī)定如果犯罪人被宣布為人民公敵,則會被剝奪蘇聯(lián)國籍,并且永遠被逐出蘇聯(lián)國境。 此外,還有定期放逐于蘇聯(lián)境外和放逐于加盟共和國或特定地區(qū)以外,在后者的情況下,還需要指定 或不指定移住某一個地區(qū),禁止或不禁止居住在某一個地區(qū)。1926年《蘇俄刑法典》也采納了這個規(guī)定。
第四是勞動改造。勞動改造是強制被判刑人在一定期限內、一定區(qū)域內參加勞動的刑罰,這早在彼得一世時期就存在了。在蘇維埃國家,這種刑罰始見于1917年司法人民委員會《關于革命法庭及其組成人員、應當管轄的案件、應當適用的刑罰以及開庭程序》的指示中,當時稱為“有益社會的強制工作”。在之后的刑事立法中都有所體現,但是稱謂上多有變化,如 1919 年《刑法指導原則》中 稱為“不收容與剝奪自由場所的強制工作”,1922年《蘇俄刑法典》中則稱為“不羈押的強制勞動”,1924年《刑事立法基本原則》和1926年《蘇俄刑法典》中稱為“不剝奪自由的強制工作”。 第五是罰金。罰金是法院在刑法規(guī)定情形和范圍之下所判處的金錢處罰,其懲罰性質表現為對判刑人的某一部分財產實行剝奪。在1917年有關革命法庭的法令中就規(guī)定了罰金,作為財產性質的刑罰在蘇維 埃時期的立法中占有重要的地位。1917—1918年的立法和人民法院的實踐中,罰金是最常用的刑罰之一, 例如1918年上半年莫斯科市人民法院對54%的被判刑人處以罰金,下半年這個比例則為56.9%。169
刑罰在司法理論和實踐中較為重要,其承接了法院和檢察院司法活動的后續(xù)工作,并在具體實踐 中體現出了整個司法制度的性質,因此在蘇俄社會主義國家建設期間,其刑罰理論和制度都是在社會 主義理論框架下進行構建和設計的,并在發(fā)展和實踐中完成了社會主義轉型。
蘇俄社會主義司法轉型是在“破舊立新”中進行的,所以形成初期就具有新舊重疊的雙重色彩, 即一方面通過革命政權創(chuàng)立新制度,另一方面也需要利用舊制度協(xié)助新政權維持社會秩序。客觀地說, 建構司法體系不是“十月革命”后蘇俄政府的最主要任務,而是隨著社會主義制度建設以及國家政治 生活的展開和需要形成的,因此蘇俄社會主義司法具有獨特的內涵。
蘇俄法院中人員都是在“黨的干部”的基礎上產生的,因為在列寧的觀念里,他更相信非職業(yè)性 法官,即使沒有專業(yè)能力的無產者,只要對革命目標有明確認識就能進入法院成為法官,“我們應該 自己進行審判”也成為司法的指導思想。如前文所述,在蘇俄政權初期就明確了對法官的要求:在思 想層面應當具有黨性,社會地位應該是勞動者階層,進入法院系統(tǒng)需要進行政治審查,即必須是俄共 黨員,因此這就導致了“在1917年后建立的這些法院不僅不需要法律專業(yè)人員,也禁用他們進入”,170但這種非專業(yè)的司法體制讓俄羅斯民眾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1922 年,革命初期構筑的司法體系中隱藏的缺陷伴隨著明顯多余的垂直領導制度凸顯出來,而這 些都源自司法體制的自身結構——主要是法官本身。具體而言,按照當時的要求,蘇俄法官要在合適 的體制下培養(yǎng)出來,他不僅完全從屬于黨組織,同時還受司法部門支配,他將轉變?yōu)檎嬲墓賳T和國 家工作人員,并時刻處于審查和監(jiān)管之下,因為按照此前的遴選標準,這些法官實際上工作能力十分欠缺,需要長期地被管理和被監(jiān)督,而且需要進行教育和日常性幫助。171
在蘇俄政權看來,沙俄時期的司法程序具有“西方資本主義特性”,因此將其認定為形式主義。 按照蘇俄政府的觀點,復雜的程序只服務于蒙騙和迷惑工農階層這個目的,所以為了使政府更容易操 作司法和審判,“他們需要努力建構一個簡易的司法機關,訴訟程序形式的簡易性也成為此后10年 間蘇維埃司法的一個重要特征”。172在第十五屆蘇共黨代表大會上,這個問題也被提了出來,即很多 案件進入法院并傳喚了很多證人,“這些描繪了司法民主的圖景,但要知道我們對此得耗費成千上萬 的司法成本”。173蘇維埃國家的領導者們在這個階段也不追求提高法院的職業(yè)技能,其對復雜的司法 程序的消極態(tài)度也決定了當時改造司法的任務不是提高司法技能,而是簡化程序。在20世紀20年代, 司法程序簡單化趨勢一直持續(xù),當時的主流觀點認為:“簡單法官使用簡易程序?!敝钡?0世紀30 年代中期,這種膚淺的政策才消失。
20世紀20年代末期,蘇俄還提出了“建設社會化司法”的方針,在農村有鄉(xiāng)村社會法院,在城 市建立同志審判會。其共同特征在于——拒絕程序,轉變?yōu)楦由鐣髁x和革命的司法方式進行審判。 這其中其實還有一個目的,即將法院從龐大的輕微案件中解放出來,減輕其因這些案件所產生的負擔。1928年,人民委員會通過了這項關于建設社會化司法的決議。
在蘇俄政權初期,司法的地方分權狀況十分嚴重,新政權穩(wěn)定之初中央也沒有能力轉變這種關系。 中央政府需要集中權力,那么消除司法的地方分權就是必要環(huán)節(jié)。1920年,人民司法委員會、中央黨 組織將法院收歸自己手中,建立檢察院的意見也同時被提了出來,開始極力消除地方政權對法院的影 響,“但是這個目標的實現實質上是使用法律壟斷了自己對法院的影響,而并非是保障法院獨立于地 方政權”。1741922年,蘇俄進行了司法改革,其中主要的任務之一就是消除司法的地方分權。蘇俄 政府力求達到對法院的壟斷性領導,雖然這在一定程度上削減了地方黨組織和蘇維埃組織在法院中活 動的強度,而且中央政府不止一次對地方政權進行號召和命令,但是在蘇維埃政權存續(xù)期間并沒有完 全實現這個目標。
“十月革命”之后,國內狀況不穩(wěn)定,因此蘇俄政府運用了多樣化的方式來治理國家,即使當時 有司法的存在,但在對待一些特殊性政治問題上,非司法性行為被認為是更有效的。1923 年,蘇俄出 臺關于維護革命秩序特殊方法的法令,規(guī)定當出現反革命苗頭和其他侵害工農政權及其代表“嚴重威 脅”時,就可以宣布國家進入“戒嚴狀態(tài)”,并將相關事務委托給行政機關。
此外,還存在一種特別的司法形式——政治訴訟,它區(qū)別于一般的刑事訴訟,蘇俄政府主要是利用特殊手段,如革命法庭及其參與者——契卡與政治反對派作斗爭,布爾什維克效仿他們的先驅者——俄國沙皇,根據階級理論,所有做法都是按照已經沉寂的專制政體方式進行的。175在“十月革命”勝利之初,特別委員會及其地方機構就開始自行處理政治犯罪行為,經充分考慮后進行判決并執(zhí)行。革 命法庭——蘇維埃政權下的特別法院就從事這些活動。
在“十月革命”勝利初期,蘇俄政府正經歷著國家和制度的轉型,司法最主要表現就是創(chuàng)建, 建立的新司法具有極強的革命性意義,這也決定了其政治性傾向。由于“十月革命”后的蘇俄處在 社會主義建設初期,一切制度都需要適應和探索,并且存在諸多問題,蘇俄政權選擇用政治手段或 非法律手段來完成法律任務也是一種歷史選擇,但是絕不能因此而否認其給國家法治發(fā)展帶來的弊端。
蘇俄的社會主義司法作為俄羅斯法制史、司法史以及法治史上的重要形態(tài),對于俄羅斯國家法治 的發(fā)展及其現代化均具有一定的意義,應當給予其公平、客觀和合理的評價。
蘇俄政府初期對新型法制和司法制度的創(chuàng)建給國家構建社會主義法制體系作出了重要貢獻,至少 在最初的一段時間里它完成了必要的歷史使命,即使其手段與方法較為極端,但是從另一個方面考量, 當時的司法在“失序”的狀態(tài)中存在著“秩序”,因為在新舊法制交替之時,沒有明確法律規(guī)范的司 法活動中,隨意性是不可避免的,但對最終結果而言,卻又反映了蘇維埃政權自身邏輯內的“秩序”。 此外,蘇維埃司法對當時某些國家造成了較強的影響,最初就是蘇聯(lián)國家中的加盟共和國和自治共和 國的司法制度趨向一致并逐漸統(tǒng)一,此后還包括外蒙古。二戰(zhàn)之后,社會主義陣營國家之間法律和經 濟之間的交流加強,包括司法制度在內的蘇聯(lián)法制成為學習和移植的對象。
對于中國而言,20世紀50年代的大規(guī)模移植蘇聯(lián)法活動就是典型例證。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 在引進蘇聯(lián)司法體制模式的基礎上,創(chuàng)建了自己新的司法體系和運作機制,包括三級二審制的審級制 度、公審制度、人民陪審員制度、刑罰制度、檢察制度、訴訟制度等。176不可否認,中國對蘇維埃國 家司法制度的移植,很大程度上對當時中國建立司法體制,填補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的制度空白起 到了重要作用,甚至可以說成為當時中國社會主義法制建設的基石,其歷史價值不可否認??陀^地說, 其中還有很多方面需要反思,甚至當下中國所進行的司法改革和法治建設仍然需要對蘇俄法進行回顧, 可以說蘇俄司法是中國法治現代化進程中不能跨越的部分。
客觀地說,俄羅斯司法在蘇俄政權初期隨著國家建設的開展完成了社會主義轉型,成為社會主義 法制的重要組成部分,也為其他國家建設社會主義法制和司法形成了模式和借鑒。與其他兩次社會轉 型不同,蘇維埃政權的獲取及其國家的建立是通過暴力革命手段實現的,所以包括司法在內的所有法 律制度從一開始就具有革命性和極強的政治性,這在蘇俄政府成為俄羅斯的主宰之后便開始進行大規(guī) 模的、帶有革命性的社會主義改造中就能夠看到,即司法被改造成具有革命性和工具性的制度,摻雜了較多的政治因素,并在法律實施過程中不斷強化。
總之,蘇俄是俄羅斯歷史上一個較為特殊的歷史時期,當時的國家性質、社會形態(tài)和法制狀態(tài)都是此前從未出現過的,所以應當站在歷史視角下對包括司法制度在內的一切制度進行觀察和考量。
[學科編輯:吳 歡 責任編輯:龐 昊]
1 王云龍、劉長江:《世界現代化歷程》(俄羅斯東歐卷),江蘇人民出版社2014 年版,第132 頁。
2 Н.А.Омельченко. История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го управления в России. М., 2014. С. 318.
3 [俄]О.И. 奇斯佳科夫主編:《俄羅斯國家與法的歷史》(下卷),徐曉晴譯,法律出版社2014 年版,第1 頁。
4 См.: 2, С. 321.
5 См.: В.М.Сырых. История государства и права России(Том 2). М., 2014. С. 15.
6 См.:Ю.П.Титова. История государства и права России. М., 2014. С. 292.
7 參見[美]尼古拉·梁贊諾夫斯基、馬克·斯坦伯格:《俄羅斯史》,楊燁等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年版,第545 頁。
8 Зубов А.Б. История России XX век. 1894—1939. АСТ, Астрель. 2010. С. 496.
9 前引1,王云龍、劉長江書,第198 頁。
10 前引7,梁贊諾夫斯基、斯坦伯格書,第547 頁。
11 參見前引3,奇斯佳科夫主編書,第19 頁。
12 См.: 5, С. 15-16.
13 前引3,奇斯佳科夫主編書,第56 頁。
14 張壽民:《俄羅斯法律發(fā)達史》,法律出版社2000 年版,第101 頁。
15 См.: 6, С. 292.
16 См.: Власов В.И. История судебной власти в России Кн.вторая(1917—2003). М., 2004. С. 14.
17 前引7,梁贊諾夫斯基、斯坦伯格書,第452 頁。
18 前引1,王云龍、劉長江書,第137 頁。
19 參見《蘇聯(lián)共產黨代表大會、代表會議和中央全會決議匯編》(第二分冊),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譯, 人民出版社1964 年版,第105-107 頁。
20 參見前引7,梁贊諾夫斯基、斯坦伯格書,第468 頁。
21 Алексеев.С.С. Теория права. М., 1995. С. 297.
22 См.: Б.Н.Земцов. История государства и права России. М., 2008. С. 231.
23 В.К.Цечоев. История органов и учреждений юстийции России. М., 2014. С. 307.
24 См.: 22, С. 237.
25 См.: 5, С. 20.
26 參見《關于法院的第一號法令》,載[蘇聯(lián)]蓋爾青仲主編:《蘇聯(lián)和蘇俄刑事立法史料匯編(1917—1952)》,鄭華等譯, 法律出版社1956 年版,第55-56 頁。
27 前引14,張壽民書,第101 頁。
28 Бабенко В.Н. Судебная система России: История и современность. М., 2007. С. 154.
29 Кожевников.М.В. История советского суда,1917—1956 года. М., 1957. С. 21.
30 См.: 29, С. 21.
31 參見前引26,蓋爾青仲主編書,第57 頁。
32 [蘇聯(lián)]卡列夫:《蘇維埃法院組織》,中國人民大學刑法教研室譯,法律出版社1955 年版,第75 頁。
33 Кутафин О.Е.,ЛебедевВ.М., СемигинГ.Ю. Судебная власть в России:История докумснты. М., 2003. С. 56.
34 參見[蘇聯(lián)]Л.Н.古謝夫編:《蘇聯(lián)和蘇俄刑事訴訟及法院和檢察院組織立法史料匯編(1917—1954)》(上冊),王增潤等譯, 法律出版社1958 年版,第88 頁。
35 См.: 33, С. 56.
36 См.: 28, С. 159.
37 參見前引14,張壽民書,第103 頁。
38 См.: 28, C. 159.
39 См.: 5, С. 21.
40 См.: 28, С. 156.
41 См.: 28, С. 156.
42 適用的刑罰包括以下幾種:罰金;公開訓誡;在出版物的顯著位置刊載判決,或者出??徽_的報道;暫時或永久 停止出版,或禁止發(fā)行;沒收屬于受罰者所有的印刷廠或者其他有關出版事務的財產,作為全民所有;剝奪自由;放逐于俄羅斯 共和國首都、個別地區(qū)或者俄羅斯共和國國境以外;剝奪犯罪人的政治權利的全部或一部。
43 См.: 28, С. 157.
44 參見前引26,蓋爾青仲主編書,第73 頁。
45 См.: 23, С. 300.
46 Р.С.Абдулин. Судебное управление в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1917—1990гг.). М., 2014. С. 118-119.
47 См.: 46, С. 119.
48 前引3,奇斯佳科夫主編書,第87 頁。
49 前引34,古謝夫編書,第183 頁。
50 См.: 28, С. 164.
51 包括反革命行為的案件;對商品已經實行登記的物品進行大規(guī)模投機的案件;因為實施盜竊、偽造、不正當地發(fā)出憑單和 用某種形式參加投機而被控訴的人的大規(guī)模瀆職罪的案件,以及包括賄賂行為在內的、較為嚴重的瀆職罪的案件;蘇維埃工作人 員嚴重損害政權機關威信的案件;惡性逃脫和窩藏逃兵的案件,以及幫助逃脫和教唆逃脫的案件。
52 В.М .Сырых. Н.В. Крыленко-идсолог советского правосудия . М., 2003. С. 35.
53 前引3,奇斯佳科夫主編書,第88 頁。
54 См.: 28, С. 165.
55 В.М.Сырых. История государства и право России :Советсйий и современный периоды. М., 2000. С. 82-83.
56 См.: 5, С. 86.
57 См.: 28, С. 166.
58 См.: 28, С. 166.
59 前引32,卡列夫書,第93 頁。
60 См.: 22, С. 231.
61 См.: 28, С. 166.
62 В.К.Цечоев. История суда России. М., 2010. С. 75.
63 См.: 23, С. 307; См.: 22, С. 231.
64 А.Я.Вышинский. Судоустройство в СССР. М., 1936. С. 181.
65 См.: 28, С. 171.
66 См.: 33, С. 167.
67 См.: 45, С. 310.
68 [美]沃爾特·G.莫斯:《俄國史》,張冰譯,海南出版社2008 年版,第326 頁。
69 См.: 5, С. 43.
70 前引32,卡列夫書,第42 頁。
71 於海梅:《俄羅斯法院改革初探》,載公丕祥主編:《法制現代化研究》(第12卷),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 第286-287 頁。
72 前引26,蓋爾青仲主編書,第55 頁。
73 См.: 5, С. 86.
74 參見陶業(yè)宏、唐鳴:《中外司法制度比較》,商務印書館2007 年版,第196 頁。
75 前引34,古謝夫編書,第147 頁。
76 前引14,張壽民書,第238 頁。
77 劉向文、王圭宇:《俄羅斯聯(lián)邦檢察制度及其對我國的啟示》,載劉向文主編:《俄羅斯法學研究論叢》(第1卷),中 國檢察出版社2010 年版,第201 頁。
78 參見前引14,張壽民書,第239 頁。
79 孫記、李春季:《論蘇俄檢察制度的變遷及其對我國的啟示》,載《俄羅斯中亞東歐研究》2010 年第2 期。
80 王建國:《列寧檢察垂直領導理論及其實踐價值》,載《法律科學》2013 年第3 期。
81 劉向文:《俄羅斯聯(lián)邦運輸檢察制度的歷史發(fā)展及對我國的啟示》,載《河南社會科學》2010 年第2 期。
82 參見前引3,奇斯佳科夫主編書,第139 頁。
83 [蘇聯(lián)]В.Г. 列別金斯基、Д.И. 奧爾洛夫編:《蘇維埃檢察制度(重要文件)》,黨鳳德等譯,中國檢察出版社 2008 年版, 第166 頁。
84 前引3,奇斯佳科夫主編書,第139 頁。
85 См.: 22, С. 231. 5 月28 日也成了俄羅斯檢察機關成立日。
86 См.: 5, С. 141.
87 前引80,王建國文。
88 См.: 23, С. 309.
89 前引14,張壽民書,第239 頁。
90 參見陶惠芬:《俄國近代改革史》,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7 年版,第66 頁。
91 [日]大木雅夫:《比較法》,范愉譯,法律出版社2006 年版,第347 頁。
92 [蘇聯(lián)]С.К. 諾維科夫:《蘇聯(lián)檢察系統(tǒng)》,中國人民大學蘇聯(lián)東歐研究所譯,群眾出版社1980 年版,第7 頁。
93 《列寧全集》(第43 卷),人民出版社1984 年版,第195 頁。
94 參見前引3,奇斯佳科夫主編書,第139 頁。
95 См.: 22, С. 251.
96 王曉、任文松:《蘇俄檢察權的理論基礎》,載《吉首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 年第2 期。
97 См.: 46, С. 119.
98 如監(jiān)督和檢察系統(tǒng)并不適用于省執(zhí)行委員會,各人民委員部下屬機構和組織的活動是否遵守法律的監(jiān)督就會帶有主管部門 的意志,致使主管部門的利益往往壓倒全國的利益。
99 包括以國家名義對一切國家權力機關、經濟機構、社會組織、私人組織和公民的行為是否合法實施監(jiān)督;對違法的決議和 命令提出異議;對違反刑事法律的人提起刑事訴訟;對偵查機關的活動實施監(jiān)督;在法庭上支持國家公訴以及對是否正確羈押被 監(jiān)禁者實施監(jiān)督。
100 該細則責成軍事檢察長實施下述監(jiān)督:對所有公職人員、部隊和機構是否嚴格執(zhí)行法律實施監(jiān)督;對軍事管理機關和聯(lián)合 的國家政治部進行初步調查和預審的情況實施監(jiān)督;對軍事法庭所作出的裁決的合法性以及是否正確執(zhí)行刑事判決實施監(jiān)督;對 革命軍事法庭和聯(lián)合的國家政治部所決定羈押人員的合法性實施監(jiān)督。
101 [蘇聯(lián)]К.Ф. 斯克沃爾佐夫等:《蘇聯(lián)東歐國家的檢察長監(jiān)督》,梁啟明譯,中國檢察出版社1990 年版,第187 頁。
102 [俄]Ю.Е. 維諾庫羅夫編:《檢察監(jiān)督》,劉向文譯,中國檢察出版社2009 年版,第34 頁。
103 《列寧全集》(第43 卷),人民出版社1984 年版,第386-387 頁。
104 劉向文、王圭宇:《俄羅斯聯(lián)邦檢察機關的“一般監(jiān)督”職能及其對我國的啟示》,載《行政法學研究》2012 年第1 期。
105 依照蘇聯(lián)憲法及全聯(lián)盟立法的觀點,對除蘇聯(lián)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及其主席團、蘇聯(lián)人民委員會及勞動國防委員會的決議外的蘇聯(lián)各人民委員部及其他中央機關的決議、各加盟共和國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及其主席團的決議是否合法進行監(jiān)督;對國家政治保衛(wèi)總局、蘇聯(lián)各人民委員部及其他中央機關,以及有全聯(lián)盟意義的團體的活動是否合法進行監(jiān)督;蘇聯(lián)各人民委員部、其他中央機 關以及有全聯(lián)盟意義的團體等所屬的各地方機關的活動是否合法,則由各加盟共和國檢察機構實行監(jiān)督。
106 參見1977 年《蘇聯(lián)憲法》第22 條、第164 條。
107 參見王建國:《列寧一般監(jiān)督理論的制度實踐與借鑒價值》,載《法學評論》2013 年第2 期。
108 前引79,孫記、李春季文。
109 參見В.М.Курицын. Исиория отечественного государства и права 1929—1945. М., 2016. С. 102.
110 參見前引26,蓋爾青仲主編書,第57 頁。
111 前引14,張壽民書,第226 頁。
112 См.: 5, С. 120. 耐普曼(нэпман),蘇聯(lián)新經濟政策時期的私營企業(yè)主,投機商人。
113 См.: 5, С. 123.
114 前引14,張壽民書,第226 頁。
115 См.: 5, С. 47.
116 參見前引34,古謝夫編書,第74-76 頁。
117 См.: 5, С. 46-47.
118 前引3,奇斯佳科夫主編書,第105 頁。
119 См.: 5, С. 75.
120 參見前引34,古謝夫編書,第152 頁。
121 參見前引34,古謝夫編書,第330 頁。
122 前引3,奇斯佳科夫主編書,第104 頁。
123 前引3,奇斯佳科夫主編書,第105 頁。
124 前引34,古謝夫編書,第290 頁。
125 [俄]К.Ф. 古岑科主編:《俄羅斯刑事訴訟教程》,黃道秀等譯,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07 年版,第40 頁。
126 См.: 5, С. 43.
127 前引3,奇斯佳科夫主編書,第57 頁。
128 См.: 5, С. 119.
129 См.: 22, С. 242.
130 См.: 5, С. 118-119.
131 См.: 22, С. 242.
132 См.: 5, С. 121.
133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 卷),人民出版社1956 年版,第184 頁。
134 《列寧全集》(第10 卷),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312-313 頁。
135 《列寧全集》(第34 卷),人民出版社1985 年版,第49 頁。
136 參見龔廷泰、王建國:《列寧的司法權思想及其時代價值》,載《法律科學》2008 年第6 期。
137 《列寧全集》(第22 卷),人民出版社1990 年版,第76 頁。
138 《列寧全集》(第36 卷),人民出版社1985 年版,第411 頁。
139 王建國:《列寧的人民陪審思想及其歷史影響》,載《寧夏社會科學》2009 年第4 期。
140 參見劉德興:《人民陪審制度:歷史、現狀及其完善》,載《四川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 年第2 期。
141 參見前引34,古謝夫編書,第92-93 頁。
142 前引3,奇斯佳科夫主編書,第57 頁。
143 前引3,奇斯佳科夫主編書,第105 頁。
144 前引34,古謝夫編書,第75 頁。
145 前引34,古謝夫編書,第87 頁。
146 前引34,古謝夫編書,第106 頁。
147 前引34,古謝夫編書,第412 頁。
148 前引3,奇斯佳科夫主編書,第166 頁。
149 前引26,蓋爾青仲主編書,第242 頁。
150 См.: 5, С. 173.
151 См.: 22, С. 241.
152 [蘇聯(lián)]А.А. 皮昂特科夫斯基等:《蘇聯(lián)刑法科學史》,曹子丹等譯,法律出版社1984 年版,第100 頁。
153 前引26,蓋爾青仲主編書,第133 頁。
154 前引3,奇斯佳科夫主編書,第104 頁。
155 前引26,蓋爾青仲主編書,第238 頁。
156 См.: 22, С. 240.
157 См.: 6, С. 298.
158 《蘇聯(lián)共產黨代表大會、代表會議和中央全會決議匯編》(第一分冊),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譯, 人民出版社1964 年版,第538 頁。
159 陳明華:《當代蘇聯(lián)東歐刑罰》,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1989 年版,第62 頁。
160 參見[蘇聯(lián)]Л.В.巴格里-沙赫馬托夫:《刑事責任與刑罰》,韋政強等譯,法律出版社1984 年版,第213 頁。
161 前引3,奇斯佳科夫主編書,第55 頁。
162 前引26,蓋爾青仲主編書,第44 頁。
163 前引3,奇斯佳科夫主編書,第55 頁。
164 前引34,古謝夫編書,第101 頁。
165 前引3,奇斯佳科夫主編書,第55頁。作者在其書中舉出一個具體實例,即1918年6月21日,全俄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下 設的革命法庭判決槍斃被控從事反革命活動的А.М. 夏斯內,判決被上訴到全俄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主席團,最后維持槍決的原判。
166 См.: 22, С. 241.
167 См.: 22, С. 241.
168 См.: 22, С. 241.
169 См.: Герцензон.А.А. История советского уголовного права. М., 1948. С. 132.
170 Буков В.А. От российского суда присяжных к пролетарскому правосудию: у истоков тоталитаризма. М., 1997. С. 234.
171 См.: 170 , С. 410.
172 С.М.Шахрай,К.П.Краковский.Судскорый,правый,милостивыйиравныйдлявсех.К150-летиюСудебнойреформыв России. М., 2014. С. 504.
173 Всесоюзная коммунистическая партия большевиков.XVсъезд. Стенографический отчет. М., 1928 .С. 427.
174 См.: 172 , С. 505.
175 См.: Соломон П. Совесткая юстиция при Сталине. М., 1998. С. 15.
176 參見何勤華:《關于新中國移植蘇聯(lián)司法制度的反思》,載《中外法學》2002 年第3 期。
In 1917, the October Revolution was won in Russia, and then the world's first socialist country and regime were established. In the early development of the Soviet government's legal system, the work in the judicial field was particularly prominent. While abolishing the old justice system of the Tsar period, the socialist judicial system began to take shape; the court system was formed by the people's court and the revolutionary tribunal; the pro-curatorial organs became vertically integrated and the pro-curatorial supervision system was also established; the principles of socialist litigation were created and the litigation system was gradually established after the litigation legislation; both the theory and the system concerning the punishment of the criminals also underwent changes. The Russian judicial system was gradually transformed in line with the socialist construction of Soviet Russia, and became the representative of the world's socialist judicial systems at that time. As an important part of the Russian legal and judicial history, the Soviet Russian judicial system should be evaluated objectively by taking into consideration the social development and historical changes. China has an inseparable connection with Soviet Russia in history, so reviewing the development of Soviet Russian judicial process has an epoch-making significance for China's judicial reform and its construction of the rule of law.
October Revolution; legal system of Soviet Russia; Socialist judicial system; transformation of judicial system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青年項 目“俄羅斯聯(lián)邦轉型期司法權運行機制研究”(14CFX058)的階段性成果,并獲得2017 年度中國—上海合作組織國際司法交流 合作培訓基地研究基金項目“俄羅斯檢察監(jiān)督制度轉型及啟示研究”(CNSC017034)資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