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淼
一個五歲的小女孩,長得蠻高,說話答話緩慢,音調(diào)低沉,瘦弱愛哭。兩歲半時,由忙碌的爸爸又當(dāng)?shù)之?dāng)娘拉拔著。身體頭腦都正常,但缺的是媽媽的愛,四歲才會說話。那天她爸爸不能接她放學(xué),委托我這個“鐵兄鐵弟”去幼兒園接她,我欣然答應(yīng)。
當(dāng)天放學(xué)磨磨蹭蹭,走在小朋友最后的她,剛一露面,我快步上了斜坡,展開雙臂,夸張地像老鷹捉小雞樣,給她一個熱烈的擁抱,她先是一怔,后來還是讓我抱住了。我牽住小手一走出操場,她就掙脫我的手,像匹脫韁小馬狂奔起來。我呼喚她的名字,她不理。我氣喘噓噓地追著,眼見她已在路口,我聲撕力竭狂叫:“站?。≌咀?!”當(dāng)趕到她身邊時,才松了口氣,幸虧這條路平時少有來往的車輛,心里卻還是緊張萬分,此時方感到肩上的責(zé)任。
第二次再接她時走到操場中央,我先松開她的手說:你在操場跑三圈,我在這里等著你。早春的天,乍暖還寒,接到孩子的家長或沿操場邊或穿過操場腳步匆匆趕著回家。而我們卻在寒冷中較勁??茨切〔稽c(diǎn)身影在跑第二圈時,步子放慢,圓圈越跑越小,心里默默地為她加油。她舉起雙臂大聲叫我三聲,一聲響過一聲。
夕陽中,我們牽著手,背后一高一矮影子,護(hù)著我們。鳥兒也已回巢,整條小路靜悄悄地,就剩下我倆。我說:唱個歌吧。我們合唱我兒時的歌:“功課完畢要回家去,老師同學(xué),明天見!明天見!”她加上了:“下次再見面的時侯,一定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再見朋友!再見親愛的朋友!再見!”這是一支現(xiàn)代兒童節(jié)目中的歌曲,清脆悅耳的童聲彌漫小路。樹還沒有抽芽,參差不齊的枝丫,挺拔、堅韌、毅然地展現(xiàn)自己,唯獨(dú)充當(dāng)矮墻的冬青樹一色的墨綠,給周遭憑增些顏色。
她驚呼:“你看!”我走近,心頭一顫。她的小手襯托出幾棵鮮紅的果子,那小心翼翼地神情,那稚嫩的容顏,盡顯純真,深深的印在我的心上。
再上路時,她突然問:“你的爸爸媽媽呢?”自從為父母做了逝世三十周年祭祀,還沒再想過。一時難以回答,我用手指向天空,她說:“在天上?”我答:“是的。”她又問:“為什么?”我說:“他們很老了,所以住在天上。”
她深吸一口氣,接著說:“我的爸爸在”,停頓,接著吃力的說:“我的媽媽不知住在哪里”。眼底的憂郁,聲音中的思念在空氣中蕩漾,令人凄然。孩子不知道這就是苦,而苦又從何而來更不明就里,只感到那里不對。
在她兩歲多時,她的爸媽離婚了,她原是不知道媽媽的,小朋友都有媽,她也渴望有個媽媽。幼小的她說不清,其實(shí)那是誰也替不了的,是媽媽那份溫馨的愛啊。
那天,她來我家玩,鄭重地拉著我的手引我走到掛歷前,小手指著:“這一天,我有個新媽媽?!币荒樀男?,我驚訝地說:“真的?!”我不由地一把抱起她轉(zhuǎn)著圈。這正是我與她認(rèn)識以來,嘴里不說,心里夢寐以求的事。此時我口里說:“恭喜你,恭喜你有了媽媽,有一個仁慈的,善良的,疼愛你的好媽媽?!?/p>
我念念有詞地說,她并不真正懂我講的話,但她知道我和她一樣快樂,她咯咯的笑著,我的心兒也在笑著。祈禱上蒼賜個視她如己出的媽媽,給她一個完整的家,伴著她長大,讓她幼小心靈上安全,讓她暢懷、長久、總是咯咯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