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惠卿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06-0-01
自從有記憶以來,我們所能聽到的紅色歌曲如《北京的金山上》和看到的紅色經(jīng)典電視劇如《小兵張嘎》,都給我們留下一種很刻板的印象,那些英雄人物形象無限高大偉岸、正直無私,似乎永遠讓人覺得他們是充滿熱情和希望。然而,就是在這種兩極對立革命斗爭這種宏大敘事當中,故事內容單薄僵硬,柔韌的空間不足,人物的性格的發(fā)展呆板,善惡截然分明。紅色經(jīng)典當中最讓人深刻的是對于愛情的書寫,它經(jīng)常被宏大的革命敘事所遮蔽,從而進行變形或者簡略處理,將愛情扭曲為一種心懷崇高理想的超越個人的革命情感。
瓦西列夫在《情愛論》中給“愛情”下了一個定義,“愛情是人類永恒的話題。它是指在傳宗接代本能的基礎上產(chǎn)生的、男女之間能獲得強烈的肉體和精神享受的一種綜合的(生物的和社會的)互相欽慕和交往之情”。然而在“紅色經(jīng)典”小說《苦菜花》中,“愛情”的本意被隱藏起來,被定義在革命意識下的崇高的愛,甚至,在革命的口號下,革命中的愛情故事也被作者有意地埋藏在政治高昂的口號之下。因而《苦菜花》中反映出來的是“革命第一,愛情為革命服務”。
這部小說創(chuàng)作于1954年,在“文學為無產(chǎn)階級服務”的政治化語境中,每個人物都為革命而努力斗爭,愛情是不值得在大革命浪潮中宣揚的個人情感,因此作者有意識降低描寫愛情的篇幅。這可以從弗洛伊德一個理論中得到驗證,“當個體處于公共空間時,社會觀念在意識中得到強化和凸顯,本能的欲望得到壓抑”。因而在小說《苦菜花》中,男女雙方在革命的為社會主義革命奮斗的公共意識中,幾乎省略了愛情。戀人或夫婦之間不談愛情,而是借助于服務革命的口號來保存愛情。
“革命”是一個大范圍,是一個全體人們必須為之奮斗的目標,對個人生活有重要的意義,因而失語的愛情的表達也要借助革命的口號。愛情不再是單純的愛情,變成了各種復雜情感的交織。這些復雜情感顯示愛情的另一含義,如同情、愛護、憐憫、相惜和友情。例如,共產(chǎn)黨黨員七子被偽校長王柬之出賣后,帶著妻子七嫂子躲進了山洞,卻遭到王竹的圍剿,這可以說是最考驗人的時刻,在人面臨生死的時刻。然而,因為有強大的革命信仰,七子反而不害怕了,對七嫂子的愛情變成了一種對人們的憐憫之情。他覺得“她那干瘦枯黃的臉,那像病孩子一樣不成熟的身體,就越覺得可憐她,更加疼愛她”。通常在患難致死的時候,才會想起對方的好處,才會認真打量對方,覺得至今還未珍惜過自己的妻子。然而,革命的號召又使他憤怒,眼前流淚的妻子又阻礙了他生命的付出,動搖他的信心,“他被激怒了”。在革命的宏大圖景中,他產(chǎn)生了矛盾,他會不顧及自己的存在對妻子的重要性,即使憐愛妻子也不會說出安慰的話。有共同的在宏大敘事中,個體私人的情感在大的浪潮中很快被埋藏了下來,愛情的本意也發(fā)生的變化。甚至在被迫無奈的情況下,最高法制的愛情也是最無奈的愛情就是為革命雙雙而死,因此七子夫婦握手犧牲,長工王長鎖和杏莉母親一家三口為革命而堅定犧牲,趙星梅和戀人紀鐵功懷著對未來勝利的希望而犧牲在戰(zhàn)斗的過程。
愛情的內涵變了,不能有個人私小的愛,因此小說中的感情也是具有崇高信仰的向導般的愛情。小說中的姜永泉和馮秀娟是一對熱情的革命青年,然而在革命集體中,馮秀娟就把自己的愛情表達轉化為對姜永泉的崇敬以及對黨的皈依。這樣,馮秀娟的戀人姜永泉成了革命中發(fā)揮精神導師作用的形象,個人的欲望化的“小愛”置換成了集體化革命化的“大愛”。馮秀娟認為自己“在心房里,早已印上了姜永泉的影子,……他是她的領導,她的同志,她的戰(zhàn)友”,因而“生死一脈相連的戰(zhàn)友的感情,使人類所有的任何友誼,都無可比擬”。具有這種愛情思想,馮秀娟便認為姜永泉是一個精神向導,愛他只是向他學習,甚至另外一個女革命家趙星梅與姜永泉相知時,馮秀娟一點也不嫉妒,這是非常違背常理和正常心理的。
同樣的愛情思想也表現(xiàn)在紀鐵功和趙星梅的交往中。革命還沒勝利就不考慮婚姻大事,面對紀鐵功的為革命捐軀,趙星梅悲痛卻也不言內心情感。她把革命與愛情放在不等同的位置,因此她只能說“他太好了,他是最好的人”。母親也只能以革命的思想安慰這肝腸寸斷的人,“為受苦人得救去死也值得”,把紀鐵功的品質抬高一籌,試圖彌補趙星梅心中的痛苦。
小說是作者創(chuàng)造的結果,其過程受到了來自當時社會各方面的影響。在革命口號高昂的環(huán)境中,小說中人物的愛情處于失語狀態(tài)。作者為了表達的需要,再次把“革命化的愛情”壓低。因此我們可以看到小說中的愛情的描寫也是相當崇高和含蓄的。杏莉與德強的愛情是“兩顆年輕火熱的心,像有根線連著,激動地激蕩在一起”;花子和老起的愛情也是失語而含蓄的,“他們相互關切地輕聲問著,卻誰也不回答誰”;甚至是母親也是這樣,丈夫的回家時精神上的安慰,“丈夫的回來,使母親變得年輕有愉快,這不是純粹的因為她不再是沒有丈夫的妻子,生活的重擔他挑去了一部分,她可以少去上山下地的緣故,不是的,更重要的是她做妻子的多年為丈夫擔憂的心解放了”。
長期的苦難生活,貧困辛勞的人們,把愛與憐混淆在一起,革命的共同目的使人們把完整意義的愛忽略,造成了“愛情失語”;與此同時,《苦菜花》中也表現(xiàn)出50年代初期的政治環(huán)境,當時革命政治泛化的意識形態(tài),即不注重個人,而是關注社會革命,實現(xiàn)“文學為工農(nóng)階級服務”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