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隆鑫
高速公路都堵上了車。我自作主張把車開進鄉(xiāng)間公路,路況雖不好,但能繞到目的地。車子在開過兩個坑時拋錨了,我聯(lián)系好相應的事,這會兒閑下來,眼睛自然落到領導身上,自責就洪水一樣漫上心來。
我突然記起拐過前面那個路口有一戶人家,這戶人家還是領導的幫扶對象。我想想,然后對領導說,領導,那邊有戶人家還是您的幫扶戶,去年年底我們還來送過幫扶款呢,咱們?nèi)プ咦撸?/p>
領導好像忘了這回事,經(jīng)我這么一提,領導立即興奮起來,說,好?。∨c其在這里等,不如過去看看!
我想到一個事情,掏出手機說,我給他們鎮(zhèn)上的領導打個電話。
領導說,不用,就我們倆去。領導大手往前一揮,大聲說,走!
這是三間土坯瓦房,有一個竹籬笆圍成的小院子,一棵梨樹斜倚在屋東角,梨花三兩朵綴在枝頭,一只黃毛小狗兒率先迎著我們吠起來。領導說,古色古香?。?/p>
我輕輕點頭,我說,還是鄉(xiāng)下好!
領導接過我的話,說,接地氣!能在這里住一兩天,此生就心滿意足了!
領導有時候說的話我并不往心里去,比如就這會兒。我讓領導的話從左耳里進,又從右耳里出。
一個老漢從屋里慢吞吞走出來。老漢姓田,叫田寶才,早年得過一場大病,腿兒落下病根,走路微微地往一邊倒。田寶才跟我們領導同年同月生,大我們領導三天,但乍一看去,田寶才要老我們領導不止三十年?。?/p>
我快走幾步,喊,田叔,我們看你來了!然后,我稍一側(cè)身,向著我們領導說,這是我們的領導!
我又很快伸出手去,我的意思是要把田寶才木愣愣的手拉出來,讓他的手緊緊地去握住我們領導的手,然后給我們兩把椅子,一壺茶,我們在院子里坐坐就可以了,其他的客套一概可以免。
我抓住田寶才的手,田寶才的手很用力地往回縮。鄉(xiāng)下人有時候手臟,碰到握手的場面,就會極不自然。我搶上前去握一下田寶才的手,另外還有替領導打前站,要把田寶才手上的臟先揩到自己手里的意思。
田寶才掙脫掉我的手,后退一步,說,你們是?田寶才并沒有如我所愿撲過去握住領導的手,東張西望了一會兒說,我好像并不認識你們??!
這個田寶才,怎么把我們給忘了?可以忘掉我,怎么連我們領導都記不起來?
領導朝我看看,意思好像真是我弄錯了,眼里頗有責怪的味道。
我大聲喊起來,田叔,你是田叔吧?田寶才大叔?!
田寶才狐疑地點點頭,田寶才說,我是田寶才,你們是?
我說,去年年底我們還來過你家呢,你家是我們領導的幫扶戶,那時梨樹上落了點雪,你還說雪一化梨花就要開了呢,結(jié)了梨要請我們領導吃梨!
田寶才眉兒一揚,說,是有這回事,我一直記在心上,哪會忘記呢?那會兒來了好多的人,有車,有拍電視的,這會兒怎么就你們兩個呢?看著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