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子

她是詩人，一生寫過幾十首詩，在詩歌創(chuàng)作上有明顯的新月詩風格；她是建筑學家，她的丈夫、著名的建筑學家梁思成曾對學生說，自己著作中的那些點睛之筆，都是“她”給畫上去的；她是“女神”，曾是三位才子心中的“齊德拉公主”。在“太太們的客廳”里，她以超凡的風華，融入到上世紀二三十年代以男性為主的京派知識分子群體，雖然這些男人們總是帶有挑剔的目光，批判的習慣，但是在她的身上卻無一例外地不吝惜贊美之詞：改革先鋒人物、大文豪胡適稱贊她為“中國一代才女”，她是才子詩人徐志摩《偶然》中那個深情款款的“你”，她是作家沈從文眼里“絕頂聰明的小姐”，她是學界泰斗金岳霖心中永遠的“女神”，并為之終生不娶?！橇只找颍袊谝晃慌越ㄖW家，一個如象牙般美麗的女子，一個帶有“文藝復興色彩”的時代先鋒，一個周身洋溢著太陽光輝的人間精靈！

愛原來也可以這樣

1904年6月10日，林徽因出生在杭州陸官巷一座青磚大宅中，原名“徽音”。父親林長民早年畢業(yè)于日本早稻田大學，擅長詩文，工書法，為民國初年“立憲派”名人，著名的學者，曾任國務院參議、司法總長、國憲起草委員會委員長。林徽因還有一位很有名的表叔父，就是在獄中寫下《與妻書》的黃花崗七十二烈士之一的林覺民。林徽因從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8歲時，林家移居上海。1916年，林長民任職北洋政府，將全家遷往北京，林徽因轉(zhuǎn)入英國教會辦的北京培華女中。良好的家庭教育使得林徽因?qū)鹘y(tǒng)文化有著極深的修養(yǎng)，這對她后來在建筑學、美學和詩文創(chuàng)作方面打下了牢固的基礎。16歲時，林徽因隨父親游歷歐洲各國，增長見識，感受西方文明，并且在游歷中，受鄰居女建筑家的影響，對建筑學產(chǎn)生興趣，找到了人生目標——做一名建筑學家。

青年時代的林徽因就在數(shù)學和繪畫方面展現(xiàn)出不凡的天賦。1924年6月，林徽因和梁啟超的長子梁思成同時赴美攻讀建筑學。由于當時美國賓州大學建筑系不收女生，她改入該校美術學院，主要選修建筑系的課程，實現(xiàn)了自己的愿望。1927年夏，林徽因從美術學院畢業(yè)后，又入耶魯大學戲劇學院學習舞臺美術設計。

在林徽因的感情世界中有三個男人不得不提：一個是她的丈夫建筑學家梁思成，一個是詩人才子徐志摩，一個是為她終生不娶的學界泰斗金岳霖。這三個男人影響了林徽因的一生，貫穿著她的情感世界。

林徽因與徐志摩當年的那場轟轟烈烈的愛情猜想，是那時文壇津津樂道的話題。當年，徐志摩的詩作和才華廣為人知，有一定的影響力，許多人是因為關注徐志摩才知道林徽因的。1918年，徐志摩北大肄業(yè)以后前往美國留學。后來因為崇拜西方哲學家羅素，他離開美國，來到英國留學，希望在英國能夠親耳聆聽偶像的講學?？墒牵熘灸Φ搅擞院蟛胖?，羅素不久前剛剛?cè)ブ袊v學了，遺憾的徐志摩只得在劍橋附近一個叫沙士頓的地方住下來，等待羅素歸來。在這期間，他認識了林徽因的父親林長民，并且在林長民的家里第一次見到了林徽因。當年林徽因16歲，還是個中學生；徐志摩24歲，已經(jīng)是孩子的父親了。正值青春芳華的林徽因，純潔懵懂，對一切事物充滿了好奇和渴望。共同的理想和志趣讓林徽因和徐志摩相談甚歡，他們相約在波光瀲滟的康河上泛舟游玩，在康橋上指點美景、賦詩吟唱……面對這樣一個如此美好的女子，徐志摩迷醉了。他十分欣賞這個出生在舊時代，卻擁有著新女性才學的小姑娘，林徽因的端莊、秀麗、風采更讓這位渾身洋溢著浪漫情懷的詩人難以自禁。他曾經(jīng)給林徽因?qū)戇^一封信，表達自己的情感，但是沒有想到，這封信卻把林徽因“嚇到”了。不久，林徽因隨父親提前回國，與徐志摩不告而別。

歲月流轉(zhuǎn)，當徐志摩與林徽因再見時，林徽因已與父親的好友梁啟超的兒子梁思成訂了婚。雖然如此，徐志摩與林徽因依然保持著友誼，他們一起組織新月社活動，一起演戲，愉快地以書信交流。林徽因在北京西山養(yǎng)病期間，徐志摩經(jīng)常去看望她，并幫助她發(fā)表了一些詩作。1924年4月，64歲的印度大詩人泰戈爾訪華，徐志摩和林徽因共同擔任翻譯，并為其精心安排在華行程。在歡迎泰戈爾的集會上，徐志摩和林徽因分別站在泰戈爾左右的照片，被當天北京的各大報紙以醒目的版面刊登出來，在當時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其中以李歐梵在《浪漫一代》中的描述最為傳神：“林小姐人艷如花，和老詩人挾臂而行，加上長袍白面‘郊寒島瘦的徐志摩，有如松竹梅的一幅歲寒三友圖?！泵駠跄赀@如詩如畫的一幕，至今仍傳為美談，引起人們無限遐想。許多人都希望這對才子佳人能夠有一個美好的結(jié)局，但在所有人善意的愿望面前，林徽因以她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冷靜和理性，做出了毅然的選擇：在浪漫不羈的詩人與儒雅謙和的建筑學家之間，她選擇了踏實穩(wěn)重、專注厚廉的梁思成；“在享受即時的虛榮與追求學問理想之間，她選擇了學業(yè)和理想”。這一選擇不免讓當時的許多人不解，甚或唏噓。多年以后，林徽因曾對自己的兒女說：“徐志摩當初愛的并不是真正的我，而是他用詩人的浪漫情緒想象出來的林徽因，而事實上我并不是那樣的人?！保簭恼]：《倏忽人間四月天》）1924年6月，林徽因和梁思成赴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攻讀建筑學。至此，徐志摩與林徽因的所謂“感情”隨著林徽因的離去，在人們的一聲嘆息中劃上了句點。

1928年春，林徽因和梁思成結(jié)婚。同年8月，夫婦倆學成歸來，任教于東北大學建筑系?；貒螅熘灸εc林徽因一直保持著朋友的情誼，他們在各自的領域都取得了不小的成就。徐志摩可以說是林徽因詩文創(chuàng)作的領路人，“如果沒有徐志摩，林徽因也許沒有那樣熱愛詩歌”。在文學方面，徐志摩給了林徽因很多的幫助，這可以從林徽因的詩作中能夠明顯地感覺到徐志摩的風格得到印證。1931年11月19日，為了趕去聽林徽因在北京協(xié)和小禮堂的一堂有關中國古代建筑的學術報告，徐志摩冒雨乘機，結(jié)果飛機在濟南附近的黨家莊失事。一代才子就此隕落，怎不叫人扼腕。聞知悲號，林徽因傷心欲絕，悲痛不已，兩次作文悼念知己。

對于徐志摩，他的才華、浪漫、灑脫、飄逸是林徽因欣賞的、愛慕的，但這一切又是她無法掌握的。這最終令她沒有像“同時代的丁玲、石評梅、廬隱那樣，從追求自由的愛開始，然后又為愛所困”。然而，對徐志摩的愛，林徽因是能夠感受到的，她也十分珍視這份感情。徐志摩遇難后，梁思成從北平趕去處理喪事。在失事的現(xiàn)場撿了一塊燒焦的木頭。梁思成以為是飛機殘?。菚r候的飛機有些部分是木制的），便拿回去帶給了林徽因。林徽因非常悲痛，把這塊木頭掛在臥室的床頭，直到她去世，一直沒有摘下來過。

1955年4月1日，林徽因去世。在她的追悼會上，有一幅挽聯(lián)格外深情貼切：“一身詩意千尋瀑，萬古人間四月天。”這幅挽聯(lián)出自當時清華大學哲學系教授金岳霖之手。金岳霖，著名的哲學家、邏輯學家。1914年畢業(yè)于清華大學，后留學美國、英國，又游學歐洲諸國，回國后主要執(zhí)教于清華和北大，是清華大學哲學系的創(chuàng)始人。金岳霖是林徽因生命中的另一位知己。為了林徽因，他終身未娶。因為在他心中，世界上已無人可以取代林徽因。金岳霖對林徽因的愛戀近乎執(zhí)著，他以特有的方式表達著對愛的理解。多年來，金岳霖一直與林徽因夫婦毗鄰而居，成為逐“林”而居的“游牧民族”。梁家?guī)缀趺恐芏加猩除埦蹠鹪懒亟?jīng)常是沙龍的座上賓。金岳霖對林徽因的才情、人品贊羨至極，十分呵護；林徽因?qū)λ嗍謿J佩敬愛，他們之間的心靈溝通已經(jīng)超越了一般意義上的愛慕。金岳霖對林徽因的感情持久而深沉，經(jīng)得起時間的打磨、沉淀。汪曾祺先生曾在《金岳霖先生》一書中記述了這樣的細節(jié)：林徽因去世多年后，金先生忽有一天鄭重其事地邀請一些至交好友到北京飯店赴宴，眾人大惑不解。開席前，他鄭重宣布說：“今天是林徽因的生日！”在場的人驚詫之余，無不唏噓慨嘆。即便是幾十年后，當金岳霖先生八十高齡，年少時的青春激情，早已化作云煙飄散在近半個世紀的歲月長河中后，有人拿來一張他從未見過的林徽因的照片來請他辨別時，“他會凝視良久，嘴角漸漸往下彎，像有千言萬語哽在那里。最后還是一語不發(fā)，緊緊握著照片，生怕影中人飛走似的。許久，像小孩求情似的對別人說：‘給我吧！”林徽因在金岳霖心中，始終是最美的“人間四月天”。

金岳霖是一個懂得愛的人，他對林徽因一生的追逐詮釋了真愛的博大與高尚。他用陪伴守候愛，用無私給予愛，用忠誠堅守愛。他的愛跨越了世俗，跨越了時空，征服了所有自以為懂愛的人。他的愛讓海誓山盟顯得那樣蒼白無力，他的愛讓不顧一切顯得那樣幼稚可笑。他只是用微笑和相隨靜靜地站在林徽因或許不曾注意的角落，他用心“等了一輩子，想了一輩子，愛了一輩子”，而最讓人動容的是，到最后他依然堅定地說不悔。金岳霖“用一生的癡戀，不離不棄的執(zhí)著，終于讓我們相信，這世上曾經(jīng)有一雙手，真實地觸摸過永遠”。

梁思成與林徽因很早就相識了。當年，林、梁兩家世代交好，林徽因的父親林長民與梁思成的父親梁啟超是多年好友。這樣的家庭關系，讓林徽因和梁思成有機會經(jīng)常接觸。1923年，徐志摩、胡適等人在北京成立新月社，林徽因常常參加新月社舉辦的文藝活動，曾登臺演出印度詩人泰戈爾的詩劇《齊德拉》，飾演主角“齊德拉”公主，梁思成擔任舞臺設計。

共同的理想和追求讓林徽因和梁思成最終走到了一起。1924年，在梁啟超和林長民的安排下，林徽因和梁思成一起赴美留學。學習期間的朝夕相處，加深了兩人的感情。四年后，在收獲學業(yè)的同時，他們也收獲了愛情。1928年，林徽因與梁思成在渥太華梁思成姐夫任總領事的中國總領事館舉行了隆重的婚禮。婚后，梁思成對愛妻呵護備至，林徽因?qū)φ煞蛞彩钦疹櫽屑樱瑑扇顺两谛腋Ｌ鹈壑?。學成回國后，夫妻二人舉案齊眉，共同致力于他們所熱愛的建筑事業(yè)。

梁思成對于林徽因的愛是踏實的、厚重的。他的愛不像徐志摩狂風暴雨般的猛烈，不像金岳霖那如長溝巨壑般深邃，他的愛寬容、穩(wěn)重、真實，這使得佳人最終拋棄了虛幻的浪漫而選擇了真實，將愛情放到平凡、踏實的婚姻生活中。梁思成的才華并不遜于徐志摩和金岳霖。他在建筑學方面的成就足以讓林徽因不悔她的選擇。只不過，梁思成將他對愛妻的感情完全融入到朝夕相處中，融入到工作上每一次激烈討論中，融入到病榻旁不離不棄的細心照料中……梁思成對林徽因的愛也是無私的，這體現(xiàn)在她對林徽因無條件的信任和包容中。面對金岳霖對妻子的追求，他以常人難以想象的寬容，去處理三個人之間微妙的情感糾葛，以致他與所謂的“情敵”成為鄰居好友，多年相伴卻各自堅守著承諾。這樣的丈夫怎能不讓妻子動容！

三段情感如薰風吹過，伊人在風中，凝神遐思。如果非要將這三段情感做一比較的話，那么徐志摩是熱情如火，金岳霖是深情似潭，梁思成則是包容比海。林徽因和三個男子共同演繹了愛情故事，告訴我們愛原來也可以這樣。

戰(zhàn)火中洗盡鉛華的女建筑學家

1928年春，林徽因與丈夫梁思成學成歸來任教于東北大學建筑系。當時，張學良出資發(fā)起的征集東北大學?；請D案大獎賽，林徽因設計的“白山黑水”圖案一舉奪魁，拿下那次比賽的最高獎金。

1931年，林徽因和梁思成辭去東北大學的工作，加入了由梁思成等人創(chuàng)辦的“中國營造學社”。中國營造學社是一個在我國最早應用現(xiàn)代科技對古建筑資料進行搜集整理和研究的學術團體，性質(zhì)相當于中國古建筑研究學會。1931年至1937年7月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期間，營造學社成員主要做了兩件意義非凡的工作：一是以故宮建筑群為樣板，以故宮內(nèi)的工匠為師，參考民間建筑則例，編成第一本以現(xiàn)代科學觀點、方法、語言總結(jié)中國古代建筑構(gòu)造的讀物——《清式營造則例》。這本書的出版破解了古代工匠們的千年密碼；二是以河北薊縣的唐代建筑獨樂寺為開端，對華北、山西、河南及江浙的1823座古建筑做了實地測繪考察，并對故宮進行了全面的測繪，出版了《中國建筑參考圖集》10集。林徽因協(xié)助丈夫梁思成做了大量的工作，逐漸使學社成為在中國和世界享有聲譽的學術組織。

為了搶救掩埋荒野、即將被遺忘的珍貴古建筑，完成《中國建筑參考圖集》的出版，林徽因和丈夫一起遠赴窮鄉(xiāng)僻壤、荒寺古廟，風餐露宿、不辭辛勞地實地考察、研究、整理。從1930年到1945年，梁思成和林徽因夫婦走遍了中國15個省，200多個縣，考察測繪了古建筑物200余個，獲得了許多遠溯唐宋的發(fā)現(xiàn)，很多古建筑就是通過他們的考察得到了世人的認識并加以保護，像河北趙州石橋、山西的應縣木塔、五臺山佛光寺等。梁思成夫婦的工作為中國古代建筑研究奠定了堅實的科學基礎。林徽因還寫下了有關建筑方面的論文、序跋等二十幾篇，部分篇什為其與梁思成合著。

1937年，抗日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梁思成一家為避戰(zhàn)火，先到了長沙，后來又輾轉(zhuǎn)到了西南的昆明、重慶。因為政局動蕩、物資匱乏，物價飛漲，梁家的生活漸漸陷入捉襟見肘、入不敷出的窘境，有時他們要靠朋友們的資助才能維持日常的家庭開支。難能可貴的是，林徽因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能夠洗盡鉛華，“在菜籽油燈的微光下，縫著孩子的布鞋，買便宜的粗食回家煮，過著我們父輩少年時期的粗簡生活”。在一封1940年11月寫給費正清夫婦的信中，林徽因曾描述了她的鄰居哲學家金岳霖戰(zhàn)時的生活：“可憐的老金每天早晨在城里有課，常常要在早上五點半從這個村子出發(fā)，而沒來得及上課空襲又開始了，然后就得跟著一群人奔向另一個方向的另一座城門、另一座小山，直到下午五點半，再繞許多路走回這個村子，一整天沒吃、沒喝、沒工作、沒休息，什么都沒有！這就是生活?！彪m然，生活困苦不堪，但林徽因和梁思成仍不愿離開祖國，他們拒絕了美國大學的高薪聘請，選擇留在祖國吃苦，為的就是能同祖國共歷苦難。

抗戰(zhàn)勝利后，林徽因全家回到北平。1948年年底，解放軍包圍了北平。梁思成夫婦想到古城無數(shù)百年建筑可能毀于戰(zhàn)火，日夜不眠，寢食難安。1949年初的一天，兩位解放軍拿著一張北平軍用地圖突然來到梁思成家，他們要求梁思成夫婦用紅筆圈出一切重要文物古跡的位置，以便被迫攻城時盡可能地予以保護。這一舉動讓梁思成夫婦十分感動，隨即消除了對共產(chǎn)黨的疑慮。他們立即編寫了《全國文物古建筑目錄》，這本書后來演變成《全國文物保護目錄》。北平解放后，林徽因受聘為清華大學建筑系教授，擔任《中國建筑史》課程并為研究生開設了《住宅概論》等專題課題。

新中國成立后，林徽因和梁思成煥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工作熱情。梁思成創(chuàng)辦了清華大學建筑系，夫婦二人共同執(zhí)教于建筑系，為培養(yǎng)新中國早期的建筑人才作出了巨大的貢獻。林徽因也迸發(fā)出前所未有的旺盛精力，不但出色地完成了所擔負的工作和教學任務，而且還與梁思成合作寫了《城市規(guī)劃大綱》、《中國建筑發(fā)展的歷史階段》等學術論文。她為《新觀察》等刊物撰寫了介紹我國古建筑的通俗讀物十余篇。1949年9月到1950年6月，林徽因參與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徽的設計。1950年，林徽因被任命為北京計劃委員會委員，對首都城建總體規(guī)劃提出了具有建設性的意見。1951年，她擔任人民英雄紀念碑建筑委員會委員，承擔為碑座設計紋飾和花圈浮雕圖案的任務。1952年，她參加中南海懷仁堂的內(nèi)部裝修設計，還參加在北京召開的亞洲及太平洋區(qū)域和平會議。1953年，她當選為中國建筑學會第一屆理事會理事，并擔任《建筑學報》編委、中國建筑研究委員會委員。林徽因還十分關心傳統(tǒng)手工業(yè)的復興，為瀕臨停業(yè)的景泰藍、燒瓷等傳統(tǒng)工藝品設計了一批具有民族風格的新式圖案，并親自參加試制。

1953年5月，北京市開始醞釀拆除牌樓，對古建筑的大規(guī)模拆除開始在這個城市蔓延。梁思成因提倡以傳統(tǒng)形式保護北京古城而多次遭到批判。目睹明清古城被野蠻拆毀，梁思成和林徽因夫婦撫磚痛哭，惋惜不已。時任北京市副市長的吳晗當時負責解釋拆除工作。為了挽救四朝古都僅存的完整牌樓街不因政治因素毀于一旦，梁思成與吳晗發(fā)生了激烈的爭論。不久，在文化部舉辦的文物界知名人士歐美同學聚餐會上，林徽因也與吳晗發(fā)生了一次面對面的沖突。她指著吳晗的鼻子大聲譴責：“你們真把古董給拆了，將來要后悔的！即使再把它恢復起來，充其量也只是假古董！”同濟大學教授陳從周回憶說：“她（指林徽因）指著吳晗的鼻子，大聲譴責。雖然那時她肺病已重，喉音失嗓，然而在她的神情與氣氛中，真是句句是深情?！?/p>

林徽因早年患有肺病，抗日戰(zhàn)爭期間，幾年顛沛流離的流亡生活，使得她的病情不斷加劇，最終惡化為肺結(jié)核。這種病在當年是不治之癥。病痛的折磨讓佳人愈發(fā)蒼老、憔悴。蕭乾在《才女林徽因》一書曾這樣描述：“聽說徽因得了很嚴重的肺病，還經(jīng)常得臥床休息?！边M入中年后的林徽因，身體上的不適讓她時常流露出憂郁之情。即便如此，病榻上的她憑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堅強意志通讀了《二十四史》中有關建筑的部分，為撰寫《中國建筑史》搜集資料。她協(xié)助丈夫梁思成完成了《中國建筑史》初稿和用英文撰寫的《中國建筑史圖錄》稿。

在林徽因的建筑論著中，她總是將建筑學家的科學、嚴謹?shù)木窈妥骷业睦寺?、唯美的氣質(zhì)結(jié)合得恰到好處、渾然天成。她的學術論文和調(diào)查報告不僅有周嚴的科學內(nèi)容，而且經(jīng)常用詩一般的語言來描繪中國古建筑在藝術方面的特色與成就。讀她的論著如同在讀一篇美文，在獲以知識的同時，享受愉悅的文字之美。

林徽因在從事建筑科學研究之余，也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1931年4月，她的第一首詩《誰愛這不息的變幻》以“徽音”為筆名，發(fā)表于《詩刊》第二期上。緊接著她又先后在《詩刊》、《新月》、《北斗》、《大公報》等刊物上發(fā)表了幾十篇作品。這些作品中大部分是詩歌，也有散文、小說、戲劇和文學評論。她的詩作風格如人，不僅清麗溫婉，而且韻律自然，深受文學界和廣大讀者的推崇。其中最具有代表的是詩作《你是人間四月天》。林徽因還經(jīng)常參加北平文學界讀詩會等活動。1936年，平津各大學及文化界發(fā)表《平津文化界對時局宣言》，向國民政府提出抗日救亡的八項要求，林徽因是文藝界的發(fā)起人之一。

1955年4月1日，病重的林徽因拒絕吃藥，最終辭世。享年51歲。

多年后，林徽因的兒子梁從誡曾這樣評價母親：“在現(xiàn)代中國的文化界里，母親也許可以算得上是一位多少帶有一些‘文藝復興色彩的人，即把多方面的知識和才華——文學的和科學的、人文學科和工程技術的、東方的和西方的、古代的和現(xiàn)代的——匯集于一身，并且不限于通常人們所說的‘修養(yǎng)。而是在許多領域都能達到一般專業(yè)者難以企及的高度?！?/p>

面對林徽因這樣一個輕靈、溫婉的女子，我們不忍再去糾纏她的婚姻，因為我們相信她是幸福的；我們也不忍再去探尋她的真愛，因為我們知道那一代人有著世俗無法理解的純情；我們更不愿再去揣度她詩句中的隱忍，因為時空的交錯已經(jīng)無法讓我們完全讀懂才女內(nèi)心的波瀾。我們只能從那一張張蒙著時光灰色的影像中，漸漸地走近她，從她眉宇間不輕易流露出的喜悅與憂傷中，感知她的才情，她的灑脫，她的絕代風華！